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布局

布局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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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一定会很幸福,因为故去的人会把来不及带走的福分留给孩子。

    母亲见到陈浩的第一眼就认定他是去世的丈夫留给自己的礼物,丈夫害怕自己走了以后妻子会孤单,所以给她送来了这个可爱的孩子,并且把福分留给了他。

    她不能辜负丈夫的期望,无论如何要把孩子抚养成丨人。

    为了丈夫,她没有答应妹妹的要求,把孩子留给她。唐山大地震,妹妹、妹夫还有她们领养的孩子一起遇难,每每想到这些,张兰在伤心之余也感到一丝庆幸。

    看着母亲,陈浩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子,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吧,要是你找到他们,他们该有多高兴。”张兰虽然嘴上这样说,表情却非常不自然。多年来她一直隐瞒儿子的身世,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儿子一旦知道了她不是亲娘,会就此和她生分起来。

    陈浩没有留意母亲细微的心理变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封信上。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折叠着的稿纸,打开,稿纸上方印着毛泽东手书的几个遒劲的红字:为人民服务。稿纸上只写了三个娟秀的大字:郑浩然。字迹暗红,看上去似乎是用血写的。

    “可能是你的父母给你取的名字,本来想叫你陈浩然,可你二姨说叫陈浩好听,当时她拼命想把你留下……”

    陈浩怔怔的看着那张纸,对母亲说的话几乎充耳不闻。过了好久,他忽然问母亲:“您……把我拣回来以后,搬过家吗?”

    “没有。”母亲似乎很奇怪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人,我是说,我的亲生父母来找过我吗?”

    母亲摇了摇头:“可能他们找了,没找到吧。”

    陈浩惨然笑了:“娘,要是我小时候在唐山丢了,您怎么办?”

    张兰拍了拍儿子的脸:“那还用说?要是我的浩子丢了,娘就是挨家挨户找也得把你找回来。”

    陈浩噙着泪笑了:“还说您不是我的亲娘。您就不会在冰天雪地里把我扔到外面,也不会等我丢了差不多三十年再去找我。”

    他拿着那封信来到火炉前,提起拨火棍打开炉盖,毫不犹豫的扔了进去,那封发黄的信迅速变黑打卷,在火舌的添食下很快变成了灰烬。他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快意,仿佛烧掉的不仅仅是一封信,而是他那不负责任的亲生父母。

    张兰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等她醒悟过来已经晚了。“浩子,你这是何苦?”

    “您休息吧,娘,我也有点累了。”陈浩想扶娘躺下。此时,他只想躺下好好的睡上一觉。

    张兰没有动,她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陈浩:“打开看看。”

    陈浩疲惫的打开了纸包,包在里面的是一沓崭新的百元钞票。

    “娘,家里不是早就没有钱了?”

    姐姐也吃惊的站了起来,看起来她吃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弟弟。

    “娘攒了几十年,就这点家当了,两万一千三百元,你数数。”她得意的笑了。

    陈浩的双手发抖:“这么多钱,干吗住院的时候您不肯用药?干吗这么早出院?”

    张兰笑了:“傻孩子,娘知道自己不成了,花多少都是浪费,留给你们姐儿俩还有大用场。”听到这里,姐姐已经哭成了一团。

    她抖抖的想给女儿擦眼泪,陈浩连忙把毛巾递给了姐姐。

    张兰咳嗽几声,拍了拍女儿的腿:“别哭了。你们的日子过得好,娘也就能闭上眼了。”

    欲哭无泪的陈浩直到此刻才发现,对于母亲他了解得竟然那么少,以前居然从来没想过她有什么伟大之处。

    “浩子将来会有出息,春妮要帮助你弟弟。”

    姐姐连忙点头。

    “你们不用骗我了,浩子在单位惹了麻烦吧?你那个女朋友也是编出来骗娘的吧?”

    她的眼光似乎一直穿透到陈浩的内心深处,陈浩的脸红了:“是,怕您着急才对您撒谎。”

    “我着什么急?这么好的儿子还怕找不到好工作,说不着好媳妇?你想去大城市打工,我一直不同意,因为觉得你把工作扔了怪可惜的。现在没有工作了,你就拿这些钱去闯闯吧,将来有了出息别忘了姐姐。春妮,你同意吗?”

