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浮生之惑

浮生之惑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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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眷恋,朝思暮想的人近在眼前,却找不到了存在的意义。

    眼前的秦霄,让宁凝觉得模糊又陌生,千言万语她不知从何开口。

    ‘她是谁?你什么时候爱上她?你为什么背叛我?你欠我一个解释,你又是何时决定背叛我?为什么,你不爱我了,连个真相都吝惜给?’

    他比以前消瘦,脸色有些苍白,浓密的睫毛覆盖下,眼睛显得愈发深邃,似不见底的黑曜石,薄唇抿起,蹙着眉头的样子,如同等待命运的审判。

    宁凝心里一酸,她就知道自己心软了,不忍心去质问和责怪,仿佛刚刚的愤怒,就在面对他的一瞬间,化成了卑微的尘埃,消逝的一干二净。

    她目光中溢满了感情,说不好是往昔残留的爱意,还是对他的辛苦太过了解,而舍不去的怜惜。缓缓抬起手,待到要触摸到他脸颊的一刻,终于停顿下来。

    “你和她,是怎样……”

    她还是问了,理智压抑住了喷薄的情感,太需要一个解释和理由,来与往事做个了断。

    “就是你看到和听到的那样……”。

    他心心念念的人明明在面前,可与自己却如彼岸之花与叶,花开一千年,叶落一千年,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想到此处,他的心口紧紧纠缠在一起,如同拧了个死结,相知相识难相恋,恐怕此生,这结都再不会解开。

    “那泰蕾莎呢?”

    她再问,明明之前目睹了他的出轨,可对象却全然不是方才那位千金小姐,看来曾被自己视为感情掠夺者的红发德国姑娘,也无非就是个幌子而已。

    “玩玩罢了……”

    他答的轻巧,似是理所应当,女人的情感,是太过奢侈和浮夸的东西,谁把谁当真,谁又为谁真心疼。

    “那我呢……”

    她浑身颤抖发冷,鼓足勇气,最后,问出了这个自取其辱的问题。我呢?曾经你发誓要一生一世相爱的我呢?后来,悄无声息就弃之如敝屣的我呢!

    “早忘了……”

    最终,他回避了她的目光,声音轻不可闻,却字字清晰,似刀剜斧刻,扎在她的心头。

    “秦霄,混蛋……”,原本要落在他脸上的巴掌,因着她一念的不忍,握紧手指放了下来,指甲刺入手心,清晰的疼痛,舒缓着快崩溃的意志。

    宁凝夺门而出,再无半点留恋。

    秦霄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鼻尖微酸,眼眶泛红,奈何身如飘萍,全不由己;未了,长叹一声,惘然若失。

    等回神,秦霄发现旁边的霍汐,正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自己,他说,“你今天若决定放手,往后也别再回头……”,清透的目光,仿佛看尽了全部的伪装。

    秦霄的心情糟到极点,挑眉厉色将眼神望向远处,不发一言……

    宁凝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像具行尸走肉一样,配合着宁国庆完成了与霍汐的订婚礼。

    只记得,霍汐借口她身体不适,向众人请辞,匆匆拖着她离开了会场,驾车离去。

    傍晚的天空起了雾霾,阴沉沉看不清前路,在只有两个人的密闭空间当中,她情绪决堤,痛哭失声。

    20风潇雨晦

    春雨在不经意的时候,悄然而至,先是细斜的水滴落在车窗上,渐渐的雨势又急又密,噼里啪啦搅的雨刷器不停工作,也理不清面前的视线。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宁凝哭累了,红肿着眼睛往窗外看雨,她心里郁闷压抑,就如同外面阴云密布的天。

    “在杭州,我第一次见到他,先开始,只是觉得名字耳熟;再后来,恍然想到,我是在你和宁国庆的对话中,听过这个人。只是那时我还不确定,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直到我偶然得知了他的履历,才大致确定,他就是你的前男友……”,霍汐直言不讳,事情若不去面对,积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失,只会成为经年累月的尘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避开目光,语气平静的不像话,明知没道理去质问,可就忍不住开口。

