到,俞月也是匆匆忙忙,办完事就走。大半年了,也没再一起吃过饭。
有一种情感叫奉献。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却一见投缘,命中注定,你甘心情愿地帮助对方却不求任何回报。这种事不多,因为值得你这样做的人不多。可一旦遇到了,你做了,从中得到的快乐恐怕比受你帮助的人还多。为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刘军对俞月就是这样一种情感。他每每能从帮助俞月的事情上体会到由衷的欣慰。
可这让俞月困惑不已。非亲非故,他为自己做得太多了。她毫不怀疑他的动机,可以肯定低说,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人绝不是那种贪财好色之徒。认识他是工作上的原因,接下来也没有更深入的交往,可他就像一个忠诚的守望那样,时时刻刻,只要俞月有事相求,立刻会出现,并全力解决问题。更不要说,他还总会主动帮着俞月联系生意。
从普通的人情往来上看,俞月可是欠他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法偿还。
下班前,刘军打来电话,约俞月一起吃个饭。这在他们的前段时间的交往中,也算是个新鲜事。俞月很担心,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还是在那家意大利餐厅,还是坐在老位置。甚至点的东西都和那次一样。
两人互相问候了一下,刘军很快就开始说正事。
“金盾公司新来了一个老总,姓袁。这个人很有魄力。他现在到处在招揽人才,也了解你的情况。我想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他们那毕竟是国有企业,后台硬,底子厚,你要是过去,应该比现在的公司会好些。”
“那怎么行啊?”
“有什么不行,在哪还不是一样干。同样的业务,轻车熟路。但是,工作压力肯定不会像你现在这么大,相对也会稳定一些。”
“人家能要我这样的吗?”
“这个我敢打包票。虽然袁总没说让我帮着挖人,但我看他那意思,你是很合适的人选,还有你们公司的那个刘丽,袁总也很看中。”
“这事有些突然。但我觉得,我不应该离开方总,他对我非常好。这样离开他很过意不去。”
“嗯,这事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去和不去都要早拿主意。”
“我想我还是不考虑了。机会是很好,可我不能那样做。”
“也是,真去了,确实会给你们公司造成很大损失。你现在是人才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
令俞月万万没想到的是,刘丽竟去了金盾公司,一去就被任命为部门经理,没几天,还把魏强也拉了过去。方勇很郁闷,几天都见人不说话。
俞月很想过去安慰他,又怕惹出别的事。她在内心祈祷,希望方总能在这个打击中保持一贯坚强乐观的态度。她很想听到他继续讲他嘴边常挂着的那句话:多大个事。
第九十三章天涯咫尺
临近春节,公司基本没什么事了。方总决定提前放假。
忙了一年了,俞月和魏东商量,打算一家人出去旅游一趟。正好魏星也是在放寒假,带孩子出去见见市面多好。
俞月的本意是想在南京附近找个旅游景点转转就好了,可魏东想去海南。还说,他已经去旅行社问过了,双飞五日游,住宿四星级酒店,每人才3980元。小孩子不占床位,半价。
俞月一听直摇头,光是旅行社这块,就差不多要一万多块钱呀。她和魏东商量,赚钱不容易,还是省着点吧。可魏东不以为然:“赚钱不就是为了享受的吗,不花不用,放在那里还不是一堆废纸。”
俞月说不过他,又想到难得有机会全家这样一起出去旅游,贵就贵吧,又不是经常会这样。大不了明年再拼命去赚。
平生次踏上海南岛,俞月心中别有一番感受。这里有自己的祖根,父亲就是从这里远渡南洋的。尽管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亲人了,但毕竟是人不亲土亲。还有一个原因,魏东是不知道的,林东海在这里。从踏上岛子的那天起,就到处可以看到穿海军军装的人。俞月总怀疑,会不会迎面遇上林东海。
真遇到了,她会怎么样?
