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的小动作,都令她雀跃不已。
他拥有精雕细琢的面孔,英挺的鼻子和倔强骄傲的薄唇,明明是魅惑人心的丹凤眼,眼神却凛冽桀骜。黑色的外套显出欣长挺拔的身形,暗色羊绒围巾挂在颈间,衬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可又与他冷漠疏离的气质融合的相得益彰,如同暗夜里来的使者。
曾经石倩倩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公主,长相甜美、家世显赫,从小到大父母把她捧在手心,追求者是可谓加强连,天下的东西,无不唾手可得,她却觉得一切都乏善可陈,引不起任何兴致。
直到她一年前遇到这个男人,龙章凤姿式的人物,才华横溢、孤傲冷峻,仿佛在他面前,其他男人都显形成了凡夫俗子。
如同命中的煞星,她彻底沦陷,甘心俯首称臣;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和两人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都令她火热燃烧,如痴如狂。
“秦霄……”,甜甜的一声招呼,美女摘下名牌墨镜,快跑几步迎上去,亲亲热热的挽过男人的手臂,“怎么才出来,明明飞机早就落地了!”,她撅起嘴,佯装不悦的娇嗔着,为了迎接心上人的到来,她临行前特意涂了最流行的玫瑰色唇膏,喷上蛊惑如毒的神秘香氛,尽展女性魅力。
“下飞机的时候遇到了以前的朋友,聊了几句……”,他却仿佛丝毫都没注意到身边女人华美的妆容衣饰,眼神游离,语带敷衍。
“以前的朋友?是不是女人!你说!”,自己今天刻意用心打扮,放弃和家人吃年夜饭,大夜里来机场等他,可这人居然丝毫不在意,石倩倩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跺了跺脚,把男人的手使劲甩了开。
“是女人啊,你要不要动用关系,让机场调出录像,看看是谁?”,她的气愤,并没有让男人惶恐惧怕,他只是语气轻柔的调侃着,把手臂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这手臂一放,石倩倩的心就瞬间软了下来,她回过头,看他笑的翩若惊鸿,如同阳光忽地拨开云层照耀进来,扫清了全部阴霾。
她轻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却又舍不得再责怪,双臂一揽,红唇主动吻了上去,“秦霄,我爱你……”。
走出机场,黑色的宾利汽车早已等候多时,带着白手套的司机,将秦霄的行李在后备箱码放整齐,再毕恭毕敬的打开车门,将两人迎上车。
石倩倩的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这是她最开心的一天,心心念念的男人,终于成了她的囊中物,订婚宴也在计划中,她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宁凝自从那天接了莫名的无声电话之后,就心神不安;虽然她并不能百分百确定电话是秦霄打来的,但总有种奇怪的直觉,自己和秦霄的关系,并没有彻底的结束。
在给德国的同学打过电话之后,得知秦霄连硕士的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就急匆匆的人间蒸发,身边没有半个人知晓他的行踪;他这个人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大家对于他突然的决定,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疑惑。
“秦霄,很可怜呢……”,放下电话,宁凝长叹口气,缓缓坐在床边;她有些心酸,秦霄骨子里是孤独的人,他既不亲近别人,又因为性格的缘故,鲜少有人会关心他,就像现在,他忽然就断了联系,失去行踪,却也没半个人去紧张。
宁凝知道自己被甩了,之前也好,眼下也罢,所有的一切努力,在别人眼中都是徒劳,对一个负心出轨的男人念念不忘,死缠烂打,自甘倒贴,愚蠢透顶。
可她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甚至最好的朋友,也缄口不谈,曾经她身边的秦霄,温暖羞涩,认真善良,承受忍耐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寂寞。因为这样的记忆,她不忍心去讲出恨这个字,甚至她觉得,如果秦霄肯和她讲出原因,那么,她就可以去原谅。
