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娃噜嫂

娃噜嫂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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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天未敢落下。

    “砍那——”

    见那大胡子的刀迟迟没落下,老大便歪着脑袋用十倍于平常说话的声音吼。然而老大的吼声一落,那大胡子的刀未落到自己头上,而那大胡子却扑通一声跪于自己面前,哭丧着脸说,

    “老大,老大!全是哥们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哥们的错。今天你放哥们一马,求求你……”

    听罢那大胡子哭唧唧的话语,老大料定大胡子不敢砍,便慢慢将脑袋收回,拣起那大胡子丢在地上的菜刀说,

    “你不砍!可别怪哥们不义气……”

    说罢,老大手中的菜刀已扬起忽地就照那大胡子的头劈去。跪在地上的那大胡子,见菜刀照直冲自己劈来,便本能地一闪,只见菜刀唰地一下落在那大胡子的肩背上。就在菜刀落下的那一刹那,老大将自己后手猛地向上一提,结果菜刀只是尖部落到那大胡子的肉体上。菜刀下去的那一刻,就见那大胡子肩背上的草绿军装咔哧断开一道口子,然后鲜血就突突突冒出。此时的那大胡子早已魂不附体,瘫倒于地。视着地上的那大胡子,老大上去一把将其捞起,令其复跪到自己面前,然后又将菜刀扔给那大胡子,厉声喊道,

    “起来!你砍我——”

    “老大,哥们真的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说罢那大胡子竟给老大磕起头来。看着那大胡子那熊样,老大甚觉此人为满族人丢脸,便怒不可竭地照那大胡子的脸飞起一脚,随之喊道,

    “起来!你这个孬种,满族怎么出来你这个败类!!今天我告诉你,本来你熊了我就不该再砍你,但我还是要给你留点记性。明天早晨,你背上行李给我离开水库,今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这话没说错,老大没想真的去砍那大胡子。当刀落下的那一刻,老大是有意将后手抬高的。那大胡子听说老大真的要赶自己走,便又哭叽尿嚷地说道,

    “老大!哥们求求你别赶我走,我实在不愿意回生产队去干庄稼活。你知道家里粮食不够吃,天天挨饿,起码在这里还能糊弄活着……”

    就在这时,拿破伦的那句至理名言在老大耳边响起:有两个杠杆推动社会前进,一个是个人利益,一个是恐惧……

    当天,老大领着那大胡子跑到营部卫生所,是卫生员那雅娟为那大胡子处理的伤口。伤口不大仅缝了三针。然后老大对那雅娟说,那副排长是干活时不小心弄伤的,且记下七天的工伤。从卫生所出来,天色已晚,老大和那大胡子凭借满满当当的月光来到溪边。用清凉的山溪,老大将那大胡子身上的血迹和衣服洗干净,然后老大又把自己裹菜刀的上衣给大胡子穿上。老大告诉大胡子,切莫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那大胡子没有离开水库,仍旧做老大的副排长……

    3

    与那大胡子河边事件发生后,老大又分别找到各班的班长,以及排里有影响的一些人进行了沟通,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据大家反映,全排的战士均期盼老大到来,希望他带领大家将排里的工作搞上去。一方面为了避免出现全排集体被解散,终被赶回家的后果;另一方面谁也不愿意整天听见营部广播喇叭里指名道姓地批评二连二排如何如何。

    经过如此这般的一番努力,全排上下早已是群情激奋,且万众一心。期间,唯一未曾谋面的便是北京。在这大好而绝不是小好的形式下,北京自是显得另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老大硬是不与北京说话。倘若北京有事问及老大头上,老大总是抱以一哼了之。

    看到昔日一个战壕且信誓旦旦的战友纷纷倒戈,纷纷被其制服,北京自知形势不妙,暗自叫苦不迭。人自然不及过去那样扬绷,终日弄出个蔫头耷脑状,以示臣服。另外,不知何等人士,将老大和那大胡子在河边发生的事,以及后来两天老大与那两个沈阳知青发生的事(老大制服那大胡子后,又找那两个沈阳知青会过。沈阳知青无论是摔跤还是打斗皆输给了老大。),全然给抖露出来,且迅速传开。事后一打听方知,乃司炮员王义所为。原来在食堂打饭口老大对那大胡子说话时,恰好被王义听去。因此王义意识到可能要出事,便悄悄尾随那大胡子后面,躲在暗处一五一十看个明白……

    为了不使那大胡子的威信在排里受到影响,老大在几件事上大大为那大胡子撑了腰,做了主,且口中不断云,“今后那排长做的所有事,就是我要做的!如有不听其差遣者,就是和我做劲,因为我们俩是磕头兄弟!”那阵子,那大胡子简直是佩服死他了!

