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向上迎合着……霎时间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腹下潮起迅即传遍全身。那一刻,他几乎承受不住那微妙无比的感觉,直觉得那一美妙的感觉太短,一如一辆呼啸的列车迅疾而过似的……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0
世界上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只要开了先河,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势不可挡。接下来,袁家女人就殚精竭力地找机会与张寰宇“颠鸾倒风”,甚至不乏沟塘边、树林里自不必说。
就在老大胡思乱想之际,那大胡子走过来对他说,
“老大!今天有二十六个炮要放,这炮是北京设计的。过去我们是先掏底下,再崩上面,北京说完全可以同步进行。他设计先让下面的炮响,然后再用上面的炮将山头劈开。这里还有他设计的示意图,每个炮眼的位置以及导火线的长度上面都记载。今天我想提前二十分钟收工,给司炮员王义和北京他们多留出一点时间。”
“行!告诉北京和王义一定要注意安全。大那(老大称那大胡子)上午有缺勤的吗?”
就连老大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有意还是无意问及这话题。那大胡子答道,
“没有,就是张寰宇中途回去一趟说是取点东西,就回来啦。”
“过去他有过类似情况吗?”
“有过几回。”
“从什么时间开始?”
“最早大概是……时间记不太清了。有啥事吗?”
“哦!没有。”
……
“大那,告诉你个好消息,从明天起我们排每人每顿饭增加一个窝头。告诉战士们,不许对任何人讲,只管吃。”
“真的!嘿——”
……
手里拿着一卷材料的张指导员向老大走来。看张指导员手里拿着材料的样子,大概是刚刚在营里开完会。从李文书那老大得知,张指导员小学仅念了三年就辍学了。老大乜斜地瞅了一眼她手中的材料,和上衣兜别着的两管钢笔,满心怀疑着此物对她来说是否有用。说起来,老大不大喜欢这个女人绝非是因为她长得如何,而是老大看不惯她那副装腔做势的样子。老大心下想,“不就赖着自己家庭出身好吗?”
张指导员走到老大跟前,他就像一个有窥视癖的怪人那样,用余光有意瞥了两眼她下面的那双大脚。老大发现,那双大脚非但不能缓解她整体形象,反而由于那双脚的存在,更加剧了原本不太好的一切。脚下,她穿着一双“空前绝后”的塑料凉鞋,裸出的脚面如同铁一般,而脚底却奇白,如同非洲黑人的脚一般。脚虽被凉鞋罩着,但仍不难看出她的大脚孤,呈一百三十五度角向外侧倾斜,把二拇脚趾挤得摞到大脚趾上。那时老大真很想告诉她,你可千万不要穿凉鞋,农田鞋最适合你不过。而张指导员却一本正经地站在老大面前说,
“怎么样?肇排长。我看这两天石方下来不少。有你们排产量填补着,咱全连的任务基本算完成了,不然的话咱连又落后了。另外工作、学习、生活有什么困难吗?”
张指导员瞅着老大不无亲切地说。
因为老大不喜欢看张指导员的眼睛,所以他一直未瞅她。她的白眼仁还特别少,致使你和她交流时,总是觉得她所要表达的情感只有靠她的语调来捕获。
听过张指导员的话,老大很想对她说战士们吃不饱饭的事,可话到嘴边老大又咽了回去。因为老大非常清楚,她非但解决不了此事,还一准会说,“告诉战士们要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克服一下吧。”听此一说定会惹出一肚子气来,所以老大淡然地答道,
“没什么困难。”
“你个人有什么困难吗?如果有你就对我说,可千万别外道呦!”
“也没有。”
“另外,你要思想要求进步,积极靠近组织,将来一定会有发展的,哪天我单独和你谈谈。”
听了她那从报纸上学来的套话,老大暗忖,你可千万别找我单独谈,那样我一准会晕过去的!