    “不知道怎么讲……”,他不曾撒谎,有些话,一旦开口无法收场;他本无意蹚浑水,谁知不觉间,就挂在了心上。

    “所以你眼睁睁看我活得像个笑话一样是不是?所以你觉得有意思是不是?所以你们都拿我当蠢货,耍的很好玩是不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肆无忌惮的把委屈和怒气胡乱发泄,可她无法控制。

    一场失败的爱情,毫无遮掩的展示在他面前,自己输得一干二净,却又对痛苦难堪的现实无能为力;垂死挣扎的自尊被践踏的彻底,如同挽不回的时光,让人焦躁又窘迫。

    突如其来的责难令他猝不及防,忽然间,眉头一蹙,方向一转急刹在道边,吓的她怔怔发愣。他望着她,目光严肃凌厉,神情复杂焦灼,抿起的嘴唇似是藏了千言万语,心口起伏的厉害,涌起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

    可他终是没忍心去嗔怪她,半晌,长出口气,默默的发动了车子,雨势时歇时急,似难以揣测的心情;只可惜,一路上,他再不曾再开口讲一句话。

    待车子停好,他绕到副驾把门打开,看她神情尴尬犹豫不决,索性颇为粗鲁的将她拖出来,外套胡乱往头上一搭,快步跑到门口。

    “霍汐,对不起,霍汐,我不应该拿你发脾气,我只是太难过了,我,对不起……”,未承想,腰间忽然被她从身后抱住,狂躁的风雨掩盖了哭声,慢慢感觉背后润湿一片,她情绪再次决堤,囫囵不清的道着歉。

    夹着雨丝的冷风,把发梢吹的凌乱不堪,不知是把外套给了她,还是因为被雨打湿了单薄的上衣,他身体一僵,转身把她揽入怀中,下颌放在她肩上,轻柔抚着后背,听她不停低声道歉,小心翼翼的发抖抽噎。

    他怅然,明白这眼泪不是给自己的;可又觉得,兴许自己上辈子欠了她多少,才会义无反顾的陪她陷在漫天风雨里。

    宁凝说,太多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勉强对着霍汐挤出笑容,悄声将门掩好。他无言,缓缓靠坐在她门外,偶尔听见低声哭泣和轻不可闻的叹息。

    凌晨不到五点,夜色依旧笼罩着寂静,宁凝蹑手蹑脚的拖着巨大的箱子从楼上走下来,一步一顿,生怕把霍汐吵醒,连大气都不敢喘。

    却不曾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才下了几步,就因为精神太过紧绷,一脚绊在箱子的小轱辘上,跌跌撞撞,嘁哩哐啷从楼梯上倒栽下来,一头磕在楼梯廊柱上,发出巨大的响动。这下别说霍汐,估计四邻八方都能有所感知。

    紧接着听闻‘卡啦’一声响,霍汐的卧室房门迅速打开,暖橘色的光芒从里面散落出来,他依旧穿着昨天的衬衫,许是一夜未眠,微敞着领口,神情有些疲惫。

    霍汐抬手按开了客厅的吊灯,宁凝如修炼神功一般的姿势捂着额头,盘腿坐在巨大的箱子上,神情痛苦纠结,眼前的景象令他颇为惊呆,瞠目结舌的呆怔在了原地。

    “宁凝,恋爱如浮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我也不太会劝女孩子。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三条腿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啊,你千万不要想不开,自寻短见……”,霍汐口口声声自谦不会规劝他人,可没半点逻辑章法的俗语,仍是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从他嘴里溜了出来。

    “你看见我都快摔死了,不来帮把手,还趁机拿我取笑,落井下石,戳我痛处,丧心病狂,还是个人吗……”,宁凝苦撑着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扶着箱子站了起来,她刻意回避着霍汐的目光,打从昨天开始,她觉得丢尽了颜面,无法再理直气壮的平视与他,只好嘴上最大程度的占占便宜。

