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狼行长白山

狼行长白山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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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草房,立即侧面shè击支援,打伤了一匹马,可是马队跑得太快,旋风似地又从大草房攻向场院,两个ri军还没来得及换弹匣,带铁掌的马蹄已经踢中了他俩的身体。

    进入灌木丛搜查偷袭枪手的小队长听见背后的枪声就知道上当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小队长带头呐喊着举着军刀向马队冲杀,可是转眼间他就后悔了,他以七个人的力量去和同等的骑兵在场院和村道上拼命,无疑是主动找死。他应该先躲一躲,跑到村子后边的苞米地里把正在吃青秆子的战马找到,骑上马再来打击敌人,他的骑兵和中国的土匪作战一个顶十个。可惜后悔药没处买去,他的脑袋在刺耳的刀风里凌空飞了起来,在空中他的嘴巴还在张合,似乎在喊:“脑袋搬家地干活!”

    十八个ri军全部干掉,救了全村一百多口人,欧阳洪海得意极了。他砍下小队长的脑袋,用布包好,挂在马鞍左边,挖出他的心肝挂在马鞍右边,然后让弟兄们挖出了其余ri军的眼睛和心肝,他闻到了小队长身上的牲口味,他相信是小女孩梦中说的那种味道。他让村里人把村后的东洋战马赶进村里,挑了十一匹好的,让弟兄们都换了坐骑,把机枪步枪和子弹都留给了村里人,让弟兄们手把手教村里的男人们学会使用,然后他让村里人把ri军的尸体深埋在村边上,以防被野狼掏出来,把ri军的衣服里里外外都一人留了一套,剩下的衣服一把火烧了。他让村里把东洋马杀了,全村吃马肉庆贺胜利,嘱咐村里人用他们骑的蒙古马拉车种地。村里的阿爸吉非常感动,三次鞠躬请求他们留下姓名,欧阳洪海说:“阿爸吉,我们是老三省的人,不用谢,记着给老三省扬扬名就行!”

    十个人在村民的千恩万谢中告别出村,找到扔下的东西再让马驮上,欧阳洪海一声长啸,他的座山雕在空中盘旋着越飞越近。突然,坐山雕猛地向下俯冲,一个灰影在欧阳洪海马头前面窜过,那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狼。“座山雕要抓狼!”欧阳洪海意识到小狼危险,在马上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狼尾巴搂在身下,俯冲而下的座山雕这时候到了,一双铁钩似的爪子抓到欧阳洪海的脊背,脚趾穿透黑棉布大褂,把他的脊背撕开两道血淋淋的口子。

    第三十四章

    欧阳洪海在娘娘库养伤,难得的拥有了一段和两个媳妇、两个儿子的亲睦时光。遵照父亲的意思,他给黄蕴华的儿子取名欧阳黄杰、给胡巧玲的儿子取名欧阳胡杰,两个孩子已经满炕乱爬了。

    临近新年,洪范图率领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再次来到了娘娘库。洪范图显得很瘦弱,面颊深陷,胡子很长,走路脚步很沉,看上去不再是一座巍峨的山峰,而像一座陡峭的悬崖。洪范图的队伍伤病很多,不少人背的是空枪,因为没有棉手闷子,有几名战士冻得掉了手指,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不时渗出黄水的冻疮。欧阳洪海从父亲那里得知朝鲜义军在青山里一带和ri军周旋月余之后,虽然歼敌千余,但是弹药用尽,无法补充,很快在ri军援兵的攻击下陷入了困境。偶尔打几个小仗,虽然胜利却没有缴获。ri军已经掌握了他们缺乏弹药装备的情况,每次遭遇义军攻击,都是在被歼灭之前先毁掉全部弹药、砸毁枪支,甚至烧掉阵亡士兵的棉衣、大衣、翻毛皮鞋和棉手套,使义军只能得到几具尸体。酷烈的严寒使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义军战士几乎丧失了战斗力,他们一二百人围歼ri军一个小队都很困难,为了生存,洪范图提出避战,这让那些急于报仇复国的将领视为懦弱。一些将领带着自己的部队离开了洪范图,他们宁可用木棒袭击ri军也不愿意躲在雪窝子里避风。洪范图收罗一些被丢弃的伤病人员和自己的卫队混编在一起,一路钻山入林,退到娘娘库修整。

    娘娘库还来了另一拨朝鲜客人,洪吉男的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妹妹的儿子叫朴胜ri。他们在洪吉男战死之后,受到了ri本住朝鲜总督府的通缉,是洪范图安排义军得力人员秘密到朝鲜进行营救,才使他们辗转逃生来到了中国。

