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古玉新恋

古玉新恋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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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狠?哼!我狠的样子她还没见过呢!死八婆,我警告你,以后你要再让我看你缠著他,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贺兰静索性豁出去,撂下狠话。

    “哎哟!你这个瘸子说什么大话?是你自己没有用,留不住丈夫的心,再说你好歹也照照镜子,有哪个男人会喜欢整天坐在竹椅上的瘸子。”吴寡妇反击著。

    “不许你说那个字。”未待她说完,李沅毓竖著眉,瞪著凶神恶煞的眼睛,揪著吴寡妇的领子,怒喝著。

    “你——凶什么凶嘛!放开啦——”一阵愣呆之后,吴寡妇又恼又气,便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

    留下这一室狼狈。

    李沅毓这才明白,贺兰静为他的行为背负了多少委屈,是他没有想到、也是始料未及的。“静——”他满心歉意。

    贺兰静用力咬嘴唇,没半句吭声,只是任由不争气的泪不断地掉落。

    瘸子?!人家还是把事实说了出来,这下子,她要如何再自我欺骗下去?

    “丫头,是我不好,原谅我——”看著贺兰静的伤心,李沅毓心如刀割,再也顾不得自我设限的一切冲上前,以千般心疼万般歉疚地将她抱在怀里。

    “你好残忍——你好残忍哪——”死命地槌著他的胸膛,李沅毓不禁也红了眼眶、泪光盈盈。

    此刻的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对贺兰静有了这么深的感情,或许谈不上爱情,但至少,她的喜怒哀乐已有了左右他情绪的本领。

    “李大哥——”贺兰静稍稍平静之后,唤著李沅毓。

    “嗯?”他依旧温柔地抚著她的发丝。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怎么会呢?我只是——只是——”其实他是想说,我只是不能让自己太喜欢你。

    “只是——你有你该做的事情,只是你迫不及待地想回宫去吧!”贺兰静替他接下去。

    “静——我——”李沅毓顿时语塞,因为这就是让他陷入矛盾的情结,他明明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回宫,但另一方面,他又牵挂著贺兰静的一切,其实他早就可以把贺兰静送回海心寨接受照料,算是完成了公主的吩咐,但,他就是不能,是舍不得、是无从说起的心疼。

    “李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李沅毓的语塞,给了贺兰静的决定。

    “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想做蒸气药浴——”

    “那怎么行?蒸气药浴是要等到伤口全部结痂脱落,才能做的最后步骤,而你——”

    “我想——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做完这最后一道治疗,那你——就可以安心回宫覆命了。”

    “我不急呀。”他脱口而出。

    “可是我急——”贺兰静尽量露著笑脸,“我怕,这‘李夫人’当太久,会上瘾的。”

    “李夫人——”若有所思的李沅毓,眼光怔忡地望向没有焦距的物景,他喃喃地念著李夫人这三个字,心里冉冉地升起贺兰静的清丽身形。

    李夫人?贺兰静?好个天衣无缝的搭配。只是这个缺,他早已打算空到他百年。

    在贺兰静的坚持下,李沅毓只好答应了,于是在忙了一阵后,终于把一大缸的浴桶全装了热气腾腾的水,在掺入大夫配的黄药粉,这耗费工夫的蒸汽药浴就大抵完成了,只等著身穿薄衫等待入浴的贺兰静了。

    “静,你确定可以吗?”李沅毓还是不放心。

    “来吧——”贺兰静伸出手,示意要李沅毓只管将她抱入浴桶。

    那黄黄的水散著热气,一股药草及掺有硫磺的刺鼻味更给人有些胆怯的感觉,但贺兰静的决定太坚决了,压过了眼前一切。

    李沅毓抱起她,走到了浴桶旁,再轻轻地把她放下。

    “李大哥,你先出去吧!我好了会叫你。”贺兰静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异。

    “这——好吧!有事要马上叫我。”

    待李沅毓一走出房外,贺兰静立刻痛得掉下泪来,紧抓住木桶边缘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泛白,而那额头滴落不止的,也分不清是因热或因痛而渗出的汗。