    姐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听娘的。就是娘没有这些钱,我也不能眼看着浩子不管。”

    张兰犹豫一会,忽然说道:“除了你们,别让第三个人知道钱的事。”她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可是春妮和陈浩都没有主意到她的表情。

    陈浩把钱交给姐姐,姐姐没有收:“娘给你,你就拿着,别乱花就是了。”

    陈浩犹豫一下,把钱放进母亲的衣柜锁了起来。

    那天晚上,张兰走了。她去世的的时候只有陈浩守在她的身旁。当最后的时刻来临的时候,张兰的脸上挂满了灿烂的微笑:“浩子,别忘了姐姐。”

    那一年,陈浩先丢了工作,又失去了母亲,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觉得惶惶不可终日,担心会不会还有什么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曾经听人说,厄运到来的时候,通常不会只碰你一次就善罢甘休,而是像西方人玩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连锁反应。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切霉运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找上你,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母亲去世的时候,陈浩就担心自己是不是触了这样的霉头,可是现实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

    接连几天,他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胡思乱想,一忽儿想起母亲,一忽儿又想到亲生父母: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抛弃我?郑浩然,这个名字也满好听的,现在要是见了他们,一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11月,陈浩决定去大城市闯荡一下。他不想把母亲的钱全拿走,这对姐姐很不公平,他打算走以前单独把姐姐叫出来,把钱交给她一部分。

    那天晚上,他正收拾东西,姐夫忽然来了。

    陈浩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姐夫,在他的眼里,姐夫是个标准的市侩。姐夫知道小舅子看不起自己,因而也讨厌他。好在他对姐姐非常好,因此多年来陈浩一直和他相安无事。

    “浩子,我跟你谈点事儿,你姐姐不好直接和你讲,就让我来了。”

    陈浩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他和姐姐不能面对面讲的,可是随即想起母亲留下的钱,他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该不会为了这事吧?

    “大家都知道你不是陈家的人,但是老太太还是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把你养了这么大……”

    “姐夫!”陈浩的脸变了颜色,他不喜欢对方讲话的语气。

    “听我说完好不好?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从你来到我们家,娘对你就比你姐姐好的多,但是这么多年来除了让她老人家操心,你给带她给来了什么好处?”

    陈浩的手发抖了,姐夫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母亲去世以后,他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她老人家。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天真的希望奇迹能够降临,希望母亲回到自己的身边,有时候甚至会忽然跳起来跑到母亲的卧室看看,每次都坚定的相信母亲还像往常一样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母亲讲,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最起码的一点,他想让母亲知道收养自己不是个错误。

    然而自己的感觉是一回事,别人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在陈浩的眼里,姐夫根本就是一个外人,根本就轮不到他来教训自己。如果姐姐这样说,他自然服气,可是他的姐夫,这个市侩,算什么东西?陈浩忍住了没有发作,他想知道姐夫究竟想说些什么。

    “老太太去世以前留下两万多块钱,本来是给你姐姐的,可是后来听说你被单位开除,才改了主意。——老太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怎么不想想,像你这样的,连个正式工作都守不住,到大城市里还不得要饭?甭说两万多,就是二十万也不够你祸害。”

    “好像这不关你的事吧?”陈浩强忍住怒火,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

    “不关我的事?”姐夫忽然发作起来。“不说你是外人,就算你是老太太的亲生,可也不能独吞那份遗产吧?老太太胡涂,你姐和我可不胡涂,我就是替你姐来讨个说法。我什么也不怕,你不讲理,还有法院不是?”

    陈浩气得浑身发抖,他感到额头发热,胸中憋闷的要命,似乎动一动就会爆炸。

    “你他妈敢说我不是陈家的人?”他握紧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恶狠狠的看着对方。

    然而姐夫根本就没被他吓住:“你他妈的本来就是陈家拣来的野种,还妄想独吞陈家的财产!”他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看上去也是满腔怒火。

    陈浩的大脑一片混乱,太阳岤处的动脉血管擂鼓般的跳个不停,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担心一旦控制不住自己,会立刻杀了这个混蛋。两个人像野兽一样相互怒目而视,谁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虽然我不是娘亲生的,但是老人家在世的时候绝对不许任何人因为我的身世攻击我,为了这,她不惜和人动刀子。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连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也敢来对我说三道四。

    血液流过他的耳朵,听上去像打鼓。陈浩一边咬牙,一边告诫自己:忍耐,忍耐,再忍耐。姐姐不是告诉我凡事要忍耐吗?如果连点小事都要发作起来,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不能发火,因为这个混蛋是姐姐的丈夫。

    想到姐姐,陈浩的心又是一痛:难道是姐姐让他来的吗?姐姐真的以为我要独吞这笔钱吗?

