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狼行长白山

狼行长白山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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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问台下工兵百姓可否饶他不死,众人大多答应饶他活命。刘建封就和大当家的签了生死状,约定龙虎寨五十四人愿弃恶从善,服从县署,效命刘建封。大会之后,刘建封设宴祝贺龙虎寨一干兄弟新生。第二天,又为五十四人都发了工兵营的衣服和伐木工具,令他们为县城修筑栅栏。这些汉子以往在人前除了恶声恶气、谩骂威胁,难得与普通百姓亲切交流,活得张狂却少有温馨,如今修筑栅栏,老百姓送吃送喝,待如亲人,自觉受人尊重,活得有了人样,干活格外卖力,十几天就把栅栏修筑完成。

    栅栏是用四米多高的黄花松和柞木桦木修筑而成,先把树干埋到壕沟边上,再把两道横的树干在里面把埋好的树干挨个捆好,然后再隔几步用树干往横木上一顶,就算完工。外面看是一道树干一个挨一个的木头墙,攀爬不宜,推倒更难,里面的人可以把树干两边各挖去一块,形成拳头大的洞,即可观察外面的动静,也可以从洞里伸出枪去shè击。

    栅栏完成,刘建封举行授枪仪式,为龙虎寨五十四人授枪,宣布龙虎寨从善士兵正式加入工兵营。大当家的姓高,和弟弟分别担任正副营长,这一营既称高营。龙虎寨算是安图县境内的大股匪帮,得成正果,高家兄弟受重用,影响确实不小。刘建封趁热打铁,写下书信,言明龙虎寨高家兄弟为证,接到书信的匪徒只要能弃恶从善,交出刀枪,既往不咎,愿投工兵营者,悉数重用。正告接信后继续为恶者,执迷不悟必重兵清剿,捉到匪首必定游街示众,于月牙湖边当众斩首。高营派出营中兄弟,拿了刘建封的信凡知道匪巢的,悉数送到。果然数ri后,有匪帮来人持信找刘建封,表示愿降。刘建封热情款待信使,亲自参加改编商谈,促成秫秸垛股匪二十余人下山编入工兵营。有一就有二,众匪本xg大多数都是良善之人,为匪实是走投无路,如今眼见刘大人言而有信,投奔者都有任用,一时趋之者众。到了建县十月有余,工兵营已达五百余人。到了冬天,大雪封江,刘建封亲到江边主持祭江仪式,命林政局长王学武为总管,统率工兵三百人,赶爬犁三百架,拉着红松曲柳、黄柏白桦,浩浩荡荡直奔吉林。一路马蹄烈烈,鸾铃叮当,车队绵延数里之遥。

    再说欧阳洪海被绑到龙虎寨,被拿长鞭子的汉子扔到一个石头砌的地窖里关了十天,除了一个送饭送水的老头,再没有活物搭理他,要说有就是蚊子小咬了。老头给他的吃喝还不错,主食米饭馒头,菜里顿顿有肉,水是井拔凉水。但是一解手他就气得半死,因为地窖里事先挖了个浅坑,用作被关押的人屙屎撒尿,臭气熏得他头疼,蛆虫到处爬,想屙屎没下脚的地方。欧阳洪海心里头明白土匪绑他是为了管他爹要钱,知道早晚能出去,一点不怕。但是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遭这么大的罪。他在心里设计了几十样出去之后报复拿长鞭子汉子的手段,可是他出来的当天龙虎寨就被攻破了,他只是在交换人质的时候见了拿长鞭子的汉子一面,那汉子就被关进了县城的牢房。欧阳洪海捉了一条土球子蛇,溜到木栅栏围成的监狱,想偷着进去把蛇塞进拿长鞭子汉子的牢房,可是狱勇看得很紧,无计可趁,只好作罢。欧阳得志又观察到拿长鞭子汉子每天上午都走到牢房外头晒太阳,就想到做一个大弹弓伏在远处袭击他,可是弹弓刚做好,拿长鞭子汉子已经成了高副营长,领人在护城壕边上修起了栅栏,工地几十号人,不让小孩靠近,远远的用弹弓shè又怕误伤别人,只好二次作罢。

    欧阳得志带人到吉林卖木头,高营留在娘娘库看守县城。欧阳洪海得知高副营长见天带队巡逻,又想到报复,他在高副营长每天巡逻的路径跟着走了一趟,注意到高副营长每到有洞眼的地方都要凑近洞眼往外面看一看,心里想到了专套高副营长的办法。

