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的蓝

我的蓝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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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交给助理去帮我注意。”关于这点,他早就想过。从床头柜上抓过纸笔,写下他私人的e-ail,以及目前可以联络上他的电话。写完后,又想了想,下床走到西装外套那边,掏出皮夹,从中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道:“你可以写e-ail、打电话。若偶尔嫌麻烦,两样都不想做,那就去刷卡买点东西,这样也可以让我从帐单上知道你人在哪一个国度。”

    罗蓝瞠大眼,没接过那张金光闪闪的信用卡,虽然有些张口结舌,但还是努力说话:

    “哪有人用这种方法去了解别人行踪的,你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还有,你随便拿一张信用卡出来,就叫我去刷,如果真的可以刷的话,那我倒想问问是哪一家发卡银行那么随便,真是金融界一大隐忧。”

    “这是我的副卡。”他只是笑着又躺回床上,将卡片塞给她后,便从她草莓斑斑的玉颈上寻到一处还没被烙印的地方下嘴,又吸又吮的痒得她直躲。

    “签名处是空白的!”她嚷。伸手推他。

    “你签上名之后就可以使用了。”把她的手抓开,烙印继续往下往下……

    “真的假的?”她喘息,推他的力道绵软到连只蚊子都打不死。

    “我只亲自为两个人办过副卡,银行那边有记录。”攻占住一处顶峰,唇舌蕴火,贪婪采撷,再不肯离去……

    她喘得更急,觉得他他他……进步得非常神速……比起昨天的猴急、粗鲁、横冲直撞,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她好喜欢这种温柔慵懒的爱抚,充满了被疼爱的感觉……

    啊,不、不可以沉沦下去!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他的,而且因为这张信用卡的出现,让她从电视上偷学来的一些经典台词(例如:你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拿钱砸死人吗?有本事你拿钻石丢我好了等等之类的)终于可以派上用场,怎么可以不趁机好好发挥一下呢!再说她不想收下他的信用卡,这点一定要跟他说清楚。别说她不缺钱了,就算缺也不想花他的钱。呀!他吻得好s情,不……可以不可以不、不、不……哦!算了,随便他啦!

    许久许久之后。

    “刚才……”好喘。拿信用卡戳戳他,要他收回。“你说只帮两个人办过副卡?一个是我,那……”

    他拿过信用卡,半转个身找到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皮包,放了进去,根本不理她的瞪视,让她好无奈。

    “另一个是我妹妹,她叫晓晨。”这是第一次,他向她提起家中的人。

    以他这么注重隐私的人来说,会主动跟她说,是因为重视她。而他第一个提起的家人,是他的妹妹,也表示着他这个妹妹定是他最重要的家人,他想让她知道。

    在不确定他们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时,他便已将她列入他最重视的人之一,划属于极私人、极欲保护的领域里,不让任何人知晓,这个男人哪,以他所能做的方式对她好。对于再次相见,他比她更期待,也更积极。想到这里,对他有些心疼,所以便没提想退回信用卡的事,也没再瞪着自己床头柜上的皮包了,一头倒进他怀里,很屈服的轻叹着。

    她难得的顺服看在他眼底,不禁笑了起来,对她道:

    “若有机会一起同台湾,我想带你见见晓晨。”

    她听了,没太大反应。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说,见双方家人这种事还太遥远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下一次相聚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谁有勇气谈将来?

    他与她,谁比较像是对方的灾难?

    “靖远,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再见,也许对我们来说会比较好吧,你认为呢?”

    他看她,不答。

    “你一定想过这问题的,对不?”

    “你很遗憾爱上我?”不答反问。

    “不遗憾,只是觉得悲惨。”她拉过他一只手掌贴在面颊上。“我太爱你了,让我变得一点也不洒脱。每一次看到有趣的事物,都会希望你也能看到;当我笑时,不管多么快乐,也会因为想到你不在我身边而笑到想哭。这实在太悲惨了,你怎么能把我影响到这种可怕的地步。”

    “再多说一些。”他道。口气像个问诊的医生,惹来她白眼一枚。

    “我的症状甚至严重到就连随便抽本诗集看,都能自动翻到跟爱情有关的页面去流眼泪,实在不象话!”说着,又愤愤不平起来。

    “还有吗?”