    但贺兰静咬著牙,不敢发出半句声响,不敢让李沅毓看见她自作多情的悲哀。

    “静——我忘了把毛巾拿进来。”

    突然闯进来的他,就清楚地把贺兰静的痛看个明白——

    “静——”他倏地冲上前,满心焦虑,“很痛是不是?不要泡了,我抱你起来。”说罢,他便作势弯了腰。

    “不要,再忍一下就好。”

    “不应该会这样呀!大夫有特别保证过;除非——”李沅毓就像明白什么似地,当下就伸出手扯下了贺兰静穿在身上的薄衫——

    几条黑红色的疤,就突兀地见了光——

    “你骗我——你的伤根本就没完全好,难怪会痛成这样!难怪你这阵子都不让我替你敷药,你——你是存心要这么做的,是不是?”李沅毓又气又怜。

    “李大哥,原谅我,我只是不想再耽误你了,我——我只有这件事能为你做到——我——”话未竟,又滚下一串泪滴。

    “傻瓜——我不要你为我操这个心,我只要你好好的。”李沅毓蹲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发际。

    “可是看你不好,我又怎么好得起来。”贺兰静试著保持理智,试著去漠视眼前的这份亲昵。

    虽然他们曾有两次热烈的亲吻,但都是来得急、去是快,一切错愕得教她没羞涩的机会。

    不像此刻,李沅毓正在她的耳边哈著热气,以蜻蜓点水搬地吻著她耳垂,再轻柔而缓地滑下她的粉颈,而原本揽在她肩上的手,也逐步地探向那层湿薄衫下的肌肤——

    “我多希望,这些伤是在我身上。”轻抚著贺兰静背上的刀痕,李沅毓温柔而专注地吻上这些结痂的伤口。

    “李大哥!”贺兰静喃喃呓语。

    抛却一切矜持与顾虑,仿佛这个刹那就是永恒,贺兰静闭起眼,放任自己的心绪随他而飞。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爱的滋味,

    而他呢?贺兰静不相信,李沅毓对她没有任何感情的因素在心里,否则,他怎么会有如此炽热的眼神、缠绵的亲吻及句句动人的话语。

    是的,他一定是爱我的!

    莫怪我贪心!因为我心早在你的温柔中扎了营。沉浸在李沅毓多情的贺兰静,突然想一生一世就此相守不移,她不想再猜疑,也不愿他再闪避,她想一辈子顶著“李夫人”的头衔快乐地窝在他的怀里。

    “我爱你。”她满心欢喜地说出这一句。

    然后,静待他动人心弦的回应。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刹那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在愣了半晌之后,以前所未有的绝决与冷漠说:“过两天,我就背你回海心寨。”

    望著他不发一语地拂袖而去,贺兰静看见了自己的心被扔弃一地,低著头,那微黄透明水镜,就映著一张嘲笑揶揄的落寞神情。

    贺兰静啊!贺兰静,你的过错,就是天真的误把他的责任当作爱情,误把他迫于无奈的关心看作痴迷。

    而这一切,原来只是误会而已!

    但,她却赔上了尊严与感情。

    她没有哭,只是心碎。

    这天起,他们之间的墙更明显、更难穿越了。除非必要,否则贺兰静是尽量回避李沅毓的眼光,他们生活作息依旧、闲话家常也有,但已经是少了精髓般地敷衍,彼此在心知肚明的状态下强颜欢笑。

    这天,傍晚的夕阳把这屋外的院落照得异常柔美,已经几天没出大门的贺兰静脸色苍白地倚在窗前,看著那与她毫不相干的一切。

    “今天天气很好,想不想出去遛遛。”李沅毓走到她的身旁问著。

    “不想。”她看都没看他一眼。

    “可是——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这与你无关。”她一惯的冷淡。

    李沅毓没吭声,却也没有离去的迹象。

    “事情打听得如何?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只想早些逃出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快了。”他只简单地回了这句话。

    快了?这个回答也教他的心更抽紧。其实他早就安排好潜回海心寨的一切事宜,只不过不知怎地,他就是无法结束眼前状况,毫不犹豫地把她送回海心寨里,不仅仅是因她脸上藏不住的悲戚,还有他一想起就会撕裂于心的依依之情。