想不出秦霄对这段感情的背叛,到底是因为平淡乏味,还是另有原因;只可惜,秦霄从来没有给过她半句解释。
要去德国的前一天,她和宁国庆吵得翻了天,明明已经和朋友考取了同样的大学,可父亲却执意送她出国,她之前从没出过远门,想到要去异国他乡,孤立无援就忐忑不安,可这些令她恐惧的事情,宁国庆却从没有考虑过,他做出的决定,千军万马也拉不回头。
秦霄不擅和人打交道,却事事替自己考虑周全,他成了宁凝生命里最初的依赖与眷恋,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拖着箱子走在前头,聆听着宁凝因为紧张而造成的喋喋不休,不时回过头,抓着她的手腕,避过红脸的醉汉,驶过的车子,和抛着媚眼的德国男人;告诉她,这里,曾经是巴伐利亚王国的都城,有好喝的啤酒和繁华的玛利亚广场……
宁凝知道他会在寒冷的深夜里,偷偷跑到街上,打通了家中的越洋电话,隔着很远的街道,她望见秦霄肩膀在发抖,连握着电话的指尖都发白,那天,冷的彻骨,他却只穿着单衣,咬着嘴唇,眉头紧锁。
她跑回去拿了外套给他,却又不敢走近,他眼眶通红,喘息都不均匀;宁凝抚着他的后背,听他说着往事与痛苦,陪他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背负着这样的回忆,又怎样,才能轻易说放弃……
或许是在地板上坐了太久,宁凝觉得腰酸背痛,她伸长手臂,用指尖去拨着床头的水杯,才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呼,才凌晨五点半啊……”,宁凝坐起身,抻了抻腰腿,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悄悄走下楼梯,打算去一楼的厨房拿水。
可谁知才到厨房门口,却与人撞个满怀,“啊————!!!!~”,她的一声惊恐尖叫,把对方也吓个半死,慌乱中,摸开了墙上的壁灯……
6阴错阳差
寒风呼啸的冬夜里,宁凝蹑手蹑的摸下楼梯,跑到楼下厨房来找水喝,本是怕叨扰住在楼下的霍汐,而在一念间选择的善意之举,却成为两人今晚的浩劫。
她在黑咕隆咚的厨房里一头撞进一个人怀中,并不浪漫,也毫无暧昧气氛;一瞬间,恐惧值爆表,血脉上涌,凌晨五更天,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是人是鬼?!
惊惧交加之下,宁凝尖叫一声,使劲一推,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随之就是‘啪’的破碎之声,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宁凝摸开了墙壁上的开关,柔和的室内灯亮起,霍汐捂着额头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巴黎水的绿色玻璃瓶在地上摔个四分五裂,洒在地上的矿泉水正噼噼啪啪的冒泡,仿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大半夜不要装神弄鬼啊,快要被你吓死了,知道不知道!”,还未等霍汐开口,宁凝首先发难攻击,她要以此种虚张声势的方式,树立起毫无意义的威信。
“是你黑灯瞎火撞在我身上的,我以为贞子降临呢……”,霍汐看清了来者何人,也才算从惊恐中冷静下来,不耐烦的扯开领带,站起身来。
大过年还要去通宵开会的苦人,大概他算是个中翘楚,连着三天只睡了五六个小时,三家跨国企业会谈,他听了各种口音的英语,咖喱印度式,生硬德式,奇妙法式,就跟联合国烩菜一样,听多了从胃里犯恶心。
好不容易盼到合同谈成,三魂已然六魄;谁承想,回到家连半口水都没喝上,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夜半惊魂,这下连元神都要散去了。
“谁是贞子啊!你少含血喷人啊,贞子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好吧?”,宁凝不服气无端被骂,跟在霍汐身后,正在进行无谓的抵抗。
“那就是外星人攻打地球,小姐,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霍汐疲惫至极,无心恋战,可就是管不住嘴,一唱一搭的跟宁凝胡闹。
“哎,你个大男人,嘴怎么那么欠啊!”,宁凝实在争持不过,想不出该如何还嘴,怒火攻心之下,朝霍汐后背使劲推一把。