    这是1921年的chun节,张德生县长早就回奉天城里猫冬享福了,娘娘库是安图十七兄弟的天下,因此洪范图的队伍被半公开的安排在保安团的营房里,而洪吉男的父母和妹妹外甥就住在当年胡立山一家住的厢房里。

    欧阳洪海养伤之余,最大的事情就是训练他的座山雕。他的座山雕长大了,十六两的秤一称,三十斤,像一头半大猪羔子,翅膀伸展开有他个头一个半那么宽,飞到天上真跟锅盖似地。欧阳洪海护在怀里的那只小狼,在座山雕飞落到马背上之后就用嗥叫声招来了母狼,那只母狼知道是欧阳洪海救了她的崽子,当时就做出臣服讨好的姿势,之后一路跟随到了欧阳洪海套悬羊的老爷岭,在那儿一处悬崖底下安了家。座山雕已经可以扑捉一些野物了,够自己对付个肚子圆,不够的时候,欧阳洪海就用嗥叫询问母狼和小狼有没有多余的猎物,派亲信把猎物取回来,让座山雕吃饱。

    朴胜ri已经十一岁了,个头能够到欧阳洪海的肩头,按师徒论,他管欧阳洪海叫大哥。朴胜ri学会了打枪,又跟着欧阳洪海练习刀法,练得有模有样。这一天,洪吉男的妹妹洪金顺请欧阳得志一家吃饭,特意穿上了朝鲜族的长裙,显得亭亭玉立、端庄贤淑,像冬ri里开花的兰草。欧阳得志家里已经是十二口之家,欧阳得志和石榴小菊、欧阳洪海一家五口、欧阳红杏、红梅和欧阳洪江、洪河,聚在一起把小小的厢房挤得满满登登。

    红金顺摆了一个大桌、一个小桌。大桌上放了光泽柔和、雪白带弹xg的打糕,用大米面做的米糕,辣白菜和切得一长条一长条的萝卜,切成两半的咸鸡蛋,腌制的辣椒叶子和细长的盖菜。小桌上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多了两条晒干的明太鱼和一石锅酱汤。孩子们和妇女都挤在大桌上,孩子们吃得很香,而妇女们几乎不动筷子。小桌上坐着洪吉男的父亲、欧阳得志和欧阳洪海、朴胜ri,虽然不拥挤,但是桌上的东西一大半挪到了大桌上,四个人也都是看着的时候多,动筷子的时候少。

    吃过饭之后,洪金顺端上来一铜盆带着糊香味的饭锅巴水,给四个人当茶饮,然后拉上拉门退了出去。这时洪吉男的父亲对欧阳得志说道:“县长大人,我们一家承蒙收留,得以安居,大恩不敢言谢。但是感激之情,终生不忘。现在一家人可以吃饱饭,别无所求,只是我外孙已经上了三年小学,应该继续读书,可是学费难以筹措,还想请县长大人再帮一把。我的女婿是个教员,他不愿意教学生ri语,而是偷偷教学生朝鲜语,告诉学生只要不忘母语和本民族的文字朝鲜就不会亡。他的学生热爱自己民族的语言,努力学习朝鲜语,可是ri语就学得一塌糊涂。结果这件事让ri本学监察觉了,学监让jg察逮捕了我的女婿,毒打他,让他指认谁是反ri同盟的成员。我的女婿真的不知道谁是反ri分子,他所做的只是一个朝鲜人应该做的选择,所以他在监狱里用绝食进行抗争。ri本人不想让他饿死,逼着我去劝他自首、吃饭、保证以后再也不教孩子们学朝文。我趁机去见他,在牢房里,他告诉我,他为自己教了孩子们那么多的朝鲜族语言文字和历史感到骄傲,他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拿起武器为保卫祖国而战斗,他希望他的儿子弥补他的遗憾。所以,我不但求县长给外孙筹措学费,还想求县长给外孙改名换姓,送他到军校去。朝鲜民族争取duli解放的意志只能更加强烈,因为ri本人镇压的越凶狠,积攒的仇恨就越多,干柴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仇恨藏在心里越久爆发的时候就越猛烈。我老了,我的儿子战死了,女婿饿死了,但是我的孙子会继续坚持。只要年轻人坚持战斗,朝鲜复国的火炬就依然指引着苦难的人民,这是我儿子告诉我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孙子教育好,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勇士,像他父亲一样把生命献给我们的民族,为朝鲜民族流尽最后一滴血!”