    与此同时,老大又找到女副排长谈过。女副排长叫索(满姓,索绰罗氏)桂花,是驿马小队派来的。没来水库之前,他们就有一面之交。索排长的爸爸是个杀猪的屠户,家里日子过得殷实。索排长年龄与老大不相上下。中上等身材的她,脑后梳着一扎长的小辫,人长得鼓头鼓脸一如蛤蟆咕嘟(满语,汉语意为蝌蚪。)一般。看上去她皮肤甚好,是绝对晒不黑的那种。美中不足的是,鼻子周围的领地,被几颗稀疏的雀斑占据着,瞅着实在有点硌盈(满语,烦人)人。虽如此,若从总体上看,人还是挺受看的。

    索副排是个典型的铁姑娘类型,能吃!走路步子极大,而又风快,干起活来如同小伙子一般。如此一来,她便在女战士们的心目中威望甚高,均愿听其指挥。

    当老大找到索副排长时,她极爽快地说道,

    “肇排长你放心把,我这绝对没有问题。咱们大干一番,怎么样……”

    面对眼前这位质朴的满族姑娘,从她的眼神中,老大似乎读出一丝异样的信息来。这个信息所传达的一切,一如李文书那一笑一颦所表达的内容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更趋于朴实罢了。心下老大在想,只要你不去伤害她,那么她一定是你最忠实的战友和朋友。

    经过他一段时间的努力,全排上下同心同德,且斗志昂扬。

    老大终于答应和北京谈谈。这段时间北京被自己干得实在够戗,所以北京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求助于李文书。

    一天傍晚,李文书在河边找到了老大。当时老大正在跟司炮员王义吭哧憋肚学弹吉他。正当老大饶有兴趣地弹唱南斯拉夫电影《桥》中的主题歌《啊,朋友再见》时,一抬头见到李文书悠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于是老大极不好意思地停住手中的琴,站起来和她打招呼,

    “我的水平实在差,见笑!你咋走到这来啦?”

    “怎么,这地方你租下了吗?”

    “岂敢!昨天,在营部广播喇叭里我听到有关报道我排先进事迹的广播。稿是你写的吧?谢谢你!文笔不错,不过就是夸张了点。”

    “老大,行啊!现在排里的工作大有改观,连里的领导全调过头来在夸你哪!”

    说着李文书就低眉善目地走近一步。瞅着一身军装且苗条有余的李文书,老大故意调侃着说,

    “是不是有事,有求于我?”

    “何以见得?”

    “一般来讲,求人的时候总是先要说点好听的嘛!”

    “你可真咯盈人,没事求你!”

    说完李文书娇嗔地鼓起嘴巴白了老大一眼,身子还左右晃动一下。这时,十分知事的王义早已溜之大吉了。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7

    凭心而论,老大非常感激李文书,因为这么多天来老大曾多次与她接触过。老大所了解到连里和二排的绝大部分情况,均来源于她。对此老大十分相信她,首先是因为老大觉得此人极其正派,心敞亮得如同男人一般。再有,她不是二排的人,因此讲起话来没任何倾向性。

    还有,老大绝不烦李文书,反而觉得这个女人不错。她拥有众多朝鲜族女人的那种多情与性感。她还有军人那种爽朗与洒脱。隐隐约约,老大感到在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每当他们碰面,她总是能把话题说得很长很长。她有能力让人产生一种意尤未尽的感觉,甚至还会生出调过去再和她唠上几句的愿望。如若细心人一定会察觉到,他们俩一见面,就总有说不完的话。

    “没事那我可走了!”