    看她还有心插科打诨,霍汐小小的吁了口气,笑着宁凝走过来,“起这么早,你去公园遛鸟啊……”,他不想再提昨晚的堵心事儿,沿着话头开起玩笑,帮她把箱子拎起来。

    “我有鸟可遛吗……”,宁凝小声嘟囔一句,避开他的目光,抓起地上的背包,打开了客厅的门。

    惊闻她为反击讲了荤段子,霍汐挑起眉,不可置信的打量起身旁的宁凝,“流氓,居委会张大妈管女青年开黄腔吗……”。

    “好啦!你自己想歪了还栽赃我!我今天赶时间去郊区拍片子,把箱子还给我!”,宁凝心知一不小心被霍汐抓了把柄,窘迫的吐了吐舌头,将箱子夺过来,妄图远离是非之地,来逃避他尴尬的质问。

    “没事了?想通了?在哪拍,我送你过去……”,他偏头,观瞧宁凝因为被识破玩笑而绯红的面色,不着痕迹的探寻着她内心的想法。

    “不用!我助理会过来接我……”,她边说边向外张望,不时低头看看手表,生怕前几日请的助理不守时,耽误了工作。

    “想不想的开,生活还是要继续,我和他,走到这一步,恐怕彼此都有问题,谈不上谁辜负了谁。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会那样执着于找秦霄,找他问个分手的理由,想办法去挽回吗?是因为,我曾经曾诺过,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会无条件相信他,相信他对我的感情,相信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可现在,我放弃了,接受分手的实事,不会再对他存有幻想,他选择其他的女孩子,我祝他幸福。所以,我都无法再好好遵守承诺了,他背弃了誓言,我又怎么好意思再失望……”,宁凝回过头,目光平静淡然,看霍汐在歪头认真聆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远远望见道口的拐角处,有车灯亮起,不多时,一辆白色的奥迪q7suv驶入了宁凝家门口,轻声按了下喇叭,告示着房内的人,自己已经到了。

    “这是你助理?真豪气……,你一天给人家多少助理费啊?”,霍汐有些疑惑,搞不懂一个小小的摄影助理,为何驾驶着如此的豪华的汽车,来挣这个辛苦又低廉的工资。

    “一,一天二、三百啊,按工作时间算,行业规定嘛。他就是兼职,帮我扛扛架子,打打下手什么的……”,宁凝的声音也迟疑起来,搞不懂这个在网上应征的小助手,为何如此气势奢豪,难不成,自己当初发错了征人告示的内容?

    “这钱还不够他一天的油钱呢,我陪你出去看看吧……”,霍汐冷眼斜了斜宁凝,感叹这糊里糊涂的家伙身边,总会出现各种神奇的人生际遇。

    嘀,嘀,喇叭又催促了两声,似乎也在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对了地方。

    看见宁凝走出来,江澈打开车门快步迎上前,“宁凝老师,我还以为找错地方了呢,我没迟到吧?”,说话的人个子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材瘦削,蓬松的茶色头发被打理的十分有型,尖尖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生辉。

    “你这是雇佣童工了?他高中毕业了吗?”,霍汐理智冰冷的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弄得宁凝心里也开始打鼓,这都唱的是哪出啊?

    “别叫老师了,怪别扭的。江澈,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刻苦贫苦的大学毕业生,要勤工俭学吗……”,宁凝低头查看着手机上,江澈的应征邮件,再抬眼看看面前这位一身昂贵潮牌,背后豪车坐镇的大眼睛小男生,怎么也无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我没骗你啊,我自己是相当刻苦贫困的!”,江澈主动热情的接过宁凝的箱子,好像生怕会错失掉才争取到的工作机会,边运东西,边讲起自己的情况。

    虽然祖国有计划生育的法规,但在重男轻女的江家,仍是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盼来了朝思暮想的他这个嫡子嫡孙。江澈父母在杭州创业,开了不少家甜品连锁店,所以他算是名副其实的东家小开。

    两个姐姐虽都已嫁人,也在帮着家里打点生意,可父母长辈还是要等着他毕业后,回来继承家业,才算是名正言顺。

    但他却不想人生过早的被束缚,声言要寻找到真正的目标,所以一直赖在北京,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回家乡。大学的时候,常常跟着朋友到处旅行拍照片,所以,在偶然看到宁凝发的征助理启示后,就一门心思的应聘了摄影助理,打算从此走上艺术的道路。