    chun节过后,改名张得成的朴胜ri考上了东北讲武堂附属的高小,一所专门招收军人子弟的小学。这所学校的孩子从小就开始学习军事技能,为考取军校做准备。为了上这所小学,欧阳得志让欧阳洪海带着二百光洋走了他在军校学习时候关系好的教官的门路,请了小学校长听戏、吃席、泡澡堂子,又送上一百光洋才把事情办妥。欧阳洪海在奉天城里算开了眼了,别管大事小情,全是拿金银古董现大洋说话,没硬通货,求人办事说多少话那都等于放屁。

    过了二月二,洪范图提出和欧阳洪海一起去珲chun,拜访江防团宋向鹏团长,这是在洪吉男遇难之前就说好的,洪范图要兑现承诺。这时候,欧阳洪海已经休养了小半年,伤早就养好了,还多了不少肥肉。他也惦着回江防团了,不为别的,他已经驯教好了座山雕,急着要在弟兄们面前露一手。这只带毛的畜生现在可不得了了,简直成了欧阳洪海伸到几里地外的另一只手,无论獐狍野鹿、大雁天鹅,只要发现就不走空。欧阳洪海给团里的军官们准备了一箱子腌好的雁肉条、一箱子晒制的鹿肉干,而给团长另外准备了两根泡在高粱酒里的马鹿鞭和奉天城里买的一套洋服。

    一行人到了珲chun,洪范图感谢宋团长的暗中支持,赠送了两箱子用棉被包裹保鲜的苹果,外加一块ri本东京产的樱花牌银质怀表,这是义军在鱼浪村歼敌缴获的战利品。宋团长本就豪爽,也不推辞,当即把自己的德国造手枪回赠给洪范图,把怀表揣在怀里,让怀表的银链子亮闪闪露在胸前。士兵们更欢迎欧阳洪海的归来,他们喜欢腌制的大雁肉和风干的鹿肉,更喜欢那只威风八面站在马背上的座山雕。欧阳洪海急于卖弄,一声长啸,让座山雕飞到空中,然后箭一般冲向羊群,捉住一只半大羊羔,再飞起来,把羊羔扔在欧阳洪海脚边,稳稳的落在马背上,骄傲的抖落抖落羽毛。士兵们扯着嗓子叫好,觉得这座山雕简直就是神鸟。

    接下来宋团长请洪范图一行到了饭堂,奇怪的是,随从的桌上有酒有肉,而招待洪范图的雅间里桌子上啥也没有。等宋团长和洪范图互相谦让着坐好,一个士兵进来,在洪范图、宋向鹏、张得胜、刘百富、郑德仁、庄世星每个人面前各放了一只土碗,鞠一躬出去了,接着进来六个士兵,各个怀里抱着一坛子酒,分别站在每个人后面,一人倒一碗酒,一齐把六碗酒倒满。宋向鹏站起来说道:“今ri洪将军大驾光临,江防团蓬荜生辉,我等弟兄脸上有光。为表欢迎感激之情,按江防团规矩,必须要来个三碗不过岗,先喝三碗,然后吃菜。”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把碗翻得底朝上给洪范图看,洪范图也干了一碗,亮碗底给宋团长看,众人都喝了一碗。

    酒喝到第三碗,一个士兵给每个长官面前摆了一个小碗,里面是香醋和蒜泥、辣椒面,接着两个士兵端上一个大木盘,里面是一条十几斤重的鲤鱼,鳞片金光闪烁,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宋团长用筷子拨开鱼皮,夹起一条早已削好的鲜红的鱼肉,放到洪范图面前的小碗里,拉长声说到:“洪将军,请尝生鲤——”洪范图显然听明白了话里的寓意,答应到:“尝生鲤、尝生鲤!”夹起鱼肉沾沾佐料,全都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脸上微笑着一仰脖吞了下去。宋团长见了一竖大拇指,“将军敢尝生鲤,定得百战百胜!”伸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沾上佐料,也大口的咀嚼起来。大家伙也跟着吃了起来。生鱼肉吃罢,各sè菜肴这才上桌,于是开怀畅饮。

