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汐一口茶喷了出来,好悬没被呛个半死,心中暗骂,你不按牌理出牌没关系,但好歹有点节操和下限好不好!
在顾漫姝半威胁半利诱的邀请之下,宁凝迫不得已把‘男朋友’霍汐带回家给母亲大人过目,一脑门子官司,半肚子苦水。
“霍汐,你真要去啊?我再问你一次,红艳阿姨到底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啊?要是她破坏了我爸妈的婚姻,那我妈让你母债子偿,从厨房拿个菜刀之类的,我不一定能保你平安哦。”,傍晚的时候,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山下走,这座以古老中国村落为设计概念的酒店,保持着原生态的山野意趣,雾气弥散在林间,让人忘却身处何方。
“你不说,不就没关系了……”
在宁凝看来,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也许霍汐都不会当回事,无论自己认为多么至关重要的问题,他都会以淡定调侃的态度,以四两拨了千金。
本来晚餐是依照老韩的安排,订了西湖边上的一家餐厅,可谁知临到赴约时间不久前,顾曼姝却临时改了主意,说既然是一家人,晚餐就不如在家里吃,随意自在。
宁凝搞不清母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好违逆她的要求,索性不情不愿的领了霍汐登门拜访。
饭桌之上,宁凝唯恐言多语失,不肯轻易开口,霍汐倒乐得轻松自在,面对宁国庆的前妻,丝毫没有半点尴尬局促。
有因为霍汐的姓氏样貌而有半点起疑,反而因为他是女儿带来的第一个男朋友,而格外热络亲切。
“来来来,今天的重头戏,韩叔叔亲自下厨,给你们做的淮山鸭羹,来,尝一尝啊……”,老韩确实是个好人,宜室宜家。
鸭羹蒸腾起热气,望着眼前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情景,宁凝却总觉得毫无真实感。
若母亲真的不认识霍红艳,甚至对她与宁国庆的往日情、私生子之类的情况,一无所知的话,那么,身世有问题的必然是自己;出轨的,也肯定是顾曼姝,这样说起来,到底谁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现在又身在何方?
“宁凝,你发什么呆,我跟你说,明天我跟你韩叔叔都休息,我们一家人去游西湖好不好?”,顾曼姝兴致颇高,脸上洋溢着笑容,冲宁凝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沉思。
“啊?!游西湖!妈你没事吧?大家又不是没来过杭州,再说,霍汐明天,呃,不对,今天夜里就要赶飞机回北京了,对不对霍汐!”,宁凝暗中掐了霍汐一把,想让他尽力配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紧结束这出闹剧。
“没有啊,我行程都没问题的,既然阿姨有这个雅兴,我完全奉陪……”,霍汐挨了掐,却完全不领会宁凝的暗示,他目光真诚,笑容温和的全盘接受了顾曼姝的提议。
“你,是,不,是,疯,了……”,宁凝血脉上涌,气的头脑发昏,她咬紧了牙根,冲霍汐低声威胁,“赶紧给我滚回北京好吗?凑什么热闹啊?再废话,我揭穿你是宁国庆儿子的身份啊,我妈肯定关门放狗,揍不死你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她?”,未等霍汐开口,一言未发的韩熠却突如其来的抛出了惊天之语,他年少沉稳,神情淡然,目光中的气势却不容忽视。
“你凑什么热闹啊!”,宁凝这厢还没解决乱提建议一头热的母亲,和趁火打劫、装傻充愣的霍汐,亲弟弟又跑出来搀和一脚,她只觉得一个头变两个大,这些人是算计好要和自己过不去吗?
