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仓村马家,在整个山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他们家,中央都有人,咱们小老百姓,跟他们斗什么斗。”
“二大爷,和南仓村马家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你二叔得罪了南仓村马家。”
“知道。”
石步庭心想,这和赌博有什么关系啊。
“这是他们设的一个局,石玉明脾气直,利用这一点,他们一直激他,我怕这样输下去,弄不好石玉明一急,非出大事不可。”
“能报警吗?”石步庭这么问,非常有道理,一般村里出事,警察来了都要找大队书记了解情况,而大队书记也和派出所里面关系很好。
“不能。”
“警察不是抓赌博的吗?”
“是管这个,可是有的能管,有的就管不了了。”
“他们在哪里设的局?”
“就在孙六吊子家里,不过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我听说他们找来的那伙人都是道上混的。”
“混哪里的?”
一般弄明白了混哪里的道上人,好想应对的办法。其实要是真是道上混的人,就不难办了。混道上,就有混道上的规矩。
“鲁南县城,罗几把子。”
原来是他,鲁南县城属于矿区,但凡矿区,好像治安什么的,都差点。这个罗几把,就是一个大光棍头子,这人还比较仗义。
据说他的儿子上初一,被人打折了一只胳膊,被人抬回家来。当罗几把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错在自己儿子身上时,一棍子就把自己儿子的另一只胳膊也打折了。
没想到南仓村马家这么有势力,竟然能搬动罗几把子,看样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可是自己二叔为什么这么笨,竟然钻进了别人设的圈套里,白白扔了这么多钱。
自从上次迎亲,石玉明半路换了新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马家心里的仇恨已经越积压越多,这次压到年关时候来套石玉明的钱,目的就是让石玉明过不成年,让石玉明后悔当初没有娶马家的姑娘。
这仇,是越来越大了。
第五十一章赌三张牌
远远地,孙六吊子看到石步庭,赔着笑脸喊道:“石大老板怎么有空来啊。”
孙六吊子立在自家大门口,怒眼看了看石步庭后面,看明白就他自己一个人,安了心。
“少你娘的废话,我叔在你这里了吗?”
孙六吊子的笑容很不自然,说:“怎么这么大火气,你看把你哥吓得。哈哈哈哈。”孙六吊子的笑声非常恶心。
“到底在不在。”
“在!不过你不能随便进去。”
“怎么讲?”
“要买票,一人一百。”
石步庭心想,你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么黑。但是既然你规矩已经订好了,遵守你的规矩要比破坏你的规矩成本低,那也只能认了。
孙六吊子接过石步庭递过来的一百块钱,伸手示意:“石大老板来了,里边请。”
石步庭自顾自迈进孙家宅子大门,只见一道封闭的十米长的回廊,走到头转向一个内门,内门开着,石步庭刚要向里走,内门左侧一个大铁笼子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石步庭斜眼一看,是只铁包金,声音低沉中带着威严,肩高绝对超过八十公分,方口方头,鬣毛雄伟,脖子下面白毛很少,四肢粗壮,尾部卷曲成菊花状。
这只藏獒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极品!
孙六吊子这小子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
通过体态和声音,这只铁包金绝对是玉树地区的纯种良品。
而且,从走路的姿态来看,这只藏獒明显已经有了身孕!
好在是一九九二年,好在自己手里有二百多万,这种货色,要到了二零一几年,别说二百万,四百万能拿到也不错!
被藏獒的叫声惊到,屋子里探出一个硕大的光头,瞪着牛眼珠子问道:“干什么的?”
这时候另一个人也跟着光头出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百强,惊讶地说:“要,这不是石大老板吗。”
黄百强转身对光头说:“这是我们村有名的富户,姓石,石玉明的亲侄子。”
“我二叔在里面吗?”
“你二叔在不在里面,你进来看看不就得了。”
石步庭觉得也是,自己跨步走了进去。
只见四个人围在一张八仙桌子上,桌子上铺着玻璃,上面摆着一副扑克,一个人站在旁边倒茶掠水。
背对着门的那个人,正是石玉明。
“二叔!”