    “当然有!”

    “那继续说。”他鼓励着。

    她睨他,觉得他唇角上钩的样子有够碍眼。“你很得意?”

    “怎么会?”

    “哪不会!你的嘴巴都笑裂到耳后啦,先生!”拿枕头丢他。

    他接住,将枕头放到一边,拉她过来,轻轻对她道:

    “我喜欢听你说这些。”

    “很荣幸这些话能愉悦到你。”她可不喜欢,觉得自己逊透了,老是在想前任情人,真是不象话,“你以为想念一个人的滋味很好受吗?”

    “当然是不好受的。”他了解的。

    “最可恨的是,我们对这一点无计可施。”

    他安抚的拍拍她。

    “既然情势已是如此,我们只能继续走下去,为了我们两人好。”

    “但……问题还是很多,你知道。”她提醒。

    他点头。“我们这段感情势必要经营得比别人困难。我们没有办法长期相聚、互相照顾,时间与空间都是耗磨掉这份感情的不利因素。但我们一连分手了两次都没成功,只觉得一次比一次更遗憾,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解脱感,事情只住更坏的方向演变而去,而没有结束。那时我便已在想,就算分隔两地,也不表示非分手不可,也许我们应该试着再一同走下去,直到有人决定放弃,就此打住,那么我们之间才会有真正结束的一天。”

    她微怔。不为了他过于实际的分析,而在于从这一番话里,她能体会出莫靖远在这段感情里曾经感觉到受伤。即使打一开始,他是基于“她不会在他身边久留”、“以后不会痴缠”的考量下,邀她谈一场短暂没负担的爱情。但爱情这东西一旦当真陷入了,又岂能被理智控制?

    所以他们都失控了,在爱情里七荤八素,如今还找不到出路。这些日子以来,他过得并不比她好。

    “所以,我们要继续交往下去,直到我们都再也没力气对这份感情付出?”

    “这是结局之一。”他点头。

    “还能有其它的结局吗?”她不认为。

    “有。”他点头。“我希望有。”

    “为什么?”

    莫靖远诚实的对罗蓝招认:

    “因为我不认为这一生还会对第二个女性付出这么多情感,让自己失控、精神体力无可遏抑的消耗,却还是患得患失。既然如此,我应该得到比‘不爱了'更好一点的结局。”

    “比如跟我结婚?这算好结局吗?”她皱眉。才二十一岁的大女孩,想都想不到那么久远的事。

    “够好了。毕竟我只是个鄙俗平庸的商人,不该奢求太多。”他笑。

    真是个欠扁又爱记恨的男人。罗蓝磨牙的想着。

    由于罗蓝前一晚的募款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今天晚上,她不必抱着捐款箱周旋在宾客之间,工作人员给她两个新任务作选择——

    一是,穿得美美的上台,展示要拍卖的名牌礼服,并且陪得标者共进晚餐。

    二是,穿上可爱的胖企鹅装,除了满场走动,负责发送气球糖果给小朋友外,更要在每一个表演节目的空档,上台热场子,唱歌跳舞吞火都请便。

    她的选择当然是第二。

    没穿过企鹅装,所以想穿穿看,是原因之一。不想上台给人沽价、品头论足,是原因之二。还有,反正在场穿企鹅装的人有十侗,她扮成企鹅中的一只,既不显眼又不孤单,最符合她的需求了。

    不知道莫靖远今晚会不会再出现?已经八点半了,第一轮的拍卖会已经进行完毕,现在是中场的点心时间,来宾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乐队演奏着轻柔音乐,他们这些扮成企鹅的工作人员已经上台去跳过企鹅舞,也下来了,但他还没出现,像是今晚不会出现,让她的心情乱了起来。

    他会来吧?会吧?