    这天早晨,炊烟初起,高副营长惦记东城门开门的时候再看看外面的情况,快步奔向东城门。到了城门不远,他习惯的凑到一个洞眼跟前向外观察,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原野,没有一点动静。他转身离开洞眼,正要奔城门,却不知道已经着了欧阳洪海的道,脚下一绊,“噗通”摔了个实实成成的大马趴。高副营长一摔不要紧,肩上背的钢枪也甩了出去,他本能的伸手一抓,正扣动扳机,钢枪“啪”的一声走了火,枪声在清晨的寒冷中格外尖厉。

    没等高副营长爬起来,东城门响起了报jg的锣声,等到高副营长跑到城门,登上哨楼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东门外已经站起来一百多人,各个披着白布斗篷,拿着刀枪,正向后急退。在他们后面,远远的数百人正向前接应,骑兵护卫在两侧,中间的队伍排着整齐的队形。那些披白布斗篷的人退到钢枪shè程之外,转回身,开始冲着城门的方向边走边滚雪球。原野白雪茫茫,厚达二尺,行走不易,滚雪球不难,眼见雪球越滚越大,犹如一道滚动的雪墙,让人看得心惊肉跳。高副营长先是紧急派人报告刘大人和赵经办,接着命令工兵各守一个洞眼,瞄准攻到近前的白衣人,嘱咐大家不要慌乱,听他枪声为号,等敌人靠近时一齐开火。

    高副营长暗暗庆幸,这些披白布斗篷的匪兵肯定是夜里摸到栅栏跟前预备偷袭的,因为无法攀爬就埋伏在城门外面,等着城门一开夺取城门,一举攻城。却不料自己一个跟头摔得钢枪走火,惊动了伏兵,无意中搅乱了这些人的计划。这些人可能以为暴露了,临时机变,偷袭变强攻。他心里话:“有人摔个跟头捡个元宝,老子摔个跟头救了县城!”

    白衣人推雪球靠近了栅栏,藏在雪球下面,一把一把往栅栏的根底下扔东西,扔完东西,点燃了火种,栅栏根底下呼隆隆烧了起来。原来这些人扔的是松树明子,目的是烧倒栅栏,高副营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工兵营虽有五百之众,但是一部在露水河,一部在两江口,三百人去了吉林,县城娘娘库兵力只有一百挂零。如果栅栏烧倒,躲在雪球后面的土匪一拥而进,既使工兵手中有枪也是挡不住的。更可怕的是,娘娘库到处是木头,最怕的就是火,如果土匪劫掠之后放一把火,县城就会变成火海。

    第十章

    栅栏根底下的火焰越烧越旺,眼见整个栅栏都烧了起来,而且有向两边扩大之势。高副营长心急如焚,他命令工兵灭火,可是修栅栏的树干挨得紧密,里面打不到外面的火,一桶水泼上去,缝隙里出去的只有一点点,剩下的都顺着树干的里面冻上了一层,其余的流到地上成了冰坨。

    这时候,刘建封和赵毅信到了东门,有病在身的高营长也被人扶着赶到了,洪吉男边系棉衣的纽袢边跑了过来。高副营长简单说了几句救火的情况,刘建封看着越烧越旺的栅栏面sè凝重。赵毅信这时蹲到地上,点上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大家知道赵经办在想办法,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一袋烟抽完,赵毅信贴着刘建封的耳朵说了些什么,刘建封深深点头,向燃烧的栅栏看了看,嘴角抽动,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痕。

    刘建封命令高副营长立即派人招呼全城百姓先从没有着火的东门木栅栏开始往栅栏底下堆雪,边堆雪边踩实,然后浇水,堆得越高越好,顺着栅栏逐渐往南北西方向延伸。命高营长带病进行巡查,催促监工。命洪吉男负责催促城里的朝鲜人一起行动。要求其余人等立即在着火的栅栏后面再筑一道雪墙,办法是先用积雪堆成一米多高的雪堆,然后搬来木头柈子顺着摆在上面,浇上水,上面再堆雪,再横着摆木头柈子。刘建封和赵经办部署完毕,急忙赶回县属,在县属里坐阵指挥,调度各方。

    长白山冬季滴水成冰,在没着火的栅栏修起雪墙之后,人们就可以站在雪墙上从树干顶端往下浇水来进行防火,树干浇上水就成了白sè的冰柱,火烧到冰柱自然就熄灭了。

    没有办法阻挡火势的一趟栅栏,只好让它燃烧,但是后面的雪墙成了新的屏障。树干烧倒,雪球后面的白衣人趁势推动雪球靠近栅栏跟前,以雪球为屏障,开枪shè击。开枪的同时,几个白衣人爬到栅栏跟前,清理没烧尽的树干,腾出一道十几米宽的缺口。这时有个雪球后面的白衣人挥动三角小旗,向身后接应的队伍发出了信号。