石玉明回头一看,皱着眉头说:“你怎么来了!”
“你的钱都是在这里输的?”
“你是干什么的?妈了个巴子的,来捣什么乱?”一个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身材中等,说不上多么壮硕,留着平头,脸上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骂道。
“罗几把子,这是我侄子。”石玉明瞪了一眼中年男子。
“听着说我二叔在这里耍钱,也来陪陪大家。”石步庭的话不软不硬,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到了桌子旁边。
这伙人玩的是三张牌,俗称扎金花,表面看输赢全靠个人运气,实际上,这里面门道很多,石步庭一看桌子上的玻璃之后,便立刻明白了。
光头和黄百强各自坐回了自己位子,黄百强打哈哈道:“这个小石老板也不是外人,上次学校捐款,就比我哥少两万,是我们村数得着的富户。”
“原来这样,刚才说话直了点,小哥别过意。”罗几把子摆了摆手,好像他不在意了一样。
“少废话,开始吧,多少钱的底?”
黄百强和罗几把子相互看了看,说:“一百的低,不封顶。”
罗几把子坐在正对着门的上手,在他左手边,坐在东向的位置的,是光头和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右手边,坐在西向的位置的,是黄百强和一个胖子,石步庭和石玉明坐在靠近门的下手座。
瘦高男子坐庄发牌,石步庭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余光不停地扫视着瘦子的眼神。果然,发完牌之后,瘦子对罗几把子递了一个眼色。
石步庭摸起牌来一看,这小子还不是一般的混蛋,上来就给自己发这么臭的牌,竟然是红桃二、梅花三和方块五。
发完牌,第一个跟的是石玉明,石玉明的牌看样子也不好,直接扔了,没有跟。
“一百,跟一圈。”石步庭抽出一张一百的钞票,扔到桌子上。
胖子的牌也不好,骂了一句也扔了。
“一百,陪一圈。”黄百强的牌看样子,自己很有信心。
“一百,闷一圈。”罗几把子没有看牌。
上家闷了牌之后,下家看牌跟要翻倍。
光头和瘦子都没有跟,只剩下石步庭和黄百强、罗几把子三个人了。
“四百,跟一圈。”石步庭把牌压倒桌子上面,扔出四百块钱。
“四百,跟!”黄百强犹豫了片刻。
罗几把子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拿起牌来,说:“小子,有两下子。”然后把牌扔了。
现在跟钱的只有石步庭和黄百强两个人了,石步庭迅速把牌插进乱牌里面,对黄百强说:“你赢了。”
罗几把子狠狠地瞪了黄百强一眼,意思是这个家伙是不是你弄来套我钱的。
七个人压牌,底钱七百(有一百是自己的),加上石步庭跟的五百和罗几把子跟的一百,黄百强高兴地收获了一千两百块。
谁赢了谁坐庄,黄百强手很生,这让石步庭很放心。
“一百,闷一圈。”罗几把子又来这一套。
“贰佰,跟一圈。”光头信心来了。
“贰佰,跟。”瘦子也来好牌了。
“四百,跟!”石玉明难掩内心的激动,看样子石玉明这次是真来大牌了。
“四百,闷!”石步庭毫不犹豫。
这种策略是完全正确的,据石步庭观察,罗几把子和光头瘦子是一伙的,石玉明胖子和黄百强是来送钱的。
“跟,八百。”是胖子,不知道这家伙来了什么大牌,竟然这么大胆,看样子这个人也不是善茬。
“双枪可惜了,我走了。”黄百强故意把牌亮给大家,意思是知道别人去好牌了。
这一把,玩大了,竟然有六个人跟钱,总共桌子上已经有两千八百块钱了。
“你娘的,我还就不信邪了,我就不信闷不到豹子!四百,闷!”所谓豹子,就是三张大小一样的牌。牌的大小顺序是,豹子大于顺子大于金华大于对子大于单张。
一看罗几把子发狠了,光头和瘦子看了下眼色之后,把牌扔了。
“二叔,把你的牌扔了。”
“可是。”
“我让你扔了,你就扔了。”石步庭目光严厉地盯着胡几把子,就连这个横行霸道的光棍也有点害怕。
石玉明听了之后,万般不愿地把牌扔了,翻开一看,竟然是豹子4
“四百,跟闷一圈!”