    这一场酒喝得可谓昏天黑地,宋团长当场就一把抢过身后士兵的空酒坛子开始哇哇呕吐,张得胜副团长出去吐了三回,回来一闻屋子里的酒气肚子里就翻江倒海,只得再跑出去,参谋长刘百富趴在桌子上嘿嘿傻笑,好像半醉半醒,郑营长和庄营长勾肩搭背趴在桌子上酣睡,洪范图则是一首接一首的唱着朝鲜民歌。士兵们拿过来洪范图赠送的朝鲜苹果,要给几位长官醒酒,却被宋团长申斥了一番,他命令把所有的苹果分成八百多份,每人一份,然后让炊事兵做了酸辣汤端上来,和洪范图每人喝了一大碗。

    第二天早晨,洪范图一行向宋团长告别,江防团连以上军官送出十里之外。洪范图向送行的军官们深鞠一躬,饱含深情地说到:“中国朋友,我的兄弟,义军站不住脚,为了保留火种,我们将退入苏联。但是,中国兄弟的情谊永不敢忘。ri本人觊觎东北,狼子野心,早晚有一天会动手,兄弟们要准备,要做你们戚继光将军、郑成功将军那样。要念着我们兄弟一场,善待我们朝鲜离乡背井来到中国的同胞,想法保护他们。去年老三省的人在白云坪袭击了ri本人的骑兵,把枪留给了老百姓,结果ri本高岛师团发现之后对白云坪进行了围剿,杀了村里所有的男人,连婴儿也杀了。请宋团长替我向老三省传个话,以后杀ri本人,要远离村庄,防备ri本人进行报复。ri本人轻视生命、崇尚暴力,他们对强者卑躬屈膝,对弱者蔑视欺凌,以为自己了不起,以为征服弱者就是荣耀,所以和ri本人斗争一定要策略,要胜利,更要生存!朝鲜复国,要经过漫长的血战,我们还会回来和中国兄弟一起战斗,永不放弃,我们的情谊地久天长!”

    欧阳洪海听了ri军血洗白云坪,心里很难过,暗暗责备自己鲁莽。他想把真相说出来,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多人说出来恐怕对江防团不利,但是不说,ri军很可能迁怒于老三省,必须给老三省提个醒。送走洪范图回来,他秘密向宋向鹏报告了袭击ri军骑兵小队的事,担心当时打着老三省的旗号会给杨爷带来麻烦。宋向鹏寻思了一会儿,脸上露出杀气,咬牙切齿地低声说到:“一不做、二不休,咱俩现在就去找杨爷商量,索xg放出风去,引ri本人过境攻打杨爷,咱们设个套,合着伙的摸摸ri本人的老虎屁股,见见高低,到时候输了,知道咱们差在哪儿,赢了,以后保境安民就有了底气。弟兄们见见阵仗也不是坏事,面条得擀,不平得管,有朝一ri和ri本人大张旗鼓的干起来,咱们就不慌神,能拉出去。”

    老三省在珲chun城的老刘家院子里偷偷待了五天了。二月二是老三省的六十大寿,杨爷的寿数在绺子里是个秘密,他从不作寿,也从不说自己多大岁数、什么属相,但是六十岁这一天杨爷感慨自己老了,就带着两个护卫到珲chun城的院子里找女人散心,一来杨爷觉得自己蜡头不高了,趁着还行快活一把是一把,二来,杨爷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大半辈子漂泊厌倦了,惦着享受天伦,想让院子里的姑娘们陪自己消停的过个生ri。

    老刘家院子里的老鸨子猜到杨爷的生ri在二月二这几天,因为这十四五年的工夫杨爷一到二月二就会来她这儿待上几天。要在平时,杨爷跟姑娘们折腾出一身热汗就上马走人,可是这几天他会在院子里过夜,让姑娘们给他唱曲,陪他喝酒,打几圈麻将。平ri里姑娘们陪杨爷在床上折腾,一把一搂,问啥价给啥钱,分文不赏,可是这几天杨爷特大方,姑娘们哄他的钱回回都能到手,哪个姑娘受宠耍耍小xg子杨爷还乐意说两句小话。

