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盼君

盼君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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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绪为依归,世上有你,才懂方向……”

    没了她,他会茫然得不知如何度过往后人生,不知还能为谁而活……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心话,原来,他爱她如此痴狂。

    她闭上眼,默默落泪,为他心痛。

    “所以盼儿,算我求你好吗?把药喝了。”他端来第二碗刚熬好的药汁,含了倾身渡入她口中。

    泪,不曾断过。她启唇,饮下了药汁。因为懂得,她身上有他的冀盼,他的人生……

    她,不能死。

    孩子没了。

    盼儿小产,病了一场,虚弱地卧床调养。

    七月夫妻,宛如梦境一场,醒来,什么也不留。

    也好。

    他亲手葬了那已然成形的血胎,笑着落泪。与她之间的最后一丁点血脉牵系都断了,断得干净俐落,她更能无罣无碍地追寻她的幸福——

    在能够下床走动时,陆盼君不顾旁人阻止,撑着虚弱的身子,坚持前往陆氏祠堂。

    岁儿说,哥哥这几个夜里,都躲在祠堂里,亲手刻着他孩子的牌位。

    她站在祠堂外,他没发觉,一笔、一划、深重地刻镂,神情空茫而忧伤,刀锋划伤了指腹,他浑然未觉,和着血,流着泪,刻着。

    陆氏子孙

    敬萱之牌位

    父

    陆祈君

    母

    陆盼君立

    抛下刻刀,他捧着牌位,无声痛哭。

    他不是不在乎这孩子,只是在她的性命之前,他不得不舍,亲自喂下汤药,亲手结束孩子的生命,他所承受的痛,比谁都要深重。

    做了选择的不是她,痛与罪他先了一步承受下来,在她醒来之前,一切已然结束,可亲手接过自己绝了生息的孩子,看着成形的血胎,他又该是何等心情?

    难怪,他每夜无法成眠,呆坐祠堂伴着孩子到天明。

    来到他身边,掌心轻搭上他颤动的肩,他仰首,来不及掩饰的泪滴落她掌心,他狼狈欲避,她不让,扳回他,紧紧搂着,收容他的泪、他的恸。

    这是头一回,他从不在她面前落泪,再多的苦总藏着,不教她知晓。

    “是男孩儿?叫敬萱吗?”

    “是……”嗄哑的嗓子应道。

    敬萱。

    纵使无缘来世上一遭,仍要孩儿谨记椿萱,莫怨爹娘。

    他周身散了一地的婴孩用品,全是她一针一线备上的,一旁火盆烧着,余烬未熄。

    她默默拿起婴孩肚兜,往火盆子里堆,一岁衣物、两岁、三岁……两人一同烧尽了足七岁的衣物小鞋。

    她问:“这样,应该够了吧?”一直到七岁,都不怕萱儿在那里冷着、没衣裳穿。

    “是够了。”她准备了很多,萱儿看见,会开心的。

    “那,咱们回房去了,好不好?”她不愿将他一人独留于此,孤单承受失子之恸。

    他起身,扶了身子犹虚的她回房,躺下安歇后便要离去。

    “你去哪?”纤指牢扣他手腕,没放。“你的床、你的枕在这,空着。”

    他没争辩,依言躺下。

    他好累,身与心已不堪承载。

    闭了眼,便再也撑不住倦意。数日来总是一合眼,便听见孩子哭声,痛楚夜夜囓食心房,不能睡,难以合眼。

    她温柔掌心轻抚,暖暖温嗓滑过心扉,奇异地抚平疼痛。

    “我在这儿,你好好睡。”一直以来,总是他在守护她、怜惜她,如今,换她来守护他、怜惜他的伤与痛。

    数日来,他头一夜安睡至天明,在她怀中。

    第十章

    哥哥又避着她了。

    她心里明白,他若存心避她,她是怎么也见不着他的。

    没法儿,只得求助爹娘、福伯,甚至连岁儿都帮上一把了,偷偷跑来向她密告哥哥的行踪。

    “刚回来,在书斋是吗?”她拎了裙摆前去寻人,再耽搁片刻,又不晓得得上哪儿去找人了。

    陆祈君拿了几张单据,正要再往店铺子里去,开门一见那道朝这儿来的身影,转身便要避开——

    “陆祈君,你敢走!”