对俞月的心思,魏东毫无察觉。他也是次出来旅游,美丽的风景,豪华的酒店,可口的海鲜,一切都那么美好。很多项目没有包含在团费里,魏东也要去尝试,像潜水、海上摩托艇、泡温泉洗桑拿,算下来花费很吓人。俞月心中不快,又不好扫他是兴。她倒不是单纯地心疼钱,只是感到,魏东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全无顾忌,难道他不明白,这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吗?看到魏星玩得非常开心,常常是泡在暖暖的海水里就不愿意上来。她也就释然了,觉得怎么样这趟都来得值。
天涯海角风景区是中外游客来海南必去的地方。它位于海南三亚市区约23公里外的天涯镇马岭山脚下,前海后山,风景独特。沙滩上平地而起两块高10多米,长60多米的青灰色巨石,石上分别刻有“天涯”和“海角”字样,bsp;意为天之边缘,海之尽头。“天涯海角”bsp;常常被意指世界的尽头、地球的边缘,代表非常遥远的地方。确实,古代这里就是被流放地,很多犯错的官员都曾被配到这里。那时这里是一片荒凉,交通不便。现在不同了,这片曾被认为是荒凉、遥远的土地现在却充满了美丽和浪漫。人们到此,都会触各种各样的联想和感悟,有“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的亲情;有“爱你到天荒地老,陪你到天涯海角”的爱情;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友情;也有“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悲哀等等。大自然的景观与人文情感的融合,正是天涯海角的独特魅力所在。
世上的事,真是不巧不成书。俞月一家在天涯海角游览时,林东海一家人也刚好在那儿。
肖云刚刚知道了林东海给俞月家寄钱的事,俩口子这几天正闹别扭呢。说起来也是林东海的不对,遇到这种事,花多少钱是小事,关键是他不应该背着老婆。肖云正是抓住这一点不放,你承诺过不再和俞月联系,为什么还偷偷寄钱。我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吗?她爸是你的救命恩人,寄钱是应该的。光明正大的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偷偷摸摸就说里有鬼。谁知道你们私下里是不是还在联系?是不是一直旧情不断啊。
林东海真是哑口无言。
尽管一起出来玩了,肖云还是闷闷不乐。林东海特意借来一台摄像机,本来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团团圆圆,留下些美好的记忆,可是难啊。父母带着孩子在一边,肖云一个人溜溜达达,走在另一边。林东海扛着摄像机,都不知道镜头对到哪里,一家人怎么就也装不到一个摄影框中去。
刻有“天涯”字样的大石头前,很多人聚在那里拍照。不经意间,林东海现远远的地方,有个皮肤特别白皙的女人很像俞月,人流拥挤,一闪又不见了。他想是自己看花眼了,俞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那个人真是俞月。当时她也是站在在‘天涯’石旁等候拍照,差不多快轮到了,她猛然间就看到了林东海。她顾不得拍照,也没理会魏东和孩子,一个人就慌慌慌张张走到石头后面去了。
魏东给儿子照完相,回头一看,俞月不见了。他感到奇怪,却也没多想。
俞月在石头后悄悄探出头,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尽管没穿军装,他还是军人气质十足,人有些见老,也有些胖了。
再往他身后看,她看到了柳姨和林叔,他们手中拉着的一定是林东海的儿子了。俞月很激动,十几年没见到柳姨了,她很想跑过去拉着柳姨的手说说话。正在犹豫时,林东海身后,不远不近处出现了一个高挑的女人。俞月盯盯地看着,她很漂亮,气质也很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黑着脸站在那里。
俞月彻底打消了露面的想法,看看远处有个洗手间,她慢慢走了过去。
一番情,常思念,天涯海角路隔断。路隔断,人渐远,愿君时时保平安。
躲在洗手间的俞月心潮起伏,久久难于平静。没想到,几年不通音讯的林东海如此近距离的站在面前。看到他那张脸,她立即把以往的猜疑、抱怨抛在脑后,她相信他是不会忘记两个人曾经拥有的那份感情的。只是,如今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让人心里真是难受。想哭,却哭不出来,只是那种钻心的疼。
好好的一家祖孙三代人的外出游玩被肖云的坏情绪搅了。甚至也没拍几张像样的照片。回到办公室,林东海接上录像机,想看看自己摄像的效果怎么样。
播放到‘天涯石’那段,电视中的图像一下子抓住了林东海的心。他抓着遥控器,把图像缓缓倒退、定格。心中顿时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尽管打着太阳伞,带着茶色眼镜,可他还是认出了俞月。