    他的心一阵绞痛,忽然间鼻凹处一凉,两股鲜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鲜血一直流下去,滴在了前胸,但是他没动。陈浩知道,此时流点血是好事,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免得像在东北一样再办出什么傻事。

    姐夫似乎感到意外,他不再说话,也没有动。

    屋里静静的,陈浩能听到的只有奔腾的血液轰然流过耳鼓。

    两个人对峙了有十分钟,陈浩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一只狗在远处叫了几声,临近有个孩子哭了起来。姐夫的脸在他的眼前逐渐变形,陈浩觉得身子有些发虚,口渴得厉害,但是鼻子里的血仍旧在缓慢的流着。

    慢慢的,他动了一下,拉开抽屉,拿出钥匙,丢到桌上,然后指了指放钱的衣柜。姐姐让他来的,他没有理由留下这笔钱。

    姐夫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软弱的表情稍纵即逝。他冷漠的拿起钥匙,打开衣柜,拿出钱,打开数了数,犹豫一下,从里面抽出了一些放进衣柜,然后把钥匙也扔到桌上,抬头看了看陈浩,开门走了。

    陈浩的前胸是一片殷红的血迹,他捏住鼻子,静静的坐了有一刻钟,等他松开手的时候,鼻血已经不流了。

    虽然他觉得头重脚轻,可是仍旧慢慢的站了起来,脚步踉跄的脱下外衣扔进脸盆。本来他想把衣服洗了,但是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于是喝了点水,草草洗了脸,一头栽到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陈浩离开家的时候,他检查一下衣柜,姐夫留下一千三百元钱,他拿走的是整数。那些钱经过了姐夫的手,让他觉得有点恶心,想了想,他还是放进了衣兜,他不知道,艰苦的日子已经向他招手了。

    陈浩来到姐姐家,把母亲的钥匙留给了她。

    姐夫在院子里修理他的三轮车,村子离县城不远,所以农闲时节他经常去县城蹬三轮车赚点零花钱。

    姐姐把他让进屋里,一惊一乍的问他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陈浩觉得有些烦,于是跟她道了别就要走。

    “衣柜里的钱你拿了吗?”姐姐偷眼看了一下姐夫,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他,姐夫低头修理他的车,似乎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谈话。陈浩觉得好笑又心酸。弟弟虽然长大了,但是在内心深处永远都是那个趴在你背上跟你一起上学的孩子。弟弟没变,可是姐姐却变得让他认不出了。

    陈浩小的时候没有人照顾,姐姐只好背他去上学。课堂上,每每在老师讲得非常投入的时候,安静的教室里会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童音:“姐,我要撒尿!”姐姐不得不在众人的哄笑声里尴尬的拉着他走出教室。

    有一次,姐姐突发奇想,把好好的书包剪了两个洞,让年幼的陈浩坐进书包,两条腿从洞里伸出来,自己抱着书背着弟弟一路小跑回了家。到家以后,母亲见她把好好的书包毁了,着实把她痛打一顿,而陈浩则又哭又闹的还要坐进去。

    当初姐姐辍学因为家境不好,也为了能更好的照顾他。陈浩明白,今生今世无论姐姐如何对不起他,他都不会忘了这些往事,可是他真希望她仍旧是当初那个又开朗又疼爱自己的姐姐。

    他使劲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放心吧,姐,那钱我拿上了。”

    2007-9-1409:22海之梦

    直播??没了么?

    2007-9-1410:31皓妈

    贴不上,说要管理员审核,我也在郁闷呢!:(:'(:'(:

    2007-9-1500:14cyci521

    给个链接吧,谢谢

    2007-9-1509:35皓妈

    第三章姐姐

    1996年是经济飞速发展的一年,但是宏观经济的发展对于莽撞的投入到大城市中的陈浩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陈浩只身一人带着1300元钱离开了唐山的时候,他的目标是深圳,可是因为身上的钱太少,只好就近来到了北京。

    北京的就业机会很多,可是命运的大门却没有对他开放。从最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必须在手里的钱花光以前找到一份工作,不然就完蛋了。

    当时,任何一个来到或者路过北京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的被如日中天的it产业吸引,中关村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人们疯狂的推销,疯狂的购买,可是满嘴行业术语的人很可能只会堆积木一样把各种各样的卡在不同的主板上来回调换。尽管it行业不是很规范,可是却不能阻止巨大的市场需求,也无法阻止整个行业的飞速发展。

    一直生活在北方森林边缘地带的陈浩忽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万花筒:电脑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打开?怎么关上?面对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数字以及花花绿绿的界面他一无所知,可是他却本能的感到,要想在大城市打拼,就不能漠视这东西的存在,他在找工作的同时,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电脑知识。

    1996年元旦,远在丰润郊区的姐姐收到了陈浩的来信

    姐姐:

    您好!