想来霍汐也没料到韩熠会问出这种话,他先是微微一怔,半晌,轻轻抿了抿嘴唇,笑出好看的弧度,“很快,放心吧,小舅子……”。
韩熠却没理会霍汐亲昵示好的称呼,垂下睫毛,脸上不见半点情绪,“我倒是觉得,你们没必要忙着结婚”,他的声音轻不可闻,话中的语气却显得意味深长,“当然,你们也不会听我的……”,说着,他抬起头,望着霍汐,目光清透,洞悉世事。
最终,在宁凝的威逼利诱之下,霍汐以公司事务紧急为借口,婉拒了她提出的游玩和留宿的建议,和顾曼姝请了辞,只留下宁凝和母亲团聚几日再回北京。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吗”,韩熠在回房之前,犹豫了几次,终于开口向宁凝问出心中的顾虑。
“为什么问这个?”,宁凝有些吃惊,不知韩熠何出此言。
“看不出你们对爱情的狂热……”,韩熠年纪不大,性格理智,可说起感情,倒也脸不红,心不跳吗,头头是道。
“你要怎么个狂热?当着妈和韩叔叔热吻啊?!好啦,你个小鬼,说出这种话,也不觉得害臊!”,宁凝无言以对韩熠的质疑,只有开着玩笑,把场面混过去,她知道韩熠聪明过人,却未曾想,他心思会如此敏锐。
未了,韩熠深深的看了宁凝一眼,像要看尽她的灵魂,不曾再搭话,转身叹了口气。
夜半,宁凝因为睡的不安慰,而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醒,她拉开窗帘,远远瞧见顾曼姝在旁边的阳台上低声讲电话。
宁凝无意偷听,却又被一种冥冥中的直觉所指引着,光脚走到窗边,在暗夜的掩护下,侧耳倾听。
“宁国庆,我今天见到那个孩子了,我问你,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由自主的,宁凝心跳加快,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母亲不是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相反,她对一切都所知甚深;且也并非如她表现的那样,对宁国庆深恶痛绝,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他们彼此还有联系,那么,她为什么瞒着自己的亲女儿?这里头到底谁操控着这一切。
宁凝是隔天坐飞机回的北京,正月的天气寒风凛冽,等回到家的时候,已将近半夜12点,房间里漆黑一片,想来,霍汐还没有回来。
“呼……”,宁凝拖着疲惫的身躯,深陷在客厅的沙发里,任思绪放空神游,半步也懒得动。
不多时,听闻有钥匙的开门的声音,有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玄关,‘啪’一声响,总控开关被打开,整个房间的灯全部柔和亮起,恍若瞬息之间,从黑夜变成了白昼。
“哎,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开灯?”,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宁凝,霍汐略微愣了愣,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祁嫣,进来吧……”,他转过身,朝身后招呼着。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黑长直发如瀑布般垂落到腰间,五官立体,轮廓分明,有种混血儿的风情,浓丽长眉飞扬,圆圆的双眼晶亮透彻,鼻梁高挺,嘟起的水润双唇,涂着艳丽的橘色唇膏,性感撩人。
黑色的小羊皮夹克,搭配蛇皮纹印花裹腿铅笔裤,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暗银色的马丁靴硬朗帅气,装饰着玫瑰金铆钉的巴黎世家黑色羊皮机车包挎在手臂间,显得个性十足。
女子神情冷淡,目光高傲,抬手将面前的碎发随意撩到耳后,抬起下颌,将宁凝从上到下打量一番,鼻中哼了一声,轻蔑不屑的将眼神瞥过。
10白云苍狗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宁凝心中泛起嘀咕,看面前这位彪悍女侠,浑身散发着汹汹气势,愤怒的火焰快要燃出脑顶,一种发自本能的寒凉,让宁凝周身一颤。
她虽与自己素昧平生,却横眉厉色、瞋目切齿,就差没捋袖揎拳,一副恶对杀父仇人的模样,这到底什么来头?
等等,莫非,是霍汐的童养媳?前女友?现女友?姘头?真爱?为了讨个说法儿,来找自己算账的?