    他的心里是有贺兰静的!只是属于公主的那个位置,他绝不容许由别人来取代,所以,他只好辜负贺兰静了。

    既然决定如此,那他干脆就放手做下去,他硬起心肠,伸出了手,正准备把坐于炕上的贺兰静抱进竹椅——

    “你要干什么?放手——放手啦——”贺兰静使劲挣扎。

    “我不会放手,你今天一定要到外面走走。”

    “走什么走——还不是你背著我走。”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背个半死不活的人回海心寨。”李沅毓的神情相当坚定。

    “不要——不要——你放手——放手——”倔强的贺兰静拚命地用手槌打著俯下身的李沅毓。

    “她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赫然,有个低沉响亮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李沅毓和贺兰静同时噤了口、愣了一记,忙循著那出声处看过去——

    “二哥!”

    “是你!”

    两人同时露著讶异的表情。

    “原来——李夫人真的是你!”贺兰智加重了“李夫人”三个字,面色铁青地看著贺兰静。

    “哥——你误会了,我们——”贺兰静一急之下,舌头打个大结了。

    “我倒要听你怎么对我交代。”贺兰智怒不可遏地质问著李沅毓。

    “阿静,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咱们一定会替你讨个公道——”跟在贺兰智后头,还有三位海心寨的弟兄。

    “哎哟——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贺兰静窘迫得面红耳赤。

    “这不是我们想的,而是亲耳听闻、亲眼所见。”贺兰智的口气是极端不谅解,“自从你留书出走,说要去刺杀慕容氏的那刻起,我们大家伙无不坐立难安,担心你的安危,好不容易趁个机会,躲开了那些军队的耳目,我们就马不停蹄地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不回海心寨,反倒与他私订终身,跑到这儿来逍遥过日,你可知道我们为你急得跟什么似地——”

    “是啊!阿静,你就算要嫁给他,也得回寨里跟你二哥说一声嘛!”

    “我——我们没有成亲哪——”贺兰静急著解释。

    “什么?!没有成亲?!那更成何体统!”贺兰智这下子更是满脸怒气了,他倏地揪了李沅毓的衣服,咬牙切齿地迸出话来,“李沅毓——你太可恶——我们阿静这辈子就毁在你手里了。”

    “二哥——放手啦。”

    “放手?!为了你这个胡涂蛋,二哥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他绑回海心寨与你成亲。”

    “对——绑回去——”其他人附和著。

    “贺兰智——”贺兰静又羞又恼,为了停止眼前的一场闹剧,她只得硬咬著牙挪动身体,然后向侧一翻,整个人摔到炕下面去。

    “静!”

    “阿静!”

    李沅毓与贺兰智同时冲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贺兰智满脸震惊。

    “她受了重伤,尤其是脊椎部分。”李沅毓抱起她,把她再放回炕上。

    “阿静——你真的去刺杀慕容氏?”

    “是又如何?不自量力——”贺兰静的眼中有受伤的神情。

    “是你救了她?”贺兰智这下子才恍然大悟。

    “为了便于照顾,我们才假装成夫妻来此落脚,免得惹人闲言闲语。”李沅毓这才从头到尾,向一旁的海心寨弟兄们一一解释清楚。

    “搞半天——是我们误会你了,真是抱歉。”贺兰智满是歉意地说著。

    “二哥——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不需要再麻烦人家李大哥了。”贺兰静鼓足勇气,强忍伤心地看著李沅毓,说:“你回宫去吧!芙影姐姐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这倒也是!这个把月来多亏你照料阿静,这份恩情容我日后再报,明天一早,我就会带阿静回去了。”

    “二当家——那阿静的名节怎么办哪?”

    “闭嘴——”贺兰智没半点主张,只无奈地看了贺兰静一眼后,迳自出了房门外。

    夜深人静,静谧的天地里,除了蛙鸣不断外,还有院子里两个人的低言低语。

    “我知道,我的这个请求太强人所难,可是我看得出,只有你管得住阿静,而阿静她也最听你的。”贺兰智两手交握,若有所思。

    李沅毓没说话,只怔忡地望向远方。

    “我们海心寨恐怕这次在劫难逃,我不想阿静跟著我们同归于尽,如果你能带她走,照顾她一辈子,我们海心寨所有弟兄都会感激你的。”

    “这——”李沅毓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莫非——你有心上人?”