    来北京好久了,一直没有往家里写信,您一定很惦记我吧?

    上个月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搬家公司做经理助理,因为经理需要懂英语的助手,恰好我的英语还算不错,所以只试用了三天就正式上班了。

    我的工资不是很高,但是维持日常生活开销以外还能有一些富余。

    公司的业务很忙,我也经常需要加班,这不,春节都快到了,可是经理却找我谈话,希望我能留在这里帮他分担一些工作。我觉得多付出一些劳动是好事,所以就答应他了,春节我就不回家过了。

    对了,铁蛋还很贪玩吗?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学习。

    预祝姐姐全家新年快乐!

    给我写信可以按照信封上的地址。

    小弟:浩子

    一个星期以后,陈浩收到了姐姐的回信。

    浩子:

    知道你的情况我横(很)高兴,真(挣)了钱要存起来,存这(折)保管好,工作忙不要回来,多存钱,快找个媳妇,姐就省心了。

    铁蛋学习不好,我让你姐夫走(揍)他,你姐夫舍不得。

    好好干,姐知道你一定有出息。

    姐姐

    3月,老家的姐姐又收到了陈浩的信。

    姐姐:

    您好。

    好久没有跟您联系了,您一定怪我吧?

    我没有写信,因为工作很忙。现在我已经是业务部的经理了,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除了工作,总经理还给我下达了任务,让我利用业余时间学习电脑,所以我只好多付出一些辛苦了。不过心情很好,学习也有所长进。

    我胖了很多,见面以后您可能都认不出我了。还有,我的身体非常好,吃得好,睡得也好。

    告诉铁蛋,一定好好学习,不然将来参加工作以后想学习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您要是忙的话就不要写信了,只要家里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办公室又来电话催我去谈业务,不多写了,祝全家幸福安康。

    小弟:浩子

    五月,北京的天气酷热难当,太阳把白花花的光线当头撒下,即使阴凉处也让人热得难捱,遇到天色阴沉的时候,酷热就变成了闷热,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下午两点三十分,诚信搬家公司的一辆厢式货车拐进音乐学院附近的一条胡同,这里是公司的库房。

    在胡同口汽车停了一下,四个穿着米黄铯工作服的工人从货车上跳了下来,向十几米外一个面食摊点走去。

    在这四个人当中,身高一米八十,瘦得像根竹竿的陈浩看上去非常显眼,他故意走在最后,让同伴们先买完了才磨蹭到摊点前。

    卖面食的是一个从河北农村来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细花布的裙子,长着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

    “您要点什么?”英俊的小伙子总是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尽管陈浩看上去脏兮兮的。

    “给我来七个——,哦,五个馒头。”他从衣兜里面摸出一张几乎揉烂了的钞票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抿嘴笑了:“不要点凉拌菜花生米什么的?”她一边问,一边脸有点红了。

    “啊,不用了,我自己带了菜。——肠胃不好,不敢随便在外面吃凉拌菜。”陈浩打了个哈哈,接过装着五个馒头的塑料袋,转身要走的时候,发现袋子里面多了一袋榨菜。

    “这……”他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她不小心多装了东西,于是回头看了看小姑娘。

    “我送你的。”小姑娘仿佛做贼一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手忙脚乱的收拾着面食摊点上的东西,尽管上面的食品摆设得井井有条。

    陈浩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姑娘真是善良,送我榨菜,又要顾及我的颜面。

    “谢谢啊,小妹妹,下次请你吃烤地瓜。”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离开面食摊点的时候,陈浩已经饿得胃部有些痉挛了,看着手里的五个馒头,他有些后悔是不是买少了。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他的饭量大得惊人,当他第一次吃下十个馒头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不成了饭桶了吗?这样吃东西会不会把胃吃坏了?他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饭量,平时每顿只吃五个馒头。