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擦擦眼睛,再仔细看看,俞月的皮肤还是那么白嫩,比以前是胖了一些,却更加风韵十足。
第九十四章新官上任
郭部长转业,安置在海南省交通厅任副厅长。潜艇支队的副支队长韩志林调任装备部部长。
韩志林1970年入伍,1971年入党,1972年提干,从普通的潜艇兵,到潜艇部门长、副艇长、艇长、潜艇支队副支队长,是个二十多年军龄的‘老潜艇’了。在他的个人档案中,立功受奖记录无数,学历一栏却一直是高中毕业。这在大校一级军官中非常罕见。其实,搞个函授之类的大专文凭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就是不要,他有他的见解:“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有没有文化,说话办事就能反映出来。”
他说话办事的风格可谓是锤子打铁、雷厉风行,典型的行伍军人作风。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部长上任,机关干部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忐忑不安。处于林东海的位置,对这个事就更加敏感。
韩部长到任后做的件事就是清理机关闲散人员,所有以帮助工作名义在机关工作的人都退了回去。一下子清理出十多人,几乎占机关编制的四分之一,机关人员锐减。
林东海职务没变,只是又兼任了军务参谋。
装备部机关加直属分队总共有大约三百多名士兵。机关军务参谋的主要是负责新兵分配、士兵考学、士兵晋职晋衔、平时的岗位调正、调动以及士兵退伍和志愿兵选拨。士兵的日常管理由直属单位具体负责。
林东海有了自己的专车,是一辆军绿色的长江750三轮摩托。有车就要有驾驶证,军运处给林东海的军用驾驶证上,准驾栏里赫赫印着字母b,准许驾驶大型载重汽车以下的各种车辆。
两项不搭界的工作集于一身,综合计划助理工作性质属于务虚,每天就是和文字打交道;军务参谋绝对是要务实的,是要和人打交道的。两项工作倒也是相辅相成,在办公室坐闷了,坐烦了,就骑着摩托车下部队转转。直属分队很多,驻地又分散,一跑就是一天。林东海乐此不疲。
这一天,林东海骑车迎面遇到部长,他停车熄火,下来向部长敬礼。
部长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一个少校军官,挺大的个子,骑个破摩托,威风吗?”
真是当头一盆冷水,让林东海无地自容。确实,做为少校军官,无论是电影里的,还是传说中的,都是军服笔挺,下车有人拉门的。至少也不用自己开车啊,更不要说骑摩托。
师级干部配的是77式手枪,部长闲烦,连枪带保险柜都让林东海拿到家里去。当兵的没有不喜欢枪的,更不要说77式手枪非常精致。林东海爱不释手,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擦擦。开始时,只是陪部长外出的时候,林东海会把小手枪放在公文包里。时间久了,带枪上班竟成了习惯。要知道,在机关大院里,就算是门岗卫兵也是持枪不配弹的,像林东海这样一天到晚荷枪实弹的人没有第二个。没事的时候,他会带着粟粟到海边,找几个空瓶子打,估计也很少会有小孩子在五岁的年龄上就有机会实弹射击
部长对文字材料要求不高,讲话稿不用写了,他开口就说;大会上作的报告等等材料,部长的要求是简单简单再简单,不能说空话套话。但字号一定要大,看起来轻松,稿子的份量也厚重。
林东海越来越佩服这位新任部长,别看文化程度不高,却有着非常强的工作能力。按理说,装备部的工作专业性很强,他是潜艇部队的军事干部出身,应该是绝对的外行。可林东海就从来没看出部长有任何外行的样子。每天的例会上,几个业务处处长汇报工作时,常常被部长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批评起人来是毫不留情面。你也很少会看到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他也是师级干部穿迷彩服时间最多的人,他喜欢下部队,不但自己去,还总是要拉着基地长。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出现在某一条军舰的甲板上,冲着维护保养懈怠的水兵大吼大叫,当舰长穿着笔挺的军服慌慌张张地出来时,他只是哼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装备部新来的部长厉害。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韩部长在部队算是单身汉。老婆是城里人,一直没来部队。他喜爱的运动是游泳。离三亚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兴隆温泉游泳池是他喜欢去的地方。这几乎是他周末有时间就会选择的休闲方式。开始是带着司机去,后来,就只让林东海开车陪同了。部队管理严格,不允许军官开车。部长说:“纯属扯淡。什么年代了,车越来越多,要陪多少司机?”