    高副营长带着工兵躲在雪墙后面,在横着摆的木头柈子下面掏出一个个洞作为shè击孔,进行还击。白衣人的枪打得很密,击中木头柈子,使木头柈子飞得半人高,但是没能伤到人。高副营长命令工兵们瞄着清理树干的白衣人打,乱枪齐发,打伤了一个。

    远处,接应队伍里的骑兵发动了,马蹄乱踩在雪地上犹如大江正在开化崩裂,仿佛千百人手撕布帛,惊心动魄的声音压得人出不来气。骑兵五人一组,每组之间拉开约五匹马的距离,快到缺口,竟然五人一齐在马背上跃起,同时站立着向雪墙后面进行shè击,居高临下,当即打死一名工兵。这些工兵虽然都是龙虎寨的土匪,也打过仗,但那都是打家劫舍做买卖、小打小闹,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他们被站在马背上杀人的骑兵吓蒙了,转身拖着枪就要跑。五匹高头大马眨眼间到了雪墙前面,一跃就要跨过雪墙,就在马儿腾空之时,雪墙后面突然飞起了一根横木,径直撞向五匹马的脑袋,想那马匹正在飞驰,哪里收得住,结结实实撞个正着,类似飞机撞鸟,顿时撞得鲜血喷溅,五匹马都摔在雪墙之下。后面的骑兵发现前面的骑兵受挫,急忙勒马,可是如何停得下来,乱纷纷摔成一堆。

    眼见进攻的骑兵受挫,要跑的工兵又重新有了胆量,马上转身趴在shè击孔向摔倒的骑兵和马匹开枪,乱枪过后,缺口处到处是横躺竖卧的马匹和死尸。骑兵退回到钢枪shè程之外,暂作休整,雪墙后面的人松了口气。高副营长汗透棉衣,脸上热气蒸腾,这才回过神,想到看看是谁把横木推到雪墙上去的。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孩子,虽然各个一脸惊恐,但是眼神却有激动和坚毅。高副营长见两个瓦匠抹墙的木架子摆在雪墙两侧,两个架子的间隔与缺口相对,三根长短不一的柞树干紧紧和木架子绑在一起,短的两根在前面支撑,长长的柞木干斜着伸到雪墙外头,柞木干顶端分叉,树杈的中间穿了根绳子,飞起的那根横木两头还绑着绳子,晃悠悠挂在两根长木头之间。

    他明白了,孩子们是顺着柞树干的斜面用绳子把横木拉上去的,没想到正巧拦住了进攻的马匹。他问:“这是谁出的主意呀?”孩子们都不吱声。欧阳洪海以为是这么干闯祸了,就向高副营长跟前走近一步,说:“我出的主意,想咋地吧,冲我来!”石头蛋是哥哥,总要护着弟弟,就拉开欧阳洪海,自己站到前面,说:“这主意是我出的,跟海儿没关系,你要打打我吧!”高副营长曾和两个孩子交手,在石头蛋和海儿心里,并没有把他当自己人。

    这时刘建封带着十几个炮手模样的人过来了,其中一人肩上扛着一门碗口粗细的铁炮。刘建封让人扒宽雪墙的一个shè击孔,把铁炮从shè击孔伸出去,后面搬石头垫起一个简易炮台,扛炮的人手拿火把站在炮台边上严阵以待。退后的骑兵有两匹马冲了出来,直奔缺口,但是到了其shè程之内并没向雪墙shè击,而是shè击挂横木的绳子,把绳子打断,横木啪嚓落在地上。高副营长命令向这两个骑兵shè击,可惜那两个骑兵打断绳子就马上回撤,乱枪没伤到他俩一根毫毛。

    横木落地,骑兵又一次发动进攻,还是五人一队。眼见骑兵就到缺口,刘建封下令点火,铁炮轰隆一震,喷吐出一大团各式废铁,直奔马匹和骑兵兜头杀去,犹如一场铁雨,根本无法躲藏。五个人、五匹马,顿时成了铁刺猬,在雪墙外面惨叫翻滚。炮手们替代工兵守在shè击孔前面,立刻开枪,瞬时间缺口处又陷入了沉寂。

    骑兵又退了,简易炮台一炮就震塌了,炮手们赶紧整修炮台和雪墙。这时候,刘建封注意到雪墙后边一群孩子,眉头一皱,责备高副营长,说:“怎么战场有这么多孩子?伤着怎么办?”高副营长说:“他们是自己来的,打退骑兵的第一波进攻我才发现,正要撵他们走。不过,这些孩子胆子不小,关键时刻一根横木挡住了马队,为守城立了功,大人可要奖赏他们!”高副营长详加介绍,刘建封才注意到孩子们搭起来的木头架子。他点点头,对海儿说到:“这些鬼主意肯定是你小子想出来的,说说吧,让大爷给你赏点什么?”