看到石玉明的豹子4都扔了之后,胖子识趣地也把自己的牌扔了。
“四百,跟!”
罗几把子跟完之后,轮到石步庭。石步庭掏了掏兜里的钱,扔在桌子上,说:“我就这些,八千多块,按八千算,梭哈!”
罗几把子毕竟是老江湖,没有被石步庭吓到,哈哈笑笑,说:“跟!”说完,从自己包里取出八千块钱。
梭哈之后,就要开牌。既然石步庭提出梭哈,那么石步庭就应该先开牌。
石步庭翻开一看,竟然是豹子。
罗几把子拍手说道:“真是后生可畏,这把你赢了!”
第五十二章铁包金(求乡亲们支持)
“罗老大,我想跟你赌一把大的,你敢不敢跟。”
石步庭一脚踏在凳子上,身子半趴在桌子上,盯着罗几把子。
“你娘的熊孩子,还从来没有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呢,哈哈哈哈,不过,年轻人,你的性格我很喜欢,说吧,怎么赌。”
石玉明悄悄拉了拉石步庭,石步庭不为所动,眼睛盯着罗几把子,对石玉明说:“二叔,准备好袋子,拿钱!”
“草拟娘的,你娘的你活腻歪了是吧。”光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老三,坐下!”罗几把子厉声说道。
石步庭知道,和道上兄弟打交道,用不着卑颜屈膝,更用不着战战兢兢,只要按他们的规矩办事,一般都会全身而退。怕就怕那些愣头青,盲打盲冲,自以为自己了不起,肯定要挨教训。
“赌十二万,输了我走人不玩了,要是我赢了,你愿意就继续,不愿意各自回家过年。”
“好!痛快,就赌十二万一把,最简单的,扔骰子,我坐庄!”
“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钱。”
“你打欠条就行,知道你手里有钱,我们还怕你不成。”
这是事实,打了欠条,到法院也没有理。不过好在扔骰子是石步庭的强项,其实只要是赌博,石步庭就没有弱项。因为这小子昨天晚上学习的,正是关于赌博的技巧。
要说这扔骰子的最高境界,要数民国时候上海的听骰党。骰子一共六个面,每个面碰到桌子上,发出的声响有细微的差别。不过能掌握这个技巧的人,整个旧上海不超过三个人。旧上海赌场很多,据说当年听骰党一天就能捞走几十万大洋。
后来为了对付听骰党,所有的赌场都在扔骰子的桌子上,铺上厚布,骰子扔到布上,要想听出差别来,已经几乎不可能了。
这个鲁南县城道上混的头号人物,不知道石步庭竟然是一个听骰高手。
光头从内屋拿出一对骰子和一个摔筒。
罗老大坐庄,意思是他扔骰子,然后由石步庭买,六点小,八点大,七点通吃。
石步庭拿过罗老大递过来的纸笔,打了一个十二万的欠条,黄百强和石玉明作为保人在欠条上写上自己名字。
“爷们,我可晃骰子了啊!”
罗老大说着,站了起来,晃了十几下骰子,嘴里念念道:“愿赌服输不由人!”
石步庭仔细听,两个骰子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是三,一个是二。
“我买小!”
石步庭用手把欠条放到中间,按住。
“石步庭十二万,买小!买定离手,开盘!”
罗老大向光头递了一个眼色,石步庭轻轻把欠条弹到庄家面前,但是手仍然按在桌子中间。
七个人目光都集中到了摔筒下面的骰子,石步庭用余光监视着光头和罗老大。
罗老大猛地拿开摔筒,果然是二三开五点小!