    “哎……别介……”

    在老大佯装欲走开的样子时,却被李文书唤住。

    “人家有事嘛!”

    听罢李文书轻柔柔的语声,老大故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哎……北京和你一样,家里也是下放户。你俩是同命相连,知道不。好好和人家谈谈别总耍你那臭脾气,不就是现在排里工作有点起色吗,摆啥臭架子……”

    女人哪,女人!真是个怪东西!有时她把你骂了一顿,你非但不反感,反倒觉得心里挺舒坦的。男人哪,男人!贱骨头……

    那是李文书找过老大的次日傍晚,老大便和北京出现在堡子后面的山路上。显得有几分拘谨的北京边走边对老大说,

    “肇排长,你年龄虽不大却很有城府,我从心眼里佩服你!”

    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老大平静地说,

    “如此废话,我未必想听。可我想知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就说这些吗?”

    听到老大那看似不动声色,实是咄咄逼人的话语,北京脸上自是挂了几分尴尬,故怔了一下接着说,

    “肇排长,今天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有些事哥们很对不住你。尤其在你刚来的时候,大家给你出了不少难题,其中我也参与了。可那天晚上沈阳知青干的那件事,我绝对不知道……”

    没等北京说完,老大便打断北京的话,反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话题依然也很无聊吗?因为一切已经过去啦!我只想知道这一切,是为啥!”

    老大的主动问话使北京略感释然,于是北京在心底叹了口气说,

    “为啥!大家就觉得让一个黑五类子弟管着,心里不服气呗!这毕竟是我们贫下中农的天下嘛。”

    老大依旧平静地说,

    “我已料到。”

    ……

    那天在湿漉漉的山道上,老大和北京谈了许多。经过一番交谈,老大甚觉自己完全可和北京谈到一起,甚至还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觉。其实老大不是不想接触北京,只不过老大是想好好杀杀此人的锐气,别赖着北京知青就高人一等,且胡作非为。然而潜意识告诉老大,将来自己和北京定会成为好战友、好朋友的,其中不乏包括那大胡子在内的全体战士们。

    北京亦乃满族后裔,为大金国太祖皇帝完颜?;阿骨达之后。其父在京城里,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可惜在险象环生的仕途生涯中一脚迈错,为林彪反革命集团之贴边成员,虽未折戟沉沙却走了“五七”道路,亦如他家一样曰返回故里。完全不同的是,他爸爸是拿着俸禄回乡,人称“五七”尚留其干部后缀。

    北京本人乃老高三毕业生。六八年上山下乡他去了边陲云南的山寨。听北京讲,他去的那个地方从来就不曾有过路,所有的生活用品及生产资料全部靠马帮供应。那里简直是个混沌未开的蛮荒之地,男女亦可同浴。几个女人可把一男人强抢进寨子去“受用”。无论多么剽悍的男人,被受用出来时一准直不起腰不说,腿尚发软,眼眶黢青,若不将养数日,怕是今生你休想再做男人!

    北京还讲,人想出去如若没有傣族兄弟引路,你甭想出来。如此峥嵘岁月,不过几年,那里的知青便彻底绝望了。北京的两个同学愤然投了澜沧江,一命呜呼哀哉!还有几个同学虽未亡命天涯,却逃至于金三角,且洋洋洒洒地入了伙。那野人般的生活,同样令北京不堪忍受,仰仗其父的关系,几经辗转最后调到他爸爸身边。

    谈话中,老大发觉北京的确不同凡响,懂得的事真多!与之交谈受益非浅,且有顿开茅塞之功力,自不必说。比如北京讲到,我们每天都在叫喊,业已推翻了压在我们头上的三座大山。为了这三座大山,无数革命先烈为之抛头颅洒热血,那么现在又何如?别的暂且不论,就说说这封建主义吧。我们嘴上口口声声说要把封建主义这座大山从老百姓头上搬走,那么究竟搬走了没有?想想看,现在我们每天都要早请示晚汇报,三呼万岁,封建帝王也不过如此。另外我们终日在呐喊心中的太阳,历史上只有夏桀王等封建帝王才将自己比做太阳。