    不料,海儿老老实实的交代到:“刘大人大爷,你不用赏,我们是着急看外边的动静才想的这个法子,不是为了拦住马,是为了试一试行不行,要是能行,我就准备和石头蛋一边一个骑在横木上,让他们拉绳子帮我俩爬到树杈上,在树杈上边看外头咋回事。”

    刘建封说:“好孩子,我做主赏你们一人一块高丽糖,甜甜嘴巴。打仗小孩子凑热闹是不对的,该打板子,但是击退马队该奖,就饶你们一回。这次奖励不是奖励功劳,而是奖励诚实。你们赶紧走吧,到县属对面的小铺去拿高丽糖,谁去晚了捞不着!”

    孩子们一哄散了。望着伙伴们的背影,欧阳洪海觉得很丢人。他想的是:“一块高丽糖就把你们打发了,没出息!”他要干点有动静的大事。

    到了ri头西斜,欧阳洪海又自己跑回到东门。在雪墙后边,他看见一群工兵正在休息吃饭,就问到:“叔叔,坏蛋跑啦?”一个工兵说:“跑了就好了,一下午他们挨了好几炮,怂了,现在围在外面,还不知道明天使啥损招呢!”欧阳洪海眼贴shè击孔往外看了看,果然没走,这小子心里高兴得砰砰跳。

    眼巴巴等到入夜时分,石榴睡了,欧阳洪海赶紧起身,悄悄溜出了家门。

    他身穿狼皮袄,头戴只露俩眼睛的狼皮帽子,背着小砍刀,揣着弹弓,脖子上挂一个布袋子,里面是石榴做针线活的针盒,外加五十个干泥球。他溜到东门旁边从shè击孔向外一看,雪地上一片篝火,映照得人和马匹的黑影在雪地乱晃。天上是清冷的繁星,微光把他的影子也投到了雪地上。

    他从预先为玩耍方便挖好的小洞钻出了栅栏,伏在壕沟里,亮出了学狼叫的绝活,一时凄厉的声音穿透夜空传到敌营,吓得人和马匹一阵sāo乱。欧阳洪海趁乱像一只小狼那样飞快的穿过原野,躲开了敌营哨兵的视线,钻到了给马匹喂料喂水的后营。那些马都是拴在地上,缰绳挺长,绳子系在木桩上,木桩钉在冻土上。

    欧阳洪海开始做一个平ri里最惹大人生气的游戏,给马匹扎针。他匍匐在地,手拿一根缝衣针靠近马蹄,猛地把缝衣针往马蹄窝里一插,用食指上带的顶针一按缝衣针尾巴,缝衣针刺进了马蹄窝里。马被缝衣针刺痛,踢腾一下,落下时就不敢沾地了。他用这个法子连伤了十六匹马,针盒空了。

    营地上还有四十多匹马,他想了想,又拿干泥球往马耳朵里使劲的塞,每匹马塞两个,不知不觉五十个干泥球用完了。剩下的二十来匹马,欧阳洪海也想祸害,但是鸡叫头遍了,他不能再耽搁,只好作罢。等他回到家里,已是鸡叫三遍。回到床上,他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窗外渐渐发白。

    第二天,雪墙后面的工兵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十几匹马成了瘸马,二十几匹马一劲儿拨拉脑袋,咴咴怪叫,谁的吆喝也不听。骑兵乱套了,折腾到ri上三竿也没有发动进攻,而没有骑兵冲击,指望步兵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上来,死一半恐怕也冲不到跟前。

    到了正晌午时,外面的队伍再次发动了进攻。他们杀了瘸马,把马匹的尸体放到爬犁上,以马的尸体为屏障推着爬犁进攻。由于死马的后背朝着雪墙,肚子朝着推爬犁的人,雪墙后面的炮手shè不到他们,而他们仰着趴在死马身上瞄准雪墙上的shè击孔很方便,这一下优势逆转,炮手们放了铁炮,把死马打成了刺猬,却没伤着人,而进攻方集中shè击伸出铁炮筒的shè孔,打伤了一个抢修炮台的工兵。