    今天下午,他打了一通电话让助理过来,只是为了要助理送来他的换洗衣物以及笔记型电脑而已。拿过提袋就想把那个看起来很精明厉害的助理给打发走,而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因为助理传达了一道从美国公司捎来的重要讯息,要他马上裁决回应,莫靖远不得不先回饭店处理,只好回头亲吻她,浅促的说声“再联络”后,留下笔记型电脑,说是要给她使用的就离开了,没做解释。他离去的速度之快的,连让他的助理满足一下好奇心、看看她长得怎样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再联络”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一直忘了问他会在南非停留多久,可能是一两天,也可能是七八天……唉,就算会留下来半个月好了,他终究还是会离开呀。

    分别,将是他们日后最常见的场景,她最好不要这时就开始多愁善感起来。虽然她已经在愁眉苦脸了……

    “哈啰,企鹅小姐。”一道温醇的声音在她耳边扬起。

    是他!是莫靖远!她惊喜的抬起头,但头上过大的企鹅帽没有跟着上扬,直接罩住她的视线,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苦急的拍动翅膀。

    莫靖远帮她把半罩的帽子拉到颈后,露出她一张姣好的东方美女面孔,对她温柔的笑着。

    他眼底有她,专注的对她笑,她牢牢看着、往心里收藏着。前一刻的忧伤像是从没存在过;当这男人终于出现,什么悲惨都不见了,她的心情倏地高昂,迫不及待的耀武扬威——

    “我今天不当劝募义工,你没有办法对我搞破坏!”

    “我可不敢造次。看看,你这身子多么强壮,随时可把人撞倒;还有你这两翼翅膀,虽不能飞,但用来揍人想是不成问题。”

    他拉起她两边的翅膀,好生打量着她。这身企鹅装的体积是她身材的三倍,圆圆胖胖的造型,让她一旦跌倒就绝对无法自己爬起来;可能也有些重,使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起来笨拙又可爱。

    “你不会是想要把我推倒吧?”她怀疑的看着他笑得有点诡异的表情。

    莫靖远微怔后,居然一副“这真是个妙主意”的恍然样。

    “你别想!”她很慎重的警告他。收回双翅不给握,又在圆滚滚的水桶腰上随时戒备着。

    这时不远处传来两声痛呼的哀号,他们分神看过去,是两只意外撞在一块的企鹅,此时仰面倒在地上的情况就跟一只被翻肚的乌龟没两样——怎么蠕动都爬不起来。

    莫靖远看得好兴味,以眼光询问正在全神戒备、以防他下毒手的罗蓝:很好玩呢,你真的不想玩玩看?

    不要!她瞪回去。开始考虑用她粗壮的水桶腰把他撞飞,因为这男人实在欠扁得很严重。

    原本安静的会场因为这场意外的企鹅对撞事件而轰轰轰地喧闹起来,所有人都往那边聚过去,有的抢救,有的指指点点看热闹,把轻柔的音乐声完全掩盖;而此时乐队演奏的曲目正是旋律轻缓慵懒的oonriver(月河),是一首适合跳慢狐步的舞曲。

    “蓝,来。”莫靖远向她伸出右手。

    “你忘了我身上穿着什么吗?”她也听到了音乐,不过双翅还是叉在腰上没动,不理他的邀请,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穿什么很重要吗?”他不以为。说完后便拉起她两只翅膀,将她领入无人使用的舞池里。不管别处正在喧闹笑叫,把音乐淹没得似有若无,他们自成浪漫宁馨的天地,完全不受干扰。

    画面不能说是太迷人,毕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配着一只胖企鹅。

    但王子含笑的神情像是怀里的企鹅是世界第一美女,而胖企鹅的表情也很快的从别扭里振作,投入王子的温柔里,认为自己身为个鹅界的第一美女,跟他跳舞其实是给他荣幸。

    “对了,一直忘了问你,你会在南非待多久?”她问。

    “不会太久?”他看着她,目光始终专注的只看她。

    他的表情让她心口一沉,小声地猜:“很快就要走了?”