聊了一会,估计张指导员觉得没啥意思,便抬腿走了。瞅着她离去的背影,老大呼出一口长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收工了,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着豪迈的歌声走了,可老大未走。未走的原因是,老大对今天如此放炮尚心存疑虑,故拿过北京设计的炮眼示意图反复看了一遍。看样子,北京对自己如此这般的设计显得特满意,特自豪,故站在山头上诗性大发,抑扬顿挫,像诵普希金诗那样,朗诵他那酸诗,
……。
仰啸苍穹冰雪已裂变,
赫图阿拉旌旗照山前。
八旗铁骑一鸣惊晓月,
剑弩明甲寒光重开简。
这就是你啊!努尔哈赤,姆希巴图鲁。(满语,汉语我们的英雄。)
啊……
这时,老大抬起头望着山头上兴致正浓的北京正挥着双臂,就极不耐烦地喊道,
“哎——别啊啦!像个老哇子(乌鸦)似的。我说北京你酸不酸呐?弄得我牙根直哧挠!哎——你赶紧下来……”
“老大……一个不懂诗歌的人,和一个不懂诗歌的民族是不可救药啦,你知道雪莱和拜伦的诗是多么美丽……”
“北京……不可救药是你那酸诗,你赶紧过来,别磨叽了……”
等北京下来,老大问了一下导火线长度的问题,然后又冲司炮员王义大声说,
“王义!你也下来……今天由我来点炮!”
……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1
王义是排里的司炮员,就是上回老大教训那大胡子,给走露风声的那个沈阳八十二中的知青。王义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这是老大听北京说的。因为王义人睿智做事忠诚,因此老大非常喜欢他。王义吉他弹得特棒,一有时间老大就跟王义跑到小河旁或树林里去学弹琴。
记得有一次,王义私自跑到营部发电车间去看他的女同学,一不小心将发电设备给弄冒烟了。当时如果不是扑救得及时,肯定会着火,吓得那个女同学哇哇大哭。在营里想严肃处理此事时,为了不影响将来王义回城,老大毅然决定将责任全部揽了过来。
营部罗营长虽然对老大早有看法,可仰仗老大在连里暂时的作用,最后还是给了老大一个记过处分。近一段时间,老大察觉王义总是蔫不唧打不起精神,干活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为此老大总想抽点时间和王义唠唠,可一直没有腾出工夫。今天王义点炮,老大多少有点不放心,这么多炮怕他处理不了而延误生产进度。
“为什么……”
王义问。
“不为什么……今天的炮太多又复杂,让我来吧!另外我也想过过隐。”
“这不行!”
王义说。
“你听我的,赶紧下来!这事没商量……”
……
三跳两跳,王义从山头蹦下来。接过王义手中的点火器,老大转身翻上山头。上去后,老大用刀片将导火线逐一削成马蹄形斜口,但不能完全削断;削完后再和上,以免导火线里面的火药被风吹走。点炮时,只要把马蹄口一掰,再用药捻制成的点火器一一点着。这一过程最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时间使司炮员能迅速撤到安全的地方。
山前的路两侧,那大胡子和北京手执红旗看守着,禁止过往行人通过。一切准备就绪,老大便和那大胡子等打了一会旗语。然后,老大把自己手中的小旗插入后腰,开始从山下往山上点。点燃的导火线立刻发出“哧——哧——哧——”急迫的声音。远远看去,老大就像一只敏捷的山猫一般,在小山头各个炮坑间奔跑跳跃。当老大知道上面还有两三个炮眼尚未点燃时,他估计最先点的炮就要起爆了,这时,山下的那大胡子似乎也觉得时间不够,便拼命呼喊着,
“时间不够了——赶紧撤……”
下面的叫喊声老大全然未听见,只是迅疾往上攀。将最后一个炮点燃后,老大知道按原来的撤退路线根本就来不及。紧急之中,老大逃命似地向小山头侧面的山沟里滚去。滚到沟里,老大突然发现山沟边上有一块足有卡车大小的岩石裸出面坡。说是迟那是快,老大猛然一耸身便钻入石头下面。就在这时,背后采石场已经开了锅,几十个炮轰然响起,地动山摇般的炮声震撼着整个山谷。被炸飞的石头带着风声从空中俯冲而下,把碗口粗的树木和枝桠断然砸碎。在老大头上落下的石头也都挟着风声呼啸而下,撞击到他身后的岩石上,滚落到老大身旁。突然!一个尖锐的声响“飕——”地从他耳边划过。不一会,老大便觉得自己脸上有热乎乎的东西爬过。老大伸手一摸,发现是血。说话间炮声戛然而止。停了一会,老大从石头下钻出,扑噜扑噜头上的尘土,向石场那边跑去。炮声一落,那大胡子人等急辣辣朝采石场奔跑。那大胡子见老大从山沟里钻出满身是土,拍着大腿说,
“怎么样,没事吧!可把我们吓稀了!这也太危险了!”