    形势立刻危急起来,这些推爬犁的人冲到了雪墙下,开始挖掘雪墙的墙根,这临时用积雪堆起来的墙恐怕立时就倒。啥也顾不得了,高副营长决定拼命,他让工兵们排成一队准备一齐把雪墙推倒,让炮手们排成一队站在雪墙后面准备shè击。前面的工兵齐喊一声把雪墙推倒了,雪块、冰块、木头柈子都压在挖墙的进攻者身上,接着炮手的枪居高临下shè向后一排趴在死马身上的人,转眼间攻进缺口的二十几个人伤亡过半。高副营长得理不饶人,命令工兵调转爬犁,推着爬犁就堵住了缺口,逼得正在雪墙和栅栏之间拼杀的幸存的进攻者只好投降。

    高副营长杀得兴起,索xg命令工兵用死马和尸体把缺口堵住,由于泼了水,死马和尸体很快冻成了一团,成了冰山肉墙。高副营长在肉墙后面高喊:“妈拉巴子,欺负爷没人是不?老子比你们人多,娘娘库老老少少都会使枪,那枪还是朝廷发的,比你们那老洋炮、大刀片强百套!你们和县署斗就是找死,民能斗过官吗?刘大人待人宽厚,我是龙虎寨二当家的,外号高大鞭子,曾经下手绑票刘爷的贤侄,可是刘爷不但容我,还让我做了工兵营长,吃朝廷俸禄。你们也是逼上梁山,也想走正道,还是降了吧?”

    正喊得口干舌燥,高营长过来了。他打怀里掏出一个亚腰葫芦,晃一晃,递给高副营长,说:“喝一口酒润润嗓子,歇歇,不用喊了,王局长带人马上就到,这回一定要包了这帮三孙子的饺子,我要看看他们当家的肚子里是个猪胆还是熊胆!”。

    高副营长喝了几口酒,吧嗒吧嗒嘴,突然亮开嗓门喊到:“我说外面当家的,我实话说,我们王局长王大人带三百jg兵立刻就到!王局长什么人?那是山神爷小舅子!他到了你们非死即伤!还是赶紧投降吧,跟刘大人错不了!要不就快跑,要不然山神爷小舅子发了脾气那就得出大事了!”

    高副营长说的是实话,可是听他说话的人那是都把正话反着听,以为高副营长是故弄玄虚吓唬人。他们又采取了新的办法,就是每四十人为一队,横排为八人,竖排为五人,横排的八人推着爬犁,上面堆着一人高的麻袋,后四排人跟在爬犁后面,五排人进入钢枪shè程之后,轮换着推爬犁,开枪shè击,保持连续火力压制,把躲在肉墙后面的炮手打得无法抬头。

    八架爬犁抵到肉墙上,八个人边开枪边翻过了肉墙,攻守双方瞬时间都成了拳脚肉搏的原始人,随后其余的人也翻进了肉墙,枪支成了刀剑,开枪已不可能,人们拼命厮打在一起。进攻方的第二个四十人方队太厉害了,进了肉墙就把高副营长冲倒在地,随即一帮人都摔在高副营长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高副营长以为完了,第三第四个四十人方队正在向里冲,几百号人压进来非把他变成煎饼不可。这时传来人喊马嘶,接着南北两侧枪声疾如骤雨,成群的工兵们呐喊着冲向进攻者的队伍核心,枪声一会工夫把队伍中间的棉布帐篷打成了筛子。这时,进攻方的队形出现了混乱,后撤变成四散奔逃,冲进肉墙的四个四十人方队被围在了栅栏内外,动一动就死人,只好缴枪投降。是役大胜,缴获各种火枪近百支,大刀扎枪成堆,俘虏一百五十六人。经审讯俘虏知道,这些人是大沙河热闹街金帮总瓢把子九命太岁邹德旺邹爷的人马。

    刘建封甚是得意,命人押了俘虏在娘娘库大街上鸣锣巡游,当时押俘虏的工兵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肩背钢枪,背插大刀,腰系布带,打着十字花裹腿,昂首挺胸,八面威风。巡游完毕,还是老办法,愿意留下的,铭誓从善,不愿留下的,发给路费,最大恶极者,公开杀头。刘建封在县署召开会议,论功行赏,提升高营长为林政局副局长,专务伐木、运送、经营事宜;提升高副营长为营长。建立炮营,委任发炮退敌的炮手凌振邦为炮营营长。每营由五十人增加至七十人,各营营长均有赏钱。一时间娘娘库各家饭店酒肆人满为患,街上到处是喝吐的秽物,一晚上倒有十余伙醉汉滋事打架。

    刘建封在县属摆了三桌,招待营长以上各级官员,正要讲话,欧阳洪海闯了进来,他对刘建封喊到:“刘大人大爷,你办事不公,赏罚不明,你不够意思!”