三亚陆军警备区虽说只是个师级单位,远不如榆林基地大,但是却担负着三军纠察职责。纠察队员头戴白色钢盔,左臂扎着红色袖标,经常会不定期上路执法。林东海对他们也多少有些畏惧。
冤家路窄,却偏偏就遇到了。那天从兴隆返回,刚进三亚市区,林东海就被纠察队拦住了。
靠边,停车。一个高大的纠察队员过来敬礼,让林东海出示证件。
林东海小声说:“车上坐的是我们部长。”
“坐的谁也不行。证件拿出来。”纠察队员的口气很强硬。
林东海不想把证件给他。他冲着这个大个子兵笑笑:“别那么认真啊。”
“没证件我就要扣车了。”很显然,他是认真的。
这时部长说话了:“小伙子,证件没有,车也应该扣。这样吧,你上来,把我送到海军大院门口,你再扣他的车。”
林东海愕然。部长怎么能这样。
大个子兵挺得意,他和同伴打了个招呼,真的就上了车。
部长还和他聊天呐:“小伙子,哪里人啊。”
“山东。”
“哦,山东人。山东人好啊,实在。”
林东海心里有些生气。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院门口。
“停车。”部长严厉地说道。
林东海把车停了下来。部长对门口的几个卫兵招招手,卫兵们不知生什么事,都跑了过来。
“把他给我拖下去。”部长突然怒吼起来。不要说那个大个子兵了,连林东海听了都觉得吓人。
几个卫兵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就把人给拉了下去。几个人拉扯着、抓住胳膊,又不知怎么办。
“让他滚蛋。开车。”
轿车扬长而去,留下的几个士兵目瞪口呆。
第九十五章新兵入营
海军的新兵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海勤兵,一种是陆勤兵。
海勤兵是为舰艇部队输送的兵员,他们先要经过训练基地半年到一年时间的专业培训,按所学的专业到舰艇上相应岗位服役;对陆勤兵的要求相对简单了一些,只要经过几个月的新兵入伍训练,就可以入营了。
装备部属于陆勤单位,每年都会接受一批新兵入营。这时,也是军务参谋最忙的时候,先是把这些兵按各单位的需要分配下去。接下来就是新兵们最关心的一件事,工作岗位的安置。其中最令人向往的岗位就是汽车驾驶,每年都会有很多新兵被选送到汽训队学习。
到这个时候,打电话的、写条子的、登门拜访的人就特别多,面对这样那样的关系,林东海不知所措。请示领导,有了一条原则:同等条件的,还是要照顾关系。这样一算,学开车的名额不少,可基本上也没什么好评选的了,都可以内定了。
回到家,林东海和父亲说起这件事。父亲是1955年入伍的,入伍后就被安排去汽训队学开车。林东海问道:“你当时是怎么去的汽训队?”
“很简单,新兵入伍训练后实弹射击,进了前十名的都去了汽训队。”
“射击成绩和选司机有什么联系?”
“没什么联系。要硬说有联系,那就是射击也需要眼睛好、心静,当然,也包括训练刻苦。”
“这倒也是。至少这种筛选方式能体现出公平,落选的也无话可说。”
“那当然,射击成绩是硬碰硬的,不服不行。”
林东海觉得那时的部队领导太可爱了。否则,像父亲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可凭借的社会关系,好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头上。一个简单的决定足以影响一个士兵今后的展前途和生活道路。父亲正是因为有了汽车驾驶这门技术,才在退伍后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才有了一个舒适的小家。
想到这些,林东海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为军务参谋,他基本上毫无作为。虽然没有在这里掺杂任何个人的关系,但他还是很难做到问心无愧,因为,这种选送没有做到完全的公正公平,尽管最后决定权不在自己手中,但毕竟是身在其位。
那些更多的没有任何关系的普普通通的士兵会怎么想。
当然,如果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安排谁去,那绝对是近水楼台的事。可他还没那个心思,就算是有,身边也没什么特殊的私人关系需要关照。可没想到,还是有人告状到部长那里,说他营私舞弊。
告状的人牢马蚤满腹,部长怒气冲天。
“林参谋,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东海莫名其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原来,基地军务处一个参谋的亲戚想去开车,名额有限,不在这次选送之列。可事到临头,他不知怎么的自己弄到了一个名额,洋洋得意的样子激怒了基层单位的领导。告状的人认为,这一定是林东海捣的鬼。
林东海对告状人说道:“你有没有问问那个兵,名额到底是不是我林东海给他的?”