    “今晚十点的飞机。”本来今天下午就该马上飞回美国,但他让助理去改机票,当时助理的表情简直惊骇到差点怀疑他被外星人附身。

    马上……就要走了……这消息让她声音一哽,讲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

    莫靖远低头亲吻她的发梢,叮嘱她道:

    “把电脑带着。平常拿来当作你的随身笔记,记录一些你觉得有趣、想跟我分享的事。里面有一个信箱,你可以用来发e-ail给我,以后网路科技会愈来愈发达,不管你在世界的哪个地方,随时找到网路线上网应该不是问题。”

    她点头,还是无法说话,眼睛着慌的四处找时钟,想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相聚。但视线太朦胧,什么也看不到。

    “别哭,蓝,不要哭。”他将她搂进怀里,以西装将她所有的泪水吸纳。

    乐队里的钢琴手将一曲oonriver重复又重复的弹奏,旋律将他们包围,像是永不会停止。

    可是,时间一直在走,走到夜的深处……

    然后,因为夜深,所以分别的时候到了……

    这次,离开的人是他。

    第八章

    复合,为了等待最终的分手。

    离开,为了把爱情慢慢消耗。

    他们朝这个目标努力,在每一次相逢里验收。

    不爱了吗?

    已经不爱了吗?

    他们嘴在吻、心在问,他留给她的电脑,她已经用得很上手了。

    有时打开它,记录心情,偶尔也写信,不过大多时候,打开电脑只是为了呆呆的想念他……唉,爱情让她从一个小女孩往小女人的路途上走去。这很逊,她知道,但怎么办呢?只能“唉”一声后,接着还是想他。

    这是他的电脑,交给她时,里头还放着一点东西。要不是离开得太匆促,想必他会一一删除掉后,再让她使用。幸好他来不及删,不然她还能凭借什么去想念他?当她不想写信给他、不想打电话给他,却又很想他时,就只能看着这些了。

    电脑里放的东西其实不多,除了一些他用来写论文的零星资料外,还有一些草稿、计画大纲、统计表格等,都是她看不懂的商业用语。

    其中比较让她常打开来看的,是他写的一份个人资料,资料并没有填完,想来这是一份准备作废的表格,三分之二以上都是空白,内容非常的乏善可陈;之所以会让她勤于打开看,只有一个原因——这里有他的照片。

    虽然只是一张随便拍来扫进电脑的大头照,把他拍得好糊好丑,一点也不玉树临风,失真到一种难以想象的境界,但至少认得出来是他,就很够了。这张照片每次都会让她有无限的想象与猜测,想着他一定很讨厌拍照吧?他太过注重隐私,又长得太体面,就算他一心想低调,台湾的八卦媒体也不会放过他?应该是为了预防后患,所以他把自己的照片都弄成这样,不求写实,反而愈丑化愈好。

    他很忙,虽然希望她常常写信给他,但他并没空做回信这样的事。他当然还是会回信,只是信件的内容言简意赅到像是上司对下属下指令。

    这男人第一次回给她的信,已成了他接下来每一封回应的模式,让她信愈写愈无力,觉得他回一封信跟回一百封信都一样,不可能会出现令人惊喜的内容,所以信也愈写愈懒了,最后写成流水帐,也实在不能怪她。

    她是不知道别的情侣通信时是怎样你侬我侬的啦,但像他这样的回法肯定很有问题。

    记得她写给他的第一封信是这样的——

    靖远:

    今夜有点失眠,为了入睡,决定读点诗。

    这本诗集跟爱情无关,但我还是想到你。失眠的灾情更加严重,我猜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得请医生开个助眠的药给我了。

    所以决定起来写信给你,虽然你现在可能还在飞机上,而我这么快就写信给你,显得毫无矜持,我应该让你等更久,让你更思念,然后姗姗来迟的信件才送进你等待已久的信箱里,我甚至不该是先写信的那一个,听说。

    好啦,我想睡了,晚安。

    对了,顺便问一下,你这台电脑里有一些档案,我该寄去给你吗?

