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疯。
当气喘嘘嘘跑上二楼时,宽敞大厅里已是人头攒动,君眼疾手快占了张靠中间的桌子,好象儿时捉迷藏“到牢”一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皓,快点来,晚了只能等翻台子,”他招着手喊我过去。
当坐到板凳上时,身上开始冒汗,虽然空调白气呼呼的吹吐着,还是感觉到热。
“你坐好,我下楼去排队,千万别走开,”他嘱咐说。
“没有服务员送吗?”我惊讶的问。
“早点来还有,这个点就得自己下楼排队了,你占到位置啊!”他不放心的说着。
“知道了,看你那傻样,我能往哪里跑啊!”我许诺说,仿佛自己已被他捏在手心。
君听到后匆匆下楼,我独自守侯着桌子。
老半天,也没见他上来,开始有些感到担心,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
《你怎么还没上来啊?外面还是很热吧!》
《还在排队,人蛮多,有打包带走的,一买就是好几份》,他马上回了条。
《我等你》,其实很近距离,却莫名感觉不在身旁的他已离开很远。
《还等十一个人就轮到我了,胜利在望》,他用短信报告现场情况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没睡上两小时,电话急促的铃声把我闹醒,黑夜中,听到耳朵不敢相信的声音。
“皓,我病得很厉害,很冷”,那么微弱,让人心疼。
“你在家吗?”我问静。
“在”,听筒中传来静模糊的声音。
“你别睡着了,我马上过来,带你看病”,我嘱咐着。
匆匆把手机放进包内,又看了看钱包,抓起钥匙出了门。
楼梯很黑,钥匙款上那小电筒照亮许多前方的路。
到静家时,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沉寂无声。
掏出电话,焦急拨通静的号码,隔着门,能清晰听到房间里传来音乐声。
静终于接了电话。
“静,是我,快起来开门”。
短暂的响声后,门终于打开。
静在灯光xl着汗,看上去十分虚弱。
“你男朋友呢?”我询问着。
“回来就没见他人,电话也打不通”,静虚弱的说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和平时那个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你怎么不舒服?流了好多汗!”摸静额头,很烫,手指上立刻沾满汗水。
“回家很热,一口气吃了两个冰淇淋,把空调开得最大,醒来时人就浑身发冷”,静可怜的说着。
“带你看病,衣服呢?”把静扶到床上,我准备帮她换下身上已经湿透的外衣。
她无神的指了指沙发。
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我忙乱着翻出一件t恤,帮她换上,搀扶着,出了门。
到第一医院时,已是晚上三点,斜坡看上去明亮的大门却被链子紧锁着。
静一只胳臂搭在我肩膀上,半撑着她,往左边踉跄着,终于找到侧面开着的门。
让静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休息,迅速到窗口挂了急诊号,拿着病历,挽着她走进一楼内科门诊室。
帮静填着病历,医生开始为她检查,短暂的询问过后,让我们到注射室量体温。
注射室窗口,一位三十出头的护士接待了我,告诉她静需要量体温。护士熟练的把体温计插到静腋下,并告诉我需要缴押金。
掏出钱包里的零钱,但凑了半天还是不够,慌乱找寻过后,递给她一张一百圆钞票。
“真的不好意思,零钱不够,您就押一百吧?”我抱歉的说着。
“算了,钱就不用你押了,五分钟量完后记得把体温计还过来。”她和蔼的说着。
一句温心的话,使我突然有一种莫名感动,鼻子酸酸。
静象煮熟的面条,瘫坐在椅子上,那双曾经不停闪烁聪睿的眼睛不再明亮,暗淡得让我心疼。
“静,你坐好点,把体温计夹好,量得才会准”,我说着,抓紧了静那只湿湿的小手掌,想起曾经与静合住那段时间,无聊时躺在床上,都拿出自己的手,高高举着,相互比较谁的秀气,谁的指甲更美丽。
而现在,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漂亮指甲,静的,是苍白无力。
很怕静睡着,因为我分不出睡着和昏迷的区别。不停的对着静讲着满无边际的话,眼睛注视着手机,期盼这五分钟快些过去。
手机上屏幕的电子数字漫长停驻着,每一次跳动,都要休息很久。
“静,还记得我们一起刚来吧?”,找话题和静聊着:“你不回答,看着我点头摇头就行”。
静无力的点了点头。
“有好几年了,是我们刚到武三又对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无助的心疼。
“那时候身上都快没钱了,工作也没找到,你记得我们是怎样熬过来的吧?”