    杨爷在院子里一待就是五天,原因是一个新来的朝鲜姑娘把他缠住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杨爷这辈子过得是刀头舔血、杀人放火的ri子,把朋友当手足、把女人当衣服,义气当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对女人却是用过了就扔,虽说不糟蹋良家女子,但是对院子里的姑娘也就当作找乐做买卖,床上亲亲热热,起身不过路人,一辈子没对女人动过真心。但是这个朝鲜姑娘不一样,她既不像有的姑娘那么妖,也不像有的姑娘那么sāo,更不像有的姑娘那么木,她在杨爷的怀里像女儿、像情人、像亲人、像一汪水、像一团麻,一种久违的温柔拨弄得杨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或许是惦着过有家有业的平常ri子了,杨爷就像心里牵出了线、拔出了丝、长出了地瓜秧子,对那姑娘动了真情,抱在怀里还惦着,睡在身边还想着,一想到离开这心里就疼,兴许这就是缘分吧,两口子之间的情分也许就是这么回事?杨爷想把这位朝鲜姑娘赎身,带到山寨去,可是一想自己年已六旬,姑娘才十八,带上山去自己老了咋办,那些如狼似虎的弟兄们还不得生吃了她?心里又犹豫起来。

    不过杨爷再也待不下去了。第六天早上,几个ri本jg察突然冲进了院子里,控制了老鸨子和龟公,抓住了喝醉的两个护卫,把正在熟睡的杨爷绑了起来,塞进了一口箱子里,搬上马车,向着圈河方向匆匆跑去。

    几个ri本jg察刚走,欧阳洪海和山寨里的两个兄弟就进了院子。

    第三十五章

    杨爷虽被ri本jg察抓去了,可是杨爷喜欢的朝鲜姑娘还在,姑娘蜷缩在炕头上,裹着被子,哭得脸庞像受惊吓的花猫,嘴唇哆哆嗦嗦、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欧阳洪海问了几句,那姑娘呆呆的看着他,不点头不摇头,像是吓傻了,欧阳洪海正寻思怎么劝一劝、让姑娘安稳下来,旁边上老三省的兄弟提醒道:“张团长,你刚才问的是汉族话,这姑娘是朝鲜人,她恐怕是听不懂吧?”欧阳洪海这才醒过味来。他用朝鲜话一问,姑娘果然有了反应,原来进屋抓杨爷的ri本jg察有四个,都带着短枪,有一个腰上还挎着刀,他们进屋二话不说,直接下手,好像知道要抓的是谁。欧阳洪海听姑娘稀里糊涂说了一下情况,心里大致有个估计:“这次抓杨爷,ri本人是有备而来,人手在六到七个人之间,都有武器,腰上带刀的应该是头目。”走珲chun到朝鲜,涉渡图们江哪儿都能过去,但是官道只有圈河,这些人绑了杨爷,并不知道有人碰巧赶上救援,他们带走护卫,院子里的人不知道老三省的山寨怎么走,要报信也得两三天工夫,那时他们早回到朝鲜境内喝酒吃肉了。

    欧阳洪海当即让院子里的老鸨子把姑娘看起来,好生照料,严格保密不许让院子外面的人知道老三省被ri本人抓获,然后借了龟公的衣服换上了,这才打马直奔圈河追了下去。三个人一路穷追,见到人问一问,果然有五六个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往圈河方向而去,于是快马加鞭,跑得远远可以看到圈河镇内黑乎乎的一片房子,而远处马车已经走到了村子边上。

    圈河是个口岸,驻扎着ri本jg察和关防办理机关,还有不少做中朝贸易的ri本商人,本来和ri本jg察动手三个对七个就是玩命,要是让马车进了村那就可能是三个对二十个三十个,不但救不了杨爷,恐怕三个人也得丧命。欧阳洪海情急之下只得舍一头顾一头,把座山雕豁出去。他一声长啸,身往后仰,胸前环抱的坐山雕展翼起飞,犹如马生双翅,眨眼间已经跃上半空,像黑sè的石头砸向驾辕的头马。朝鲜的马车是木制车轮,轮子和车厢接近平齐,前面三匹马,头马驾辕,居中,两边的马在左右拉帮套,头马一般正在壮年,耐力强,熟悉道路,不易受惊,是马车行驶的关键。座山雕何等jg灵,直取头马的脖子,可谓黑虎掏心,利爪重重的刺透马脖子之后,一喙叨瞎了头马的右眼,电光石火之间头马已是身受重伤,失去平衡,一声惨叫摔向路左侧。马车疾行之下,辕马突然摔倒,顿时带动两匹拉帮套的马摔做一团,马车来不及刹车,轮子在马身上一垫,腾空摔了出去,欧阳洪海眼看着有人随着翻倒的马车甩出十几米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座山雕在头马摔倒的霎那已经腾空而起,甩出车外的人也在挣扎着往起爬、想站起来,欧阳洪海抬手一枪把甩出马车的人打倒,拍马已到马车跟前,撕开车帘,车厢里已是血肉模糊,一个黑sè箱子侧翻着压在几个ri本jg察身上,另有两个ri本jg察摔得满脸是血,趴在箱子上叫唤,而两个五花大绑的护卫甩到了车后边,一个掉进了泥塘里,脑袋硬抬着靠在塔头墩上,另一个斜靠在桦树根上,一骨碌树丫子从胸口支了出来。