    蓝

    他的回信很快,在两天之后。

    蓝:

    一、出门在外,不要随便请医生开药,若你需要安眠药,我寄给你。

    二、不要道听途说。

    三、结果你还是睡了,所以你不需要安眠药。晚安。

    四、不必寄,不是重要文件,你可以删掉。

    靖远

    嗯……她可以理解,在他精英教育中,定是没有“抒情文”这方面的训练。可是一个看起来这么聪明机敏的男人,写起信来怎么拙成这样?要不是对他有一点起码的信心与基本的了解,这种冷冰冰硬梆梆的回信内容,还真难让人相信他是在写给情人,而非下属。

    渐渐她不大乐意写信,那就偶尔打个电话吧,她后来想。

    可是她忘了他很忙。给了她六组电话号码,除了他家里的,还有公司里他的私人专线,反正是他会亲手接的私人电话就是了。但号码虽多,却无一可用,因为不管打哪一支,通常都是在没人接的状态下,曾经有两次她很幸运的打过去时,他正好在。可是打通过后反而成了她从此不爱再打电话给他的原因。这方面的第一次,她也记得很清楚。那时,终于打通时,她非常开心——

    “靖远,我是罗蓝!”她欢喜的叫。

    “嗨,蓝。你有事吗?”

    有事才能打给你吗?突然意兴阑珊起来。“没事。你在忙?”

    “我们还有四分钟。”

    “如果我的话超过四分钟呢?”话筒抓得好紧。

    “那我将赶不上那班即将飞往墨西哥的飞机。”

    “你忙,再见。”挂掉。

    后来他抵达墨西哥后马上打电话给她,两人没聊多久,而他的助理却已敲了他房门无数次加以催促,知道他得马上出门,他的行程满到根本没有私己的时间去儿女情长,他们连说话的时间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虽然有点遗憾,但她很谅解。他对事业有远大的野心,早就说过接下来数年他将不会有自己的时间,怎么可能因为现在多了一个爱人便改变主意去“从此君王不早朝”起来呢?他不是这种男人,至少现在不是,他有凌云壮志正待施展。

    他给她很大的自由,完全支持她的理想,放弃要她守在他身边的念头。而在第一通电话之后,她也领悟到了自己必须为这段感情付出什么——体谅他永远都在忙,就算常常找不到他,还得相信这样的爱情可以继续下去。

    可是,关于爱情……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爱情吧?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深深明白想经营这段情感有多艰难。莫靖远可能打一开始就全盘考虑过了,所以才说继续交往下去是唯一解决掉这个困境的方法,而她却后知后觉到打过电话才知道——继续,是为了求取一个真正的结束。若是有梦幻的结局,反而是一种意外。

    爱情,是一场耗磨的过程吧?相爱了之后,等的就是谁先不再爱谁。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天长地久,但实情就是这样,就只是任等待不爱了的那天到来而已。

    他一直在等这天是吧?也许她也是。所以复合。

    与其分手分得不干不脆、藕断丝连、牵牵念念,还不如交往到底,至少会有结束的一天。

    相爱,是因为着迷于对方的优点;不爱,就是把对方的所有缺点都看透,并且不再忍受。

    以前她不会想那么多,只要纯粹的想他就够了?但现在一想起他,感受却是复杂万般,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收拾。

    给他打电话、给他写信,是觉得情侣间应该是这样的吧?虽然不确定,但因为思念他,就做了。但后来发现如果这种事做得太频繁,只是给彼此找麻烦罢了。找不到人的一方,与被找的一方,若是时间没法配合,简直是找气受了。

    所以当她结束了南非这边的工作,因为家里要求,所以打算回台湾一阵子时,心里同时也重新定位好她与莫靖远之间的分寸。黏腻或许适合每一对恋人,但肯定不适合他们;她也不要让自己沦为那样的女人,为了成就一份爱情而自暴自弃,只会成天对男人的行踪态度斤斤计较。所以,就算他们是恋人,也不要改变生活方式。写信或打电话的事,都不必刻意,想到再做就好了。