    第十一章

    刘建封见海儿一脸委屈,很是诧异,忙蹲下身,抚抚海儿的头,问到:“海儿别生气,大爷哪儿不够意思了,告诉大爷。”

    海儿说:“叔叔他们都有赏钱,都有酒喝,为啥我钱钱没有、酒酒没有?”刘建封笑了,刮了海儿鼻子一下,说:“好孩子,听大爷话,拿赏钱要论功行赏,上酒桌要有为有位,你带孩子们拉起横木击退骑兵,本该得赏,但是擅入战场,违反军规,本应重罚,所以功过相抵没赏钱也没酒喝。前天我不都跟你说过了吗?”海儿说:“前天是前天,那我前晚上出城给他们的马挨个扎针为啥不给赏钱?”刘建封没听明白,又问:“好孩子,你说清楚点,你把大爷弄糊涂了,给马扎针是怎么回事?”海儿说:“给马扎针都不知道,大爷你真是老赶,就是给马蹄子窝里扎一根针,让马一走就疼,好好的马一眨眼就成了瘸子!”

    这时新上任的高营长高大鞭子过来了,他有些激动、有些惊异,瞪着大眼珠子问海儿:“说实话孩子,金帮的骑兵真是你用针扎瘸的?”海儿胸脯一挺,“撒谎是小狗!我还给他们的马耳朵里塞了泥球呢,让那些马听不见乱扑腾!”高大鞭子紧紧抱住海儿,伸手狠狠打了几下海儿的屁股,喊道:“刘大人、赵大人、王大人,退敌功臣在这儿,海儿才是昨天击退金帮的大功臣,不是这孩子把金帮的马祸害了一大群,我们顶不到王大人赶到,这是必须重赏的少年英雄,赏钱得比一个营的赏钱还多!”

    刘建封听了也很激动,他往一只白瓷碗里倒了一碗底的野山葡萄酒,递给海儿,给自己倒了半碗,半蹲着举起碗来,说:“建封不才,谨代表全县父老敬少年英雄一杯,不知英雄意下如何?”欧阳洪海学着大人的模样,端着碗和刘建封的酒碗一碰,说:“不敢当,谢刘大人大爷!”他自做老成的小样甚是滑稽,逗得人人莞尔,唯刘建封不笑,依然神情庄重。两人干了一碗。

    刘建封没给海儿赏钱,而是发动士绅,筹集了一笔钱,为学校四十余名孩子每人做了一套校服。这些校服样式仿照的是奉天新军的制服,布是ri本洋布,胸前一排铜扣,袖口两道红杠,裤子两侧装饰红道,唯有帽子不同,不是小船似的大盖帽,而是像个扣过来的水桶。刘建封提出让孩子们参加军事训练,成立童子军,以利乱世中孩子的成长,为强国守土集聚生力,县属各级官员均表示赞成。童子军成立之ri,刘建封亲到学校为学生训话,指导学生排队cāo练,认命石头蛋张东山为童子军总帅,任命王洪海为副帅兼军旗手。亲授王洪海大清龙旗。童子军不分男女,在街上每ricāo练行军,模仿德国人的行军队列,横竖成排,踢腿摆手,甚是威武,引得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学校一时报名者挤破门槛,学生达到一百六十余人。洪吉男办起了一所朝鲜子弟读书的学校,亲任校长,有学生十六人,也每ri带学生跟在童子军后面练习队列。他给欧阳洪海增加了一样功课,学习朝鲜话和文字,交换的条件是秘密带欧阳洪海学习shè击、枪械修理和野战军事。

    接着刘建封又组织巡jg,以参战炮手为骨干,第一队称中区队,任打死金帮两人的炮手余三旺为巡长;第二队称东区队,任打死金帮三人的炮手水再兴为巡长;第三队称西区队,任打死金帮一人的炮手秦永明为巡长;第四队为南区队,任打死金帮一人的炮手申得田为巡长;第五队为北区队,任打伤金帮两人的炮手郝事诚为巡长;中区队人数最多,一百有余,其余各队都在三十人上下,共计二百二十八人。巡jg队人人配有战马,时时荷枪实弹,各区队按划分区域组织巡逻,白天晚上轮流值班,任务就两项,一是严防金帮偷袭进犯,二是随时准备上阵迎敌。