女侠,冤有头债有主,若真是为此而来,出门左转打个出租车,奔东四的小四合院里找背后的罪魁祸首宁国庆去,何必跟吾等无名小辈较劲。
“宁凝,这是祁嫣,有点事情,她今天要在这里借住一晚……”,看宁凝只顾发呆不言语,霍汐自觉失礼,和她解释起年轻女子到来的缘由。
‘借住?经过我和国庆的同意了吗,就借住?借住你个大头鬼啊,三更半夜带个女人回来,莫名其妙。若我这个电灯泡不在家的话,不知你二人要怎样狂欢?这会子跟我装什么绅士。少来这套,流氓变态。’
“霍汐,你不用去低三下四的和她解释!我祁嫣还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看人脸色!尤其是她!我走就是了!”,未等宁凝开口,祁嫣的脸色比方才更阴沉起来,气的心口起伏,转身摔门要走。
“好了,大小姐,您别闹了好不好?现在快半夜一点了,您要去哪儿都是扰民,别折腾了成吗?”,霍汐反手抓住祁嫣手臂,长叹口气,眉头皱起,话里全是无奈,将她拽回了客厅。
‘哎哟,这什么?这什么意思?演琼瑶的剧本儿呐,还是八点档洒狗血青春偶像剧啊?成不成啊二位?没事儿吧?恶心谁呢?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我再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也没有你无情冷酷无理取闹。一会儿这台词是不是就要出来了?’
“宁凝?宁凝?你今天怎么了,一言不发的?怎不回房间,不舒服啊?要是行李太重,我帮你提上去吧?”,终于,霍汐注意到了宁凝的异状,冷眼旁观,却沉默无语。
沉默?一言不发?对,宁凝这半天确实没有开口,上述的挖苦讽刺,全部放台词一样出现在她脑内;因为她讲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讲出口。在辨不出祁嫣和霍汐到底是何关系,眼前形势走向之前,她选择了按兵不动。
“宁凝,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我帮你把行李放上去?”,见宁凝依旧发呆不语,霍汐疑惑更深,朝前走了几步,伸手要探查缘由。
‘这会儿干嘛非要对我献殷勤?非j即盗!看后头那女人的眼神,快要把我剥皮吃肉了,霍汐你小子这是在阴我啊?!’
眼瞅霍汐就快走到近前,宁凝终于从自言自语中惊醒过来,甩了甩头腾楞一下站起来,“不,不用麻烦了,你有客人,快忙,快忙!”,后退几步,拎起箱子,踉踉跄跄的跑向了楼梯。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忙乱局促什么,只是一瞬间的,觉得无比尴尬和难堪,只想着头也别回的逃离眼前的境遇。
“装什么柔弱小白兔,楚楚可怜,扮哑巴给谁看,恶心死了!”,祁嫣咄咄逼人的声音,在宁凝背后响起,她料定宁凝是在假装委屈,换取霍汐的同情,心中愤懑不平,忍不住又叫嚣了几句,想逼着宁凝露出本来面目。
宁凝的耳朵动了动,她听见了祁嫣的挑衅,知道人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现下,她无心恋战,只好装聋作哑,不去理会。
“祁嫣,你这是干嘛?心里有火气不要乱发泄,人家又没招你,你先进我房里再说!”,霍汐才要追过来帮宁凝拎行李,听到祁嫣的骂声,叹了口气,转身把她推搡进了房间。
听见哐当一声摔门响,宁凝长吁一口气,趴在栏杆上向楼下望了望,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夜色渐深,宁凝在床上辗转反侧,楼下祁嫣说话声不时传来,虽然听不清具体在讲什么,可呜呜囔囔的,让人心情燥郁。
“国庆买的什么破房子,隔音太差了”,宁凝翻坐起身,扶着墙沿小心翼翼的走下楼梯,楼下客厅漆黑一片,只有顺着门缝从霍汐的房间中露出微弱的橙色光芒,“这两个人到底要干嘛……”,越到楼下,说话的声音越清晰,仿佛不经意间还能听到哭声。
本来只是想下楼探探情况,可似乎又没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对于门里面发生的事情,宁凝心中充满了好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来,明明一百个声音告诉自己无管闲事,可又无法置身事外,对于祁嫣的身份和她与霍汐的关系,实话实说,就是很介意。
“好端端的,干嘛把我当敌人啊,神经病!谁管你们俩人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好奇罢了……”宁凝觉得百爪挠心,她假意去厨房倒了好几次水,又故意把冰箱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以应对如果房里的男女出来的话,自己好找个借口,不至于给人以来监视的印象,太过尴尬。
只可惜,溜达了大概半个小时,身上的单薄睡衣都快寒透了,也没见半个人影出现。耐不住性子,宁凝猫下腰,蹑手蹑脚的跑到霍汐房门口,将头微微偏过,侧耳倾听,却还是辨不真切。
她真有心贴在门上听个痛快,可又觉得,那种行为实在太下作和变态,真让人家逮住了,会成为一生的耻辱和笑柄。
正犹豫间,又不由自主的往房门口悄悄接近了几步,这行为太像做贼,连宁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紧张起来,放缓了呼吸,指尖冰凉。
正这时,却听闻哐一声,霍汐猛地拉开了房门,突如其来的灯光,晃得宁凝睁不开双眼,她刚刚太过小心紧张,‘嗷’的叫了出来,把霍汐也吓得目瞪口呆。
“咳,咳咳,你们,你们俩干嘛呢?”,她脑中有些发懵,怔怔的盯着霍汐的脸说不出话来,等一张口才觉得不对劲,宁凝啊,你管他们俩干嘛呢?!胡说八道什么!你又不是来捉私情的!