    再有,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的命运一如押宝似的,就押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如果有个感冒发烧,这个国家定会战抖。

    现在所谓的路线斗争,说到家鸿门宴是什么,庆功楼是什么,杯酒释兵权又是什么,这就是兔死狗烹抑或争权夺势罢了。由此可见,这种社会现象较之封建社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老大,你记住,假如让国人随便变坏,他绝不会成美国,而是封建社会。

    老大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党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信将来历史会告诉我们的……

    听过北京侃侃而谈,一如政治家不二。当时听得老大心里直发毛,后背发冷不说,还有一种大祸临头之感。故而老大对北京说,北京我知道你心里憋得慌,现在大家不都这样吗?另外有些话只能我们之间讲讲,断断不可到外面去说。

    ……

    一天傍晚,在小河边老大和索副排长、那大胡子、还有北京等探讨排里的工作。北京又给老大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比如,眼下采石场的现状是产量上不去的症结所在。北京认为采石场必须要从山根做起,一直打到山头悬顶为止,然后再从上面排炮。如此往复向前推进,生产才能突飞猛进,方能迅速改变其面貌。

    要带好一个队伍,光靠哥们义气尚不足,定要有严格的管理制度。于是老大令北京制定一系列规章制度,然后将其贯彻到每一个战士。生产方面,老大按着北京的建议,又和司炮员王义商量一番后开始实施。开始几天虽然产量受点影响,可到后来只要炮声一响,采石场就如同整个山头轰然倒塌一般,石头排山倒海般地滚下。

    采石场上彩旗飞扬,歌声如潮。全排战士的劳动热情,仿佛火山迸发一样的空前高涨。战士们每天都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激昂的革命歌曲上工下工。全排战士,在那大胡子和索排长的带领下,几百斤重的石头不论男女抬起便跑,迅疾如飞。山上打炮眼的和山下抬石头的战士,拉歌声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解放区……齐唱!”

    是站在山头上打炮眼的索排长,挥舞手中的钎子为大家起歌,旋即山头上的战士们便忘情地唱起。抡着大锤的男战士复合着歌曲的节奏,一捶重似一捶。

    “解放区呀吗,呼咳……大生产啦吗,呼咳……军队和人民,西呖呖呖,嚓啦啦啦,唆罗罗罗呔,齐动员呀吗呼咳……解放区……”

    ……

    那该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除了一系列极左的政治运动将中国古老的文明毁于一旦,人们灵魂受到扭曲以外,可大多数人尚存有质朴热情。人们的私欲已降至最低点,而集体主义和关心他人的境界却空前高涨。与之人欲横流,拜金主义业已登峰造极的市场经济冲击下,实乃是大相径庭!当代的同龄人,如若忆起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即便是病榻上业已奄奄一息的人,心中一准会迸发出生命的火花。

    由于二排的石方量早已落后于其他人,故而全排战士发誓要在最短时间内迎头赶上。为此,大家一致请缨要求加班。不知有多少个夜晚,那大胡子背着老大带领一帮人等,凭借星月之光偷偷跑到工地去抬石头。女战士们得知后,亦悄然加入其行列。两个女战士用杠子抬起四五百斤重的巨石一溜小跑。白天晚上一干就是十七八个小时,多感人啊!

    就是以尚武著称的古代斯巴达的年轻女人,也未必扛过这么重的石头!

    看着披星戴月加班回来饥饿无比的战士,老大多想每人给他们一个馒头啊!可战士们没有吃的,连衣服都不脱猛睡!老大由衷地为拥有如此忠诚,如此赤诚的人们而感动。

    “现在还有这样的人吗?”老大总是在想。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战,他们排的石方量终于追上,再后来他们排的生产进度始终是名列前茅。由于他们排生产、军训的大大改观,亦影响到其他两个排。其他两排均不甘示弱,而奋起直追。如此一来,刘连长那榆木疙瘩般的脑袋开了花,且逢人便讲老大是好样的,甚至和老大说话时,舌头还发直,听起来贱飕飕的。

    “呗(别)累着啊!小造(肇)……”