这一推不要紧,就只见霍汐哎哟小声叫了句,就成濒死状趴在了客厅的长绒地毯中,动也不再动弹。
“喂,不要装死啊……”,宁凝走过去,伸手推了推霍汐,看他不再吱声,突然想起刚刚在厨房,他捂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样子,忽然就慌张起来,“少爷!少爷!少爷你醒醒啊少爷!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以后不要找我报仇啊,我胆子很小的……”。
“别晃了,要吐了,你今天到底想推到我几次……”,正当宁凝思索是拨打急救电话,还是畏罪潜逃的时候,霍汐抬手制止了她丧心病狂般的推搡摇晃,气若游丝的恳请宁凝放过他。
“既然还活着,就别趴在地毯里装死了,警告你地毯里有的是细菌啊,全被你吸进去……”,她说着,还冲霍汐做了几个扇风的动作,似是在加速着空气的流通,促使他感受到更多细菌的攻击。
“我快被宁国庆折腾死了……”,霍汐翻过身,纤长的手臂挡在脸上,遮住了刺眼的阳光。
宁国庆近来有意识的把权力下放,诸多重大决策,一下子堵在霍汐的面前。再者,忽然进入宁宏高层,近乎变态的超负荷工作量,和复杂的人际关系,确实令他难以适应,连喘息都觉得紧张。
只是这些话,他从来没吐露过,也想不出要和谁去讲……
“你才知道啊,国庆很阴险的!所以,我就不明白,如果他真是你爸爸,你就直接要挟他要财产啊,轻松的多,宁宏这杯羹,不是那么好吃的……”,宁凝在厨房打扫着方才摔碎的矿泉水瓶子,抬高嗓音,半开玩笑的奚落着躺在客厅地毯里的霍汐。
“我没爸爸。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霍汐依旧嘴硬,不肯承认他与宁国庆的关系。他想,自己一定是累的晕头转向了,否则今天的话,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
“怎么样少爷,趁着没正式结婚,要退出还来得及。”,宁凝把狼狈的厨房现场收拾妥当,忽然灵光一闪,兴冲冲跑回了客厅。
霍汐觉得面颊一阵冰凉,他放下手臂,天花板上的灯光晃得他有些晕眩,偏过头,看见宁凝正用玻璃水瓶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她眼睛眯成弯月,嘴角翘起,露出莹白贝齿,猫一样狡猾的诱劝着他退出荒唐的计划。
霍汐心口有些发紧,楞了片刻,长吸口气,坐起身,靠在背后的沙发上,“你要退出吗?还来得及”,他转头望着宁凝,之前在会所长廊上,她在接过电话后的反应被他尽收眼中,己所不欲,又何苦施于别人。
“霍汐,你说……,红艳阿姨,是不是我爸的情人?就是,俗话说的第三者……”,只可惜,她没有接招,而是把话题骤然转向了另一个不愉快的方向,宁凝心里很忐忑,她知道自己在小心翼翼的挑战着霍汐的底线,看他会不会发飙,抖露出些许真相。
趁着霍汐今天难能可贵的话多,人又处在极度困倦的状态,兴许就卸下防备了?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那应该,是个什么样……
好一阵子,霍汐都没有接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宁凝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对于从小身为私生子的霍汐来说,也许会被他视为莫大侮辱。这么想着,心里就开始惶恐,可又盼着得到答案,隐隐的心里打起鼓来。
沉默的空气如同黎明前的黑暗,宁凝都幻想起,一会儿霍汐会不会突然爆发?会失控,会发狂?青筋暴起,朝自己嘶吼:‘不!许!你!侮!辱!我!妈!’,经典的教主式咆哮,清晰的出现在她眼前,想来他血性一起,不知会不会毁灭了自己和这个世界。
“你以后别叫她红艳阿姨,霍小姐会不高兴的,她只有一个统一称呼,叫霍小姐。你,我,咱们,都一样……”,正当宁凝开始被沉默的气氛震慑,开始后悔、忐忑、纠结,想要退缩逃跑的时候,霍汐突然回过头,扯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
“霍汐,你听清我刚刚的问题了吗?你脑子是不是异次元的啊?”,这人也忒不按牌理出牌了,自己都要被憋疯了,他居然扯不相干的。
“首先,我比你大两岁;其次,你又不是宁国庆亲生女儿。这里头谁有问题,你自己想想,笨!”,遗憾的是,霍汐并没有发狂发飙,也没有如设想中的,朝宁凝咆哮怒吼,他依旧淡定,冷冷的上下打量了宁凝几眼,站起身,丢给了她个巨大的冲击。