告状人理直气壮:“不是你还有谁?”
“我可以当着部长的面,很负责人的告诉你,这个名额不是我给的,而且,我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一点都不知道。”
部长听明白了。他让林东海先回去。
不一会儿功夫,告状人找到了林东海,连说对不起。
林东海说道:“你有正义感,有良心,也不能凭空往我身上泼脏水呀。”
“我是气昏了。本来现在的兵就难带,再搞这些不正之风,不是火上浇油吗?”
“行了,我也理解基层的难处。今天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来日方长,你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你还可以继续盯着,不满意就告。”
“不会了,这次真的是对不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告状的事,部长不但没批评林东海半句,还对他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可是没过多久,林东海被部长一顿好训,训得林东海哑口无声。
惹事的是机关的公务员,一个来自河南的新兵。士兵档案里写着,他是来自河南一个县城,高中文化程度。看着言语不多,人很老实,林东海就安排他做了公务员。按理说,公务员是个很好的差事,干满一年,只要工作表现过得去,入党也好,挑选个喜欢的岗位也好,包括去学开车,一般都能予以照顾。
公务员主要负责机关报纸信件分,跑腿勤务什么的。也要负责部领导住宅的清洁卫生。万万没想到,档案里也没写,这位新兵是县长的公子,生活条件优越,平时也游手好闲惯了。他才不在乎什么入党、开车之类的事,只是想在部队舒舒服服地混满服役期。现在,安排他成天打扫卫生,那可真是‘委屈’了他。
终于有一天,部长无意中在自己的衣柜门上现了一个大大的用刀子刻出的‘忍’字。
这就是部长火的原因。
“他忍什么忍啊?看看你们选的这孬兵!”
这事是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了。除了低头认错,立即换人,没什么好解释的。
父亲服役时的部队是沈阳军区直属防化营,最大的长就是营长,父亲记得,那个营长佩戴的是大尉军衔。看到儿子当兵才十来年,就已经是正营级干部、少校军衔了,像是做梦一样。
儿子真是前途无量啊。
他也知道,在榆林基地机关大院里,像林东海这样职位的人多得数不过来,比他职位高的更是数不胜数。可那不关自己的事。林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都在农村,就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也没出过一个做官的。
有时,林东海会流露出不愿意在部队干,想转业到地方去,父亲个反对。部队多好呀,管吃管穿,那么多战友同志,一起工作,一起娱乐。要是真到了地方,想打篮球都凑不齐人。
李副部长喜欢打球,有空的时候就会拉着林东海一起去。和领导打球并不是一件痛快的事,因为你不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多少也要考虑到领导的情绪。后来李副部长升职调走了,这让林东海感到很轻松。他几乎每天下班后都回去球场,每个直属分队的球场上都会留下他的身影,这样的运动变得非常有意义,不仅密切了官兵关系,也会因为和基层部队频繁接触,可以更多地了解情况。
球场上有个士兵给林东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球技算是不错的,但更让林东海看好的是他非常认真,几乎是每球必争。时间长了,林东海开始对这个兵留心起来。
第九十六章礼尚往来
林忠强,家是广西偏远山村的。在新兵连时就荣立了一次三等功,那是因为见义勇为,保护人民群众财产,和流氓抢劫团伙英勇搏斗,事迹在当地引起了轰动。他也因此被指名送去学了开车。
已经是服役第四年的老兵了。接下来面临的要么是退伍回家;要么就是超期服役一年,然后留转志愿兵。大多数的农村兵是愿意继续留在部队的,政策规定,志愿兵退伍时就可以落户到县城,吃上商品粮。
留志愿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严格按编制选留,名额非常有限。尽管林忠强一直工作表现出色,可所在单位已经没有空余编制了。领导很想留他,却也改变不了现状,只是表示惋惜。
“这样的兵不留,留什么样的?”林东海对基层单位的领导说:“我来解决,也没什么难的。”
几天以后,林忠强就调到了机关小车班,被安排给新来的副部长开专车。已经做好退伍回乡打算的林忠强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他找到原单位的领导,一个劲儿地表示感谢。
“要谢,你应该去谢谢林参谋,没有他,你进不机关。下一步转志愿兵,少不了还要他帮忙。”
林忠强这才明白,原来帮自己大忙的是经常一起打球的林参谋。当天晚上,他就买了一箱饮料、两条烟,来到林东海家中。
林东海对他的到来表现出非常冷淡的样子,其实,他内心很生气,气的是这么老实巴交的兵也会来请客送礼的这一套。
林忠强满心诚意。农村孩子,嘴巴笨,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让林东海把东西收下。
林东海说:“东西我可以收下,但是,明天我就把你退回原单位。你愿意这样吗?”