当老大把手从脸上拿下来血涌出时,那大胡子便大吃一惊地叫道,
“老大——你受伤了!赶紧去卫生所!”
“咳——北京!今天如此倒霉,都是你那念酸诗给闹的!”
只见北京咋了咋舌头。说完这不无调侃的话后,老大捂着脸笑了。大家皆笑起。
当决定去卫生所时,老大回头看了一眼采石场,不免心中一喜。采石场整个山头翻江蹈海似的。老大心想,这个效果果然不错,但下一次一定要再加长导火线。
经过卫生所检查,老大只是被飞来的小石子划破点皮,别无大碍。当他们有说有笑从营部卫生所出来那会,老大顿生喝酒庆贺之欲望,可转而又一想,自己手里没有钱哪!临离开阿哈伙络,娃噜哥和高高他们给的钱早已用光,看样子如果想如此这般只有求救于李文书啦!一想到要与众弟兄们饮酒,老大的心顿时亢奋,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加快。
走着走着,尚未等他们走进堡子,忽然朴恒哲从路那头钻出,风火火冲他们跑来。边跑朴恒哲边喊道,
“老大——来客(qie)了!有个人找你,在咱住的地方等着你呐!”
来客了?我来那门子客!老大在心里直纳闷。等跟着朴恒哲返回住的地方,推门一看,老大惊喜地叫了起来。
“娃、噜、哥……你怎么来了!”
“咳,这些日子,我和你嫂子一直掂记你。你嫂子是天天催我,让我来看看你。哎呀!这脸咋地啦!”
说着娃噜哥就凑过来,用手去摸老大的脸。
“没事,碰破点皮。娃噜嫂咋样?”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嫂子生孩子啦!”
“啊……是吗!生个什么?”
“丫头!不差这个她也一块来了。等过一段孩子大一点,再让她来看你。”
……
娃噜哥比原来又瘦了。这使老大心里隐隐地痛着。
过了一会,娃噜哥见屋里没人又对老大说,
“来的时候,我先去了肇叔和肇婶那,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在咱公社的广播里,常常能听到你的名字,别提肇叔和肇婶他们有多高兴了。另外哥哥问一下,搞对象了吗?”
老大摇了摇头。
“我这次来,肇叔和肇婶交给我个任务,让我劝劝你抓紧考虑一下个人的事。咳——”
说到这,娃噜哥就重重地叹了口气,现出一脸的无奈,然后接着说,
“哥哥……知道你心里有谁,哥哥也没办法呀!走一步吧!!!年龄容不得你再犹豫了……”
说着娃噜哥就有些哽咽。老大视着黑瘦黑瘦的娃噜哥,内心充满了惆怅。
……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2
在这个地方见到娃噜哥,简直把老大高兴死了!因此他们就实实惠惠地共进一次晚餐,钱吗,当然是李文书慷慨解囊喽!当天李文书也参加了他们的宴会。席间,老大发现李文书挺能喝酒,朝鲜舞跳得极棒。
酒喝到兴头上,老大随手又抓起王义的吉他,磕磕绊绊地弹了起来。可弹了半天,最终没能弄出一个曲调来,于是老大便不好意思地将琴交给了王义。当坐在老大身边的王义接过琴时,王义趴到耳边对老大说,
“老大,我愿意跟你干!我不知道今后离开你的日子会怎样……”
王义说这话时,眼眶里满是泪水。深情地老大将手放到王义肩上,王义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接着王义那长长的手指便在琴弦上跳动,于是乎一曲流畅的俄罗斯民歌《喀秋莎》在他指尖上流淌。看样子大家都被这优美的乐曲所打动,也随之唱起……
当天晚上,老大和娃噜哥唠了半宿。娃噜哥知道,老大来水库很大成分是为了他们三人,因而娃噜哥将老大紧紧抱住。两个男人在一起,拥了很久……后来娃噜哥又提到李文书……有句话娃噜哥没有明说,但从娃噜哥的话里话外,老大隐隐约约感觉到:“去找人吧!如果实在不行就三人一起过!”