    他步伐顿了顿,她走得急了,犹虚弱的身子不堪负荷,步子颠晃了下,仍是坚定走向他。

    他暗暗握拳,忍住不上前去搀扶。“你身体还虚着,不在房里头静养,跑出来做什么?”

    “找你。”他不避她,她又何须四处跑?

    “我……我还得回铺子里忙,有事晚点再——”

    “陆祈君,你是懦夫。”不待他推托之词说完,她温柔低斥。

    “……”是,他是懦弱,害怕面对她。

    婚姻,一纸和离书已然结束。

    孩子,一碗汤药归了尘土。

    情爱,一生不曾拥有过。

    如今他俩之间,还剩了些什么?是什么也不留了……

    情急中说了那些原是一辈子也不打算让她知晓的话语,他已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不想……面对相顾无言的忧伤,害怕见到她愧负的眼神……

    “为何没勇气听我把话说完?”他就这么绝望,丝毫不想再为他俩的将来努力?明明……都坚持那么久了。

    他叹息。“好,你要说什么?我听。”

    “我有东西要给你。”她自袖中取出早已绣妥,却始终无法交至他手中的绣荷包。“这我答应要为你裁制的,你收着。”

    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他垂眸,掩去那抹黯然,接来绣荷包瞧了眼。

    最后,她还是只绣了只鸟,单飞。

    她终究,没能坚持比翼双飞……

    “我后来想了又想,懂了你的意思。比翼,又名鹣鹣,一目一翼,不比不飞。于是,我绣成了对的比翼双飞。”

    陆祈君细瞧,果然一旁绣了小字——比翼成双,相得乃飞。

    他呼吸一窒。

    她这意思是……

    心乱了,双手竟颤抖得握不住绣荷包。

    柔嫩掌心怜惜地包覆住他。“我找了好久、好久,寻那与我相契相合的一目一翼,曾经以为就是武哥了,可在他之前,那最初教我动了心却硬生生拔起情苗的人还在我心底,扎了根,七月恩爱夫妻,不能忘。

    “哥哥,我答应过,要与你直到百年。咱们离百年还有好长一段路,一目一翼,你要我去哪里?我不能飞——”

    这番话,多教人、心动……

    若在更早之前,她如此对他说,他这一生死也无憾了,可偏偏……

    他退开,神情不见欢悦,扯开唇角的浅浅笑纹里,竟藏了抹哀伤——

    “盼儿,你无须如此。”爱与不爱,如何作假?如何勉强?强迫自己说出违心之论又是何必?他不需要她的愧疚。

    他不信她!

    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他以为她在安慰他。

    “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冷然抽了手,拉开距离,避着她。“这些真心话,陆武回来之前,你为何不说?这些真心话,我递和离书时,你为何不说?这些真心话,你有太多太多机会可以说,为何偏偏是我舍了孩子、对你道出心意时,你才来说?盼儿,失去孩子,我确实心痛,可我就算一无所有,也不会希望你放弃自身的幸福同情我。”

    “我不是在同情你!”天,他是想到哪里去了?她又慌又急,他的神情告诉她,他又被她伤了一回——

    “哥哥,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我和武哥已经过去了,我心里头的人是你,真真确确——”

    “若真是我,为何见了陆武,就全然忘了我、忘了有孕在身,急着寻他?为何在陆武面前,连瞧我一眼都不敢?为何那些个夜里,背过身无法面对我?为何……为何连我的名,都不肯喊……”那每一声哥哥,都在提醒他,只是兄妹,她心里头的人不是他……