意料之中,宁凝张口结舌,“不玩了,睡觉去了……”,朝背后摆了摆手,霍汐头也没回的进了卧室。
“哎!”,宁凝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跟着霍汐身后跑进了他的房间。
看宁凝突然又兴致勃勃的跑进来,正要脱衣服的霍汐吓了一大跳,一脸错愕的望着她,“你要干嘛……”。
“切~,还能非礼你啊?少自作多情了……”,看霍汐紧张的样子,宁凝不屑的撇了撇嘴,顺势在床上坐下来,“现在宁宏,还没有一个叫钟显达的人?”,意外的,她正儿八经谈起话来。
“钟显达?有啊,宁宏集团的副总裁,只是我没有和他正式碰过面,我到公司的时候,他好像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去欧洲度假了。不过,兴许快回来了……”,霍汐的衣服脱到一半,尴尬的挂在身上;可因为宁凝的严肃,他不得不强撑起精神,来快速思索着她的脑筋回路,配合着无厘头的电波。
“小心哦,他比国庆还……”,宁凝顿了顿,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这个宁宏集团的二把手才合适,“还要麻烦……”,说罢,朝霍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起身离去。
宁凝想不出,在眼前的这个局里,每个人的立场目的是什么?又或者,谁是敌,谁又是友?只能凭借直觉,摸索前行。
方才和霍汐的对话,让宁凝敏感的察觉出,他现在的路走的并不顺畅;虽然搞不清宁国庆的意图,可至少,她认为,自己不想眼睁睁看着霍汐在这场浑水里越陷越深而不自知。
大年初十的时候,宁凝买了去杭州的机票,她不是没动过心思,要去找早年改嫁的母亲问个清楚,只是,太久都没什么联系,不忍心再去打扰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宁凝的母亲顾漫姝祖籍苏州,顾家解放前在上海开纺织厂,建国后,把厂子和字号都无偿捐赠给国家,在当时,算是重大贡献。顾漫姝的祖父和父亲回到家乡在地方政府任要职,到了她上小学的年纪,父亲被调任北京,举家亦随着父亲迁居北上。
听闻宁国庆当年是顾漫姝的父亲钦点的上门女婿,说是看中他年轻有为,胸怀大志,人品正直磊落,襟怀坦荡,是个谦谦君子。可宁凝总觉得这里头水分很大,指不定是传了多少张嘴,把事实都给编走样了,听起来,怎么也和眼前的宁国庆沾不上边儿。
这段备受长辈祝福的婚姻并没有走多远,在宁凝五岁那年,宁国庆与顾漫姝协议离婚,各奔东西。
据说矛盾的激化点在于,宁国庆执意放弃了岳父给安排好的锦绣前程,和几个他口中的好哥们儿,顾漫姝眼里的狐朋狗友们,顺应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海经商做了生意人。中途还出了乱子,险些去吃了牢饭,幸亏有宁凝外祖父这层关系,宁国庆才躲过这次劫数。
只不过,大家都再难回到从前,缘分走到尽头,彼此也懒得再争吵,算是和平分手。不久后,顾漫姝因为工作原因,认识了来北京开会的杭州公务员韩修文,彼此情投意合,很快就再婚,随现在的丈夫移居杭州,生活安稳,夫妇和睦,一晃也过了近二十年的岁月。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宁凝全程都在高速运转脑细胞回忆着父母分手的真正原因,可惜她那时太年幼,之后家人又不太提及,所以,就算耗尽心思,都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的第三者?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以及,霍汐的真正来历。
宁凝的母亲住在杭州上城区的高档小区里,比邻西湖,闹中取静,管理也很严格,环境设施相当优美。虽比不上宁国庆的财大气粗,奢华豪气,可在宁凝看来,母亲当年选择并没有错,家庭和睦幸福,才算是生活的真正意义。
“宁凝,好久不见了,都成大姑娘啦,你妈妈等你很久了……”,才下了出租车,就望见顾漫姝现在的丈夫老韩远远的迎上来,将宁凝的行李帮忙取下车,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
“秦叔叔好,我这次趁着假期来看看你们,不会打扰很久”,对于老韩,宁凝有些生疏,怕人家觉得添麻烦,她赶忙表明了此行的时间和目的。
“哎呀,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多住几天再走,着急回去做什么”,老韩的鼻子上架着副金丝眼镜,说话斯文得体,完全和宁国庆不是一路人。这几年他发展很好,官运亨通,从小小的公务员,成为了市里的骨干。
