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伤势
(31+)
顾阮阮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流苏帐顶，猩红绒布上秀了一些暗纹，看着像什么鸟类。床榻很软，顾阮阮长这么大，从未睡过这么软的床榻。被子轻轻柔柔，还有一股清香。就在顾阮阮静静感受这一切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传来一声吱嘎。
顾阮阮偏头望向门口，进来的是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大婶儿。顾阮阮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才起到一半，手腕处传来了一阵刺痛感，眼前有些事物一花，她又倒回枕上。
英婶儿快步走进来，“你醒啦？你腕上的伤口很深，再加上失血过多，林大夫嘱咐要多躺几天呢。”
顾阮阮不知道她口中的林大夫是谁，眼下所见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最后的记忆还停在先生抱起了自己。
“这是哪儿？”顾阮阮迫切地想知道这个。
大婶脸上带着温厚的笑容，“将军府呀。哎哟，你不知道，昨晚将军抱你回来时可把我们吓坏了。那血一直滴个不停，我们将军的一身衣裳都要被你的血染成黑色的了。”
原来她是在将军府。
顾阮阮留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不是昨天那件，她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头顶的发髻，是寻常少年常梳的那种发髻。顾阮阮慢慢地收回手，她已经不是她，而是他。
“先生呢？”
“先生？”英婶儿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将军吧？”昨晚将军将他抱回来时，立即命人把林大夫请了过来，然后两个人一直关在房里，好久都不曾出来。后来将军出来了，却面有倦色，只说了一句，“我今日已收他为徒，往后他就留在府里了。”
顾阮点头，“嗯，先生呢？”
英婶儿在床边坐下，“你这孩子，从醒来到现在，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反而问我们将军在哪儿。这个时辰，我们将军自然是在忙公务。”
顾阮从半开的窗口望出去，晨雾尚未散尽，笼着满目的葱绿，林间有鸟鸣，却就是瞧不见鸟影，真是一个清雅别致的地方。
“你以后就叫我英婶儿吧，这里的人都这么叫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阮……”顾阮意识到什么，立刻打住，又重新说了一遍，“我叫顾阮。”
英婶儿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瞧，光顾着和你说话，倒把药忘了。”英婶儿起身将药端过来，“不冷不热，刚刚好。俗话说良药苦口，就是这药比寻常的药还要苦点儿。”她早起煎药的时候，被这药的味道差点儿熏吐了。
顾阮接过药，“我不怕苦。”说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把满满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英婶儿光看着就觉得舌根发苦，他喝完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这点倒是跟我们将军有点像。”英婶儿感慨。
顾阮好奇，“哪一点儿？”
英婶儿回忆道，“我们将军每次受了伤，不管伤得多严重，回回都是把老夫人吓得半死，他自己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顾阮倒不觉得意外，因为先生看起来就是那种人。
英婶儿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小阮啊，有一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实话。林大夫说，虽然你这手是保住了，但那一刀割得太深了，伤及了筋脉，怕是恢复得再好，也是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顾阮慢慢举起那只受伤的手，手腕处缠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上有些血渍，还有一些药渍，如果不是用力，倒也不觉得有多疼。
英婶儿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是过于伤心，便宽慰到，“小阮你放心，将军交代了，让你好好养伤。咱将军府什么都有，大夫，药材，你好好将养，兴许……”
顾阮放下手，“英婶儿，谢谢你，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英婶儿转身收拾药碗，“你好好躺着，我去厨房给你把早餐端过来。”
顾阮躺在床上，房里十分安静，静得让她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而昨天的这个时候，她正和爹去虎形山的路上，爹很兴奋，因为刚下过雨，说不定能挖着珍稀药草。他也很开心，因为爹答应如果赚了钱就给他买糖人儿。只是这一切，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想到爹，顾阮的眼睛变得湿润，片刻后有泪滴滑落，滴进枕头里。
突然，门口传来些许动静。顾阮连忙拉起被角，将眼泪擦干。
英婶儿端着早餐进来了，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看起来年纪比英婶儿还要大些，头发有些灰白，下巴上留着一小把胡须，也是灰白的，也许是自己多心，顾阮觉得，他看起来对自己并不友好。
英婶儿注意到他的视线，说道，“这位是林大夫。”
林大夫是来给顾阮换药的，他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药草里混进血液就会大大减少药效，所以起初这几天要给伤口勤换药。林大夫一言不发地做完这一切，虽然他看起来有些难以亲近，但手法熟练至极，换药的过程中，顾阮一点儿也不觉得痛。
“谢谢。”顾阮小声说。
林大夫倒像是没听见一样，收拾好药箱，走了。
平时大夫若是诊治完，怎么着也会有些话要嘱咐病人，例如饮食的忌讳，或者要注意什么，然而林大夫半个字都没有留下。顾阮有些愕然。
显然吃惊的不只是顾阮，英婶儿看着林大夫离开的方向，说道，“他今天这是怎么了？”过了一会儿，英婶儿又说，“算了，不管他，也许又是哪个小崽子给他气受了吧。”
“小崽子？”
英婶儿笑道，“哦，你有所不知。林大夫是我们府上的大夫，我们将军治军一向很严格的，即使是对府兵也不例外。我们府里的士兵每天都要去演武场操练，这舞刀弄枪的嘛，难免有受伤的时候，偏偏有些士兵受了伤还不听林大夫的嘱咐，导致伤口一再复发，他为此常常生气。今天估计是又被谁气到了吧。”
大夫遇到不听话的病人，难怪会生气呢。顾阮想，自己一定要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