    这时又传来好消息,吉林延吉边防局因部分要隘划归奉天省,原驻守安图境内要隘的驻防队全部拨归刘建封指挥,任刘建封为统带,共拨给两哨人马,计二百人。这二百人亦是马队,平ri训练有素,马上奔驰,挥刀格斗,举枪shè击,虽然不及炮手娴熟,但是足可以投入战斗。

    刘建峰此时大有兵强马壮之感,林政局工兵加上巡jg和驻防队已近一千四百余众,而且人人皆有钢枪或火枪,骑兵已有四百余人,都是骑术jg湛的炮手和正规军。入夜时分,寒风凛冽,窗户纸在风中哗哗作响。刘建封就着豆油灯翻看厚厚的花名册,突然有个感觉,九命太岁邹德旺邹爷正跪在地上等他发落。

    大沙河热闹街可是个“逍遥在我天不管”的地方,只要不入金帮,就是天不管地不管的游神,但是做游神得有大把的钱,没钱的还得入金帮,不入金帮没有饭吃。热闹街比娘娘库人多,不过没有种地养牲畜的过ri子人家,只有喝酒的酒馆,赌钱的赌场,卖ri用品的小铺,加上卖水的、掏粪的、杀猪的、卖膏药的,都是清一sè男人在做买卖。要找女人得到院子里去,不过兜里得揣着让她们用牙一咬就有牙印的金子。热闹街的女人只认金子,有金子是爷,一宿有十个姑娘上赶子伺候你,没金子小心挠你个满脸花。热闹街绝大多数都是俩肩膀夹一脑袋的跑腿子,这些跑腿子都是干一样买卖,拿自己小命换女人稀罕的金子,再把一些金子塞到女人的被窝里。

    邹爷是金帮会房的总瓢把子,在金帮说一不二,依照会房的规矩管理手下四千多人。刘建封为探清邹爷的虚实,有意避开娘娘库的人,派神泉岗的郭宝义手下到金帮里找活干,以便打探消息。

    郭宝义的手下在热闹街待了一个月,故意干活不撒愣,让金帮管事的小头目给撵了出来。回到娘娘库,郭宝义的手下告诉刘建封,听人说邹爷年轻时是个混混,在天津老家帮人讨债勒索帮闲打官司混ri子,寻衅斗狠,惹事生非,弄到钱无非是白ri寻醉、夜晚,是个人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角sè。他是在天津混不下去才到东北来的。

    据说有一次邹爷帮闲打官司,碰到了硬茬,对方请了个更狠的角sè来找他挑战。邹爷见来挑战的这小子瘦小枯干、浑身少肉、一脸要死的大烟鬼做派,就没看得起过来挑战的汉子,戏称人家“大烟鬼”,以为自己一泡尿就能把“大烟鬼”淹死,牛皮吹破天。俩人交手,不是比武艺,而是比凶残,邹爷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用手指从通红的铁匠炉里捏了一块焦炭,不顾手指滋滋冒烟,用焦炭点燃了嘴上叼着的烟卷。他把焦炭扔进铁匠炉,吸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戏谑的看着“大烟鬼”。那“大烟鬼”也不含糊,挽起裤腿,也从铁匠炉里捏出一块焦炭,放在大腿上,等焦炭变凉,竟从兜里掏出一瓣蒜来,再掏出一把小刀,用小刀拨开焦炭,把烫熟的肉割下来,就着蒜瓣吃了下去,如是三次。邹爷饶是心狠手辣,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吃自己肉的人,心里已是气馁三分,知道自己做不到。那“大烟鬼”咄咄逼人,又从铁匠炉里拿出一块通红的铁板,用手端着铁板,从大腿上割下一块肉,放到铁板上烧烤,还向邹爷要盐面和花椒粉,腿上血流如注,脸上谈笑自若,让周围观看的人怀疑其不是人类。邹爷知道自己遇到了克星,脸没了,以后在街面上立棍只有挨打的份,混混要是没人怕那就是癞皮狗,而现在他成了笑话,再没有人怕他了,恐怕小孩子都敢朝他吐唾沫了,只好渡海闯了关东。