    有呀!就是大唐公主李芙影哪!但,我不能说。

    “没有。”他回答贺兰智的疑惑。

    “那你的苦衷是什么?是我们阿静配不上你?”

    “阿静是个好姑娘,只是我怕我付不出她要的东西——”李沅毓痛苦的说著。

    “是你没有?还是不肯?”留下这意味深远的问句,贺兰智便独自进屋去。

    只剩黑幕下,一脸怅然的李沅毓。

    次日清晨,天刚亮,他们就已收拾完毕,准备上路。

    “告辞了——”背起了贺兰静的贺兰智,以尽是遗憾的眼神看著李沅毓。

    “我会尽早把公主配制的解药送去——”李沅毓如是说著。

    但,心碎了,拿什么药医?贺兰静低著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沿路两旁的绿竹林让风逗得吱咯作响不停。

    一步、二步……贺兰静感受著距离带给她的椎心,她抬起头,睁著那蓄满泪的眼睛,看著那远处愈来愈小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用她的生命来换得他的回心转意!

    贺兰静让脸上的泪,滴在每一寸分别的土地里,连同她的心,遗落在她和李沅毓相对望的一线里,自此后,红尘的两端就有著这点相关联的东西,纪念著贺兰静葬于李沅毓眼瞳里的一颗心……

    “静——”李沅毓再也不想受制于这等煎熬了。

    贺兰静的伤怀、贺兰静的泪滴,以及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在在都敲痛著李沅毓,突然间,什么顾虑、什么坚持,都抵不过那即将远去的身影,李沅毓让自己的感情给逼到了极处——

    “静——”他呼唤著她,飞奔而去。

    “李大哥?!”贺兰静含著泪,又惊又喜。

    “静——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

    “李大哥。”贺兰静想,有此一句,于愿足矣!

    “静——拿去,这玉佩你拿去。”不假思索地,李沅毓竟然解下那只传家的玉佩,塞进贺兰静的小手里。

    “这——这——”贺兰静无法置信,李沅毓竟把这订情的信物交到她的手里。她无法置信地看著他。

    李沅毓笑著点头回应,交上了这块玉佩,他有如释重负的愉悦。

    天哪!他真的点头了,那表示……那表示……贺兰静在感动与欣慰的泪水中,带著李沅毓的承诺,挥别了他的笑容。

    “静——等我——”他的声音回响在山谷中。

    第七章

    等待像场病!不分昼夜、如影随形。

    距竹林分手的那天起,算算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回到了海心寨的贺兰静,每天对著只刻有许多莲花的玉佩发著呆,内心由原先的喜悦递减为寝食难安。

    他会回来吗?他是不是后悔了?

    贺兰静似乎感受到,连寨里的弟兄们都已经不抱任何期盼了,从他们同情的眼光、回避的话题,贺兰静读到了他们一致的宣判。

    可是,她不死心,而她也不能死心,她不能连自己对他的最后一丝信任都放弃,或许,他不会因爱她而来到这里,但他绝对会因自己许下的承诺奔赴此地。

    贺兰静等得死心塌地!不论她坚持哪项原因。

    “阿静!!阿静!!”狗子莽撞地冲进贺兰静的房里。

    “什么事这么慌张?”她有些不悦地问著。

    “这不是慌张!!是!!是李沅毓带著解药来啦!”

    迫不及待,贺兰静高兴得不知所以,直觉地先拿起毛梳,往那略显散乱的头发梳去,一举一动,皆是女儿家的心情。

    “静!!”李沅毓推门而入。

    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的风沙却盖不住他眼中的光芒,在拿了公主特制的药丸后,他便夜以继日地赶赴而来,尽管沿途风吹日晒、燥热难当,但,只要他一想起贺兰静那蹦蹦跳跳、快活畅谈的模样,所有的辛劳皆烟消云散。

    “李大哥!!”由于太激动,贺兰静按著心口,泛著泪光,语出哽咽地唤著他,“你当真回来了?”