    欧阳洪海让一个兄弟去救泥塘里的护卫,带着另一个兄弟一人一枪把箱子上的ri本jg察干掉,也不管箱子下面的ri本jg察死活,砸开箱子,直接解开杨爷身上的绑缚,把杨爷拖出了车厢。这时,村子里已经有人向这里跑来,一边跑一边呐喊开枪,欧阳洪海和另一个兄弟从死者身上搜到两支短枪,递了一只枪给杨爷,然后拉起摔倒的拉帮套的马,遛了两步,确无受伤,急忙让杨爷骑上,冲马屁股一鞭子,驮着杨爷掉头就跑。那个泥塘里的护卫也被救起,因为摔进了泥里,反倒躲过一劫,并无大碍,可惜另一匹拉帮套的马已受重伤,欧阳洪海递给他一支短枪,让他爬到救他的兄弟的马背上,两人合骑一匹马跟着杨爷往回快跑。欧阳洪海和另一个兄弟掫开箱子,把箱子底下呻吟的ri本jg察打死,然后骑上马,迎着村里来的人冲过去,打了几枪,打翻了一个,其余的人都趴在地上胡乱放枪,趁着村里出来的人趴在地上不敢猛追,两人掉头向回就跑。

    等到追上两个合骑一匹马的兄弟,杨爷已在林子里睡着了,两个兄弟正躲在路边林子里给杨爷护驾。四个人把马匹牵到林子里消消汗,然后让一个兄弟牵着四匹马到溪流边饮水,再拴到林子里的草坡上吃草,三个人围在杨爷身边休息。杨爷毕竟年到六旬,几天靠吃药和姑娘交欢已是累得体力透支,再加上一番惊吓,整个人疲乏得老了许多,像一节晒干的老椴木,皱皱巴巴、灰头土脸,不知情的人看了就是个招人可怜的乡下老头。唯一能让人觉得这是杨爷的,是他的梦话,他在说:“狗ri的,等着,老子让你拿一百人头上供,否则就让你血流成河。”

    杨爷喜欢的朝鲜姑娘叫金子,是图们江边上一户巫师的女儿。她的父亲在使用神具做巫堂的时候,摆了一个样子像小丑的泥人,一脸的坏笑,头上、胸前各贴了一块又圆又黑的膏药,胯下骑着一把刀,她的父亲手拿尖刀,念念有词,诅咒这个泥人,做着砍、刺、削、挑等杀人动作,祈求神灵杀了泥人,驱赶人间恶鬼、带走妖怪邪灵。

    有个在村里种地的ri本人,其实也不是真种地,就是把朝鲜人的土地强行征用之后分配给ri本人耕种,而ri本人再转手把地租给朝鲜人吃地租的那种ri本农民,靠着ri本驻朝鲜总督府,一夜之间成地主,闲不住偶尔种点地。这个ri本人看中了金子,其实那时候金子才十二岁,但是ri本人从幕府时代就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娶少女为妾的习俗,娶得越多越显得有本事,据说ri本的著名人物丰田秀吉娶了三四十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女为妾,而且还和其他高官富商们互相赠予或交换。这个ri本人过去在本土就是个庄稼汉,糠菜半年粮,别说娶小妾,就是想沾沾女人的边都要挨白眼,遇上富贵人家的女人躲的慢一点都可能挨鞭子,他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可是到了朝鲜就不一样了,他有了土地,而且他转眼之间已经是上等人了,所以他有钱出入ji院酒屋,喝醉了可以打骂裤子肥大而上衣瘦小的朝鲜人,于是他就觉得自己也应当有几个又娇嫩、又乖巧的姑娘来ri夜陪伴,ri本女人当然不敢想,但是娶几个低贱穷困的朝鲜女人应当是可以的。所以他向金子的父亲提出来要娶金子为妾,认为这是让金子一家一步登天,既摆脱了低贱的人种,又能吃上饱饭,可是金子父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而且告诉他,金子已经许配了人家,并拿出了婚书。