    那时,营部的广播喇叭里每天都在放送他们排的先进事迹。营、连领导也经常鼓励老大,甚至还让老大介绍如何“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立竿见影”的经验;如何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且能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如何批判“孔老二”乃至反修防修……等诸如此类之经验。记得有一次,营部罗营长安排老大到三连去演讲。演讲的内容是,如何把“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应用到实际工作中去。当时老大就拒绝了罗营长。还有一次,公社广播站来采访老大,罗营长和那个记者在办公室等了一上午,老大硬是未露面。对此气得罗营长在心里直骂娘,操——不就是个黑五类子弟,还拿上啦……

    对于这些虚张声势形式上的东西,在老大看来实在是无聊至极,且抱以嗤之以鼻之态度。老大认为,一个人重要的是,要扎扎实实做点事,绝不能靠这些花架子来提高自己。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8

    一天早上队伍集合完毕,老大做了简单的战前动员后,令那大胡子将队伍带走。听着嘹亮的歌声,望着远去的队伍老大没有去工地,而是转身朝西山坡一个旧房框走去。

    旧房框,虽然原来的院落痕迹依稀可见,但早已是断壁残垣。昔日的院落已长满了茵茵青草。青草地的外沿有两棵遮天避日的大梨树,在遥相呼应。树阴下一个旧碾盘被篙草淹没。该说,这是个十分僻静的地方。站在此处向下望去,堡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由于旧房框处在一小砬子上,故在堡子里很难知道这里庐山的真面目。

    此地常常成为连里或排里开小会、以及私人谈话的最佳去处。

    去旧房框,是因李文书在那等老大。准确说是老大约的李文书,有事与她相商。此事乃战士们吃饭的头等大事。眼下以每顿饭两个小窝头一碗稀汤,是难以支撑如此繁重的劳动的。不消说男战士,即便是女战士早晨吃过,未到十点钟就早已饥肠辘辘了。

    时逢工间休息,战士们饿得几乎要趴倒不起。足有一米八个头,且大身坯子的那大胡子,一次他一口气吃进八个窝头,拍拍肚皮说,“操,才吃半饱。”

    再有这段时间不知咋啦,窝头里的苞米面见少,掺了一些麦麸子。吃了这混合面的窝头,战士们个个拉不下屎,憋得直蹦高。为此老大曾找过食堂,食堂管理员告诉他这是营里安排的。营里说,

    “不忘阶级本色,要忆苦思甜嘛!告诉战士们在那万恶的旧社会连这个都没的吃,勒紧腰带渡难关……”

    屁话!听管理员一说,差点没把老大气仰壳。“你罗营长未必知道旧社会是咋回事。旧社会饿死那么多人吗!”老大在心里愤然着。话好说,可眼下面临的问题该怎么办?找连队一如对牛弹琴,因为整个水库均一个定量标准。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老大忽然想起李文书,因为李文书是主管发饭票的,或许她有良策?

    说句心里话,老大实是不愿意到这极富扇情的地方来;但李文书亲点了此地,老大也只好就范,求人吗!在老大未到之前,李文书早已端坐在碾盘边上,手里不停摆弄着身边的蒿草。

    老大走近李文书,不觉心头一动,因为较之昔日,眼下的她越发青春夺目;草绿色女军装,束着她那细细的腰肢;平日的短发被勉强扎起两个小抓鬏;两个小抓鬏活象两把小刷子,十分可爱地支棱在脑后。为了使扎不上的短发不再翘起,两鬓和耳后分别别着纵横交错的小发卡。耳后和脖颈处,裸出她那昔日难得一见白而又嫩的皮肤,犹是动人心魄。唉哟!真想上去亲一口那勾人的光滑肌肤!可这个邪念在老大心里,只是一闪而过。

    看罢眼前的这一切,禁不住老大在为自己暗暗叫苦,因为老大料定今天的约会,李文书一定是领会错了,抑或想到别的地方去啦!