她竟然激动得讲起话来,虽然声音很微弱:“记得,这辈子都记得。”
“对啦,那时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到一起,买了二十块钱馒头,剩下的钱也就刚够买辣椒。”我边回忆边看着静。
“你还找卖馒头的,非要人家送两个”,静笑了,神智到很清醒。
“一块钱四个馒头,我们买那么多,不算批发吗?”我逗着她。
静看着我,勉强的笑着,还摇着脑袋。
“一个星期靠吃馒头,沾辣椒酱,我们也过来对吧?”,鼓励着静。
“你做的辣椒酱里面盐放得真是多!”,她抱怨着……
谈笑回味着,时间很快到了,忙帮着静把体温计交到护士手上。
护士认真的拿起看过后,让我转告医生,温度是39度8
内科诊室里,告诉那位医生后,他拿起笔开着处方,告诉静要打三次吊针。还要拿些药。
把静安排到隔壁注射室,让她好好休息,我忙着到窗口拿药。
三次吊针药,一小包abc,一共三百零六。
负责注射的护士拿起一小瓶吊针用药后,同时通知静,剩下的两小瓶中午一次,晚上还得吊一瓶。
和静等待护士拿吊瓶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说着:“皓,又让你垫钱了”,感觉特像一个害羞的小孩。
“你有钱再说吧!又不是没找过你麻烦。”我劝着她。
护士提着吊瓶来时,静已经把手搁到了扶手上。
静很坚强,劝她不要看针头刺入皮肤,可她却傻呼呼的瞪着眼睛,执著看着护士工作。
我不敢看,皱起眉头侧过头,还是想象着心疼,于是盯着挂在墙上关着的电视机。
“皓,你好徊哦!”,静这时还不忘讽刺我。
陪她打针时,劝静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
“算了,以后不找该死的死人了”,静咒骂着。
“你啊!劝你没听过,人家有老婆,你还跟着混,他真的关心过你吗?”,我愤愤说着。
“无所谓啊!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过,先头在一起时,也没想过将来。”静发起感慨。
她一惯这样,每次都能找到爱得很深的人,到最后失望的离开。我没有权利去说她对或者错。爱是一种感觉,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不到一小时,静就让瓶中的药水流尽,因为她总认为滴得太慢,让护士帮着调快。也不怪,总注视着小管子中滴水的速度,人的心总会觉得它是那样缓慢。
送静回家时,将近五点钟,窗外已不是那么黑暗,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药喂给静吃下,然后依偎在她身旁,渐渐睡着。
十一点钟,闹钟把我叫醒,舍不得把眼睛睁开,迷糊中,摸了摸甜睡着的静。感觉比自己的体温只高一点。
一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靠在枕头上,思想通过努力斗争,支配着身体爬了起床。
出门时,留了一百圆在桌上,用静的卡通水杯压好,最后回头看了看还在梦中的她,我出了门。
到公司后,找林姐替静请假,林姐也没过问什么,很爽快答应了。
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懒得再跑下楼,打通了老八的电话。
她人还在车上,嘱咐她一定记得帮我带碗炒饭上来。
老八进门时,手中提着我的午餐,她有意恭敬的递到我面前。
“亲爱的,看我对你几好,伺候得是那个事撒!”,她总喜欢把肉麻当有趣。
懒得理她,打开塑料袋,托着盒子大口扒起香喷喷的饭。
嚼着可口的饭,突然想到静,因为出门匆忙,也没帮她买点吃的东西上去。
“老八,把饭钱给你。”放下碗,准备到柜子里掏手机。
“么谈钱,几俗气哦!明天你请我吃油闷大虾一样的撒!”,她总这样,嘴巴从来没饶过人。
拨通静的电话,老半天才接,告诉静一定记得起床吃完饭后去打针,桌子上留着钱。静虚弱的说还要睡会,我答应她,两点半打电话过去,提醒起床。
“么样啊?静冒来?”,老八关心的询问起来。
“恩,静发烧病了,一个人怪可怜。”我告诉她。
“照业的吖,好些冒?”老八感叹着。
“早上陪她打过吊针,强了很多”,我边说着,边拿起饭,继续吃着。
“你们小两口还蛮恩爱的来”,老八的“臭嘴”又开始胡说起来,“比我你们还是差多了,好歹我父母都在身旁,总有个照应。要是冒得像你们这好关系的朋友,真的一个人病死到屋里,只怕臭了都冒得人晓得。”