“赢了!我们赢了!”
石玉明高兴地一下子蹦起来了。
“谁说你们赢了!”
石步庭忽然看到,光头忽然猛一用力,要把桌子掀了。要想赚道上人的钱,没有三两三是不行的。好在石步庭早有准备,光头掀桌子,石步庭硬生生按住了桌子,桌子纹丝没动。罗老大心头一惊。
刚才这一变故,除了光头、罗老大和石步庭,另外四个人根本没觉察到。
“你干什么,你看,我侄子买小,开的小,我们不赢谁赢。”
“你…”光头正要发作,罗老大用眼神按住光头,说:“呵呵呵,是你侄子赢了,不是你赢了。老三,给他们点钱。”
石玉明一听,倒也觉得可笑,我侄子赢和我赢什么区别,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有道理,这钱自然就是侄子赢的,和自己输的钱没有关系,自己侄子得了钱,自己还是什么也没有。
“这里只有十一万五,剩下的明天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剩下的不要了。”
“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
“要不,你把门口那条藏獒抵了钱吧。”
“那条狗是我四千块钱买的,现在带仔了,可以抵五千,老三,给这个小哥哥送过去。”
“不用了,我和我叔抬回家。”
这藏獒的笼子加上藏獒,少说也得三百多斤,好在石玉明的力气也非常大,两个人就这样把这头铁包金抬到了石玉明的家里。
石步庭把欠条撕得粉碎,把十二万钱扔到茶几上,说:“我说二叔,幸亏那个罗几把子仗义,要不然咱俩今天有好看的。”
刘丽看着桌子上的钱,还有余气未消的石步庭以及懊恼不已的石玉明,对石玉明说:“明哥,咱以后不去赌牌了,好不。”
“我说二叔,俺姐姐都有身孕的人了,你还去一个劲的闯祸捣乱,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刘英数落着石玉明。
“什么?你怀孕了?”石玉明又惊又喜地问刘丽。
刘丽点点头。
“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你都一个月不跟我说话了,我怎么告诉你。”
刘丽埋怨道。
“行了,二叔,明天我再来把狗弄到山上去,婶子你把钱藏好了,家里这么多钱不方便。你明天最好到银行里存起来,现在利息这么高,都快一分了。”
石步庭又转过头对刘英说:“不早了,咱们走吧。”
已经晚上八点了,天色大黑,阴沉着天,怕是又要下雪,石步庭让石玉明找来一块毛毯,搭在铁笼子上,那只铁包金狂吠不止。
“庭子,你说你二叔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傻,输了这么多钱还去赌。”
“赌博这种东西,一旦上瘾越输越赌,越赢越赌,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非得输的倾家荡产,才算结束。”
“那你会不会上瘾?”
“我玩那个干什么,我明天还要开拖拉机下来把方光英的木头榨油设备弄到山上去,还要把那只铁包金弄到山上去,我太忙了。”
“那只大狗就是你说的那种藏狗?”