    “是!!我当真回来了!!”碍于狗子在场的缘故,李沅毓硬是克制住向前拥她入怀的渴望。

    “我!!我——很想你——笑中带泪的她,更教人怜。

    他们抱著,像一体融入一体……

    “这玉佩!!你一直戴著?!”李沅毓瞧见了她衣服上的那玉佩。

    “不!!是搁在心里——”她倚在他的怀中,神情洋溢著幸福的妩媚,这玉佩里刻著一百零八朵莲,我每天习惯用它来数著日子、数著对你的思念,然后数著数著,就掉著泪,有时祈祷、有时埋怨,想不到它真是灵验,终究让我们见了面……“

    好个倾注她深情的一百零八朵莲!让李沅毓的心,更无后路可退。

    “公主送了一份礼物给你。”李沅毓的手里拿著一个木盒子。

    “礼物?”贺兰静百般不解。

    “我告诉她,我们的婚事了!!”贺兰静没忽略,李沅毓的眼中闪过的一抹不对衬的表情。

    但,她来不及细想,便让著木盒中的琉璃给吸引了目光——

    “这么贵重的礼,我怎么收得起?”贺兰静抚著那透明泛七彩的琉璃,赞叹不已,连那衬在琉璃旁的绣花手巾,都是精巧雅致地教人惊喜。

    “这是公主亲手绣的,用的是中土来的彩线及她御用的手巾。”李沅毓说著。

    “她——没怪我带走她的贴身侍卫?”贺兰静玩笑地说。

    “没有!!因为我一辈子都会随侍在她身边。”脱口而出的李沅毓,话里透著诡异,教贺兰静不禁莫名。

    “什么?”她看著李沅毓。

    “哦,我是说!!我已在宫外买了一座宅第,待我们成亲后再搬进去,届时,我一样是公主的侍卫。”

    “可是,我怕会连累你。”贺兰静没忘记,自己是宫里通缉的要犯。

    “这你放心!公主早替你备好一箱子汉族衣饰,只要你改头换面一番,再加上顶著一品侍卫夫人的头衔,没人敢怀疑到你身上的。”

    “原来!!你早就替我准备妥当啦!”贺兰静欣慰的笑容中有些心虚,都怪自己小心眼,还以为他根本无心于自己呢!想不到,他竟然什么都设想周全了。

    “不过!!”他眼光温柔地看著她。

    “不过什么?”她有些心惊。

    “不过你要乖乖听话,做个可以自己拜堂成亲的新娘。”李沅毓把药递到她的眼前,笑容中有酸有甜。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把该忘掉的还抓著不放!

    果然,在李沅毓的呵护下,贺兰静终于能站起来了!虽然一时间,她不能恢复到昔日的健步如飞,但,至少已经可以绕著海心寨走一圈了。

    “二当家!!您说,这是药好呢?还是人好?”大家伙看著正在户外散步的贺兰静及李沅毓,不禁纳闷起来。

    “哈哈哈!!”贺兰智笑得极为灿烂,“都好、都好,只要阿静快乐什么都好!”

    “那咱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呀?”狗子插著嘴。

    “愈快愈好。”在若有所思的神情下,贺兰智如是说。

    因此,就在句愈快愈好下,三天后,海心寨又是一场热闹。但是,在这一片高兴祝贺之余,海心寨的弟兄们也有著难掩的依依之情,因为在婚礼过后不久,身为人凄的贺兰静自然得跟随李沅毓返回宫外的新居。

    “喂——兄弟,咱们阿静就交给你了,你可要警醒点,别教她委屈啊——”

    “喂——兄弟,我敬你!!敬你的胆子与勇气,竟然把咱们海心寨的母老虎娶回家去,真是服了你!”