    三个同伴在不远处的阴凉地里打开塑料袋,大家拿着馒头,就着刚刚买的凉拌菜、花生米开始吃了起来,个头矮墩墩的小张远远的招呼他:“陈哥,过来一起吃吧。”

    陈浩向他们挥了挥手:“你们慢慢吃,我到那边看看。”他的手往音乐学院方向指了指。出了胡同,他在路边的一个花坛上坐了下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塑料袋,同时从屁股后面掏出那个已经喝掉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的是自来水。

    陈浩拿出一个馒头,大大的咬了一口,快速咀嚼了几次,然后响亮的吞了下去,一边吃,一边打开了那袋榨菜。

    他拈起一根榨菜丝扔到嘴里细细的品了品,脸上现出惬意的神情,犹豫一下,从另外一个口袋里面摸出一个很小的棕色药瓶,打开盖子,轻轻的抖了几下,于是,白色的精盐均匀的撒到了榨菜的上面。

    陈浩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边有些舍不得的看着塑料袋里面越来越少的食物。当他拿起最后一个馒头的时候,忽然间对投射在他旁边的一个颤抖的阴影吃了一惊,手里的馒头也不由自主的掉到了地上。他犹豫一下,慢慢的回过头来:“姐……,你怎么来了?”

    姐姐面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激动,浑身颤抖的站在他的身后,她的神情就好像见了鬼一样:“浩子,你不是当经理了吗?”

    “哦……,”陈浩手忙脚乱的从地上捡起馒头,拍了拍尘土,本能的想往嘴里放,却觉得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于是慢慢的放了下来。

    “是这样……,最近人手不够,所以管理人员也充实到了第一线,下个月我就要回到管理岗位……”

    姐姐强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但是她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你怎么过这样的日子?那两万多块钱你都弄到哪去了?怎么花得这么快?”

    “姐夫……”陈浩的眼里闪过一道愤怒的光芒,可是见到姐姐愤怒的表情,他忽然改了口:“姐夫还好吗?”

    “你别跟我东拉西扯,我问你,那两万多块钱你是怎么花的?”姐姐怒不可遏的冲他喊道。

    “那钱……,”陈浩忽然变得笨嘴拙舌了。他有些内疚的想,当初还以为是姐姐指使姐夫去要那两万块钱,可是姐姐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啊。到现在她还以为那钱被我拿走了,要是我告诉她实情,她还不得回去和姐夫拼命?

    陈浩的脑筋一边飞快的转着,一边期期艾艾的说道:“姐,我一直就不想告诉你,怕你为了这事上火。那钱……,让人给骗了。”

    “骗了?两万多都让人骗了?你怎么不去找警察?”姐姐气得晕了头,她难以想象,弟弟居然在几个月以内就把母亲一生的积蓄挥霍一空。

    “传销……,我被人家骗去搞传销,花了差不多一万块钱,结果没赚到钱……”

    “还有一万那?”姐姐气急败坏的问道。

    “我没赚到钱,就去找骗我的人评理,那个人根本就不讲道理,我一气之下就打了他,后来……”他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伸手在自己额头上的那道伤口上摸了一下。

    “你……你把人打坏了?赔了多少医药费?你也受伤了?要紧吗?”春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弟弟额头上的那道伤口,那是上个月为客户搬家的时候不小心撞的。

    “没事,我绝对不能饶了他,要不是他,那两万块钱就不能全部弄没了。上个星期我刚找到他住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陈浩咬着牙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他知道姐姐断不会允许他去做这样的傻事,果然,姐姐发火了。

    “你可得敢!钱和命那样重要?钱没了能再赚,可是你和那些人能弄出什么结果?说不定他们还是黑社会,那钱咱不要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可是那是娘一辈子的积蓄。”陈浩倔强的看着姐姐。

    “那你就去找他们拼命,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了!”姐姐气急败坏的使出了撒手锏。

    “那……,我听你的,不和他们拼命,不过还是觉得不服气。”陈浩虚情假意的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浩子,别这么想不开,钱是人赚的,遭人骗了就骗了,人没事就好。”姐姐肉痛那两万块钱,但是又害怕弟弟干出什么傻事,只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把书包放了下来,坐在陈浩的旁边:“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瘦了吗?姐,我很好啊。”陈浩乐呵呵的向上举了举拳头,向姐姐展示臂上的肌肉,姐姐破涕为笑:“你还是这么调皮。”