……
次日娃噜哥是搭乘营部到永陵镇拉蔬菜的卡车返回的。车也是李文书给娃噜哥找的。临上车前,娃噜哥又塞给老大六十元钱。
最令老大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张指导员果真约老大单独谈了话。
一天下午,全连的干部、战士都在工地上,整个堡子分外安静。正置盛夏,火辣辣的阳光将猪粪、牛粪、鸡粪等气味一块搅起,向空气里升腾着,致使整个堡子里,弥漫着一种莫衷一是的气味。
按约老大来到连部办公室。进屋后发现屋里除了自己和张指导员外,别无他人。看来,张指导员是刚刚洗过脸。她的头发也是蘸了水梳理过的,一如刚刚出世的牛犊一样的呆板。大概是由于毛发梳得太顺的缘故,使其原本就宽的脸,显得越发宽大。在她那晦黯的面颊上,好似还浮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那张脸一定是刚刚拍了许多雪花膏的,老大想。在齐耳短发右侧上方,她刻意用粉白色的发带扎起一溜头发悬挂于头上,如此一叨茨倒让人觉出,像严重缺碘的村姑一般。
在张指导员热情的手势指导下,老大僵直地坐到她对面。落定后,张指导员眼窝里那黑黑的亮点,在老大脸上来回晃动一轮,然后又清了一下嗓,便假模假式地对老大说,
“肇排长啊!你来到咱连队已经好几个月了,总想和你唠唠,可始终没有机会。现在无论是营里,还是连里对你的评价都很高。虽然你家庭出身有问题,但毕竟还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嘛。所以,我们应该首先肯定你的成绩……”
平时,老大最讨厌有人提及自己家庭出身不好这个话题。所以,听到张指导员的话语中涉及此内容,老大甚觉不是滋味,情绪也就随之而一落千丈。老大将一直滞留在山墙上的目光移向窗外,莫然视着院子里的大榆树。大概是张指导员察觉出老大情绪的变化,就有意将话往回拉了一下说,
“其实嘛!家庭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但革命的道路还是可以选择的嘛。”
这越抹越黑的话,更令老大难以忍受,因此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不动。由于老大的情绪变化,使得张指导员也感到自己刻意准备的开场白不被对方所认可,因此显得有几分沮丧。为了挽回眼下僵化了的局面,她便选择直切主题。
“肇排长,今天我找你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积极地、主动地靠近党组织。我现在是咱连队的支部书记,有什么思想问题多和我谈谈。另外,你应该积极要求加入党组织,抽时间写份入党申请书,我会帮助你的。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主要目的……”
讲到这老大听得出,她的话语不在那样的滞涩,相反还流露出一丝丝得意的声调。那声调让人感觉出,一个赐者对舍下之人在说话。听罢,老大耐着性子揶揄道,
“张指导员,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入党!”
“能!怎么不能!虽然有一定难度,不是有我在嘛!我想一定是没问题的。入了党将来你的前途……”
“我从来就没想过此事。”
老大打断她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该考虑考虑啦!”
“由于我的参与,不会影响我党的纯洁吧?”
“怎么会!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等一批无产阶级革命家,家庭成分都很高!”
“那是过去,此时非彼时!”