    天实在是太热。太阳一如被烧熔了似的,灸烤着人们。

    一件玫瑰红色挎篮背心,上面印着6号,号码是用白色的圆点圈成,穿上特精神,尤其是老大那胸大肌和虎头肌,雄性啊!背心是司炮员王义送给老大的。老大手里掐着草帽,一边将草帽在胸前呼哒,一边凑到李文书跟前。可李文书明知老大已经到了,却坐着不动。见状老大心下清楚,她是在耍娇,跟自己玩小孩子的“咯事”。于是老大就夸张地咳嗽一下,这时李文书扭过头用眼皮撩老大一下,依旧不响。老大只好再走近一步,故意逗趣地说,

    “鄙人,已到!”

    此刻李文书是早已绷不住了,扑哧一下笑了。笑罢她捂着嘴说,

    “装啥假正经!我没看见!”

    停了一会,李文书又翻了老大一眼说,

    “找我有事吗?”

    “当然。”

    “来!坐下吧!”

    说完李文书拍拍自己身边的碾盘,示意让老大坐下。看罢李文书一脸认真的样子,老大飞快地向周围扫了一眼,便开始迟疑。因为老大实是不想与她坐得太近,那样会让人觉得难受的。

    “坐这吧,我不吃人哪!”

    李文书坚持着。

    “我,我不是怕你吃了我。我是怕坐在那里,会有长虫(蛇)从后背爬上来。”

    “哎呀!妈呀……”

    一听说长虫要爬上后背,吓得李文书立刻夸张似的惊叫,同时一激灵站起;然后一边用手扑噜着自己的后背,一边伸出小拳头在老大胸前乱捶,又一边说,

    “你咯盈人……”

    唉哟!该然老大倒霉呀!恰在老大与李文书打情骂俏之际,不巧从山上下来两人。等老大回头一瞧,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原来是李文书未婚夫的叔叔,刘营长从山下来。那会老大觉得太难堪了,真是无地自容啊!仿佛自己真的与李文书干那苟且之事似的,大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之感。故而老大便讪白白地与刘营长打过招呼,

    “上山啦,刘营长。”

    “啊!这里准备开一条道,过来看一看。”

    只见刘营长说完,用眼狠狠地剜了他俩一下,就低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刘营长一走,老大马上瞟了一眼李文书,只见她的脸色也很难看,一脸尴尬状。眼见刘营长渐渐走远,李文书竟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还自解自嘲地做了个鬼脸。看着李文书勉强做出的笑脸,老大在心里为自己叫苦啊,今天真是个倒霉透顶的日子,怎么就碰上他!

    一场虚惊过后,老大实是不愿在此久留,于是他就开门见山地将战士们吃不饱饭的问题,对李文书说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是,李文书根本就没有为难之意,竟不假思索一口应下说,每月设法鼓捣出十份、二十份的饭票,是没问题的,再多恐怕就难了。事情结束后,老大没有和她成双成对下山,而是几大步就将其远远甩在身后。

    下了山,老大见天已不早,故不准备去工地,便径直奔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很快老大便回到住的地方,一推院门发现院门被绳套挂着,心里顿时多出几分窃喜。因为老大清楚,院门挂着就意味着屋里没人。屋里没人,恰好给自己提供一个静静呆一会的机会,因为老大好久都没这样啦!想到这,老大翘起脚,伸长了胳膊解开绳套,一转身进了院子。

    第三部分阿布达里树下9

    进院后,老大就径直奔向房门。走至房门前,当老大伸手推门时发现,门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顶着,不觉有些纳闷。接着老大又稍微用点力气推,门仍旧未开。这时,老大确定门是被人在里面给顶上了,所以就不加思索地跨过一个矮栅拦来到窗前,欲看看屋里是否真的有人。于是,老大便趴到窗户上向里面望,当老大果真瞧清屋里面的那一刻,仿佛一口气卡在喉咙,不由老大用手捂住了嘴巴,惊呆了!