    飞离南非的前一天,她给他寄了封信,信里只提及南非的工作已经结束,会先回家一趟。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话了,连思念也不说。她再度像只飞走的鸟,回到她最爱的天空。不过这次不只给了自己自由,也给他自由。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这是最好的方式。她想。

    “瞿昙,未来一个月之内,我有没有空档?”莫靖远盯着电脑萤幕,公事交代到一半,突然对一旁正在做速记的特助问道。

    “你没有。”那名姓瞿昙的男子想也不必想,直接回答他。

    “台湾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回去办的事?”

    生性机智的瞿昙恃助马上知道主子的意思,而且拜先前被主子数次脱轨演出的惊吓之赐,他已经愈来愈处变不惊了。回身找来行事历,十秒后回答莫靖远:

    “十一月二十七日,令尊五十五岁生日。”回台借口一,孝亲,

    莫靖远面无表情。

    “十一月十五日,单家二房十九岁的三子结婚兼长女满月之喜。二房全家都致电请你务必要拨冗回去参加。”可用借口二,敦亲。

    莫靖远还是面无表情。

    “十一月六日,也就是后天,勉强可以为你排出三天假。虽然令妹先前一直来电要求我这么做,但我不认为你会同意,也就没放在行程表里,但现在似乎有此必要。”

    “十一月六日,为什么?”

    “因为那天是你的生日。”瞿昙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莫靖远平淡道:“我从不过生日。”母亲过世后,他便不再过生日。

    瞿昙特助推了推鼻子上的金框眼镜,“当然。”他很了解的说,然后谦恭地探询:“订明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可以吗?”

    然后,莫靖远回到台湾。

    十一月六日那天,下飞机后没有休息,立即到妹妹就读的学校去接她出来吃饭。原本只打算两兄妹好好相聚,但因为晓晨坚持,所以连异母妹妹单夜茴也一同带着了。他这妹妹总是希望把夜茴拉进他们共享的世界里,但夜茴的抗拒力道之强,不是这种亲情的力量可以破解。若她自己想不开,别人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偏偏晓晨就是不肯放弃,也只好随她了。

    各自的人生得各自面对,谁也帮不了谁。这两个女孩正在成长,有一天终会了解这个道理。

    与妹妹们聚完餐后,接下来他的时间便不再是他的了,父亲那边的单家亲戚与母亲这边的亲戚,很快知道他回台湾,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竞相找他相聚,说要庆生、说要接风洗尘的,名目五花八门,电话一通一通催,甚至直接派司机过来载人,简直可以说是在抢人了。

    从他去美国读大学至今六年,他只回过台湾四次,每次回来停留的时间从不超过半个月,这次难得回来,又听说只回来两天,大家当然会抢成一团。

    先别说他是莫、单两家大老最看重的下一代企业接班人,光是他从母亲那边继承到的巨大财富,就足以让他成为两大家族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人之一。

    他到底多富有?也许没几个人弄得清楚,可是光是知道每年年终,莫氏企业与单氏企业所有的营利分红至少有一成五以上会汇进莫靖远的户头里,就足够让人吓得张口结舌了,哪还有力气去想他是否还有其它转投资的收入。

    就算莫靖远日后没有成为这两大集团的继承人,他也有足够的权力去左右这两家企业体未来的发展。所以打一出生起,莫靖远就是莫单两家的宠儿,钻石镶出来的人儿都没有他来得尊贵。

    每个人都想巴结他,想跟他保持良好关系,却又觉得他虽然客气有礼却难以捉摸。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用尽方法占去他的时间,为了让他印象深刻,以后能前途更加光明;攀住他,就是攀住未来荣华富贵的保证。

    “听说我凌晨两点要回美国?”