……
打那以后,张指导员自觉自己与老大谈话的序幕已被拉开所以她就时不时地,有意无意地接近老大,欲帮其“进步”。
在那段时间里,张指导员每逢一到工地,便一头扎进二排不走,不是捞起锤子打眼,就是抄起杠子抬石头。总之老大在哪里她就深入到哪里。时间一久,排里的战士均纳闷,眼前这个平时很少干活的女人,这是怎么啦?对于她的刻意表现,老大简直是腻味透了!老大暗自盘算着,任凭你咋折腾,我就报之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装傻充楞便是。在老大心软下来时,除了耻笑她错误地估计形势以外,还真觉得这个女人也挺“可爱”的,至少有一股子如同老农民朴实过头,看不出眉眼高低的那股执着劲,不易呀!
在此期间,张指导员或背后或当面又找过老大几次。在盛情难却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她的纠缠,老大竟鬼使神差般草草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甩给了她。出乎意料的是,不久营党委竟批准老大为党外积极分子。积极分子批了,老大原以为事情就此可以消停消停,可事情恰恰相反,唉哟!对方非但没有鸣金收兵之意,反而愈演愈烈,且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原因再简单不过,做为党的积极分子,张指导员完全可以以公开的身份,或明或暗找老大,如履平地,一马平川。对此老大不免暗暗叫苦啊。
记得一次,就老大和张指导员在办公室,张指导员还用脚在桌子下踢自己,在有意向自己传递某种信息。一旦遇到此情况,老大唯一的办法就是像没事人似的,很巧妙地避开。还有一天晚上,张指导员约老大到东面小河边谈心。谈心时,她还主动坐到老大身边。那一刻,仿佛老大被包裹在荆棘之中似的难受。当张指导员谈得亢奋时,尚将她那枯藤一般粗大的手,还放到老大腿上一次……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老大着实为自己对此估计不足而懊悔,断然未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开始,老大以为组织上找自己谈话,未必是啥坏事,便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老大压根就不敢相信,有哪个黑五类子弟能获此殊荣。
事至如此,老大方觉事情还真棘手,于是不得不跟躲避伤寒病人似的,终日设法回避张指导员。更令老大不解的是,他原以为男女之间的事情,如若一方表示出冷淡,另一方就该知趣地蔫退才对。在老大看来,她定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优势”,或者说她从内心就把老大贬得太低。她一定以为,“一个黑五类子弟能找到我,算你烧高香了!将来不仅可以改变你的命运,甚至包括你的后代……”说不定她还在鼓励自己,加把劲呢!
曾几次老大下决心想告诉她,“不要打我的主意,我讨厌你!”或者采取一个极端的办法来伤害她一下,实在不行就臭骂她一顿。可所有的设想,真到了附诸实施,老大均觉不妥,因为,他们之间这层窗户纸,尚未捅破。人家也没把你咋的呀,不过是想帮助你“进步”嘛!何必神经兮兮的。另外,老大毕生有个信条,凡面对女人、老人、孩子遇事总得让着点。好歹她也是个女人!绝不同于那些说打就捞的臭小子们。若臭小子找你麻烦,你完全可上去夸嚓给他一个耳光,然后再请他再喝顿酒,今后便是哥们了!假如你把女人得罪了,那就难办喽!“唯女人,小人难养也!”何况她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坏事都往一块凑,真是倒霉透顶!正置老大焦头烂额之际,也不知李文书的哪根神经也搭错了整日对老大没好气,见面竟说些气人的话堵哝他。一次老大从营部回来恰好碰见她,二话没说她就摸搭老大一眼,然后磨身就走。见此状,老大喊住了她问道,
“咋的,伟大的文书同志,难道我就那么令你讨厌嘛?”