“对,这次沾大便宜了。罗几把子不识货,顶五千块钱把这东西送给我了。这么好的狗,在城里能卖好几万呢。”
其实这狗,在识货的人手里,已经能值好几万了,不过罗老大不是识货的人。
第五十三章一九九三又是一年
石步庭把藏獒铁笼子抬到草宅子里,弄来几十斤猪肉,挂在木头架子上。
要说这藏獒,就是脾气不好,只认一个主人,换了主人之后,死活不吃东西。这可把石步庭急坏了,这不单单是一条狗,这肚子里还有小崽子呢。
终于熬到第七天的时候,藏獒开始进食了。
这让陪在一边的安刚和胡二胖高兴不已。
“大哥,你这狗太厉害了,这要是拉到山上,那些狼还不都给吓跑了啊。”
胡二胖一边喂给藏獒肉吃,一边说。
“那还用说,我看这大狗,比动物园里的老虎也差不到哪里去。”
安刚跟着自己叔叔去过鲁中市动物园,自然有发言权。
石步庭用刀子割下一大块肉,递给胡二胖,说:“这狗适合看家,要说打架打不过斗牛犬。”
“还有比这种狗大的狗?那斗牛犬得多大啊?”胡二胖惊讶地看着藏獒。
“斗牛犬不如这狗大,但是斗牛犬皮又松又厚,还不怕疼,越疼越疯,这狗怕疼。”
“对了,你给这狗起个名字吧。”安刚说。
石步庭打了一个口哨,站在屋顶上站岗放哨的白娘子立刻飞到石步庭的肩膀上,石步庭捏起一块瘦肉,送到雪鹰嘴里。
看了看白娘子,又看了看藏獒,石步庭说:“和白娘子配起来,叫黑铁吧。”
“好,黑铁,喂,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胡二胖扔到笼子里一大块肉,藏獒一口接住,嘴里呜呜几声。
“大哥,它说了,它喜欢这个名字。”胡二胖转头对石步庭说。
三个人喂饱了黑铁,石步庭说:“走,赶集去。”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大年集,热闹是真热闹,但是有一样,这个物价涨的有点快。
我们有两个时间点,这个物价涨得让人受不了,一个是一九九三年,一个是二零零六年。
一九九三年物价飞涨之后,钱毛了,丢在地上的一分钱没人捡了。
二零零六年物价飞涨之后,钱毛了,丢在地上的一毛钱没人捡了。
其实对老百姓没有一点好处,有些人可能说,猪肉涨钱了,老百姓养猪可以赚更多的钱了。是的,猪肉从一块两毛钱涨到了三块八毛钱,一头二百斤的大肥猪可以多卖五百多块钱。可是问题是,不光猪肉涨钱,所有的东西都涨钱,多卖的那五百多块钱也要多拿出来买别的东西。物价涨了,购买力没变。
而且这还是猪肉涨的幅度大,养猪的没吃亏,换做种菜的,养鱼的,养羊的,忙活一年,回过头来,吃的肉还少了呢,购买力还降了呢。
通货膨胀,真操蛋。
不过石步庭的购买力还是仍然坚挺,他和那个时代人比较起来,不在一个层次上。他高出太多了,他开挂了。他还可以通过铁锅研究九十八本神奇的古书,还可以开发几十种神奇的种子,不过他现在并不急着去展开这些工作。
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片承包的荒山改造成一片片的好地,然后再在地里种上各种各样的果树,养上猪羊牛和鸡鸭鹅,养上鱼,种上大片粮食,然后自己酿酒,自己榨油,全部生活饮食,全从荒山里要。
他明年的任务,就是继续带领胡豫文和石步华开地,还有在草宅子里开始用古老的木制榨油设备榨花生油,还有争取石玉亮的特尔山羊规模能达到一百头。
石步庭买全了年货,两个小跟班也各自回家忙活去了。
一年来有一年的变化,一年来有一年的喜悦。一年可以成就一个百万富翁,一年也可以让一个百万富翁破产。
逢到过年,各自都放慢了生活节奏,唯一的工作就是玩。一家一户,大家庭里,各自凑在一起,拉一拉一年来的奇闻异事,谈一谈自己的收成多寡。
当然,一九九三年的春节,整个大寨村所谈的话题,排名第一的恐怕是石步庭打牌赢了十二万这件事了。
那些知情的一个劲地描述当时的场景,直到唾沫横飞,醉眼朦胧。那些不知情的听到只言片语,更发挥自己无比出众的yy能力,添油加醋,说什么石步庭勇闯虎|岤,什么单挑数名大汉,什么一拳打碎桌子。那些受了流言诱惑,拼命挤到石步庭家,偷眼一看那硕大的黑狗,无不更加深了自己心底的印象和对勇士无尽的崇拜。