    “我可不是拍大美女模特的摄影师啊,你不要存着太多幻想……”,宁凝怕他不靠谱,所以假装郑重的提前泼了冷水。

    “我是那种肮脏龌龊的人嘛!我应征助理,是为了走近艺术的世界……”,江澈半真半假的也严肃了神情,拍着单薄的胸脯,高唱远大理想;才说着,他突然贼兮兮的瞥了一眼正在帮宁凝往车后备箱里抬箱子的霍汐,咬着嘴唇笑起来,“哎,姐,你老公真帅!”,大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彩。

    “嘶……”,霍汐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蹙起眉头,戒备的打量了江澈几眼,逃也似的,快步跑回了房间。

    只留下宁凝在摇曳的风中石化呆立,老天啊,您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21罗网自投

    纯白色的奥迪q7沿着环路一直向东,江澈的话题永远没有枯竭的时候,他似乎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和热忱,从摄影艺术的发展史,到构图技巧、布光窍门,宁凝一一为其做了翔实的解答,总有种错觉,这是大学社团公开课的再一次复习回顾。

    除此之外,他对于初次见面的霍汐,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探究,长相身材、穿衣品牌,甚至连身上的味道,都成了津津乐道的兴趣点,“我觉得你老公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香水什么牌子啊?我也要去买。是你替他挑,还是他自己选的?”。

    “不知道,都是他自己选的吧……”,宁凝口气有些敷衍,昨夜未眠,她只想趁路上的时间补补觉,可惜江澈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宁凝姐,你老公今年多大年纪?看起来好年轻啊?你们是同学吗?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既然关于时尚的问题已经枯竭,江澈开始向私生活方面进发,他一脸陶醉,如同沉浸在爱情中的少女。

    “二十五?六……、七岁?哎,好像是……”,宁凝陡然惊醒起来,似乎她从来没有关心过霍汐,别说生辰八字,甚至连出生年月都不知晓,之前的自己,简直糊涂过头了。

    话一出口,就瞥见了江澈鄙视质疑的眼神,让宁凝觉得极度窘迫和尴尬,忙不迭的找话题来掩饰,“你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觉得他好啊?我确实对他了解不多,反正是我爸安排好的相亲,条件差不多就同意咯,不然你也回老家去,相相父母给你找的姑娘,兴许就是段好姻缘呢……”,她故意逗着江澈,知道他不爱听这个话题,索性惹出他怒气,彻底闭上嘴。

    “那你爱他吗?这样走近婚姻,你们彼此间,会有真爱吗?”,谁承想,人家江澈棋高一着,根本就没上当的意思,直接把话题引入到更深的精神层面。

    宁凝抽动着嘴角,她太低估面前这个大眼睛小松鼠的实力了,他不应该来应聘什么摄影助理,屈才啊简直,他最适合的职业是八卦小报记者狗仔队!

    “不管我爱不爱他,他爱不爱我,但我想,他应该不会对你产生真爱的……”,她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的取向问题,一丝古怪的感觉,窜入了心头。

    “我知道,我才不是对他有意思呢,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在研究,这种父母包办的婚姻,幸福指数能有多大?不过我是不会像你一样屈从的!我的目标是,自己找到真爱!哎,对了,宁凝姐,既然你和你老公没什么感情,那我可以把我表妹介绍给他吗?他真挺帅的……”,江澈先是信誓旦旦的表明了自己追寻爱情的决心,再然后,就一副脑子进水的媒婆样,积极的操心起为霍汐寻找更广博的‘交友’范围。

    “你可以,试试看……”,宁凝冰冷的声音,犹如严冬腊月里尖锐的冰锥,随着幽暗的目光,直接扎在江澈的脸上。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他咽了咽唾沫,知道自己可能踩了雷区,懦懦的小声辩解着,不敢再直视宁凝的双眼;“这是吃醋了吧,不是说没感情吗,小气!我表妹今年……”,江澈小心翼翼的嘟囔抱怨,见宁凝不还嘴,才要兴致勃勃的继续推销,一抬眼,就看见了她暗含杀机的神情,吓得赶忙闭紧双唇,鼻子里长出一声冷气。

    今天要采访的是一位油画家,工作室建在城东郊区的艺术园地里,也是旧厂房改造而成,挨在铁路边上,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苍茫的气质。