“现在谁能比得了你,党支部的大红人!还能搭咕我们这些小萨拉密‘。”
“咳……你这个人那,我说你啥好哪!简直是四六不懂。”
“我们都不懂,就你懂。你多聪明,靠上营里的大红人,将来入党、提干前途无量啊……”
那一阵子,李文书一见到老大,不是噜噜着脸就是用话掂欣他,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呀!耍归耍闹归闹,好歹饭票没给停掉。看李文书那劲头,指不定是哪天的事。面对眼前的一切,老大甚觉自己已是四面楚歌,方寸大乱呐!气恼时,老大以为自己目前的现状都是被这帮臭女人搅和的。老大心说,女人多了定没好事!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3
一天晚上,朴恒哲从连部跑回来,一进门就冲老大嚷嚷,
“老大,老大!报告首长阿庆嫂和沙老太婆打起来了!不知为什么张指导员和李文书两人吵了起来,吵得可凶了!她骂她缺德,她骂她缺德,现在刘连长正在劝架。后来就听见张指导员在屋里哇哇大嚎;而李文书把门一摔走人了。走到外面李文书嘴里还骂了一句破鞋‘……”
李文书骂张指导员破鞋也绝非空|岤来风,对此老大隐隐约约早有耳闻。传说张指导员和罗营长过从甚密。罗营长四十多岁操河北口音,是文革以后上来的干部。该人实属粗俗跋扈之人。罗身材高而直,脸部和头部略有瑕疵:其一脸上有几个浅白麻子;其二一只耳朵不知为何少了半拉。战士们背地里皆称他小耳朵。只要某战士将手放至耳朵上,大家一准知道是罗营长来了。这个造反派出身的罗营长做事主观武断,在水库是一手遮天。可椐有人讲,他最听张指导员的话,至于什么原因,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
秋日里的一天,张指导员又约了老大,想和他再谈谈。这个女人,有着老农民耪地一般的耐力啊!然而这次老大欣然答应了,答应之快之果断,令张指导员都有些吃惊。对此老大在心里早有小九九。老大想,最后听听张指导员究竟还想说啥,适时自己也要摊摊牌,一切该结束了!这是经过老大冥思苦想后所做出的决定。
吃过晚饭天一煞黑,老大便和张指导员出了堡子,朝后山走去。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星光也十分黯淡。一边走老大一边想,在这如此夜色掩盖下,说起话可能方便些。跳过小河后,老大感到张指导员已由着性子来,在一点点向自己靠近,近得她的肩几乎已碰到自己。这时,老大顺手拽了一把头上的树枝,向道边移了移。然而这一切,并不能阻止她对老大的“侵犯”。
忽然一股微风漾过,女人特有的腥臊气味钻进老大的鼻子。由于她的靠近,使得腥臊味愈发浓烈,直熏得老大脑瓜仁子发木。于是老大在心想,这个女人定是来了例假了,否则不会这样?又走了一会,老大实在耐不住性子,因为身边的女人早已把脚下的速度控制在情侣散步的水平上。看她那样子,即便是走到天明也有足够的信心。因此老大不得不对张指导员说,
“你找我还有事吗?”
“没啥大事,就想了解一下最近你的思想动态,希望你能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要改造好自己的主观世界……”
听过张指导员这番屁话,差点没把老大气岔气了,所以老大便狠狠地说,
“我的世界观是很难改造好的!已不可救药!”
“不会的,只要你加强学习,多到群众中走走。”
此话老大记得好像是那位领袖说过的,便讥诮地说,
“那是你们的事。”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山坡的一棵大树下,张指导员说,
“在这坐一会吧!”
说罢张指导员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准备要坐下;忽然她又好像想什么似的,一弓腰从裤兜里抻出一个白亮的东西。老大仔细一瞧,是块塑料布。塑料布被她展开平铺在地,自己率先坐到一侧,然后伸出手说,
“来吧!坐这歇一会吧,来呀!快点……”
听得出她的话音在抖,气也有点发短。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与她同席而坐,走一走已经就够过分啦!老大是这样认为的。因此老大立在原地没动,心里在盘算着,到该一走了之的时候啦。恰在这时,她突然起身抓住老大的手,激动地说,
“肇排长!你听我说,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啥吗?”