“不是,你们俩聊什么呢?哎呀,不是,哎,你们喝茶吗?聊渴了吧!”,说出口她就想嚼自己舌头,自认为的高明借口,怎么一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猥亵和心虚呢!
现在怎么办?臊眉耷眼的都跑来了,只能厚脸皮谄笑着,把戏好好演完,等回房间,再痛哭一场,捡回碎成一地的自尊心和颜面。
霍汐愣愣望了她几秒钟,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就差穿个白衬衫、西服裙,再端个暖水瓶,超级像三流乡镇企业招待所服务员,问您要开水吗?就那种感觉!”,他似乎情绪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嬉笑胡闹欢乐的很,完全没注意到宁凝阴沉下来的脸色。
‘混蛋!还敢笑的如此癫狂!抽风也要有个限度,你大半夜带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来家里,都快凌晨了,还没完没了的叨叨叨,就算是咱们是租客,也不能这样没礼貌吧!还敢笑话我!实在是,忍无可忍!’
宁凝觉得没面子到了极点,可惜这段话在她心里过了好几遍,也没说出口,只是愤怒值却在无限的飙升。
“对啊!我还没问你们在房间胡乱搞,要不要我叫警察呢!三更半夜的扰民,要不要脸啊!”,丧失理智之下,她选择了口无遮拦。
“你说什么!有种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你说谁乱搞!”,谁承想,霍汐还没有开口,祁嫣却从房间里冲出来,她眼圈红通通的,似乎是刚哭过,目前显然是被宁凝的话刺激到了,一腔怒火正好找到了发泄点,大有拼命三郎的架势。
“哎呀,妈呀……”,宁凝暗叫不好,怎么把这位女侠给忘了,看这面色,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招呼啊。
“你说话啊!原来不是哑巴啊,也伶牙俐齿嘴不饶人啊!那刚刚装什么柔弱小白兔,圣洁白莲花!脏心眼儿真多,看谁都是乱搞!像你这种装清纯的女人最恶心了,就知道背地里玩花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一肚子坏水,假圣洁,真bitch!”,祁嫣急红了眼,骂起来嘴不留情,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宁凝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招她惹她了,就一顿劈头盖脸的唾骂,心中不禁犯嘀咕,这说的是我吗……
“这位小姐,您是不是精分啊?你又不认识我,何出此言呢?这种话你也骂的出口?!我就冰清玉洁、洁身自好、好一朵圣洁白莲花了,怎样?!且比有人大半夜跑来男人家鬼混强!”,宁凝从小到大未曾受过这种指责,心中气不过,开口就戳了祁嫣痛处。
“你!你看我今天会不会把你打出原形来!”,祁嫣涨红了脸,双目圆睁,咬了咬嘴唇,抬手朝宁凝跑过来。
“好了,祁嫣,你是不是疯了?胡闹有个限度!”,霍汐拦在祁嫣身前,挡住了她和宁凝,眉头蹙起,将祁嫣举起的手拉了下来。
“她说我胡搞,你听不见啊!我无理取闹?就许她大小姐瞧不起人,随便扣脏水盆子!”,祁嫣说着话,眼泪顺着眼眶留下来,不知心中多大委屈。
宁凝看得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见女汉子落泪,让她压力陡增,只想着是非之地不久处,心中默念一句‘壮士,且息怒’,就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上了楼,嘭一下关上房门,留给了霍汐一个大烂摊子。
直到许久,还听见祁嫣在大发雷霆……
待到宁凝昏沉沉睡去,已近是天空露出鱼肚白,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几个混乱无常的噩梦,梦见秦霄笑着和她说再见,梦见母亲顾曼姝要和宁国庆复婚。醒来吓得她出了一身汗,抓起手机看看,不过也才早晨八点多而已。