    园区极大,林林总总的厂房和改造住宅与工作室随处可见,各种意义不明的涂鸦和雕塑给这里增加了一丝怪异的气氛。

    采访者仍然是上次的编辑琪琪,老远就看见她在艺术区的门口朝宁凝挥着手,橙红色的短发格外显眼。

    “不远处就到了……”,想来琪琪也没料到,画家的工作室如此难找,在艺术区的最深处,隐藏着一片高大的白桦林,薄薄雾气弥漫撩绕,都春天了,地上的还是积着厚厚的落叶,走起路来沙沙作响,让人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工作室是纯净的三层1oft空间结构,和霍槿言的展厅风格、格局极像,不禁让人怀疑是出自同一个人的设计手笔。

    夸张的艺术品陈列在房屋各处,毫无章法和道理,粗犷的原木家具,岩石壁炉、鹿头装饰、兽皮地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猎枪挂在墙上,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姐,他不吃人吧……”,宁凝本来就莫名紧张局促,江澈突然起来的发问,弄得她也浑身一激灵,看来大眼睛松鼠也本能的察觉,这地方诡异的很。

    古怪房间的主人叫洛少寒,早年在艺术圈混的风生水起,可惜在最有发展的时候,急流勇退,选择了出国深造。

    在沉寂多年之后,却又在今年突然宣布重新复出,画作一出手,就引来藏家的疯狂追捧,升值潜力不可小窥。

    这位画家的工作室环境虽偏僻晦涩,可人还是很亲切随和的,他很高大瘦削,背有些驼,面部五官如雕刻一般,高高的眉骨,鼻梁挺直,两颊微凹陷,眼窝很深,这样显得目光更加炯炯精明,花白的半长发在脑后束起,配上浅灰色麻质唐装上衣,让他看起来犹如古代的隐士高手。

    打从进门开始,宁凝就浑身不自在,可她也说不好,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总隐隐觉得,这位画家时不时的,会不着痕迹的偷偷打量自己,犀利的目光从阴暗隐秘的地方投过来,让人脊背泛起丝丝凉意。

    宁凝当然不会花痴到认为艺术家看上了自己,几次趁其不备的想抓个显形,却又看他谈笑自如,甚至热情招呼大家去看顶层的阳光花圃,想来许是自己多心也不一定。

    阳光房在三楼顶层的平台上,正午时分会比较闷热,强烈的光线从外面投射进来,蒸发起植物的水汽,显得闷热燥腻。

    可如同中了魔法一般,江澈和琪琪迅速被各种奇特的植物所吸引,兴高采烈,惺惺相惜的热烈讨论起来,剩下宁凝形单影只,心不在焉,可又不敢离他们太远,只能意兴阑珊的闲逛。

    “喜欢这些花吗?”,耳边陡然想起男性浑厚低沉的声音,吓得宁凝差点叫出声来,下意识退了两步,一回头,就看见洛少寒深邃锐利的双眼,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还好,我不太懂……”,宁凝心跳加速,手心直冒起冷汗,戒备的拉开了点距离,这画家方才说要给众人煮咖啡,就独自下楼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走到自己身后,连点声响都没有。

    “呵呵,你妈妈当年很喜欢芍药花,最爱淡粉色的金蕊芍药。古时,人们在即将离别时,互赠芍药花,所以,芍药又叫离草。我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还好吗?”,洛少寒随意掐下一枝芍药,斜插在宁凝鬓角,退后两步,眯起眼睛含笑审视,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或者,是透过她,来追忆着另外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宁凝一把将芍药花从鬓角上扯下来,郑重起神情,直视着面前阴阳怪气的神秘男人,他既然能谈到自己的母亲,就证明已然对自己了若指掌。

    今天,兴许赴的是个鸿门宴……

    22迷雾重重

    洛少寒不急于回答宁凝的质问,仿佛他面对的是创作绘画时的模特,半眯着眼睛,左右端详,仔细打量。

    “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了!”,宁凝被看的浑身发冷,汗毛倒竖,这种抽筋剥皮式的瞧法,任谁都会觉得无法承受。