林忠强不知所措,低头不语。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东海心软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林啊,你一个战士,有几个钱呀?不要学那一套歪风邪气,好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我记住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表现。”
“嗯,这就对了。”
送走了林忠强,林东海的心情依然很沉重。身为军务参谋,为部队选拔、保留优秀的士兵是份内的事,做到了顶多算是称职,做不到就是碌碌无为。本来很正常的工作调转,为什么战士心里会有亏欠了谁人情的感觉,一定要尽财力许可送点礼?这是部队啊。
部队的有些事,想想也是真生气。新提拔的一个副处长,汕头人,不光是普通话说不准,连起码的表达能力都欠缺,更不要说有什么工作能力了。老婆在外面开了一家杂货店,他一天到晚骑个摩托车给上货,晚上下班后,也会去替老婆看店。有人说他这个官就是送礼送出来的。估计开店的收入都用上了。
到底送没送礼,林东海没看到。他看到是这个人工作能力确实不行。不要说当副处长,连做个普通机关干部都不称职。现在,他开始相信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了: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林东海不收士兵的礼,也不会为自己的仕途展花一分钱。在装备部,他算是有钱人,老婆的工资收入那么高,特别是,公司的运作上市,肖云得到了三万元的原始股,没等正式上市,股票的市值已经达到每股12元,算算,转手就赚三十多万。可谓是装备部的富了。可在请客送礼上,林东海就是铁公鸡bsp;―bsp;一毛不拔。不是没钱,是不愿意流俗。
由于工作需要,林东海经常会去部领导家,也经常会遇到送礼的人。那些人没什么反应,林东海却感到不好意思,好像是撞到了人家的丑事一样。
副部长是抽烟的人,却只抽‘红塔山’一种牌子。别人送的烟什么牌子的都有,不论好坏,他统统让林东海拿去。
肖云说:“没你这样的,不给领导送礼不说,还从领导那儿往回拿东西。”
林东海说:“礼尚往来,我干好本职工作,就是对领导最好的维护和支持。”
肖云不屑:“别以为你行,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
“这样说是没错。可我还是认为,凭本事,凭工作能力当官才是正当渠道。”
“你有本事,再送点礼,当官不是更容易的事吗?”
“要我靠送礼当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有辱自己和部队的名誉。”
“你真是太真。除非你是真的不想升官。”
“不想是假的。如果当官必须要通过送礼,我宁愿不要那个官。”
“随便你吧。”
听的多了,见的多了,林东海也有些困惑。和平年代,官好当,真的可以说,用谁都行。跑官要官、花钱买官的风气日渐兴盛,选才提拔没什么标准了,默默工作的人你就默默工作吧,能干的人你就好好安心在本质岗位上干吧。无能的领导离开能干的人还真不行。
没人怀疑林东海会在升官的路上不一帆风顺的。他真有些让人眼红呢:有学历,有能力,又和部领导近,特别是还有钱。
眼看着正营满两年了,下一步就是晋升副团。这是一个关口,提升为副处长,不仅自然升为副团,还有职有权。林东海自信到时肯定能得到任用。
这一天,林忠强神情紧张地找到了林东海,给他透露了一个秘密。他无意中听到副部长在车上的谈话,说这次副处长的调整人选不是林东海,而是从后勤部过来的一个人。
林东海有些不相信。可话是从林忠强这样老实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也由不得他不信。
惊讶之余,他对林忠强说:“以后不要再这样做,给长开车,切忌嘴巴不紧。”
林忠强说:“我知道。别人的事我也不会讲。”
“就算是我的事,以后也再不要讲。对你对我都不好。”
基地新来的副司令赵国栋也是沈阳人。赶上春节,他带着夫人来到家中给林东海的父母拜年。左邻右舍的人见到了,更是眼热。