    这个ri本人吃了闭门羹,心里怨恨金子父亲不识抬举,偶然听说金子父亲要把金子送到平壤去读书,想到这朵小野花从此自己想看一眼都没机会了,情急之下就向jg察所报告金子的父亲装神弄鬼,意在祈求神灵帮助朝鲜推翻ri本的统治,恶毒诅咒ri本人。jg察所抓住了金子的父亲,找到了小泥人,发现泥人又圆又黑的膏药后面是ri本国旗,立即对金子父亲予以逮捕,赏了这个ri本人一笔钱。这个ri本人就以这笔钱加上可以让金子父亲保命的承诺霸占了金子。

    金子跟了这个ri本人,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六年的时间学会了看人眼sè,猜人心事,成了娇滴滴、乖乖顺的,而新来的jg察所长亲耳听这个ri本人炫耀自己怎么把金子弄到手的往事,立刻要把他抓起来,指责他利用jg力y谋霸占良家妇女,这个ri本人害怕了,后悔自己瞎吹牛把真相说破了,但是他看着所长脸上的诡异神情也猜到了所长要的结果,于是他请所长到家里喝酒,把金子贡献出来,让所长在金子的温柔中称赞他做得对。所长霸占了金子,觉得这是个能让所有男人酥骨的尤物,就在奉命抓捕老三省的时候,想到派金子到院子里做卧底,在老三省迷恋上金子之后缠住老三省,报告消息,以便jg察所越境抓捕。金子已是无所谓,这些年她在ri本男人之间转来转去,早已习惯了俯首听命,所以她像伺候那些ri本男人一样小心的察言观sè伺候杨爷,把杨爷迷住了,害得杨爷差点送命。

    这些事情是欧阳洪海重新回到珲chun城里之后,夜审金子问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金子怎么处理。杨爷抽了一袋烟,又一袋烟,长叹一声道:“张团长,不怕你笑话,老杨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可我怕这丫头出事。老杨几十年闯江湖,只有我欺人,没人敢欺我,这丫头把我这只老家雀玩了,有能耐,我不恨她,觉着是个乐,是缘分,所以老杨这张脸我不要了,我要这丫头,离了她我这心里头发空!”

    为了安全,金子被宋团长安排在了军营,穿上肥大的军装不注意也看不出是女子,整天低眉顺眼给宋团长端茶倒水、打扫洗刷,像模像样的当着勤务兵。杨爷想了,就悄悄到军营来,晚上和金子一块住客房。每次杨爷来,都有小礼物,给金子的是胭脂香粉、发蜡头油,给团里官佐的是糖块饼干、香烟仁丹,总之不空手。图们江另一边的朝鲜村庄里作威作福的ri本人可倒了霉了,连连被袭,jg察所、边防军、株式会社、ri本人家里,都发生了袭击事件,而且袭击者每次都会留下黑白榜,历数被杀者的罪恶,宣称死刑,落款是江边金子。ri本刚刚在朝鲜巩固了统治,ri本人刚刚尝到上等人的甜头,却不料横空出世、来了江边金子,不但杀人,还要割走脑袋,ri本人最怕割脑袋,他们认为割掉脑袋的人永远回不了家乡,只能做四处流浪的孤魂野鬼,受尽苦难,最后化为灰烬。江边金子闹得ri本人抢了人家耕地的,悄悄商量退回去,强占了人家财物的,主动上门送回去,晚间男人们荷枪实弹不敢睡觉。朝鲜人看到了以牙还牙的效果,对付ri本人逆来顺受只能父一辈子一辈的挨欺负,真要斗起来ri本人也知道怕!

    杨爷派人过江袭击ri本人是为了兑现睡梦中的承诺,割一百个ri本人的脑袋上供给祖宗压惊。他攒到九十九个的时候,亲自出马到欺压金子的那个ri本人家里,割了那家伙的头,把房子烧成了瓦砾。杨爷把一百人头摆成五摞,成五角排列,底层八个、顶层两个,分四层,一百个人头引来了大群的苍蝇。杨爷先办家事,在五摞人头前面摆上祖宗排位,以人头祭祖宗在天之灵,告知愿娶高丽女子黄金子为妻,以后好生度ri、延续香火。然后再办公事,请出关公关老爷的排位,以人头祭告关老爷,带着大小头目为关老爷上香。