宁凝本来是要住酒店的,随意自在,谁知,才打过电话,就被顾漫姝严词拒绝,说是女儿好容易回国来,又很久没见了,执意要求她住在自己家中。这下,倒让宁凝觉得过意不去,到底,还是叨扰了母亲的生活。
简单用过了晚饭,老韩显得兴致颇高,主动担负起家务,“宁凝,你几年都没回过了,你妈妈也很惦记你,叔叔来收拾碗筷,你们母女俩随便聊天,水果已经洗好了啊……”。
看见这个情景,宁凝扑哧一声笑出来,“妈,我觉得你简直就是韩叔叔的女神,看他对你千依百顺的,真是找了个好男人呢,做女儿的,也就放心了……”,虽然久未见面,可到底是亲生母女,彼此毫无隔阂,才几句话,就又亲密起来。
“呸,死丫头学的油嘴滑舌……”,顾漫姝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宁凝的头,拉着她往客厅坐下,“宁凝,妈妈也不愿意提不高兴的话,这辈子,是妈妈亏欠了你……”,才聊着,顾漫姝眼圈红起来,面对从小就未给予照顾的女儿,很难说她不愧疚。
“哎呀,我过的可好呢,跟着国庆有肉吃,在德国的学习成绩也挺好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看母亲惆怅的神情,宁凝把准备了多时的疑问,又全盘都咽回了肚子里。虽然老韩已经很识趣的回避到书房去工作了,可她仍旧问不出心中的困扰。
“你爸爸还好吗?听说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前几天电视还采访他来着……”,提起宁国庆,顾漫姝倒是很自然,端起茶抿了抿,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情。
望着母亲的脸,宁凝很难想象,这般大家闺秀出身,气质端庄文雅的女人,怎么会背着丈夫和别人生孩子?而宁国庆的暴脾气居然也就忍下来了?这都藏着什么玄机……
“妈,你当年,为什么要和我爸爸离婚?是他有第三者了吗?”,最终,宁凝还是暗中握了握拳,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不然,此行的目的就完全白费了。
“为什么和他离婚?我每天看见他那个不着四六的浪荡样子就生气,根本没法过日子!不和他分手,我就得早死三十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宁国庆,顾漫姝仍然是义愤填膺,满口鄙夷。
“那你听过霍红艳这个人吗?”宁凝纠结了许久,要不要直接和母亲讲出这个名字,兴许她们当年彼此是杀红眼的情敌,若是提起来,难保不会破坏当前母女团聚的祥和氛围。
“霍红艳……”,谁知,顾漫姝只是迟疑了片刻,脸上却未见任何波澜,“是谁啊?宁国庆要再婚了?恭喜他”,半晌,她却抿嘴轻笑起来,语带轻松戏谑,完全瞅不出憎恨的影子,让宁凝陷入了更大的疑惑当中。
难道,她的推测,全部都是错误的?或者说,霍汐的论断,才是真实的?想到此,宁凝突感不寒而栗,浑身不尽然打了个哆嗦,赶紧端起热茶使劲喝了几口。
“对了,女儿啊,你有没有交男朋友啊,有空带回来给妈妈看看”,谁知顾漫姝坐的好好的,突然讲到令宁凝惊悚不已的话题,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噗……”,一口热茶从宁凝口中喷出,紧接着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咳嗽,“没有,绝对没有……”,她边呛咳,边慌不择路的使劲摆手。
男朋友?这时候提男朋友,等于一刀扎进她的心窝子。
“你也年纪不小了,虽然,妈妈没什么资格说,但女人这辈子,还是找个好归宿……”,顾漫姝不顾宁凝的抵触,端起母亲的架势,自顾自的开始说教。
正当宁凝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个烂话题回避的时候,终于,救场的人到了……
“小熠,你姐姐来了,快打招呼!”顾漫姝和老韩再婚之后的儿子回来了,这会儿正被老韩拖到宁凝面前,一脸的无奈。
“小熠,今天补习班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看见儿子回来了,顾漫姝赶忙放下茶,迎了前去问话,秦熠正值高三的关键时刻,她难免操心烦扰。
宁凝正要跟着母亲过去和同母异父的弟弟打招呼,电话却响了起来,她回避了众人走到一旁,才听了几句,却忍不住高声起来:“国庆,你又胡闹什么啊!”