“你!放开我的手……”
老大有些恼怒。接着她嘶哑着嗓子飞快地说,
“其实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我虽然长象不如你,但我出身好哇!我一定能让你入上党,入党后你的现状马上就会改变的,做一个真正的人。再有,营里连里我都说完了,准备提你当副连长……我想要你……”
说到这,张指导员带着哭腔向老大扑来。此刻老大无法遏止自己的愤怒,大脑一热,便轮圆了胳膊啪地一记耳光抽在女人脸上,同时吼道,
“臭马子!今后你不要再找我——”
吼罢老大一抽身,便消失在黑蒙蒙的夜色中……
回到住的地方,屋里早已经息灯。老大摸着黑一骨碌爬上炕,便望着浓黑不见的房巴发愣。在老大看来,今天自己简直是蒙受一次奇耻大辱。这个卑鄙的女人,仰仗自己出身好就可以肆意妄为,出身不好就得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吗?入党这看似光明磊落的事情,也可以做为一种交易吗?
此刻老大气得简直是无赖嚎疯。假如不是夜晚或不在炕上,老大一定会翻几个跟头,方解心头之愤恨。正在老大心烦意乱之际,南炕的“每天一歌”如期而至。那边所弄出的声响,绝不同往日,让人听起来忒他妈刺耳。气急败坏的老大,曾几度将被头拉起欲蒙住自己的脑袋,可终究无济于事。那一刻老大真想一步蹦到南炕上,将那两个人薅起,对他们吼,
“你们!还能让人想点事不——”
……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4
从那天晚上开始,老大就不再原谅自己的失误。甚觉认为压根就不该与她藕断丝连,自己早该估计到事情横竖都是此结局,还磨叽什么,入什么党?可纠其内心深处潜隐的东西,老大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想通过入党,改变其现状。甚至还感到,在这漫漫黑夜之中,似乎有一线光明在眼前闪耀。
事后老大方觉自己是何等的幼稚,比驴子还愚百倍。没有想想在那个年代,有几个出身不好的人能如此这般?此刻老大忽然觉得自己,就如同憋在暗处的蝼蚁一般,一旦遇到缝隙就想爬出地面。想到这,老大不仅感到心里发冷,同时隐约预感日后的命运难卜!凭心而论,老大实在是不愿意离开水库工地,因为这毕竟比生产队枯燥的劳动多出几分激|情啊!
连队搬家啦,搬到水库上面的堡子(就是将来蓄水的地方)。上面堡子的大部分社员均已迁走,倒出一些房子,所以营里所辖的三个连都集中起来统一开伙。
离开原来的房东,老大以为不失是件好事;一则,晚上不再担心出现那勾魂掠魄的声响,令人不堪忍受;二则,老大也替张寰宇暗喜。可最终老大吃不准,张寰宇对此做何反映,是解脱哪,还是沮丧!
搬到上面后,老大为自己择一小屋和朴恒哲同住。朴恒哲自是通信员,勤务员,警卫员等数职为一身。
一天晚饭前,李文书掖下夹着一捆报纸,踏着朝鲜民歌《道拉吉》曲调蹦蹦达达来到老大宿舍。那时老大正迭起双脚躺在行李上发呆,故未起身。李文书跳进屋后,见老大未搭咕自己,便故意将报纸重重扔到炕上,然后用小拳头捶了老大腿一下说,
“喂——我进来啦……老大同志,把你的狗窝好好糊一糊,别一天勒勒哒哒的。另外晚饭后我找你有事!”
“去哪!”
“到外面呗,去哪!”
“我不去,有事就在屋里说吧。”
“你可太咯盈人!让谁把你吓怕了,现在拿我来扎筏子。”
翻楞李文书一眼,老大未吭声。接着李文书便由着性子说,
“好吧!先给你说点眼巴前的,要紧的事等以后再和你说。你听着,现在全营伙食都合在一起啦,发饭票的事都控制在营里。你排的战士又要面临着挨饿,咋办?”
听此一说,老大就像被蜂子螫了似的,腾地一屁股坐起问,
“那怎么办?”