    “不是的!我急着寻他,是因为开心他没死,不是心里头还恋着他。我不敢在他面前与你亲密,是因为我愧疚,终究是我负了他,他为陆家几乎连命都没了,我、我会觉得愧对他呀!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那时心里头太乱,没能顾及你的心情,以致伤了你……我真的好笨,经过那么多事情,才发现心里头一直有你,不曾抹去过……”可是,来不及了吗?他已经死了心,对她太绝望,再也不肯相信她了……

    “盼儿,别哭。”

    她哭了吗?探手一抹,才惊觉满脸泪痕。

    他始终远远站着,凝视她。她心一酸,泪掉得更急。

    他不肯靠近她,不再为她拭泪了,那样清冷的眸光,瞧不出情绪……

    她慌了,又急又怕。“我喊惯了哥哥嘛!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喊就是了……你说你不想要一个无法全心全意看着你、爱着你的妻子,我可以,现在我可以了!你不能赶我走——”泪水淹没了嗓子,她蹲下身,痛哭失声。

    怎么办、怎么办?她让他等得太久,太失望,心已冷绝,不再期待了——她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他相信,她是真的要他,不是同情,不是亏欠——

    一双臂膀伸来,将她搂入怀中。“孩子似的,哭成这样也不怕被人笑话。”他叹息,心怜地为她拭泪。

    “那、那你相信我嘛……”抓牢他手腕,泪颊偎腻而去。

    这不吃定了他吗?

    “我要说不,你怕是会淹了陆府。”他笑喃,俯下头,啄吻泪颜。“乖,不哭,没事了。”

    那个她所熟悉的他又回来了,温柔、宠溺,有时带点无可奈何,但一定会有满满、满满的包容。

    “我就知道——”她破涕为笑。“你每次都不会舍得恼我太久,因为哥——”双手捂住嘴,怯怯地瞧他一眼。

    他没听到吧?

    “想喊就喊,掩饰什么。”称谓不过就是两个字,心里头若认他是夫婿,那称呼便不会灼了心。

    “你刚刚看起来好冷漠。”那眼神她从没见过,像是没有情绪的陌路人,害她以为,他真绝了心要与她了断……

    他无奈,轻叹。“因为我不确定,你话中有几分真实。”不能透出丝毫情绪让她察觉。

    就如她难产那日,说了太多,成为她心上的重担。

    事后,他一直懊恼不已。

    袖口被人扯了扯,他垂眸,听见她小小声说:“和离书我一道烧了给萱儿,要他替爹娘收着,你若要,百年后找他讨去。”

    他一顿,收紧臂膀抱牢了她,轻轻应声。“嗯。”

    踏着月色回房,行经拱桥,假山旁隐约传来细细声响,陆祈君止住步伐,认出那是妻子的声音。

    年幼时,他常与盼儿在这玩耍,年纪稍长,约莫他七岁、她三岁,已觉捉迷藏是种好幼稚的行为,可盼儿爱,他也装出好有趣地陪着她玩,不能藏太好,她会找不着,也不能藏得太敷衍,她会不开心,每回总教他伤透脑筋。

    一直不曾让她发觉,其实他若有心要躲,她是怎么也找不着的。

    有一回不小心藏得太隐密,躲在假山后的岩洞,她找不着,以为哥哥不见了,哭得好惨。他抱住她哄了好久,拚命保证会一直在她身边,不会教她找不着,她这才破涕为笑。

    事实上,他们的迷藏游戏始终没结束,这些年他一直藏着自己,因为藏太好,她始终没看见他,也没找着,甚至不晓得他藏起来了,最后心慌哭泣地走向另一人,放弃寻找,将他遗忘在假山后的岩洞。

    这迷藏游戏玩得太久,久到他都不知如何收尾。

    女子声音逐渐流泄哭意,趴在那安静伫立的男子肩上伤心啜泣,对方在她耳畔低喃了什么,他听不见,也不想知道,默默退开,没惊扰了他们。

    回到房中,倒了杯茶水啜饮,耐着性子等她回房。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房门推开,她眼睛红肿,鼻头也红通通地走了进来。

    乍见他,她略略一愕。“不是说与人谈事情,晚点回来吗?”