电话那头,被顾漫姝称为不着四六的父亲宁国庆又给宁凝打来了连环c11。
吩咐她明天晚上,到位于杭州西湖区的豪华酒店,去和霍汐会和,以他未婚妻,及总裁千金的身份,正式亮相,参加一个重要的客户晚宴,照例,没得商量,必须到场!
7夜半阑珊
宁凝在短暂的电话中,才接受了宁国庆的安排,不出一分钟的时间,手机就随之发出‘嘀’的一声响,秘书已经把酒会的电子邀请函发送到了她的邮箱当中。
望着极度快速的办事效率,宁凝愣是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只呆呆的发怔,“国庆,你还真把我当年度优秀员工使唤啊……”。
“你来杭州居然还带着晚礼服,怪人……”,邀请函是拜托同母异父的弟弟韩熠打印出来的,只是他送过来的时候,嘴里却嘟囔着让宁凝莫名其的话。
“晚礼服?我吃饱了撑的啊,杭州又湿又冷,我恨不能抱着电热毯过来,带什么晚礼服,笨蛋!”,姐弟俩针锋相对,彼此毫不留情情面,对于方才弟弟的讽刺,宁凝选择立刻反唇相讥。
韩熠今年十七岁,虽然是男孩子却生得肤色白皙,面庞清秀,手指修长,身材瘦削;天生的深褐色头发层次分明,一双丹凤吊稍眼,顾盼生辉。只是他性格冷峻自律,目光清透,洞悉世事,言辞犀利,为人处世颇显清高,小小年纪,浑身都散发着淡漠的气息。
偏偏他书又念得极好,博闻强记,聪明过人,成绩在省里都名列前茅,按理说,以这样的成绩保送是不成问题的,只是顾漫姝仍不放松对儿子的教育,她的心高,仿佛自己的遗憾都要在下一代身上补回来,依着她的意思,是想让韩熠往国外更一流的学府去发展,所以,韩熠每天仍是披星戴月的参加个各种补习培训。
照理说,宁凝自幼被宁国庆抚养,就连亲生母亲顾漫姝都不常见,和韩熠,应该是极为疏远的,可世间的因缘则是妙不可言。姐弟俩性格虽是风马牛不相及,又不在一处成长,彼此却一见如故,嘴上你来我往、各不相让,关系融洽亲密的很。
“呐,你自己看……”,面对宁凝的呵斥,韩熠不屑的撇了撇嘴,随手把邀请函往面前一扔。
“看什么看,看你读书读的脑子坏掉了……”,宁凝大咧咧的吃着韩熠的高考营养餐,顺势往沙发上一躺,把请柬放到了面前,“女!士!请!着!晚!礼!服!”,半秒钟没到的功夫,她如同后背炙烤一般的噌楞一下子坐了起来,表情迅速往哀痛的状态垮塌,手指也跟着在颤抖。
“简直是,丧!心!病!狂!”