“不知道,你躺着哇!坐起来干嘛?小样!”
李文书嗔怪地翻楞老大一眼接着说,
“现在,我只能到营里去想想办法了。老大,还有一个信息,营里食堂向咱连要两名炊事员,以我看应该把我们自己的人打进去,日后不愁吃不饱饭。”
“乖乖!好主意!”
……
后来在老大和李文书共同努力下,终将一个外号叫地主的沈阳知青,和另外一个叫丁兰英的抚顺女知青“打入”食堂。在地主和丁兰英尚未站稳脚跟的那段时间里,战士们又面临着饥饿。
一天中午,营里改善伙食,居然每人分得两个馒头和半饭盒炖豆角。打过饭,老大用筷子穿着两个馒头,手里端着豆角,朝索副排长和几个女战士的餐桌走去。行至桌前,老大使脚勾过一把凳子坐下。几个女战士见老大坐到她们的桌上。一个个挤眉弄眼嘁嘁发笑,不一会一个个便出出溜溜地走人啦!走得整个桌,就剩下老大和索副排长两人闷头吃。
对于女战士的溜走,老大心里明白。这帮丫头,一定以为自己是冲着索副排长来得。她们的溜之乎也无疑是在传达着一个强烈的信号。那个时代的女孩子,大都会用此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愿望;弄不好还真能让她们鼓捣成一对半对的。
咬了一口馒头,老大抬头瞅了一眼索副排长,发现她的脸颊业已绯红,几颗调皮的雀斑也越发浓重。眼前的这个女人较之工地上风风火火的“假小子”,无疑多了一些女人的韵致。
顷刻间两个馒头落了肚,对于老大来讲,两个稀暄稀暄的馒头,就像掉进肚里两个枣似的。正在老大舔嘴吧舌之际,一个馒头落到他饭盒里。是索副排长将自己刻意留出的馒头塞给了老大之后,抬腿欲走。这时老大将她唤住说,
“索副排长,你等一下”
“有事?”
脸色通红的索副排长,回转过身来问。
“放心,这个馒头我肯定吃掉,谢谢你!但我只想问你一下,像这样的馒头如敞开吃,你们女战士一顿能吃几个?你一定对我说实话啊!”
索副排长停在原地,稍微忧郁了一下说,
“五、六个吧!”
听过索副排长的回话,老大挥了一下筷子,示意她可以离去。女人尚能吃掉五、六个馒头,那么男人哪?那大胡子哪?老大思索着。
正当老大一筹莫展之际,北京却帮了他大忙。那一阵子,是北京带领战士们与食堂展开了一场冷战,果真解决了战士们吃饱饭的问题。
食堂发的饭票比卷烟纸大些,上面印有早、午、晚字样,每顿饭付一张。北京暗地告诉战士们,要尽可能把饭票弄得面目全非,然后对角撕开,用一张票赖两份饭。于是,战士们便纷纷如法效仿,别说还算奏效,成功率且在70以上。
大概是由于食堂窗口人员与打饭的战士,在饭票的确认上出现过几次争议,食堂断然将原饭票取缔,换成长条型略厚一点的纸,将一个月的日期逐一印上,又在日期拦目中划分出早午晚小格。打过饭,食堂人员就用笔在小格里打个勾。然而此举并未难倒北京,复而又谋划出了新的对策。他又吩咐大家,打完饭后用火柴头将打勾的笔迹磨掉,因为火柴头上面的磷,就如同小砂轮似的好用。
又过一段时间,食堂仍旧以为其中必有诈,就不再用笔打勾了。不知何人出此孬主意,改打孔。打孔如同火车站检票一样,在原来打勾的地方打上孔。如此这般,食堂人员觉得万无一失。孰料,北京又想出了新的着数,他令战士们在饭单的后面复上一层医用胶布。这样一来,打孔器只能压出一个浅坑,回手在桌子上一压,立即复原……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15
娃噜嫂来了——娃噜嫂来到了水库!
当老大得知此消息时,差点没把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