手机上有一条熟人的短信,读过之后,让宁凝一扫之前的阴霾,瞬间来了精神。
一番梳洗之后,心情因短信而颇为愉悦畅快的宁凝跑下楼。
此时的客厅窗帘开敞,明媚的晨光投射进来,室外冬日暖阳正好,仿佛昨日的战争只是场梦,现下一切都显得神清气爽,平静祥和。
“那个母老虎走了?”,宁凝趴在厨房门口左右,打量一番,见霍汐正坐在中央岛台的吧凳上看报纸,就小声询问着,生怕祁嫣会又急赤白脸的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
“嗯?”,听见宁凝的声音,霍汐抬起头,小杯的espres泛着氤氲的浓香,“祁嫣天亮就回去了,昨天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霍汐话里的歉疚听起来颇显真诚,他不时看着宁凝,探究着她的神情。
“她到底为什么跟我这么大仇?是不是你胡说八道什么了?要不,她就是你女朋友、情人、爱人,你要甩了她?找我当挡箭牌对不对?!”,对于昨晚被祁嫣当成仇敌,宁凝心中颇为介怀,她把自己的种种设想,一股脑抛给霍汐。
“别胡乱说,祁嫣和我是青梅竹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你知道,我是私生子的,小时候管我的人不多,也没什么地方好去。以前我家和祁嫣家住隔壁,所以,大多数时间,我妈会把我托付给她家。她父母人很好,虽然祁叔叔脾气大,但都热情善良,尤其是祁嫣的奶奶,对我格外照顾。昨天,是祁嫣和她爸爸吵架吵的很凶,离家出走了,两天没回家;她奶奶急的哭,给我打电话,让帮忙去找,我没法拒绝。从她常去玩的地方给她找回来,大半夜没地方去,就只能先带回家。你不要太介意,她人不坏的……”,霍汐倒是坦诚,三言两语把他与祁嫣的纠葛过往,交待个清清楚楚,神情磊落,目光坦荡,毫无保留。
“你,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关心你们的关系,我是问……”
“我觉得你好像很在意,所以才告诉你的……”,未等宁凝辩驳,霍汐却抢先用话头堵住了她的嘴,他眯起眼睛笑着,低下头,秀长的睫毛洒下阴影。
“呸,想的美,谁在意你!既然祁嫣和你清清白白,我又没招她惹她,干嘛看见我就一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样子,疯了啊!”,想起昨晚的无妄之灾,宁凝只感觉头顶阴云密布。
“之前,我告诉她要和你结婚的事情,她有点想不通,觉得很突然;或者说,误会我是被金钱权力威胁利诱之类,才不得已做的选择。她脾气从小就倔,想不透的事情,谁劝也没用,等想明白就好了”,霍汐讲的模棱两可,看来对于祁嫣,他并没有提过与宁凝结婚的真相。
“你没告诉她咱们是契约婚姻啊?哎,她是不是喜欢你啊?”,宁凝却血脉上涌,又来了好奇的兴致,凑上前,扒着霍汐的肩膀逼问。
“没告诉,契约结婚这件事,除了你、我、我妈,还有宁国庆,谁都不知道。我没打算,也没义务告知别人!”,霍汐转过脸,顺手将宁凝的额头推开,“至于祁嫣喜欢谁,我没问过,她也没讲过,我也不想听,没兴趣……”,他抬起头,目光凌厉,问题答的干脆,斩钉截铁,不带半点感□彩,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倒是让宁凝看出了宁国庆的影子。
“啧啧啧,真真是郎心似铁,祁嫣算是看错了郎啊……”,宁凝捏起霍汐的下颌,啧啧几声,口中尽是惋惜,眼里藏着促狭。
“她也从来没提过这些,你让我怎样?是个女人就拽住问,是不是对我有意思?除非我脑子被门挤了。”,霍汐攥住宁凝手腕,将头一偏,下颌躲过了魔爪。
“懒得管你,劳烦跟那位女壮士告诫一声,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不是我;要算账找宁国庆去,不然抽你一顿也可以。不和你闲扯,我先走了,拜拜!”,无意中瞥见墙上的挂钟,宁凝微微张了张嘴,显然时间已经不够用,匆忙喝了几口水,和霍汐道了别。
“你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去啊?”,看宁凝跑的急促,忍不住开口探问。