    深夜十一点,他刚从爷爷家的饯别宴里脱身。被敬了太多杯酒,虽然有人帮他挡去大半,但还是有推不掉的,所以他喝得有点醉,闭上眼,头往后靠,开口问着前面开车的贴身特助。

    “每一个人都这么以为没错,”特助这么回答他。

    莫靖远笑了,可能是酒精的关系,让他少了一些老成矜持,比较像个二十五、六岁的正常年轻人。“真有你的。”

    瞿昙特助只微微一笑,很快又扳回一本正经的原样,专心开车。他跟在莫靖远身边已有六年,一路陪他上大学?上研究所,而今正式进入莫氏效力。莫靖远身边有许多功能不同的助理,但他还是莫靖远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助手。他的能力好、反应快,当然是受重用的原因之一,但却不是不可或缺的主因;对莫靖远来说,他这特助最大的优点是——聪明、体贴、对主子的隐私完全尊重不探问。

    莫靖远很重隐私,虽然他的私领域少得可怜,但当他需要私己的时间时,就必须有个善体人意的帮手代他调整时间,做适当的掩护,并且那个人最好不要试图打探分享主子的隐私,就算只是为了满足单纯的好奇心也不行,那是莫靖远的大忌。

    霍昙特助——其实他的全名是瞿昙逸达,虽然常常很多人都不知道,以为他就姓瞿名昙,不过他也懒得为此做解释了。此刻瞿昙特助将车暂停在人来人往的市中心路边,问主子道:

    “莫少,现在送你回公寓吗?”

    莫靖远睁开略显疲倦的眼,想了一下道:“不了,你直接开车去机场。我在这里下车。”美国那边还有好多事得处理,每件事都在喊急,所以瞿昙必须先回去。

    瞿昙下车帮他开车门,同时提醒道:

    “你的搭机时间是明天晚上九点。”

    莫靖远拍拍他的肩表示了解,并说道:“辛苦你了,谢谢。”

    瞿昙笑笑的领受,觉得自己确实挺辛苦的没错。

    见主子正往最近的公用电话走去,瞿昙特助决定看到这里就好,该去机场了。身为莫靖远最重要、而且可能还是今生最信任的重要特助,他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帮主子挪出私人的时间,而不要去猜测这些时间里,主子在做什么。

    虽然罗蓝从没有对他说过她台湾家里的电话与住址,但这些不必她提,他早就知道了。

    当初他会跑去参加波士顿的留学生聚会,目的就是为了把她这个研究生物科技的天才给延揽进自家的生物科技研究所。所以在他还不算认识她之前,就已经看过她所有的生平资料了,那里头的资料详尽且辉煌,甚至有她幼稚园到大学毕业的每一阶段毕业照,照片里的她,很可爱、很漂亮、眼睛水灵灵地,一点也不像科学怪人该有的样子,让他有点失望……太吸引人了,不该是这样的。

    他现在才愿意对自己承认,那时去见罗蓝,想认识她的意念大过延揽人才的想法。所以见过她之后,其实很抗拒,不想再见到她;为了不要再见到,所以决定她永远不会成为替莫氏效命的员工之一。二舅后来打电话问他吸纳到多少哈佛里的可用人才,还特别问起名单里的那个天才少女的情况时,那时罗蓝正睡在他臂弯中,而他轻浅地回答道:“没有。她不适合当我的员工,我不会再找她。”

    后来,他把她的档案从莫氏人才资料库里抽走,表示罗蓝今生不会有机会成为莫氏的员工,不会成为他的下属。她的资料如今安放在他那儿,她在台湾的永久住址与电话,他当然知晓。

    他打电话到她家里,虽然知道她人可能在台湾,却不确定她会不会回家,但他也只能碰碰运气了。而他的运气还不错,因为她在,电话很快转到她手中,她先是小小讶异了下他居然知道她家电话,然后大大震惊于他现在人在台湾、在台北、在离她家不到十分钟的地方。这怎么可能?!所以她跳起来大叫,匆匆问明他的所在位置后,没多久立即飙到他面前来。