    “改了期,就早点回来陪你。”

    “这样啊——”她脱了披风,转身放置。

    “陆武有何打算?”

    身后传来这句,她一个惊吓,没放妥的衣袍掉落地面。他——看见了?

    她一阵心虚,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一急,反倒不知从何解释起。

    他放下茶盏,瞟了她一眼。“盼儿,过来。”

    她慢吞吞移动步伐,频频偷瞧他,实在瞧不出所以然来,内心忐忑。

    他对她已经很没信心,要再生波澜,这回怕是她说破嘴、哭干泪他都不会信她了……

    一伸手,直接朝纤腰一拦,将她抱坐腿上。“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

    若仍存疑,当时便会转身退开,既然上前抱住她,相信她心底那人是他,便不会胡乱猜疑,那是伤害盼儿,也羞辱自己。

    是吗?他信她?没胡思乱想?

    “我只是……去跟他说清楚。”今生,是她负了他,早已决定关上心门,不碰情爱,若换了别人,她可以守住,用一世追忆他,她知道她可以,偏偏那人是哥哥,在他之前便已住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十八年来待她情深义重的哥哥,关了心门,才发现他始终在她心底,不曾移出……

    他懂得的,若说哥哥看着她多久,他便也看了她多久,她的心、她对哥哥的依恋,他不会不懂。

    他说不怪她,她的心,本属陆祈君,一切只是回到原点罢了。

    是这一句,令她心酸,这男人,她愧负甚深。

    “他说……要离开这里。”她小小声,告诉夫婿。

    陆祈君挑眉。“这是他的决定?”

    “嗯。我后来想想,让他走,去找另一个值得他真心相待的好女孩,这样对他比较好。”总是看着她,他会很难释怀。

    依他看来,陆武恐怕不是这么想。他走,应是怕扰了她,影响他们夫妻的生活。

    他没说破,就让她这么以为,心里头会好受些。

    陆武非池中之物,甘心屈于人下只为盼儿,如今无所执恋,做下离去决定他并不意外,或许有朝一日再相见,他已是人上人。

    他收紧双臂抱牢了她,细细啄吻。“这是最后一回,往后不许在别的男人臂膀上哭,听懂没?”

    他佯怒恫吓,盼儿被他饮醋口吻惹笑,嫩颊贴着他,偎腻缠赖,嗓子娇甜。“听懂了,相公。”

    绕了一圈,她仍是回到最初这个男人怀里,对他的依恋,从一开始便有,恩情、亲情、爱情,点滴汇聚成太深刻的情感,往心底刻镂痕迹,分不清何者为多,却明白,这一生已不能无他。

    她的恩人,她的兄长,她的——夫君。

    尾声

    陆盼君相当苦恼。

    身兼陆家掌上明珠与少夫人,被所有人当宝似地捧在手掌心里,三千宠爱犹不足以道之,真有啥事,眉头一皱也有人立即为她处理,可坏就坏在——那是极难为情、无法宣之于口的羞人事儿啊!

    她要如何埋怨,她的夫君不与她行周公之礼,每夜亲密相拥入眠,此外就再没别的了。

    就连亲吻拥抱,都极为自制。

    她曾想,她小产身子犹虚,需要调养,于是他等待。

    可都半年过去了,他仍无表示。

    他经常往祠堂里去,一待便是大半天,陪陪儿子,与他说说话。这些她都知晓,她好想再为他怀上孩子,填他失去萱儿的忧伤。

    这种事,要如何启口?