石恒文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石玉明竟然赌博的事情相当生气,竟然气病在床。
原来石家对于赌博深恶痛绝。这大寨村历来就是周围赌徒们的集中地,尤其是年关前后,闲来无事,更是三两相邀,凑成一桌。还在石恒文高祖的时候,石家还是大寨村响当当的大财主,可是石恒文的高祖嗜赌如命,天天浸滛于此,日久天长,竟然最后破了产。
石恒文的高祖临死前追悔不已,告诫以后子孙,必须以此为戒。
后来石家数代赤贫,也没有了赌博的资本,更以赌博为耻辱。不想到石玉明竟然也差点走到祖宗那一步。
好在有石步庭,要不然整个石家,这个年就过不好了。要说老百姓这日子,其实很是越来越好了,起码过年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家里,都能见到大肉了。
石步庭喜欢吃猪头肉,有道菜用半个猪脸去做,叫鸿运当头,石步庭好这口。
其实也就是红烧猪头,石步庭并没有想到,刘英竟然是做这道菜的高手。再加上自己那口大铁锅,无论做出什么东西来都好吃,这个好烧猪头真是好吃到家了。
“娘,刘英这手艺真不赖,来来来,给英秀吃一口,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口感十足。”
石步庭说着,夹了一小口,送到石秀英的小嘴里。石秀英吃了一口,高兴地手舞足蹈。过年了,真高兴。
坐在一边的刘英的奶奶也跟着乐呵呵地。
“娘,你给我挖出一大碗,我去给我爷爷奶奶送过去。”
张安花用一个大盘,挑了满满一盘好肉,然后用包袱包起来。
石步庭提着这碗猪头肉,去看自己爷爷奶奶去了。
第五十四章樱桃核
开春过后,天气一天暖和起一天来。伴随着飞涨的物价,工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石步庭给胡豫文和石步华每天工钱涨了二十,给每个工人涨了十块。还没有完全化冻,胡豫文和石步华就带着工人上山了。
看着已经开出来的十亩山地,石步庭心里有了盘算。他打算在这十亩山地上,全部种上大樱桃。大樱桃产量高,易储存,但是要七年树龄才能达到盛果期。盛果期超过三十年,盛果期期间,每株果树,能收获二百到四百斤樱桃。一亩地适合种植十到十五棵树,不宜过密,这种果树树冠高大,根系发达,适合山地。
春节刚过完,石步庭就坐上了去胶南县的火车。胶南县胡家寨乡小刘村正是这种樱桃树的原产地。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胶南县火车站下车,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胡家寨乡小刘村。
“大爷,请问你们这里谁家有大樱桃树吗?”石步庭碰到一个扛着拾粪的大筐和粪耙子的老人。
这拾大粪的活可是有悠久的历史了。大粪是最好的土肥,撒到地里,可以增产。以前每到冬天,便会见三三两两的社员,到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拾大粪,把捡来的大粪送到队里,按照重量多少,顶工分。
其实这样真不错,不但治理了环境,还实现粮食增产。可是后来,随着化肥的使用,这种落后的做法就被淘汰了。
“大樱桃,我家就有一颗。”拾大粪的老头矮小精悍。
“你能领我去看看嘛?”
“怎么不可以。”老头收拾好自己的家伙,头前带路。
“小伙子,你找大樱桃树干什么。”
“这大樱桃好吃,可是我们那里没有这种树。”
“听口音,你不是当地人。”
“是的,我是齐鲁人。”
“这么远。”
石步庭笑笑,跟在老头后面,不一会来到一处石头围墙的简陋住宅前,大门锁着,老头打开,招呼石步庭进去。
“那就是大樱桃树。”
老头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颗大树。只见这棵树,树冠顶部有六米高,树冠直径达到十米,胸径粗壮,足有一搂。
“要是能移到我们那里就好了。”
“你说话真奇怪,我就没见过能移活的樱桃树。”
这句话是事实,樱桃好吃树难栽,不是难,是太难了。
“大爷,我要是想要栽这种树,得怎么才能栽活?”