听见霍汐的声音,宁凝陡然停住脚步,嗖一下华丽的转过身,一脸春分得意,“啊哈哈哈,我今天去面试,而且国庆那铁公鸡还同意要给我投资,真是双喜临门,本姑娘今天心情甚好!昨儿的事情,就不计较了,如果工作的事情定下来,晚上请你吃饭。”,说罢,还颇为得意的给自己鼓了鼓掌,抓起背包,闪身往门口跑去。
“什么工作啊?你如果怕迟到,不然我送你……”,看她七扭八歪跑的太急,估计是真的很赶,霍汐忍不住笑了笑。
“不用,我做事一向有准则,时间ok的!如果面试成功,再告诉你吧!”,宁凝的回答,随着哐啷关门声响起,逐渐飘远,她果真是心情飞扬,话里都带着轻快节奏。
1o:oo宁宏集团中心会议室季度股东大会
“目前,预计支出,预计收入和利润分配这三个部分,构成了我们集团财务规划的三个最重要的因素。但预计收入并不等于现金流入,预计支出也不等于现金流出,两者概念并不完全等同,其中还有应付账款的账期问题,并且‘坏账’的部分也要做进去……”,在投影频幕前,霍汐正在为宁宏集团的诸位股东和高层们,讲解集团财务健康度的分析。
之前杭州出差,与承轩集团总裁李健成接触后,了解到目前首都机场附近的泛cbd商圈,有块地皮正在招标,如果能顺利拿下这个项目,承建发展娱乐、商业、住宿、餐饮,一体化模式经营,那么对于目前发展形势不算明朗的宁宏集团来说,可谓是个救命稻草。
所以,这也是股东们关心集团财务状况的原因,他们需要透彻掌握宁宏目前内部发展的局面;另外,也是想通过这个机会,探探宁国庆的底,看他有没有能力拿下这个项目。
宁国庆挑眉不语,默默聆听,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钟显达笑而不语,仿佛胸有丘壑,不时抬眼戏谑打量旁人,似是早有计划在心,却又不肯摆明立场。
其他股东皆是神情严肃,暗中窃窃私语,不时低声探讨,谁也不肯露了自己的底牌。
霍汐讲宁宏目前的状况分析的清晰透彻,他口中讲解着财务数据,目光却不着痕迹的扫过在座诸人,神色各异的面孔如录电影一样印刻进他的脑海之中,会议临近尾声,心里已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霍汐,过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还有,你和宁凝的婚事,要尽快提上议程……”,会议散场,走过霍汐身边的宁国庆,压低了声音,要霍汐来他办公室,看样子,是要事相商。
表面上,宁总风光无限,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各位股东之间,声音洪亮,底气十足,似是对目前的困难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可霍汐却从方才他的语气之中,感受到了切齿的寒意,想来,宁国庆目前立场并不乐观,他确实遇到了棘手头疼的问题。
11剪烛西窗
12:oo宁宏集团总裁办公室
霍汐坐在宁国庆办公室的沙发上,隐隐从胃里传来疼痛的感觉,一上午超高强度的会议,把人折磨的筋疲力尽,血糖值极具下降,他现在只想去吃个午饭。
可看宁国庆眉头紧锁、低头沉思的郁闷样,又实在拉不下颜面提要求,只能故作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的轻松状,来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霍汐,你知道吗?这次机场附近的项目对我们来说确实是至关重要,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也恰巧是制约我们的筹码和棋子,刚刚会上那些老家伙们,十个有九个都心怀鬼胎,他们虽是股东,却不见得人人都想宁宏好,瞧好戏、看热闹、妄想趁机分一杯羹的不在少数”,终于,宁国庆抬起头,把手中快要燃尽的烟灰抖了抖,抬眼看着霍汐,目光睿智凌厉。
“本来人心就复杂,你又何必纠结,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自己想达到什么目的就是了……”,霍汐倒是不以为意,无视宁国庆的烦扰,挑了挑眉,靠在沙发上,翻起手机。