感觉嘴里含着满满的饭被她的话噎住了喉咙,半天才缓过气。
哀求着老八,在别人吃饭时不要讲些恶心的话,她很诧异的说,只是想到就说,不是刻意恶心的。
这到是清楚,因为每到一起吃饭时,她总能讲出让人倒胃口的话,自己却开心吃得津津有味。大家骂她,是为了自己贪得多吃点,可老八却解释是因为每到吃饭都能联想到,不吐不快。
两点多钟,来了位客人,冷冰冰通知我和老八一起上钟。
慌张给静打去电话,通知静起床去医院打针,静说窗外下起大暴雨,等会小了马上出门。
中午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而现在的雨,在公司近乎封闭的环境中,没有人会觉察到。
和老八一起走进房间,床上躺着一位看上去和我年纪仿佛的男人,留着时髦的发型,因为刚洗过,站着的头发显得很有精神,额头前的几缕,向下卷曲弯着,十分时尚。
“先生,我是五十八号,很高兴为你服务”,微笑着对他介绍。
我用余光瞟了老八一眼,她正十分不屑的盯着那男人,起码我是看得出。
“我是八号。”老八敷衍着。
“好吧!同意你们两人为我服务了!”,他的尾音拖得十分长,一根手指头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感觉有点娘娘腔。
和老八出门打水时,她偷着告诉我,628房间的那个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做鸭的,让我小心点。
很相信老八的话,她只用一眼,看客人多半能八九不离十。
再进房间时,我留意观察了那个老八说的所谓“鸭”,虽说算不上高大魁梧,但老八帮着脱下他衣服时,展露出胸前两块厚实的肌肉。在我想象中,做他们那行应该皮肤很白,可他不是,整个人皮肤瞧上去是浅浅古铜色,特别是那张很有轮廓的脸,晒成彤彤的健康棕黑色。
和老八一起俯下身子,为他用冰水亲吻身体时,我能清晰看到那张有个性的脸,颧骨很高,视觉上显得眼框特别凹,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精神。
和其他客人不同,那张薄薄的塑料般嘴唇不停发着命令:“你们到底会不会做啊?上面来一个人啊!”“左边,左边来一点,对了”。
不知道他在命令谁,我们只是做着该做的程序,没有人认真的理会他言语。
当他和老八做时,我静静坐在床边,注意着那张脸,从皱起的眉间,还有那因为紧闭而微挑的嘴角,能感受到很强的发泄气息,和平时见到客人享受的嘴脸完全不同,似乎带着愁,更有些些仇恨。
老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和平时完全不同。
也许老八的无动于衷让他很反感,没过多久,他退了出来,低着头换着s处的安全套。
老八解脱般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可能她这个动作引起不满,那男人开始牢马蚤起来:
“抽个么鬼烟撒!搞得房里污烟瘴气的,我们都吸了你的二手烟。”
话间,老八重重的把烟头掐熄在烟缸里,看都没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当他进入我身体时,能感受到他的强悍,似乎能摧毁一切。他很会控制抽动的节奏,时快时缓,竟然有阵子停留着不动,用那双眼睛打量着我,很清楚他不是在做调整或休息,而是在看我的反应。
配合着他,我开始轻声叫喊着。
偷瞄了老八一眼,她正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快到钟时,终于疲软下来,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泄出身体内应有的液体。而我已是汗流浃背。
“我要再加个钟,你们别慌着走”,他对老八说着。
老八听到后,也没考虑,熟练的拿起床头电话,“628,两个人,加钟”。
“这个钟我就不做了,你们互相舔着表演让我看。”他神气得意的说着,kb的声音刚传进我耳朵,就让心砰跳得厉害。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工作服装,马上准备去穿上。
老八比我动作更快,跳下床,用比脱衣服更短的时间穿起了工作服。
他有点发起脾气,不满的嚷起来:“你们拽个么东西拽?加你两百块小费,做不做?”