    “你长得,很像你爸爸……”,洛少寒冷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坐在窗下的镂空铁艺咖啡桌旁,端起纯白骨瓷杯,小口品着才煮好的咖啡,以一种极不舒服的方式,抬眼观瞧着已经跑到楼梯口的宁凝。

    他目光阴郁,半张脸都被杯子和咖啡蒸腾的热气所遮掩,苍白瘦长的手指露出青筋和骨节,气度自若,并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好像笃定宁凝根本就不会离开。

    “我爸爸?啊,是啊,人家都说我长得像我爸爸,您认识家父?”,即来则安,宁凝握紧雕花的木质扶手,手心里冷汗湿滑,可她仍是强做镇定,想探探对方口风。

    “你爸爸?你在说宁国庆?”,看来对方真是有备而来,洛少寒冷笑一声,放下杯子,朝宁凝走过来。

    “不然呢?爸爸还能随便换的?”,宁凝脸上堆起刻意的假笑,歪头探寻着洛少寒,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端倪。

    “呵呵,小姑娘,你在和我装傻?还是宁国庆那小子,到现在都还玩着瞒天过海的把戏?”,洛少寒言语充满不屑,仿佛宁凝的小伎俩,在他眼里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别人都是瞒天过海、耍把戏,就您是敞亮爽快人,又何必跟小姑娘我卖关子呢?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不讳的告诉我……”,宁凝懒得再和他斗嘴,长出口气,走到桌边坐下来,神色平静的望着洛少寒,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你也不用视我如豺狼虎豹,我和你妈妈是老朋友,今天看见你,怀念起故人而已,她还好吗?还在和宁国庆装恩爱?”,洛少寒仰头爽朗的笑了几声,坐到宁凝对面,给她倒了杯咖啡。

    看来这个洛少寒,虽故弄玄虚假高深,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也是很久没有接触宁国庆和顾漫姝了,不然为什么连她早已另嫁他人都不知道……

    宁凝心里盘算嘀咕着,偷偷在桌下给母亲发了个信息:‘洛少寒是谁?’

    “嗯,分开有阵子了,性格不合嘛,在一起也是勉强……”,宁凝讪笑着敷衍,不时往包里瞅瞅,盼着母亲给她回复。

    “性格不合?哼,说的倒好听,两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尽管面对着两人的女儿,洛少寒的言辞丝毫没半点客气,他脸色阴冷下来,愤愤的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惊的宁凝心头颤了一下。

    “您到底是谁啊?”,宁凝不想再卖关子打太极,虽然知道这洛少寒不会老老实实交待,可仍抱着一丝希望,再次开口询问了一句。

    “我?我是你母亲的老朋友……”洛少寒脸上泛起不可捉摸的笑容,好像宁凝越焦躁,他就越得意。

    “洛老师,宁凝,你们聊什么呢?我们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了……”,正这时,琪琪和江澈跑了过来,这两个人终于结束了赏花之旅,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在身。

    “没聊什么,待着没意思,和洛老师求教点画画的知识,咱们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还有事情,想先回去了……”,宁凝不愿意把同伴扯进关于自己的私事,赶忙站起身,打断了琪琪的探问。

    “别,一起走吧!我已经把采访录音导出来了,就不再打扰洛老师工作了……”,估计琪琪也察觉了这个地方的怪异,与洛少寒令人压抑的气场;所以,在听闻宁凝要撤退之后,忙不迭的表示要跟随一起走。

    临行,洛少寒送了每人一本自己的画集,将众人送到工作室门口,大方邀请众人有空再来做客。

    琪琪和江澈神情都很拘谨,动作出奇一致的摆手表示不便再叨扰,就相携着快步溜进了白桦林。

    “如果,你对自己的故事感兴趣,不妨改日单独来做客。”,洛少寒拖住宁凝的手臂,低声约她再次见面,目光充满深意,嘴角勾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宁凝没有搭腔,她心里有些惧怕,皱着眉头,想躲开莫少寒的眼睛,可又像中了咒语一样,定在原地,不得脱身。