半分钟后,整个韩家都听见了宁凝垂死挣扎的哀嚎声,包括书房的老秦,客厅看电视的顾漫姝,以及近在旁边的韩熠……
对于要穿礼服出席商业宴会这种事,顾漫姝显得兴致勃勃,她甚至和宁凝讲起了她的家世,讲起曾祖、曾曾祖,以及顾家在民国和解放前的显赫,望着母亲如痴如醉的表情,宁凝感到不寒而栗,总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未知的麻烦当中。
“所以!女儿,你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要艳惊四座,女孩子没人追求是很可悲的,最好多参加社交活动,给妈妈找个乘龙快婿!”,终于,顾漫姝从过往美好的泡沫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面颊绯红,眼神晶亮的望着宁凝,充满了信心与期许,仿佛是要从女儿的身上,找回曾经的繁华梦,以及远去的青春岁月。
“妈,你醒醒好不好,怎么你就认不清现实呢?这活动是你最讨厌的宁国庆让我去的,所以,这个宴会上,也只会聚集着宁国庆那样的人,还乘龙快婿,别做少女梦了……”,只是宁凝无法配合母亲高昂的兴致,她意兴阑珊,神情颓然的泼着冷水。
现在谁也不要和宁凝提男朋友、恋爱这种敏感词,稍不留心,就会戳到她痛处,且还有口难言,有苦难诉。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住在宁凝内心的小人儿,已经跺地捶墙,杀千刀无数次了。
霍汐下午三点钟到达萧山机场,尽管路上有些堵车,四点三十分的时候,已经住进了酒店的房间。
“呼……”,躺在宽大的kgsize大床上,霍汐长吁口气,马不停蹄的奔波,让他头晕目眩,三个合同是在首都机场签的,才下飞机落地杭州,秘书追过电话,让明早之前做好方案,传给宁总。
这次的活动本来宁国庆是要自己出席的,但临近出发的前一天,却突然接到他秘书的通知,说宁总有事在身,要霍汐替代总裁的身份参加。禄达集团是宁宏多年合作的大客户,股权投资、地产等方面都多有涉及,照理说,宁国庆是势必会给对方这个面子,但细思之下,他此举的目的,是在大客户和诸多合作伙伴的面前,给了霍汐一次正式亮相的机会。
如同古代皇子替君王出征,这形同于昭告天下,这个人,就是将来的掌舵者,可以拥有我的权力,你们也要高看礼遇他,这才是对我的尊重。
“难道他真要把烂摊子甩给我?不会吧……”,思及至此,一股寒流从霍汐的脊背窜上来,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羽毛枕头当中,对于宁国庆的j计,不是没有防备,可终究是算晚了一步。
宁凝从上周在厨房把自己撞了个天昏地暗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连个招呼也没打,后来还是从宁国庆的秘书口中得知,她去了杭州。依照吩咐要与她会和,可从下了飞机开始,电话那头永远都是‘嘟嘟’的忙音,就是不见有人接电话。
“不靠谱的样子,真有宁国庆的风范啊……”,翻身洗了个脸,霍汐决定出去走走,来应对晚上虚与蛇尾的社交应酬,和没完没了的文件合同。
江南的冬天,意外的萧索枯寂,曾经被柳绿桃红所氤氲出的风景,如同被抽离了色彩,只是依旧枝条妖娆,松柏挺拔,工笔花鸟褪变成了水墨写意。
酒店隐秘的建在山间,保持着原始村落的木头和砖瓦的结构,上好的银杏木匾额上,镌刻着民国大家的书法,以雅为奢,无处不散发着隐士氛围。
霍汐的住处是间独立的院落,用竹节的钥匙锁好门,沿着泥土路前行,或完整或残破的佛像隐匿在林中,不远处就是几间寺院了,低沉的钟声和着诵经的声音,杳杳传来。
“好像什么时候来过似的……”,一幢幢的院落低调安静,穿云、清泉、芳兰、逍遥,每一间都有自己的名字,分布在沿溪小径的两侧。
如同被冥冥间的力量所牵引着,霍汐顺着石板小路朝着古老的寺院而去,道路间找不到指路牌和路标,在熹微的雾气中,迷离探索。沿途除了几个上香的客人之外,再无旁人。心境清亮透彻起来,仿佛再不久,就会挥散记忆的薄雾,寻到藏起来的隐秘。
不成想,还没享受到多久的安宁,就被电话铃声打断,“霍总,您现在在哪里?这边出了点重要事情……”。
承宣投资集团,行业涉及金融证券类投资、房地产投资开发、酒店及高级旅休闲设施投资与经营、能源及水务等资源领域的投资与开发、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广告媒体的开发与经营、教育、拍卖等文化事业的投资与经营。