大爷把家什放下,说:“你问我怎么栽樱桃树,真是找对人了。到屋里说话。”
跟着大爷走到他的屋子里,屋子大桌子上,摆着一张放大的中年女人的像,估计应该是他的妻子,可惜已经去世了。
大爷端来一碗白开水,递给石步庭。
“这樱桃树不好栽,为什么不好栽,因为不会栽。为什么栽不活,因为选的苗不好。什么插枝法,压条法育苗,那都不合适。这樱桃树要想育苗,就得用最笨的法子。”大爷说完,走到里屋里面,端出一个纸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些樱桃核。
“这天还是有点冷,过几天暖和了,在屋里修一个方正的小池子,池子底下是土,上面盖细沙,把这些种子撒到里面,每天浇水,差不多十天就有结果了。这东西你别指望它都能发出芽来,十个樱桃核能出一棵树就不错。”
看着老头手里的樱桃核,石步庭问:“大爷,你这些樱桃核卖不,我买。”
“卖什么卖,不卖。”
石步庭非常遗憾。
大爷看了看石步庭,忽然把纸盒子递给石步庭,说:“你要是要,就都拿去吧,我留着没用。”
石步庭有点感动,心想,我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于是说:“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你看看,我给你钱吧。”
老头搓了搓手,棉袄在袖子上破了个窟窿,露出里面的棉花。
这个家应该是非常贫困的,老头每天在外面拣拾大粪,以务农为生,也就仅能糊口。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大桌子上的红漆,因为时间久远,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头。一张老粗布棉成的被子,不是散发着阵阵霉臭和脚臭。
“大爷,你看我给你多少合适?”
老头非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石步庭,试了几下,举起五根手指头。
石步庭心想,五十块钱虽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这些樱桃核像是专门挑出来,个个籽粒饱满,也值这个价。
“五十?”
老头摇摇头。
石步庭心想,没想到这个老头外表这么老实本分,竟然这么漫天要价。
“五百?”
老头又摇摇头。
石步庭慌了,万一被这个老头赖上,可就麻烦了,这是人家的地盘,万一这老头一喊,再进来几个儿子孙子的,把我按到这里,身上那五千块钱可就得都交给人家了。
“你给我五毛钱吧。”
老头看了看自己的樱桃核又看了看石步庭,当看到石步庭惊讶地表情时,赶忙又说:“要是五毛太多,给三毛也行,今天是我老伴的忌日,我想给我老伴买个烤饼?”
石步庭听老头这么一解释,心里非常难受,掏出一张五十的钞票,递给老头,拿起盛樱桃核的纸盒子,转身站起来走了。
留下受宠若惊一脸茫然的老头,呆呆地看着那五十块钱,忽然跪下身子,朝石步庭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满脸老泪纵横。
石步庭心想,这个老头就是中国最典型的农民的代表,超强的忍耐力和宽广的胸怀。在农村,爱情没有城里来的风花雪月,来的誓天豪言。尤其在九十年代以前,这种农村的爱情,才是真正中国式的爱情。从来都不会说一句我爱你,从来都不会说一句我想你,每天只是地里来,锅里去,每天为了几张嘴的咬嚼奔波。但是,当哪怕偶尔得到的一点点好吃的,可能仅仅是一个烤饼,那个女的从来没吃过,当他的男人给她拿回家里的时候,她由心地说了一句好吃。男人把这句话印在心里,当女人忌日的时候,当做一种承诺,对自己的承诺。
第五十五章石恒文逝世
石步庭带着樱桃核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九三年正月初九了。
按照卖给石步庭樱桃核的那个老头教给自己的方法,先在自己的一楼抱厦里,弄了一个大纸箱子,埋上土和细沙,把樱桃核埋在土里,浇透水,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正月初十早上,石玉明慌慌张张地来到了石玉亮家里。
“大哥,咱爹不熨帖,这次怪厉害。”
石玉明把头埋进怀里,说。
“怎么了?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张安花着急地问道。
“刚才我去咱爹屋里,咱爹没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
“走,步庭,叫上你媳妇,咱得下去看看,叫老张帮着照应照应。”
老张是石步庭雇佣来看炉子的,同时也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石玉亮一家五口和石玉明匆匆向上院的石恒文家走去,一路上石英秀哭闹不停,好像知道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石步庭走进爷爷屋里的时候,看到爷爷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两个年长的人。
“大叔,俺爹怎么样?”