    “不用勉强,这里,随时欢迎你的到来……”,见她不做回应,莫少寒也不恼怒,他松开宁凝的手臂,将一张名片似的东西,放进了她随身的口袋里。

    宁凝远远跟在江澈与琪琪身后,才走几步,忽然手机铃响起,接起来,就听见顾曼姝急切焦躁的声音,“宁凝,你在哪里?为什么会问我洛少寒这个名字?”。

    “没什么啊,就是今天采访的时候,遇到这个人。其实之前都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我,还向我问你你的近况……”,宁凝尽量镇定情绪,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她不愿意在事情未明朗的情形下,弄得鸡飞狗跳。

    “你离他远一点!”,顾曼姝几乎是对着话筒喊出来,态度严厉,不容拒绝,“他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了?”,半晌,她似乎冷静下来,轻吁口气,询问起具体情况。

    “没有,能说什么啊?你不要大惊小怪的,人家除了问你好不好,什么都没说……”,宁凝心里开始泛起嘀咕,母亲的态度,恰巧证明了她的心虚,看来这个洛少寒,知道不少隐秘。

    想到这里,宁凝索性隐瞒了今天所发生的全部,故作轻松的打消着母亲的忧虑。

    “好吧,你不要骗我,妈妈过阵子会陪你韩叔叔去北京开会,顺便去探望你。这个洛少寒以前是妈妈的邻居,还算熟识,但是他受过刺激,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家里托关系送他出国治疗休息了几年。你不要和他走太近,神神叨叨的,谁知道好了没有……”,顾曼姝轻描淡写的述说着洛少寒的过往,听着语气上,不像太过亲密的关系。

    “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今天也无非是跟着同事过来采访而已,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你不要紧张兮兮的,问韩叔叔好,等他来北京,我请你们吃大餐!”,宁凝急于转换话题,她是顾曼姝的女儿,脾气秉性对母亲来说了若指掌;所以,再谈下去,恐怕就会露出破绽。

    “你和霍汐怎么样了?”,母亲会惦记着自己和霍汐的发展,这有些出乎宁凝的预料,她说的如此轻松自然,丝毫没有芥蒂;难道她当初真的和霍槿言处于平行线,各自不相识?

    “嗯,蛮好的,大概过几天,就会领证结婚了吧……”,这事情瞒不得母亲,不如坦然的告诉她,看看她的反应再说。

    “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尽快定下来也好,等婚礼的时候,妈妈会去参加……”,谁知道,她非但没有质疑发展的仓促,反倒显得比宁国庆还迫不及待促成这桩婚事,这前夫妻两人,难不成是串通好的?

    才安抚了母亲的焦躁情绪,电话还在发烫,紧接着,又是一阵铃声响起,催的人心烦意乱,“喂,宁凝,你和谁打电话呢?讲这么长时间?!”,宁国庆洪亮的质问声从听筒里传来,震的宁凝急忙把电话从耳畔拉开。

    “我妈!你想知道她说你什么吗?”,宁凝冷下脸色,鄙夷的望着手机屏幕上宁国庆的照片,故意拿他前妻来挑衅和挤兑他。

    “不想!”,毫无疑问,宁国庆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宁凝的提议,“你晚上来公司一趟,我事情要交代,8点我要开会,你不要晚于这个时间来。”,依旧是简明干练,没半句废话可讲,宁国庆的时间,宝贵如金。

    “国庆,你真以为我是你下属啊,啊,哎,喂,喂喂……”,没等宁凝反抗辩驳,电话已然被迅速挂断,只留下冷冰冰的嘟嘟声。

    眼看已然快要走出迷雾重重的白桦林,宁凝不自觉的回望了一眼,陡然惊觉洛少寒就站在不远处,他背着双手,脸上的笑容飘忽,直直盯着宁凝,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吧,宁凝还会去找洛少寒,这是肯定滴,为毛捏?因为她怀疑老洛认识她亲爹~~咩哈哈~~~诡异神秘的洛老师到底何许人也?慢慢会揭晓~~~~

    23不速之客

    宁凝结束工作,一路并线超车赶宁国庆公司楼下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五十分,距离限定的最晚时间,还差十分钟。

    她飞速冲进电梯,使劲按下楼层,靠在电梯墙壁上,急速的喘着气,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软弱不争气,对于国庆的命令,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就连点反抗精神都没有。