“说的好听,你以为生意场那么好混?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宁国庆佯装震怒,将手中的文件一摔,可转眼间,又笑起来,“既然你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那好,这项目你务必给我拿下,不然就给你爹我下跪道歉!”。
霍汐抬起头,无奈的冷眼望着得意洋洋的宁国庆,看他乐在其中的摸样,叹息着摇了摇头,“项目的事情,我尽力而为。只是,你能不能别这么胡闹,我可没认你是爹?少来!”,从茶几上捡起文件夹,霍汐的心头忽然一惊,这是宁宏集团的内部文件,这次项目意属的公司里,怎么又会有他,秦霄……
“对了,我之前和你说过,你和宁凝的婚事,要尽快提上议程;这丫头我现在逮不到她人影,上次说要创业,怎么又没消息了?一天到晚胡闹!你跟她赶紧把证领了,领完和我说一声,下一步让公司里的人,开始筹备婚礼。”,宁国庆寥寥几句,算是交待了宁凝和霍汐的婚事计划,他又点起一根烟,来缓解心头的燥郁;看起来,这桩婚事对他来说,确实是必不可少。
“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说话口无遮拦的?领结婚证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你说的跟开玩笑一样,我们是该你还是欠你的?”,霍汐沉下脸色,瞥了宁国庆一眼,鄙夷他为人处事的简单粗暴。
“哟?什么意思?”,听闻霍汐的话,宁国庆挑眉打量起面前的儿子,嘴角噙着笑意,脸上全是玩味戏谑。
“成了宁总,您要是没的说了,我吃饭去了,报告我下午做好给您送过来……”,霍汐眉头蹙起,懒得回应宁国庆无理取闹的调侃,举起文件晃了晃,打算远离是非之地。
“哎,这周六晚上,你和钟副总,陪几个重要客户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具体时间地点,我会让秘书通知你,去吧……”,宁国庆看似是打算放过霍汐,不再纠缠方才的无聊问题,会意的笑了笑,一抬下颌,示意霍汐可以解放了。
“嗯……”,霍汐垂下眼睫,微微一颔首,算是记下了指示。
“霍汐,不管你认不认我,但你会答应来帮我,我很高兴……”,正待拉门的一瞬间,宁国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望着霍汐的背影,眼里全是温情。
霍汐却只假装没听到,握住门锁的手顿了顿,闪身离去。
整个下午,霍汐都显得有些心绪不宁,只要有半分空闲,他都会偷瞄一眼手机,记得有人早上说,只要工作面试有了着落,就会请他吃饭,看时钟已然临近晚上七点,都没有半点动静,估计信守承诺的,只有自己这个傻子……
“呼……”,将合同扔在桌面上,霍汐长吁口气,一天下来,比打仗还紧张,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项目确实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可就是让人觉得,顺利的有些太不寻常。
“霍总,晚饭您想吃什么?要不要帮您订一份?”,正思索间,门外响起秘书小姐的娇俏的声音,询问着晚餐的安排。
霍汐撇了撇嘴,斜睨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伸手接过了秘书递过来的菜单,“骗子……”,他小声嘀咕着,惹的秘书小姐忍不住偷偷打量。
半小时后,商务套餐和餐具被整齐的放在办公桌旁的茶几上,正待秘书要去倒茶的瞬间,霍汐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宁凝披头散发的诡异照片;这是在杭州那天,宁凝喝醉酒之后,拿着霍汐的手机胡乱自拍的,等事后清醒,任宁凝百般威逼恳求利诱,霍汐都不肯删掉,反而做了来电画面。
这件事,被宁凝怀恨的写在了随身的笔记本上,放言总有一天会狠狠的报复回来。