我迅速穿好衣服,开始收拾着自己的包,没有理他。
老八很想说什么,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忍住了。走到垃圾桶旁,收拾起垃圾袋。
那男人开始穿衣服,同时嘴里带着脏话骂起来:“老子在哪里给钱小姐都会做,td你们高贵些?”
这句话惹恼了老八,她把手中的垃圾袋用力往旁边地上扔过去,嘴巴利索的回击着:
“老子就是比你高贵,妈个b,有钱回去舔你妈!”
那男人被老八的泼辣一下怔住了,半天才会过神来,挥手准备打老八,但只是做了个动作,又放了下去。
“去把你们妈眯叫过来!老子今天不给钱!”
老八准备接着吵,我劝住她,然后飞快的跑出门,在办公室找到林姐。
刚进房,那男人一见林姐,马上投诉起来:
“你么样教手下的?敢骂人!”
老八正准备张口辩解,林姐做了个手势拦住了她,客气的说:“我们公司小姐要是骂过你,在这里我代表她们向你道歉,出来玩,别发这么大脾气”。
“做不了就不要出来卖了,老子出来玩还看她脸色?”,他继续骂着。
“当然不用!我们小姐不愿意做我也不能逼着她做吧?大不了换愿意和你做的小姐来,发这大脾气干嘛呢?”林姐保持着笑容。倒是老八,在一旁瞪着眼睛。估计林姐不及时来,她会和那男人打起来。
“不玩了,再不来了”,他没趣的为自己找着下台台阶。
那男人走后,林姐没有责怪老八,因为她很清楚情况。
休息室里,老八发泄骂着脏话,“贱鸭子,在外面被女人玩了,有钱跑这里来装爹,喜欢看同性恋不晓得自己去找个演!看到冒?老子硬他就硬不起来了吧?要不是在公司,早把它阉了他。”
我不停劝慰着她,让她不再生气,她倒被我劝得笑了起来。
“那好,让我亲你一下,反正我们是同性恋”,她又开始无聊起来。
看到那暴雨转晴般孩子的死脸,还有那张习惯骂脏话的臭嘴,说实话,还真有股亲一下的冲动。
七月十一日星期一雨
天亮了,带着疲惫睡去。离上班还有很长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睡得特别香,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把冰箱里剩的稀饭倒进早上剩下的方便面汤里,享受着自己创造出的美味。
上班前,打开电脑,留恋的和网络上朋友打声招呼。
但自己用一个多月心血创造出来的小家怎么也进不去,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是网络又出现故障,无意点击了一下别人的主页,竟然打开得那么顺利。
觉得有点奇怪,准备登陆网站准备看看。
可是自己的网名怎么也登不上,总显示“该用户名已经注销”,用“游客”浏览方式,很快找到了答案。
所有的一切,顷刻之间全被摧毁。
眼泪开始蔓延,聚集得越来越多,模糊到看不清显示屏上的字,终于,汇集的泪水不再被眼眶阻挡,顺着面颊断珠般滴落,不再停止。
不断责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做错什么?