石玉亮红着眼圈子问其中一个眉毛很长,须发皆白的长者。这个人石步庭不认识,但是既然石玉亮叫他叔,那么自己自然应该叫爷爷了。大寨村是两千多人的大村,有些人不认识也很正常。
长眉长者摇了摇头,说:“看样子是白搭了,准备后事吧。”
听到自己父亲不行了,石玉亮就要号哭,那个长眉长者使劲打了石玉亮一巴掌,厉声说道:“还没咽气,谁敢吱声!”
这个石玉亮在于风俗和礼节方面的经验,实在欠缺的很。
这些常识性的经验,石步庭和石玉明都是精通地很。虽然知道自己亲人行将就古,但是村里长老严明咽气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哭出声来。
在农村,死亡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不允许有人打扰。这是千百年形成的习俗,很少有人问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
“爷爷,你知道我是谁吗?”
石步庭看着眼睛半睁半闭的石恒文,趴在耳边问道。石恒文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神散漫无神,看了一眼,嘴里呜呜噜噜,仔细辨认,说的是:“你是玉明。”
“爷爷,我是小庭啊。”
“啊,小庭啊。”
石恒文已经无力睁着双眼,眼睛自然地保持着半睁半闭状态。这个大寨村一个时代的象征,终于走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刘英抱着石英秀,路上又哭又闹的小娃娃,在自己爷爷面前,表现的异常安静,忽闪忽闪地大眼睛,到处看。
张安花和刘丽、曹氏一起,在屋子正中间搭了一个地铺,长眉长者和另一个老人指挥两个人如何铺褥子,如何折角,如何调位置。
长眉长者无奈地摇着头对守在石恒文旁边的石玉亮和石玉明说:“抬到地铺上来吧。”
石玉亮和石玉明忍着红红的眼圈子,把石恒文抬到地铺上。
过了不一会,石恒文的四个弟弟也前后脚赶来,看到石玉明和石玉亮红红的眼圈子,厉声说道:“都不准哭。”
石玉明和石玉亮点点头。
兄弟五个围坐在地上,地上铺着干草,默不作声。石恒化用烟袋投了投石步庭,示意石步庭出去。石步庭跟在石恒化后面,走出了屋子。
“这几天你爹和你娘不能回去了,你和你媳妇看着英秀。”
石步庭说:“这我知道,行。”
“还有,你要去和你步曾大爷商量商量,谁报丧,谁在内柜,谁在外柜,谁迎客送客,这个你和你大叔商量商量,我看你爷爷没几天呆头了。”
听到这句话,石步庭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你们也都别太难过,人总有这一天,再说,俺哥哥八十二了,八十以后的丧事,都是喜丧,你快去找你大爷去吧。”
石步庭嘴里说不出话来,使劲点点头,转身向石玉曾家走去。
听到自己大爷不行了之后,石玉曾皱着眉头说:“红白公事,没有自己家就办了的,这个要靠大家。这事一般都是大队里老孟主持。”
“要不要我拿上东西去请他主持。”
“这倒用不着,我去跟他说一声,不过这内外柜,可得找牢靠的人。”
所谓内柜和外柜实际上就是一个会计一个出纳。外柜主要负责给奔丧吊唁的人带来的钱财帛礼,铭旌花圈记账挂单;内柜负责买办丧局需要的白布火纸,麻绳草席等等。
石玉曾这样问,实际上就是试探石步庭的意见。作为石恒文的大孙子,他有这个权利安排这两个人选。同时,石玉明和石玉亮因为是自己是儿子的缘故,不可能出来安排这些事情,同时就是能出来,这两个人也不适合办这么大的公事。
石恒文的丧事是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