    “哈哈哈!!”笑的人当中也包括李沅毓。

    “哎哟!什么母老虎?在李兄的面前,阿静温驯得跟个猫似的。”丁叔夸张地扮个猫脸。

    “丁叔!!”一旁的贺兰静早就红晕满布了。

    “沅毓!!我把阿静托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保护她。”贺兰智难得如此地感性,他双手握住李沅毓的手,以异样的语气对李沅毓说:“谢谢你。”

    谢谢你?!这三个字教贺兰静觉得不对味。

    只不过,她没心思多想,因为此刻的她正和李沅毓在洞房内的烛光下对望。

    “静!!你好美!!跟公主还有三分神似。”李沅毓看得有些恍惚。

    “真的吗?”贺兰静笑得含羞温婉,她说:“若能有著芙影姐姐的一分,我便心满意足了。”

    或许真是酒精的作祟,李沅毓竟在贺兰静的脸上,看见了芙影的脸,那朵清纯的微笑、那双妩媚的眼,还有那自然散发的香味……

    他,情不自禁,让自己的心释放成如雨的吻,溢洒在他一生最钟爱却不敢爱的人全身。

    “你——爱我吗?”不知情的贺兰静仍问著这句。

    “我——爱你——好久、好久了——”他狂乱的回著。

    熄灭的烛火,似乎把这一切误会交由黑暗去掩护,掩护著李沅毓的酒醉吐真言、掩护著那句“我爱你好久好久”下泄漏的玄机。

    而贺兰静太迟钝,但,她的迟钝是来自于对他的信任。

    这天起,贺兰静的言行举止俨然就是副为人凄的贤淑,对于李沅毓,她更全力以赴了。

    “嘿!!该起来啰!!”端著水进房的贺兰静,放下水盆,坐在床边给李沅毓呵著气。

    “你这么早起?”李沅毓笑著,用手抚著贺兰静红润脸颊。

    “当然!!否则大家伙又得嘲笑你娶了个恶妻。”贺兰静是有心给李沅毓留个面子。

    “胡说!!我还觉得是我配不上你呢!”看著新婚后的贺兰静,那股温柔、那份多情,在在都教李沅毓心虚。

    她真的全心全意,而他,却只给了她一半的心。

    “是吗?本姑娘这阵子变得太好了,教你这一品侍卫自叹弗如?”贺兰静还是不改活泼的个性。

    “你说呢?要不要再试一次!!”李沅毓又眨著那暧昧的眼睛。

    “现在!不行啦!二哥在等我们去吃早餐。”贺兰静急得想挣脱他的手腕。

    “没关系,反正这几天我们不都是迟到吗?”

    “都是你啦——还敢说——”

    这就是李沅毓和贺兰静的新婚生活写照,浪漫中不失风趣的李沅毓配上了率性又热情的贺兰静,简直就是天衣无缝的佳偶天成,直是羡煞了海心寨一票光棍。

    唯一的遗憾,就是深植于李沅毓心中的那个倩影,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浮上他的心头,即使那个身影已经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但李沅毓还是觉得有杀伤力,杀伤他与贺兰静恩爱的两人天地。

    “快,洗把脸。”j不容易自纠缠中脱了身,贺兰静赶紧催促著意犹未尽的李沅毓。

    “好,洗把脸、洗心革面。”

    一句“洗心革面”,道出了李沅毓努力给予的心意,他要让贺兰静成为他李沅毓往后生命中的唯一。

    他真的努力著。

    离他们回宫外新居的日子已经近了,在婚后的几天中,贺兰静一直拚命珍惜著在海心寨剩余不多的日子,她除了增加和贺兰智相处的时间外,更喜欢挽著李沅毓的手,走遍这块有著她许多回忆的土地上,谈论著她一路走过的悲喜哀愁。

    “我觉得!!那时的你似乎很忧郁,有种自甘堕落的模样。”来到柴房门口,贺兰静想起了她舆李沅毓的相逢。

    “是吗?”李沅毓的心颤了一下,随即隐瞒似地换张笑容说:“还不是让你那凶样给吓傻的嘛,”

    “凶?我那里凶了?”她手抆著腰,不服气地嘟著嘴。

    “呵!!让我吞驱虫丸,还不算凶啊——”

    “讨厌,这么小心眼!连这点小事也记在心里。”

    “这是小事?!那你砸破那位吴寡妇的头,怎么说?”李沅毓是存心一逗弄她的。

    “谁教她老缠著你,不把我这李夫人看在眼里。”

    “喔!|原来你早就觊觎李夫人这个位置了。”李沅毓从背后揽著贺兰静的腰,故意装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算不算吃醋呀?”