这次的宴会,实际上是因为承宣投资创建了承宣拍卖公司的新项目,同时拥有了周边公路的三十年营建开发权;集团的掌门人以答谢商界伙伴的名义,以此昭告天下,在行业内进行宣传,同时,当然是看新项目下来之后,有无与各往来企业之间再次合作的机会。
晚宴邀请函上写明六点正式开始,这次的亮相,对霍汐或者宁宏集团来说,都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正如宁国庆安排好的,这是他放权的证明,也是把意属的接班人,以巧妙圆滑的方式推到众人面前。
“哦?这就是宁宏的新业务总监,哈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啊,你知道,宁国庆的眼光可是出了名的刁钻,能得到他的认可和赏识,想必也是有不凡之处啊。”,承宣的董事长李健成是位微胖的中年人,这次他们集团以二十三个亿拿下公路开发项目,着实在业界是件彰显实力的大事,所以他显得心情颇佳。
方才霍汐秘书的电话,正是通知他,李健成出乎意料的早于晚宴时间抵达了酒店,正在茶社品新茶,所以,若是和他见面,现下正式最好的时机。
“李董过奖……“,霍汐没有着急谈及合作的项目,对生意人来说,很多的买卖并非是开门见山就能谈成的,所以他不急,只是不卑不亢的和李健成闲谈着宁宏最近的一些发展,甚至是炒茶的方法和挂在酒店大堂作为装饰的那副张岱的《雪夜泛舟》图。
“哎呀,果真是青出于蓝,想不到现在的年轻人还能懂这些,着实不凡!”,李健成好品茶,一直以文化商人自居,这点霍汐是事前做过功课的,所以,两人相谈甚欢,投其所好,这是促进彼此企业合作的首要。
“李董,晚宴快要开始了,嘉宾已经基本到齐……”,正谈话间,李健成的秘书走到近前,低声提醒自己的老板,要尽快赶到会场。
“哎,霍汐,你在杭州多待几天,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再好好聊聊……”,看李健成的样子是聊的意犹未尽,面露遗憾之色。
“随时乐意奉陪”,霍汐起身,浅笑着礼貌周旋,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和李健成打好关系,以及趁机签订公路装饰材料采购的合同项目。这个任务不易,油水多,获利大,竞争对手如云,就算宁国庆自己也未必能够达成,但他却要求霍汐势必拿下。
霍汐在陪同李健成去往宴会厅的路上,还在偷偷的给宁凝打电话,着眼看晚宴就要开始了,这家伙居然半点音信全无,让他在心里起火冒烟。
晚宴正式开始,有别于酒店整体素雅超脱的风格,宴会厅的设计富丽堂皇,调子明快,气势夺人。
霍汐强作欢颜的周旋期间,他有些担心宁凝的状况,按理说,她就算不想来,也不应该毫无回应,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眼下一是无法脱身,二是自己和她并不算是太熟,就算想换其他的联络方式,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不时的,还有各路人马上前敬酒攀谈,宁宏集团实力雄厚,宁国庆的名声在业界如同标杆,他钦定来替他出场的人选,必是不凡,更何况,以霍汐二十几岁的年纪,能在宁宏做到如此高位,其背景来历,不免被人猜测指点。
但不管在场的人内心如何盘算,但至少他们都不敢小窥眼前这位年轻人,纷纷以各种方式套着近乎,霍汐的这次登场,到目前为止,都算是大获成功。
正待李健成上台要宣布讲话,全场肃静之时,却听闻门外有喧哗声,在就看见侍者恭敬的打开宴会厅的大门,有个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这一近乎唐突的举动,吸引了全场人的眼球。
“李兄,给你道喜啊!”,来者五十开外的年纪,背头,金丝眼镜,身着剪裁合体的定制西装,领带,袖口,无一不讲究,身边还跟随着几个秘书、下属保镖之类的人员。
“哎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怎么事前也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李健成先是有些不悦的眉头蹙起,眯起眼睛静观,看是谁敢大胆搅合了他的开场白。可待看清来人之后,却热情的从台上走下来,与这位派头颇大的不速之客,握手拍背的甚是热络。
“承宣集团这么大的喜事都不通知我一声,可见是没把我当朋友看。”,不速之客假意责难,可脸上的笑意却愈发见深。
“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