    好可爱。车可爱,人也可爱。

    她开着一辆时下最受女性青睐的流行车种出现在他眼前,这款可爱造型的迷你小车,有个昵称叫做“小arch”,它的颜色也是目前最为抢手的粉红色。虽然内装配备不能说很优,坐起来也颠得很,但全台湾的女生却爱死它了。从此何止“arch不只是arch”,车子也不再只是用来交通的车子,而挤身为流行性消费品之一了。成功的行销莫过于此。

    “快上来,这里不能停车太久。”罗蓝打开他这边的车门对他叫着。

    莫靖远也很想马上坐进去,但有点困难,因为车子里看得到的地方都被堆满了东西,不是外套就是书,还有一些笔记本与笔杂放,他找不到地方窝进去。

    罗蓝终于察觉他的困境,很快把位置清出来,东西全往后头一丢作数。

    “这是你的车?”

    “嗯。我二十一岁生日时,外公外婆买来送我的,但那时候我在南非,家人觉得我不听话,所以没让我知道有这个生日礼物,这次回来才知道的。”

    “我不记得你的房间曾经凌乱过。”所以难以理解她会把车子弄得这么乱的原因,

    罗蓝咭咭一笑,“这样很方便,想要看什么书随时都有得看,”

    “只是这样?”

    “还有就是不想让不熟的人说要搭便车。”对,她就是故意的。这习惯在南非就养成了,那时她每次开着杜潘教授的二手普吉车进城去采买东西时,常常就有一些想追她的、又自以为很帅的年轻人问也不问的跳上她的车,说是要搭使车,然后就不肯下去了。后来为了杜绝后患,她开始在车上堆积物品,效果还不错,从此养成习惯。

    莫靖远何等聪明,听到她这么说后,马上知道这是她的经验之谈,而这个经验似乎还在持续累积中,这当然令他心里不快,所以声音凉凉地:

    “你回到台湾应该没几天,还不至于已经有这方面的困扰了吧?”

    “嘿嘿……”她只是笑,才不回答他。答案当然是有,不过这不重要,比较重要的是:“你喝酒了?”空气里有隐约的酒味,她努力嗅了几下,终于确定。

    “喝了一点。”他有点疲倦的闭上眼。回来两天,不是没闭上眼睡觉过,但来到她身边,身体才终于真正放松下来,得以休息。

    “我们要去哪里?去你的地方好吗?我想你需要休息。”他这摸样让她觉得不舍,要不是得专心开车,她还真想抱抱他。

    “不要。”他摇头。

    “为什么不要?难不成你还是想去窝我的床?”她跟家人住在一起耶!

    “虽然很想,但也不行。”他笑,眼睛张开一条缝,伸手轻抚她粉嫩的脸颊。

    “为什么?”

    “因为,只要我们沾上床,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他声音哑哑的:“我就一定会赶不上明天晚上的飞机。”

    他明天晚上就要离开台湾了吗?罗蓝一怔,虽然完全不意外他会这么说,但真听到他就要走了,还是会感到揪心。

    “你……几时回台湾的?”她声音沉了下来。

    “昨天早上。”

    “特地回来忙些什么?”停留的时间好短。为什么他会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少成这样?她将车子停在麦当劳的停车场里,觉得现在这样纷乱的心绪,还是别开车比较好。

    “回来看你。”他拉过她微微抖动的手,她想挣脱,但他不让她这么做,

    “这样有什么意义?”她有些生气地问。“如果你想看我的话,那我就给你一张大头照,让你放在身边天天看就好了,何必这样?!”她气他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气他一从她的信里察觉到了她的冷淡,马上出现又来将她的心搅乱,这个男人实在太狡猾了!

    “蓝,不要生气。”他将她拉到怀中。“来,跟我说,你会在台湾留多久?下一个计画是什么?”

    “那你呢?你会在美国停留多久?下一个计画是什么?”不说,就是不说!

    他没意思跟她斗气,那不是他见她的目的,时间也不该为此浪费,于是回道:

    “我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