    “你少胡说——我——我是怕你让那寡妇给占去便宜。”贺兰静极力否认著。

    “哦!!这样呀!那我这便宜不就留给你了。”

    “李沅毓——你无耻——”

    这等打情骂俏的剧情,一天要上演个好几回,除了身为主角的李沅毓及贺兰静演出卖力,恍若无人,连寨里兄弟都得纷纷走避,免得“污染”了他们的童子功力。

    在这样的幸福中,贺兰静是满足而愉悦的,唯一纳闷的,就是在李沅毓的眼中有时会有著她看不懂的讯息。

    到底是什么?她曾如此地问过,但他不肯说,只是一味以炽热的缠绵来掩饰所有。

    这天,午睡片刻,贺兰静一醒来便探向身旁的李沅毓——不在?!她起了身,四下寻去。

    靠在树干旁的李沅毓,慵懒地享受这大自然的清新,他不得不承认,这段日子以来,贺兰静给了他极大的快乐与温馨,只要一见著她,他就霎时把烦恼抛得一干二净,她的娇嗔、她的含蓄、她的一切言行,都教他的生命绽起七彩美丽。

    他爱她,毋庸置疑!

    但,他已经不爱公主了吗?他不敢肯定。

    掏出了藏于怀中的手绢,李沅毓又把思绪推入到有公主的记忆里面——

    而竟然,他有一点点背叛的感觉,但他厘不清的。是他因背叛自己的坚持而不安,抑或是他背叛了一位根本不爱他的公主而怆然。

    他看著这条手绢,看得发呆,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呵——这是什么?”一个突然,贺兰静好玩地抢下他拿在手上的白绢,一脸得意。

    “拿来!”情急之下,李沅毓扑向贺兰静。

    “哎哟!!!”突来的一撞,贺兰静跌倒在地。

    “快还给我——”他只急著抢回来手绢,而忘了扶起贺兰静。

    “想都别想——”有些恼怒的贺兰静,拚命把那手绢揣在怀里,然后自己爬了起来,使劲地朝著树林里奔去。

    “贺兰静!把东西还给我。”李沅毓大喊著追上去。

    但,一个溜烟,贺兰静早已跑得下见人影!

    “哼,在我的地盘上,说什么也不能输给你。”躲在一堆短树丛中的她,还喘著大气。

    “什么手绢这么要紧?”贺兰静这时才把抢来的这条手绢看仔细。

    “这手绢好眼熟!!”对了!在公主送她的琉璃珠旁不是也有著这同款的绢,只不过,那绢上是公主亲绢“白头偕老”四个字,而眼前这条却是——只须此绢天涯相随,何必强求朝夕相对……

    这是什么意思?贺兰静的心头顿时升起一阵凉意。

    他为何会把这手绢藏在怀里?那方才失了绢的表情,还有他不顾一切的反应……

    是的!他曾经不只一次看这条手绢!就在一年前的那棵树下,在几个月前的村落院子里,还有成亲前一晚,在那排石阶上……地点不同,但事物皆同,他面带忧戚的神色皆同……

    原来,他真的是尽忠职守,把心都给了受他保护的公主手中,那——那她贺兰静算什么?

    而他竟然还说他爱她好久、好久?!

    好久、好久?!

    贺兰静这才恍然,原来他的那句真心话是对远在天边的公主说的,而她,竟荒谬地成了公主的替身?!

    像是遽然失了温似地,贺兰静全身冷到冰点,动弹不得,只任由著止不了的颤抖将她湮没在这处草丛中……

    “阿静——阿静——”树林间回响著李沅毓的声音。

    你是在找我?还是为了这条手绢?

    贺兰静不敢开口、不敢流泪,怕一开了头,就再也停不住,而她还不想就此认输!