    老大目睹了屋里惊心动魄的一幕;是张寰宇和袁家的那个女人,两人皆一丝不挂正在干那事。只见大汗淋漓的张寰宇靠着炕沿站在地上,女人则躺在炕沿边上,一条雪白的大腿架在张寰宇的肩上。张寰宇一下紧似一下地撞击着女人,女人在一声声地叫着……

    老大就像一个刚刚入室行窃的盗贼一样,不得不偷偷溜出院子。出了院子,立刻有白炽炽的阳光照射着老大,使他顿感一阵阵晕眩。迷迷糊糊的老大,这会不知该去何处,回工地吧,已经太晚了,再过一会战士们该回来吃午饭;去连部吧,李文书肯定在那。

    老大漫无目的走着。稀里糊涂间他跨过东面的小河,又朝东山坡上走去。不一会,老大就来到了一片落叶松林前,竟毫不忧郁地钻进松林。进了松林,老大忽而觉得困乏交加,遂一挺身顺山势躺到松软的腐殖植上。腐殖植上面被厚厚的针叶覆盖,一如沙发床一般,让人觉得颇为受用。

    此刻,张寰宇和袁家女人那一幕,一直在老大眼前萦绕着,死死纠缠着。恰在老大心绪缭乱之际,他忽然想起心爱的娃噜嫂。霎时间,娃噜嫂的影子就占据了老大的整个思维,同时令老大升起一种绝不能自持的强烈欲望。老大在想,唉哟!此刻如若娃噜嫂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哇!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准也会将她紧紧抱住,将其融化在自己胸腔里,不再让她离开自己,甚至也要大干一番那事。如此一想,老大恍然昏昏欲睡……

    一想起娃噜嫂,老大的心就开始隐隐约约的痛。离开阿哈伙洛已经几个月了,不知娃噜嫂现在还好吗?娃噜嫂,你的弟弟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没有时间回去看你,等我把排里的工作都搞上去,一定回去看你呀!回去听你说说话,要不就躺到你的大腿上,睡一觉。如此一想,他觉得自己鼻子一酸,眼泪立刻汩汩冒出……

    炽热的空气吸进鼻腔,呛得他透不过气。野草被晒蔫,软绵绵耷拉着叶子。

    下午老大和战士们一块来到工地。见到满头大汗的张寰宇哼哧哼哧像头笨牛似的,正和另外一名战士抬着一大块石头时,老大心中充满了迷茫,甚至叫不准自己是否该找张寰宇谈一下,遏制其发展势头哪,还是聪耳不闻,装傻充楞。

    有件事老大心里是再清楚不过,张寰宇是老初三的学生,再加上他晚上学一年,算起来也该是二十六、七岁的人。这个年龄若是当地青年的话,早已是搂着老婆睡觉的年龄。然而这些知青回城的路漫漫,死心踏地在农村找个人结婚吧,他们又不甘心?这等事在当时叫搞破鞋是一件最令人发指的事。按说,无论是从领导、战友乃至朋友角度,均应该提醒他一下,免得日后弄出麻烦,造成影响,而遗恨终生……

    想到这,老大自己的心突地猛颤一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为自己不是也和娃噜嫂有染,且关系不正当吗……

    张寰宇抬着一块大石头又从老大身旁走过时,冲他傻痴痴地笑了一下。通过张寰宇的傻笑,老大敢确定,今天上午他们定未发现自己。看过张寰宇那傻呼呼的可怜样子,不知为何老大突然从心里开始厌恶那个袁家女人,就好像是她在不断蹂躏张寰宇似的。就在老大心下为张寰宇鸣不平之际,忽然他又想起,每天夜晚南炕那推金山倒玉拄般的“云雨”之事,张寰宇一定是听得到的。看来,最苦不堪言的该是他喽!

    对于张寰宇和袁家女人的事,直至张寰宇回城的那天晚上,他才细枝末节地告诉了老大。

    据张寰宇讲,袁家女人的x欲非常强烈,就愿意和男人做那事。在很早以前,袁家女人就将目标锁定在张寰宇身上。至于是什么原因,大概是看张寰宇年龄偏大,人又憨厚老实吧。袁家女人常常暗地里送好东西给张寰宇吃,或帮他缝缝衣服啥的,时间一久,张寰宇从心里便感激这个袁嫂。

    一天,恰好赶上张寰宇一个脚指被石头砸伤,在住的地方养伤。袁家女人见自己男人带孩子去了李家堡子,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便给张寰宇做了一碗热汤面,自己也柔情蜜意地坐到张寰宇身旁,用温柔而又迷离目光注视着张寰宇。最后把张寰宇看得直不好意思,便说,

    “干……干嘛,对我这么好。我的脚不……不过是皮里肉外的事,两天后就可以出工。”

    “我当然要对你好了。你们多不容易呀,将来你要好好地报答我哦!”