    她实在没脸邀丈夫与她生孩子呀!

    忍住满怀羞意,总算提起勇气向娘请教这类闺房之事,娘亲沈默了好久,很轻、很轻地咕哝:“我只有把自个儿灌醉到啥都记不住,才有胆对你爹乱来。”

    说起来,她们也是半斤八两啊。

    灌醉吗?

    她想起那一夜,他醉后模样。

    平日,他自制力好得跟什么似的,醉后才能卸了防备,流泄心绪,那激狂热烈的索求样儿,完全不似乎日温文淡定。

    唔,或许她可以再试试这个。

    当陆祈君回房,瞧见的便是她对着一桌子酒菜,又是苦恼又是皱眉,摇头又晃脑。

    怎么?是这桌酒菜忒教她伤神?

    “怎么,很难吃?”他上前轻问。她的神情就像是难吃得不知该拿这一桌子菜如何是好。

    “呀!”她惊跳起来,见是他,拍拍胸脯,嗔他一眼。“你吓着我了。”

    “抱歉。”她是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他推门进来,在她眼前晃半天她都毫无所觉。

    “哥哥,你坐、你坐。”她还是喊惯了哥哥,改不了口,见他也不在意,便由着它去了。

    陆祈君瞥了瞥一桌子酒菜,全是他爱吃的,再瞧了瞧她,满腹狐疑。

    她眼中有不容错认的热切光芒,可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盼儿,我吃过了,现在不饿。”

    “咦?”忙布菜的银箸一顿,转而斟上满杯水酒。“那,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打许久以前,非必要他已不碰这名为“穿肠药”的玩意儿,真得饮上也是小酌两杯,她明知他心上的忌讳仍热切劝酒,必然事出有因。

    怕他不喝,她先干为敬了。

    他不动声色,顺了她的意,饮尽杯中水酒。

    一沾唇,便知不妙。

    糟,是一日醉。

    两人同时脸上一变。

    她、她明明是要拿酒窖里的桂花酿……

    娘说,那酒性温润,不伤身子,她本是盘算,依她酒量可应付他个数杯不成问题,可一日醉……

    顾名思义,是一杯即醉,一醉便是一日。

    她暗暗叫苦,欲哭无泪。

    陆祈君暗运内力,将酒气逼出,勉强可保持个七分清醒。可她就不同了,不一会儿便视线模糊,晃着身子坐不住了。

    他接下她,娇躯软软倒入他胸怀。

    “哥、哥哥?”揉揉醉眼,蒙胧中看得不甚分明。

    “对,是我。盼儿,你还好吗?”

    “不好,很不好。”头昏昏,她娇憨地噘嘴,软软撒娇。“哥哥抱。”

    他温柔一笑,回应迎上来的朱唇,啄了一口,再张臂抱牢她,将她送上床榻。“咱们睡了,好吗?”

    睡——对,她好困,可是她不要睡!

    不安分地拍开他拉来的锦被,爬到他身上去。“你抱我。”

    “好。”没抱怨被压着胸口,他宠溺地圈抱细腰,迁就地低哄趴在身上的醉娃娃。“这样可以吗?”

    她摇首。“不是、不是这样……”

    “嗯?”抱还有分很多种吗?

    往上探抚的小手,好忙碌地解他衣衫,陆祈君微讶,抓住细腕。“盼儿,你做什么?”醉糊涂了吗?

    “生娃娃。”

    生——他呛了呛。是她说错,还是他听错了?他的妻子邀他生小娃娃?

    “盼儿,你醉了。”他哄孩子似地轻轻拍抚。“盼儿好乖,咱们睡觉好不好?”