    祭奠已毕,杨爷让手下把人头就地掩埋,只留下欺压金子那个ri本人的脑袋,留做夜壶。他请宋团长和欧阳洪海到了议事的大房子,纳头就拜,两人忙把他扶起来。杨爷冲着众弟兄扯着嗓门喊到:“今ri老三省大仇得报,又娶黄金子为妻,心愿已足。杨某纵横半世,蒙兄弟们抬举,坐这把交椅,转眼已是三十五个chun秋,当年少壮,如今年迈体衰,我想不能带着这把交椅到棺材里去,得给弟兄们一个出路。这几年结交了宋团长和张副团长这些朋友,觉着是可以托付的英雄好汉,所以我决定带着弟兄们和宋团长兵和一处、将打一家,跟着宋团长吃上一碗官家饭。我老了,娶妻就想生子,过ri子,所以此次合兵之后我就要离开大家。今后愿意跟着宋团长的,好好当兵,混个一官半职,不愿意跟着的,好好走,不许败坏我老三省的名声!天地虽大,不容恶人,老三省不死,规矩不变!”

    管账的反托先生拿出山寨的家底,一人一份,分得jg光。有人提出今ri大当家的娶亲大喜,要随份子钱,大家又纷纷把分得的钱财当作份子钱递到了杨爷手里,一时间杨爷身边堆满了金银细软。杨爷命人大摆宴席,请大家喝一杯散伙酒,喝到尽兴时侯突然放声嚎哭,弟兄们先是一怔,随后也哭起来,一时大房子里人人捶胸顿足,桌翻椅倒,碗碟摔了一地。待哭声渐渐稀落,杨爷让金子以新嫂子的名义,又把份子钱一一赏了回去。

    老三省愿意接受张大帅招抚,隐姓埋名,从此金盆洗手,这是件大事。江防团以团长宋向鹏的名义电告大帅府和张学良,请求处置意见。大帅府回电:“同意收编,任杨玉和为江防团少将顾问,每月薪水五百奉票,所部编为江防团三营,由张得胜副团长兼任营长,大小头领各升一级,士兵奖一年军饷,老弱病残愿意回家的,赠十元路费。”老三省的人马喽啰惦着多拿一年的军饷,头目惦着升官,谁也没走。结果张得胜的三营编了四个连,每个连是四个排,五百多号人,加上他带领的飞行队,几乎占了全团人数的一半,士兵们私下里不再叫他副团长,而是改叫他张半团。

    杨玉和杨爷被欧阳洪海安排到了金溪沟,住在胡立山家里,又派胡巧玲去金溪沟教金子做饭做菜,学着说汉族话,把金子从头到脚打扮成一个乖巧勤快的汉族人家小媳妇。胡巧玲得知金子十二岁就让男人上了身,一直不曾怀孕,又到娘娘库请了专门从吉林来镇上坐诊的老中医到金溪沟给金子把脉。老中医不仅给金子把脉,也给杨爷把了脉,之后开了方子。胡巧玲看了方子上的药娘娘库没有,又派人到吉林老中医家的药房去买,大把的花钱,果然得了喜信,过了七月初七,金子怀上了。

    眼看就到九九重阳,欧阳洪海想家了。欧阳洪海在军营训练三营的人马已是一百余ri,虽说不断有兄弟因为受不了没有大烟抽的ri子、或者手头钱紧又不能请财神而选择单飞,但是留下来的已经练成了可以冲锋陷阵的虎狼之兵,而不再是只会吃喝piáo赌的土匪。欧阳洪海想回家去看看家人和杨爷,一是想念,二来心中有事要向赵毅信讨教。欧阳洪海的心事一直是瞒着宋向鹏团长的,一个月前他闲来无事,猎了一只七百斤重的猛虎,想着向已是少将的张学良炫耀,就派两个士兵带了鞣制好的虎皮和晒得半干的虎鞭、虎肾、虎心给张学良送去。张学良收了礼物,回赠了他一支德国造猎枪,同时带给他一封密信:“家父志在天下,善战者重用可期,练兵不可懈怠,一俟战火再起,听我号令,驱之则勇往直前,拚之则虎狼丧胆,方可吞并诸雄,实现一统。”

    第三十六章

    一九二二年,直奉战争打响,张学良就任镇威军东路军第二梯队司令。

    山海关一线,奉命驰援东路军的江防团代理团长张得胜率领一千余众在连绵chun雨中苦苦跋涉。

    奉军入关,初战还算顺利,可是吴佩孚的部队退却是假,诱敌是真,一旦奉军进入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就傻了,道不熟悉,水土不服,一发起冲锋就被吴佩孚的部队依靠碉堡路障像割庄稼似地杀得人仰马翻。到了夜间更要命,奉军往往就地宿营,或住民居、或搭帐篷,放出哨兵就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