    “还差五分钟……”,看见宁凝呼哧带喘的推门跑进办公室,宁国庆拿起桌面上的水晶小座钟,瞟了眼时间,轻描淡写的提醒着。

    “你,你有没有人性啊!我从东五环外赶到cbd,你知道路上多堵车吗?快说,什么事情?”,宁凝把秘书端来的水一饮而尽,坐到宁国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嗔怪着他的不近人情。

    “你和霍汐怎么样?”,对于女儿的责怪,宁国庆倒也不在意,边看文件,边闲扯家常。

    “你把我大老远叫来,就为问这个?能怎么样,婚事是你安排的,我除了奉旨照办之外,一句话都要兜兜转转的绕弯子,叫人恼火烦躁。

    “你和他爱雷不雷,爱火不火的都无所谓。我问你,订婚典礼那天,你和秦霄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宁国庆手边的工作依旧忙个不停,他头也不抬,语气却严肃,追问着宁凝和秦霄的状况。

    “你都看见了,何必再问我。我还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订婚典礼上,你邀请他来的?我诧异震惊的很,分手后销声匿迹的前男友突然出现在自己订婚礼上,到底唱的是哪出戏?”,明人不说暗话,对于秦霄的出现,宁凝比谁都在意,她反而比宁国庆更想知道经过因由。

    “我邀请的是悦威投资的董事,c项目掌权人士,石部长的准女婿!宁凝,他是突然执掌悦威投资公司的,内行人都知道,这是石部长的灰色产业,之前一直由他女儿石倩倩打理。可这个姑娘是惯坏的公主,除了吃喝玩乐,没什么本事,在悦威也无非是挂名而已,弄得烂摊子一堆。可去年被秦霄接管,我们开始只听说换了高层,以为又是玩闹的,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企业就开始重振声色。宁凝,秦霄和你分手,是为了这个石倩倩?”,宁国庆摘下眼镜,神色郑重的和宁凝谈起秦霄,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来历,他也心存疑惑。

    “实话说,我也是在订婚礼上,才第一次见到石倩倩的,之前秦霄出轨的对象,是我在德国的同学,然后,他就提出分手,对我视而不见。我想问个清楚的时候,恰逢你让我回国,后来秦霄就失踪了,德国同学都不知道他的动向,我再见他,就是订婚礼了。听石倩倩的意思,她们认识有两年了,可我之前,一点动静都没察觉……”,听了父亲的话,宁凝回忆起往昔,对于秦霄和石倩倩的恋爱相识,她半点都不知情。

    “嗯,男人嘛,想要劈个腿,容易的很,依你这种蠢脑子,能发现才怪!好了,都过了半小时了,我要去开会了,改天和爸爸一起吃饭……”,宁国庆收拾起面前的文件,朝宁凝打趣了几句,站起身来,“哦对了,秦霄现在是悦威的董事,已经和石倩倩订婚,请柬都送出了。石倩倩不是好惹的女人,脾气大,心气儿高,下手狠,你可别妄想把前男友抢回去了。”,最后的一句话,宁国庆虽是玩笑的口吻,可目光中的强硬和气势,让人不得不被震慑。

    “你赶紧开会去吧,我才没想什么抢回来,他如果能找到幸福,安定下来,也算是好事情……”,宁凝懒得理会宁国庆的挤兑嘲讽,对于秦霄,她始终抱着祝福的态度;因为太了解他生活成长所遭受的不易,也就不会计较之前的背叛与冷漠。

    “呵呵,你倒是大方。不说了,这个月底,你和霍汐把结婚证领了,我要开始移交股份。”,对于自己的计划,宁国庆倒是坦然,催促着宁凝尽快完成配合。

    “嗯,知道……”,宁凝乖巧的点了点头,自己承诺过的事情,就不会反悔,给宁国庆吃了定心丸。

    临近晚上九点,公司里却灯火通明,近来c项目处于招标的重要阶段,宁宏员工个个都高度紧张备战,丝毫不敢懈怠。

    宁凝在办公区里闲逛漫步,眼睛不着痕迹的四下搜寻,她是在找霍汐的身影,可碍于两人敏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