“喂,霍汐,你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饭?!不是说好了请你吃饭的吗?居然还不回来!骗子,言而无信,道德品质败坏!”,电话那头,传来宁凝劈头盖脸,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指责,弄得霍汐无言以对。
“小姐,你早上说,如果面试成功就通知我,然后请我吃饭,一下午都没动静,这会儿倒把脏水盆扣我头上。没诚意就直接说,不然我请你也可以,做人何必这样无耻,说吧,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懒得和宁凝斗嘴,霍汐把电话夹在耳畔,等着她的吩咐和指挥。
“是吗?我忘了。这样,你要是八点之前回来,早上的话就还有效,不然改天你请我,拜拜!”,不等霍汐辩驳,那头就迅速挂了电话,只留下空洞的嘟嘟嘟声。
“做人无耻一点,真是所向披靡……”,口中虽唾骂长叹着,霍汐还是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快步出了办公室。
“哎,霍总,晚饭……”,秘书小姐不知发生何事,追在他身后,问着接下来的安排。
“不用了,给别人吧”,等声音飘过来的时候,霍汐已经上了电梯,他笑着对远远跑来的秘书小姐挥挥手,示意自己今天已经结束工作,下班回家。
经过一路的飞驰,霍汐本以为,等待自己的,是一桌子满汉全席,烛光晚餐;或是盛装打扮的宁凝,跟自己说,已经订好了餐厅,随时可以出发。
谁承想,客厅里灯光昏暗,穿着居家服的宁凝,头发湿漉漉的窝在沙发里看热门电影,不时发出爆笑声,根本无视他的存在。
“你今天是成心耍我对吗?报复昨天的事情?以为我是没脾气的怂包?今天就趁夜黑风高结果了你!”,忍无可忍之下,霍汐决定不再姑息宁凝的无耻行径,抓起沙发上的靠包,把她捂在靠背上。
“干嘛呀!闷死了!”,宁凝一个翻身跳起来,站在沙发上,抓过靠包,反手向霍汐身上拍过去,“等我看完这点,马上就结束了,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没点儿眼力价儿!”,她叹口气,摇了摇头,一副惋惜哀痛的样子,“还什么报复昨晚的事情?小人之妒君子之腹!我才没那么小气……”。
“你要看电影,刚刚就别使劲催我回来,真是,没见过请人吃饭这样没诚意的!对了,国庆让我问你,最近在忙什么?你今天的面试到底怎么样了?”,霍汐松开领带,瘫在沙发上,懒得再动弹。
不出半晌,混着浓郁橄榄油香气的意大利面被宁凝从厨房里端上桌,来自法国顶尖的罗曼尼康帝酒庄的葡萄酒在灯光下泛着醇厚的光泽。
“以为你会请我吃大餐呢,原来就两盘面条……”,霍汐懒洋洋的坐在桌边,等不及的动叉子尝了一口,嘴上却又忍不住挤兑贬损。
“今天是我生日,吃长寿面天经地义,你少挑三拣四!本姑娘亲自下的厨,再废话给你按盘子里信不信?”,面对霍汐的挑衅,宁凝倒也不恼,她顺手摘下围裙,呲牙咧嘴的,作势威胁。
霍汐倒是一怔,他没想过今天会是宁凝生日,无论是宁凝本人,还是上午在公司遇到的宁国庆,没人提过半句,弄得他反倒尴尬异常。
“啊,你也不早说,时间还来得及吧,不然我请你去餐厅吃饭?或是,想要什么礼物,明天买给你?”,对于自己的毫不之情,他更多的,是感到失礼和抱歉。
“哎呀,不用了,咱们萍水相逢,你又不欠我的,正好赶上生日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何必兴师动众的。凑合吃面吧,我今天面试合格了,等发了薪水,再请你吃大餐啊”,宁凝倒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闷头吃面。
高丽菜切得极细,清新的甜味与培根微咸的味道融在一起,辣椒爆出的辛香恰到好处,菜色虽是寻常,滋味却十足。
异样的感觉在霍汐心头化开,说不清道不明,两人陷入一种莫名的沉默之中,柔润的灯光,氤氲着宁静的气氛。
“今天国庆还在问,你找到什么工作了?先恭喜你面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