    “不好。”醉后的妻子特别拗,赌气地咬他唇片、下巴、颈际,胡乱吮吻一通。“我才没醉,我是要灌醉你,然后这样……再那样……你醉时就会配合了……”

    这样……再那样?好遐想无限的字眼。

    “如果我没误会你的意思,你现在是说,那一桌子酒菜是为了灌醉我,好对我乱来吗?”他哭笑不得,重复确认她话中语意。

    “对。”她用力点头。“所以你乖乖的,不要动喔,一下子就好,不会太痛的……”

    他喉结滚动,硬是吞下欲出口的成串笑意,力持平稳地告诉她。“小盼儿,这种事我很难不动,还有……痛的应该不会是我。”最重要的是,要真一下子就好,哭的应该会是她。

    她歪头想了一下。“也对,初夜好痛,那时怨死你了。”

    他眸心一黯。“我知道。”那是他心底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亏欠,即使后来两心相属,也始终跨不过心障,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怕……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嘛,我很爱、很爱你呀。”噘起小嘴啄了他一记、又一记。“而且,爹娘很想抱孙儿……”

    他蹙眉。“谁给你压力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想替你生孩子。”她垂眸,枕靠他肩窝,轻音渐轻。“我知道你很想萱儿,我知道的……虽然你嘴上不说,但是萱儿的死让你心很痛,你痛,我又怎么会好受……我是你的妻子,你的每一分悲喜,也是我的……如果可以有个孩子,你会开心些吧?是男是女都好,只要能为你传承香火,与你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我会很开心、很开心,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微弱的声响,隐没在他胸臆间,终至沈寂。

    等了许久,肩窝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垂眸一瞧才发现她睡着了。

    原来,盼儿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吗?她想要个孩子,想与他落实夫妻名分,同担悲喜……

    天,头好痛——

    陆盼君呻吟醒来,抚着额坐起身。

    一双手探来,指尖轻巧地替她按压脑际岤道。“清醒些了吗?”

    “唔。”舒服地将身子往后倾,枕靠在那熟悉的胸膛中。“我醉几个时辰了?”

    外头天色仍暗着。

    “一日夜了。”

    “什么?!”她坐直身,惊跳起来。

    他失笑。“何必如此惊讶?都敢拿一日醉当水喝,这事应在预料之中吧?”

    问题是……她想灌醉的人是他呀!

    低头朝被子底下瞄一眼,衣裳有些乱,但大致还算完整。

    结果他没醉,却反把自己给灌醉,然后莫名其妙睡了一日夜,啥事儿也没发生。

    她简直想哭了。

    陆盼君,你真是蠢!

    陆祈君倒了杯水给她,柔声问:“饿不饿?一日夜没进食,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她摇头,此刻只沮丧得想哭!

    这事儿,她一辈子不过就这么一次勇气,再也没脸做第二回了!

    “那好,咱们谈谈。”拿开她喝了一半的杯盏,坐到她面前,将柔荑合掌中,神色无比认真,又无比温柔。“盼儿,你想与我行夫妻之实吗?”

    “呀!”她惊呼,娇容瞬间爆红。

    有、有这么明显吗?

    他问得好直接,直接得……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持续红着脸,答不上话。

    “盼儿,我是认真的。”眸底无一丝戏谑,他正色道:“我一直以为,你还需要再多些时日去调适心情,因而不能莽撞索求。那桩意外——”

    她抬手掩住他的唇。“说好不再提的!”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回。”拉下她的手,续道:“纵使如今心意相通,亦不能抹去我曾强取豪夺的事实,是伤害,就会在心底留下阴影与伤痕,我不确定那道伤是否已弭平,不确定你是否已准备好,在那之前,只能谨慎守着那道界线,不能碰触。”曾经错过一回,他不愿再勉强她,一丝一毫都不能。

    原来,他一直认定那是禁忌,体贴着不去碰触,怕揭起旧伤,教她忆及那一夜的难堪屈辱吗?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她用力摇头,再摇头。他那样待她,她只记得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深情,早就无伤了。

    他浅笑,倾身柔吮嫩唇。“那么,咱们当夫妻吧,真正的夫妻,好吗?”