    毕竟,他还是同她成了亲,他还是把他们家传的玉佩交到她手心,而更不用说他对她的呵护、怜惜与缠绵的低语,这全下像是虚情假意。

    或许——或许——是她的误会而已!

    或许——或许——这手绢只是他的过去——

    再或许,是他故意用来吓唬我的!

    反覆思维,直到夕阳西下,贺兰静才有勇气走出那片遮蔽她受伤的树林。

    她费尽了唇舌说服自己,要当个信任丈夫的贤慧妻,要若无其事地走进门,微笑地奉还这手巾。

    抬起头、深呼吸,贺兰静犹豫了一秒,便推门而进——

    “静!!”李沅毓看起来非常焦虑,“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把她拥进怀里。

    “对不起——我——我本来想躲起来吓你的,结果不小心就睡著了。”这借口是她早想好的。

    “你真的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他欲言又止。

    “这——这手绢还你。”她递上了这条绢,然后故意打著呵欠,说:“不好玩,下次下玩了,好累哦——我要睡了。”说著说著,就爬上了床,假装入眠了。

    “喂——喂——小懒猪,别睡呀!”

    看来真是睡沉了,李沅毓露了出轻松的笑,亲吻了闭著眼的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慰。

    原以为,这一切秘密都要随那条手绢暴了底,还好,这丫头迷糊得可以,根本没起半点疑心,否则,这后果他实在承担不起。

    想到会失去她,李沅毓就痛得不知所以。

    “丫头,我不能失去你。”他喃喃地对著贺兰静说著。

    黑暗中,他没看见,贺兰静的微笑及眼角滑下的泪……

    这天起,他们的恩爱一如往昔,只是贺兰静常在看著李沅毓时,看著看著,就恍惚起来,仿彿他是从她的潜意识中变幻出来,就是隔了一层的不实在,教她失却了安全感,这由她夜里常半夜惊醒的频率便可知晓。

    “不要走——不要走——”她又作恶梦了。

    一醒来,冒著冷汗的她惊恐地发现枕边人真的不见了,没半点迟疑,她下了床,出了房门,四下寻著半夜不见人影的李沅毓。

    “再过几天,你们就要走了。”说话的,是贺兰智。

    “我会常带阿静回来看你们的。”李沅毓说著。

    “我——还是一句感谢!感谢你接受我的请托照顾阿静,说实在的,那一天,我强人所难地对你提出这件事,看你当时的表情,我以为你铁定拒绝。”

    “其实,我本来是拒绝的,只是后来——后来一时情绪上来,就——”李沅毓倒诚实地说了。

    “那——你后悔吗?”贺兰智搜寻著李沅毓的眼光。

    “我不会丢下这所有的责任。大丈夫一言九鼎。”好个义气深重的一句话。

    却让一旁不小心听到的贺兰静情何以堪。

    原来——我只是他的责任而已!还是二哥委曲求全去拜托来的!

    难怪!!成亲那天,二哥竟然同他道谢!谢他如此牺牲自己来娶个他不要的女人。

    二哥啊!二哥——你的好意却让我难堪至极,让我成了一位厚颜无耻的女人,一位卑微可怜的妻子,一位……

    难怪——他从不说爱我!他的心早就明明白白地绣上那手绢,而我贺兰静分到的,只是他强颜欢笑,可有可无的感情而已。

    “丫头,我不能失去你——”前夜这句话还温热地贴在她的心间,却在一转身就发现,这句话比不上“我爱你好久好久”的万分之一点。

    轻得像羽毛,微风一吹就飘到看不见!

    掩著心口,贺兰静又悄悄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她听著李沅毓开门进房,和衣上床,一时间,她完全没了主张。

    一直等到枕边人均匀的打鼾声出现,她才敢让涨满心头的泪倾泻而下。她用力地咬著棉被,不让那痛彻心扉的哭声惊扰到他半分。

    就像她的伤心,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就像他的爱,她至死都不会开口向他乞讨!

    夜,深了!而她的心,也很凉了。

    隔天,甫从镇上采买东西回来的弟兄们,带回了一则令人大为错愕的消息——

    “七天前,公主摔下马背,至今还昏迷不醒。”

    “真的?!”李沅毓让这则稍息给震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