    “姐,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下了火车就找你,谁知道北京这么大,拿着信封到处问,还坐错了车,好不容易找到这。”

    “走,去吃点东西吧。”

    陈浩拉着姐姐的手向胡同旁边的一家面馆走了过去。

    “陈哥,快点,我们出发了。”小张从胡同那边向他招手。

    “小张,麻烦你跟大家说一声,我姐姐来了,下午我不跑了,大家多受点累,回头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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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拿着面馆的菜谱一边看一边嘟哝:怎么这么贵啊?她点了两碗尖椒肉丝面,又给陈浩要了一大碗红烧肉。

    面对热腾腾的饭菜,陈浩丝毫也不想动,可是看着姐姐期待的眼神,他知道如果不把放在眼前的这些东西吃个精光,姐姐一定很难过。他夹了一块肉放到嘴里,肉的味道很好,入口即化,一下把他的馋虫勾了出来。

    看着狼吞虎咽的陈浩,姐姐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等他吃完了,她又把自己的面分了一半给陈浩,陈浩老实不客气的端起来就吃。

    “你一天赚多少钱?”

    “主要看搬家的次数,搬一次赚五块,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搬五六次。”陈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你也不用这么省啊。”姐姐幽幽的说道。尽管她嘴上不好说什么,可是心里却着实有些痛恨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我欠人一些钱,不过已经还上了,后天开了工资就有的花了。”陈浩低垂着眼睛,把刚才剩下的一点榨菜丝抖进碗里,倒了点茶水进去荡了荡,慢慢的喝了起来,他说话时候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姐姐。他报了一个电脑初级培训班,赚的钱几乎全部用来交了学费,剩下来的只够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标准。

    姐姐半晌没有做声。旁边的桌子上,几个大学生在吆五喝六的划着拳,好久,她才又发问:“你住什么地方?房租贵吗?”

    “我住在公司宿舍,不花钱。”陈浩抬头看了看姐姐,笑了,这个他倒没有撒谎。“你来北京干吗,姐?”

    “还不是来看你?听说你当了经理,怕你不认我这个姐姐啊。”姐姐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是仍旧时不时的用手绢擦擦眼睛。“你姐夫拼死拼活的拦着我,说我不该放下家里的事情不管,他可是这样说,又不是他的弟弟。”她笑了,陈浩也笑了,那一刻,姐弟两个的心里都充满了对往事温馨的回忆。

    没有在揭穿姐夫是对的,陈浩想,毕竟那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家庭。且不论姐夫对自己如何,可是他对姐姐很好,他从我这里夺走两万块钱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如果把真相告诉姐姐,恐怕以后这个家庭就永远也没有安宁的日子了。

    陈浩打算带姐姐玩一玩,到天安门拍张照片什么的,可是姐姐说什么也要立刻回去,于是陈浩恋恋不舍的把姐姐送到了火车站。

    “吃东西别那么省,身体要紧,浩子。”上车前姐姐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弟弟,只留下几块钱的路费,陈浩不客气的收下了。

    在火车上,春妮几乎一路哭到家。本以为弟弟过得很好,却不料他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一忽儿她痛恨弟弟那么轻易的就把那两万块钱弄得一干二净,一忽儿又为他的艰难处境而心如刀绞。

    陈春妮走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儿子铁蛋在看电视,丈夫刘栓的胃痛病又犯了,没出去蹬三轮车,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

    见妻子回来了,他激灵一下坐了起来:“回来了?吃饭没有?”

    刘栓审慎的看着妻子的脸色,心中忐忑不安:“我给你做点饭去。”一边说,他一边磨蹭着下了床。

    春妮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色阴沉,但是仍旧好声好气的告诉他:“给我热点粥就行了。”

    做丈夫的心里怀着鬼胎,手忙脚乱的为妻子热着饭菜。他下定决心,等会就算妻子拆了房子,我也绝不能让步,好不容易才把那两万块钱弄回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外姓人拿去糟蹋。

    妻子默默的吃着饭,根本就没提钱的事,这让刘栓愈发感到紧张。他知道,妻子吃饱喝足以后,暴风雨就要来了。他阴沉着脸坐在妻子的对面,思谋着妻子除了哭闹撕打以外还能有什么法子,会上吊吗?会跟我动刀子吗?——他借故来到厨房,把能找到的所有的绳索刀斧一类的东西放进工具箱,锁了起来,钥匙贴身放好,才略微安心一点。