    “那……那一定……”

    磕巴磕巴的,还没等张寰宇把话说完,袁家女人似乎忘记了什么事似的,起身匆匆走到院子里,站在院里朝四周看了一下,伸手又将柴门关好,再用绳子绑上。

    须臾间,张寰宇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不用问他就知道一准是袁家女人的叫声。于是他就赶紧走出房门,一眼瞧见袁家女人从地上刚刚勉强站起,手扶着院子里的小榆树不敢移步,口里还不住地轻声呻吟着,

    “呦……哎呦……”

    “袁嫂,你,你咋地啦……”

    憨头憨脑的张寰宇急急地问。

    “咳……刚才我想把这个锅搬下来,谁料一使劲,一定是闪了腰啦。”

    袁家女人痛苦不堪地蹙着眉头,指着酱缸上面的铁锅说,

    “哎呦……疼死我了!”

    “那咋办?”

    张寰宇有些着急。

    “快,你扶我进屋躺一会就好了。”

    就这样,张寰宇搀住袁家女人的胳膊,扶她走上门前的台阶。到了门槛处,袁家女人刚一抬脚她就哎呦一声往下堆,几乎要跌到。这时张寰宇赶忙搭上另一只手,搂住袁家女人的腰。就在那一刻,张寰宇嗅到了女人的气息。她的那双大奶子正顶着自己前胸;她的毛发摩挲着自己的脸。她那温热的肌肤,透过薄薄布料张寰宇感受到了。顷刻间,张寰宇的胸腔便涨起汹涌澎湃的潮水。这时,袁家女人顺势用两只白嫩胳膊搂住张寰宇的脖子,同时呢喃道,

    “快抱我进屋,我腰疼得厉害。”

    说着张寰宇就把袁家女人吭哧吭哧抱进屋。进屋后,张寰宇慢慢将她放到炕上。放到炕上,袁家女人套在张寰宇脖子上的双臂老半天不肯松开。他们的脸几乎碰到一起。那时张寰宇的脸腾地红了。看着张寰宇窘迫的样子,袁家女人莞而一笑才松开手。接着袁家女人又呻吟了两声。张寰宇喘着粗气问,

    “现在……觉得咋样了”

    “就是腰疼得厉害,你帮我揉揉好吗?”

    张寰宇迟疑片刻憨声问,

    “揉……揉哪?”

    袁家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肋下说,

    “就这!”

    于是张寰宇伸出粗硬的手掌,隔着衣服为她揉腰。揉了几下,袁家女人微微蹙着眉说,

    “不要隔着衣服哇,那样没有效果。”

    说完袁家女人就伸出手,自己将衣襟掀起,然后用迷离眼神凝视着张寰宇。那时,张寰宇瞧见了女人那洁白细腻的肌肤。他直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用颤抖的手为她揉着。他又瞧见了女人她仰躺着隆起的胸脯和娇态。女人轻轻的呻吟着,并示意他往上面揉。于是他便将手轻轻的向上游动,当他触摸到女人那硕大的奶子时,他的浑身就开始战栗。

    这时,女人陡然从炕上翻坐起来,扑到他怀里。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搂抱着女人。于是乎,那个美好的肉体便在他怀里抖颤不止。女人的双臂箍住他的脖子,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只是嘟囔,

    “这……这好……真好……”

    这时她突然往上一挺,咬住他的嘴唇,亲吻。就在这一瞬间,他顿开茅塞于是便去吻她……

    女人倒下了,把他也坠倒在炕上。他猛地一翻身压到她身上。他想把女人压碎,这样心里才能缓解。接下来,他就像一个四岁的孩子驾驶小汽车那样,到处慌乱地撞。最终是她帮他,找到目标。找到目标后,他像狼一样拉着长声,浑身顿时像遭电击似的抖动。后来他似乎懂得了波动,女人随着他波动的频率和幅度,一下一下翘起屁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