赵国栋温文尔雅,一副儒将风范。他认识林东海是在一次会议上。给长写讲话稿是惯例,当林东海把准备好的稿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只是大致翻看了一下,然后说道:“写的挺好。”
到上台讲话时,赵国栋没看稿子一眼,他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讲了半个多小时。观点明确、条理清晰,旁引曲证,讲的非常生动。台下听得入迷,林东海钦佩不已。比自己准备的讲话稿不知精彩多少倍。
有这层老乡关系,林东海很自然的多次去宿舍看望赵副司令,他非常敬重这位大长,能当面聆听他的教诲是件受益匪浅的事。长也愿意通过他了解一些实际情况。但他们从未谈起过林东海个人的职务问题。林东海不说,长也不问。
第九十七章得失之间
新任副处长从后勤部过来报到上班了。事实无情地证明,林东海以为理所当然该落到自己头上的职位连边都沾不上。
没当上副处长,林东海竟没有一丝情绪。他知道新来的副处长是财务出身,而他所在的处是计划财务处,当然需要一个懂财务的人来当家。
果然,副处长到任后,财务管理工作立即出现起色。微机、财务软件很快用上了,积压了多少年的陈年旧账也一笔一笔地理清了。林东海佩服能人,他认为上级选的这个副处长没错,部队不像人们说的那样阴暗。
肖云却不这么想。她知道改变不了林东海的看法,只是提醒他,不要忘记分房子的教训。
这话还真的捅到了林东海的痛处。这是一件令他一直无法释怀的事。
海南没开建省之前,随军的干部家属少,不存在住房问题。随着海南经济的展,工作和生活条件都好转了,越来越多的军官家属不愿意再过两地生活,纷纷涌入营区。一时间,住房就成了大问题。
装备部几年来盖了不少宿舍楼。林东海刚进机关就赶上了一次分房,他以为可以分到,可分房政策一下来,条就是在机关工作满一年以上的才有资格分房。他无话可说;没过半年,第二次分房,政策也有所变动,基本上是论资排辈。林东海算算,可以轮到自己。可房子分完了,他还是没分到。领导的解释,论资排辈不是按职务军衔,而是按军龄;第三次分房,也是最后一次了,新房盖得很漂亮,林东海私下也多次去工地看过,他想的是,再怎么说,自己这次也是排在前头了。可房子分好,还是没他的份儿。这次的一个特殊政策是照顾双军人。林东海此时已经是正营职军官了,看到那些连级干部都住进了新房,实在是气愤。再看看自己一家老小都蜗居在单身宿舍里,他实在是感到脸面无光,无奈之下,他找到了部长,这还是他次为自己的事找领导。
领导就是领导,不费任何力气,就另外调整了一套团职房给林东海。
林东海洋洋得意,却没从中吸取任何经验教训。肖云倒是时不时提醒他:好事不会平白无故地落到你的头上,想得到就要去争取。除非你不想要。
平心而论,林东海也想当官,但是,当官的想法没有要房子那么强烈。有个房子,一家人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至于当官嘛,给就要,不给也无所谓,绝不会开口祈求于谁,更不会做出送礼那样的低三下四的事。
日子过的安安稳稳,一转眼,父母来海南都快两年了。这两年,真是帮了小两口的大忙,粟粟一天天长大,到了要进学前班的时候了。
父母商量和林东海商量着要把粟粟带回沈阳上学,那里的教育质量是海南不能比的。林东海没什么意见,肖云坚决不同意。
“愿意走就让他们走吧,孩子还是要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将来读书是个问题。”
“哪里都一样,我们还可以给孩子辅导。”
“那可不一样。”
父母一时舍不得孩子,又继续住了下来。肖云还真的尝试教粟粟写字,她把数字写了一遍,让粟粟照着写。
忙了一天工作,回到家里,肖云没忘记检查粟粟作业,结果,她现,粟粟还真的写满了几页纸,可通篇写的都是‘1’。
“怎么连个‘2’字都不写呀?”
粟粟说:“1好写,2不好写。”
“不好写也要写呀。”
“我才不写呢。那么费劲儿,谁愿意写谁写。”
这话逗得爷爷奶奶哈哈大笑。特别是爷爷,他笑着说道:“这孩子,怎么和我一样,小时候我就不愿意读书写作业。”
林东海和肖云耐心引导,粟粟总算又往下写了,不过,也只是写到7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