    邹爷到了吉林桦甸,在夹皮沟韩边外的地盘找了份给赌场看场子的营生,每ri夹着尾巴做人。也是该着他出人头地,这一天韩边外韩爷到赌场散心,和人掷骰子赌大小,连投连赢,要大得大,要小得小。这韩边外发迹之前本是赌场的常客,因为欠了太多赌债,不得已才逃到夹皮沟,却因迭遭奇遇成了关外的金王。他的随从手下都愿意赢他,因为赢钱可能重用还有赏,但是韩边外赌技高超,一般人很难胜他。韩爷赢得无趣,正要离开,陪伴他的唱“转桌子戏”的相好小秋红看着又心疼又着急,就嚎唠了一嗓子:“各位朋友,韩爷今儿财星大吉,想散散心,我出一百两银子做赌本,掷骰子赌大小,一局三次,凡是能赢韩爷一次的,赏银子二两,赢两次,赏银子五两,赢一局赏银子二十两,赢两局,赏银子五十两,连赢三局赏银子一百两。”

    邹爷混在天津,吃喝piáo赌原是每ri的功课,在这关东山夹着尾巴做人早就觉得技痒难耐,可是兜比脸干净,没钱只好忍着。他见小秋红设的赏不用本钱,能赢就行,而且能借机认识交往韩爷,就决定赌一把,转转时运。韩爷见邹爷年纪二十五六,眉浓目朗,天庭饱满,觉得有一丝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先已经喜欢上三分。邹爷请韩爷先摇骰子,自己猜点数,韩爷把四个骰子摇了一阵,扣住山核桃木做的骰子筒,示意邹爷猜一猜,邹爷笑笑说:“韩爷果然财星高照,寻常人真的没法猜,筒子里的点数只有一点,说出大小就没意思了,这是韩爷恩典,露一手给大伙开开眼界。”韩爷脸上微露笑意,点点头,拿起骰子筒,四个骰子果然摞成一摞,最上面的只有一点。

    韩爷摇三次骰子,邹爷猜中三次,每次点数都猜个正着。轮到邹爷掷骰子,韩爷来猜,却没猜到,因为骰子筒拿起来,底下的三个骰子围成了底座,上面的一个骰子却是尖头插在三个骰子中间,立了起来。韩爷得遇对手,甚觉过瘾,连和邹爷赌了几十次,直到ri落西山,掌灯才扔下骰子、张罗吃饭。邹爷一战成名,做了韩边外身边的赌技教头,韩边外一有空闲就和邹爷切磋赌技,渐渐成了忘年之交。

    邹爷可不愿意光陪着韩爷掷骰子耍钱,他要做金帮的人上人。正好有一年热闹街去了几个身穿长袍、脚蹬木板鞋的ri本浪人,在热闹街横着膀子乱晃,又是测量又是绘图,喝了酒就在大街上唱歌撒尿,见了年轻的女人就像泡卵子猪似的撒腿就追,一旦撵上就抱过来乱摸乱啃,祸害了好几个院子里的姑娘。

    这几个浪人会房收拾起来那是老太太捡鸡蛋——手拿把掐。可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是驻扎在朝鲜的ri本军队,会房实在惹不起。ri本军队有枪有炮,打得老毛子都不敢炸翅,而且占了朝鲜,正像吃惯了人肉的豺狼冲着膏腴之地的长白山伸出舌头、滴答着涎水,真是瓷器店里捉耗子——生多大气也不能为出气舍了本钱。院子里的姑娘有个叫梨花的,是会房大掌柜方爷方德英的相好,让几个浪人堵到了窄胡同里,整整糟践了一下午,最后姑娘是光着身子爬回了院子里。这件事彻底激怒了方爷,院子里的姑娘虽说是人尽可夫,可她也是人啊!何况梨花还是方爷最稀罕的枕边人,你小ri本就是算泡卵子也不能可一个母猪折腾吧!方爷就带了人去找那几个浪人算帐。可是方爷和他的手下还不知道ri本人的厉害,赤手空拳就去了,要和ri本人斗真功夫,没想到ri本人在居住的院子里藏了机关枪,枪口就对着两排高杖子夹成的胡同。那胡同足有二十米长,方爷和他的手下到了门口,刚要叫门,房门突然洞开,一挺机关枪雨点似的向方爷和手下疯狂乱shè,当即把方爷打死,几个手下也随后殒命。幸好有个会兵叫李双柱,背了一个兄弟的尸体当挡箭牌,冲上去把方爷的尸体抢了回来。

    韩边外痛失兄弟,自然要报仇雪恨,可是他又不愿和ri本人公开叫阵,真的给了ri本人口实,惹得ri本人进到中国来,那就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无辜遭殃。邹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