    出乎预料的是,春妮根本就没有对他发火的意思,刘栓几次想开口问问陈浩的情况,却总觉得心虚气短,直到睡觉也没谈到正题,倒是铁蛋一见妈妈回来就问舅舅开的什么车,有没有手机,是不是很气派之类的话,结果被母亲夹头夹脑的骂了一顿,赶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躺在床上,丈夫仍旧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妻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妻子翻了个身,抱住了他。

    妻子用粗糙的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在夫妻生活中,她从来没这么主动过。

    刘栓气喘吁吁的从妻子的身上爬下来以后,妻子仍旧腻味的勾着他的脖子,粘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了?”他有些诧异的问,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

    “没怎么,稀罕你呗。”妻子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妻子的话让他感动,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听到对方说过如此柔情蜜意的话。摸着老婆粗糙的手,刘栓内疚的想,要是自己有能耐,能多赚点钱,老婆何必熬成这样,四十岁还不到,看上去就像个老太婆了。

    女人的手指在丈夫的肚子上一圈一圈的划着,满足的叹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浩子被人骗了两万块钱。”

    “他哪来那么多钱?”丈夫的语气忽然紧张起来

    “娘去世的时候留下两万多,都给浩子拿去了,我没告诉你,你别怪我。”妻子内疚的抱住了丈夫的脖子,她知道这件事上对丈夫很不公平。

    丈夫只是喘着粗气,好久没有出声。

    “生气了?”妻子讨好的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

    “没有。”丈夫有些不耐烦。岳母去世的那天晚上,陈浩来找姐姐,因为担心岳母病情,刘栓收拾一下房间,让铁蛋睡下,随后便跟了过来。在岳母家院子里无意听到的一句话让他多了个心眼,他没有敲门,而是继续听了下去,于是他了解了陈浩的身世,并且惊讶的发现岳母居然还留下了那么多钱。

    陈浩走之前,刘栓怀着坚定的决心来找小舅子,他要为妻子,也为自己讨个公道。他知道陈浩是个刺头,可他刘栓也不是吃素的,无论如何,春妮更有资格拿到老太太的遗产。

    刘栓原以为从陈浩那里夺回那笔钱非常困难,没想到的是,他不过凭了三言两语就把小舅子气得流了鼻血,他本打算拿回一半就满足了,可陈浩却老实的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刘栓把钱存进银行,存折锁在工具箱里,不敢让老婆知道这事。有时候他也疑心自己对小舅子是不是狠了点,可是每每想到即使把钱给了他,要不了多久也必然被他挥霍一空,于是又坦然起来。如今听妻子这样说,不免吃了一惊:小舅子声称钱给人骗了,他竟没把我的事告诉他姐姐,为什么?

    “被什么人骗了?”刘栓的声音仿佛是从水底传上来的。

    “浩子听了人家的话去搞传销,陪了钱,不服气,又去和人打架,把人打坏了,自己也受了伤,可好,弄得一分钱也没剩下。”妻子幽幽的说道。

    男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连咸菜都吃不上,我真想帮帮他……”妻子的话带着哭腔,同时语气里有着无穷谄媚的味道。

    “怎么帮?再说,他到底是外人啊。”丈夫的语气有些冷淡。

    春妮后来告诉丈夫,浩子其实是娘拣来的,可是每每丈夫在言谈中把弟弟当成外人的时候,她都要大发雷霆,反常的是,这一次她居然没生气。

    “别这么说,娘和我从来没当浩子是外人,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也只有我这一个姐姐。你倒是说,我们该不该帮帮他?”女人撒娇的在丈夫的怀里扭了几扭。

    刘栓长叹一声:“钱是你管,帮不帮还不是你说了算,干吗问我?”

    “你是一家之主,没有你的话我敢随便动钱吗?”依旧是讨好的语气。

    “你看着办吧,我困了,明天还要蹬三轮车。”丈夫翻了个身,不再讲话。

    妻子内疚的把脸贴在丈夫的背上:“别和我呕气了,浩子是好孩子,将来赚了钱肯定会还给我们,你别太小心眼。我想给他拿一千块,算借给他的,好不好?”

    丈夫转了过来,伸手在妻子有些发粘的头上捋了几下:“好,随你吧。”

    月光下,妻子笑了,笑得很甜,劳累了一天,她很快就睡着了,可是刘栓却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