    她点头,笑中带泪,主动回吻。

    他欺身将她按回床褥,肢体缠腻。

    拂去外衣,细碎的吻落在滑腻裸肩,凝视身下衣衫半褪,含羞带媚的娇躯,他热了眸光,不敢相信,他真的等到她了。

    “盼儿——”他浅浅低吟,幸福喟叹。每唤她一声,都是心底最深的念与盼,几乎用了将近一辈子的岁月在等待。

    胸房难以言喻的浪潮激荡,终于教他失了自制,热烈纠缠、深吻,几欲将她揉入骨血地拥抱索求。

    “我……爱你……”陷入g情的低哑男音,忘情流泄呢喃。

    她听见了,动容地以拥抱回应,心贴着心,感受熨贴而来的赤裸身躯,那是他的温度,他的脉搏跳动。这是她头一回,与他如此亲密,毫无阻隔,连最初那一夜都不曾。

    她牢牢地、牢牢地抱紧了他,感受他的灼热深入体内,那一瞬的充实满足,令她悸动得泪眼蒙胧。

    这是她的男人啊——

    “比翼成双,相得乃飞……”她喃喃念出那句绣在他从不离身的荷包上头的誓约。他是她的一目一翼,有他,生命才得以完整。

    花了多少光阴,绕了好远的路,才真正明白这一点。

    他柔柔笑了,吻上朱唇,将同样的誓约送入她口中。

    比翼,双飞。

    后记

    先声明,会取《盼君》这个书名,真的不是晴姑娘懒,想省脑浆喔!(真的不是吗?嗯……呃……不研究)

    《盼君》一名,除了是女主角的名字之外,从不同角度来看,也涵括了不同层面的深意,各位不这么认为吗?(什么?不觉得?那你一定是还没百~万\小!说,去!先从第一页看下来再说)

    这本书的出现,实在是个大大的意外,完全不在写作规划及档期之中。

    不要问我它从哪里来,真的,我也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会写这对小小配角,更甭提是在《大侠也认栽》出版将近三年的现在。

    陆祈君,他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个悲剧性的人物,永远得不到心中所盼的那个人,不是没有本钱竞争,而是自行放弃竞争资格,《大侠也认栽》完成后,我始终都认为,他是注定要遗憾一辈子的,直到生命终了的那一天,最爱的那名女子永远都不会知晓,将秘密带进棺材里去的那种悲剧法。

    什么?你说我后娘?太虐?太残忍?太欺负人?

    啧,客官!您这么说就不对了,遗憾永远是最美的,这道理您不晓得吗?我只是——想让陆公子美一点而已嘛……

    好了,既然都这么认为了,那这本书是怎么回事呢?

    唉!这话哪要讲透支,目屎就拨未离啊……(歌仔戏给我奏落~~)

    话说齁,人家原本只是想写个小小的番外篇而已咩,就是那个陆公子替妹妹办嫁妆,出嫁前夕温馨谈话,并且得知,原来情窦初开的年岁,她也曾经悄悄恋过他的。带着懊恼、遗憾与心酸,两人就这么错过,他认命接受了,笑着祝福她:“你若快乐,哥哥一生为你欢喜,这里永远是你的娘家,哥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直到最后,都不曾告诉她,其实,他也爱着她,许多年。(背景换上凄美音乐,endg?)

    真的,我原本打算这么写的,并且两章左右的内容就把它搞定。

    但是……谁来告诉我,那后面自行延伸出来的八章,又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全然不在晴姑娘的预期之中,正如我在《牵手》后记中所说,一开始思考那两章的内容铺陈时,更多的情节便自行冒出脑海,完全控制不了,于是平,我投降了,让痴情的陆公子得偿所愿。(姓陆的,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至于下一本书会排在什么时候,晴姑娘目前还没个底,这阵子太拚啦,让本人喘口气先,咱们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