快七点时,眼睛哭肿得厉害,不知道这样狼狈的样子如何面对同事们,去怎样解释。拿起电话打给林姐,撒谎说有点发烧,电话中,林姐让我好好休息,等病好再去上班。
越想越伤心,一切对我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想回到自己在网络上那片思念的空间。
许久,带着灰心的痛,注册一个新号“永失吾爱7月11”,很清楚将面临着什么。
网络,不再是心中虚幻的社区,和现实一样残酷,歧视绞杀着那个真实自我。
带着自我的疑惑,在天涯上情感论坛写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题目为“给自己的一封信(爱你不久)”,
七月十八日星期一晴转雨
今天是休息的第四天,也是踏上回乡旅程的第一天。
早上起床洗漱后,把牙刷毛巾用塑料袋包裹严实,连同几件平时换洗的衣服一并装入背包内。简单收拾后,走出家门。
路过恒子家修理店,特意往店里扫了一眼,让我纳闷的是,店内空无一人。
刚停下脚步,就听到恒子朴实的乡音:“姐,这里啊!”
回头一看,他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早点摊旁,冲着我招手。
走了过去,准备对恒子道个别。
“姐,蛮远我就看到你了,你以为我不在啊?”,他盯着我手上拎的背包,笑着说。
“是啊!还担心店里的东西没人照看”,我坦白的说。
“我一直盯着门口在,出来过早,冒得法”,他抠起头,有些无奈的说。
“恒子,你的面”。老板娘在炉子边叫他过去拿。
恒子走了过去,接过盒子,从筷桶中抽了双方便筷。
“姐,你回家的?”,他的话让我感到有点困惑,“还没过早吧?你先吃,我再去下一碗。”说着,把面递了过来。
“你还是先回店里吃吧!姐还没买车票,不用赶时间。”我劝着他。
“那我先走的,姐,你过早多吃点,路上得好几个小时,小心点啊!”,恒子端着面,到挺细心的告戒我。
“恩”,对他摇了摇手,算是再见。
匆匆告别后,他端着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恒子的话到提醒了我,顺利的话路上也得将近五个钟头,还是吃饱点比较明智,下一餐应该是在家里享受母亲可口的饭菜了。
朝老板娘走过去,离炉子很远,她就热情的冲我打招呼:“姑娘,吃点么事?”
准备走近看看,她却阻拦了我。
“么拢近了,炉子边晓得几热哦!你吃么事告诉我,帮你下”,她依旧热心的说。
是啊!三十七八度高温,半人高的煤炉,还有一大锅开水,离得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灼热气息。
“下碗热干面吧!”,对她说着。
老板娘看了看竹筐,熟练的把面塞进漏勺内,的滚水中,漏勺轻快的翻飞着。
“最后的都下给你了,这回多吃点”,她和善的解释着。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感谢,我微笑的答应着:
“生意很好啊!这么早面都卖完了”。
她边往方便盒中磕着面,边笑着说:
“天热了,蛮多人吃面怕马蚤嘴,所以进得少,恰恰今天卖得快些”。
她把面递给旁边的男人,她丈夫,边抓起抹布拭着手,对我唠叨着:“还有这些细粉冒卖出去,又不能放,不一样要把它守完?”
武三又的特色,“热”“干”“面”,听这三个字,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很多人都会望而却步,但偏偏有些人夏天依然选择衷爱它,也可见它的诱人之处。
老板往碗里放着佐料,习惯的询问着:“辣椒,卤水,葱都要吗?”
和着我的回答,他那双灵巧的手同步进行着。
找了张桌子坐下拌着面,忽然想起恒子一见我拎着包,就能感觉到是回家,有些奇怪,细细琢磨一下,也不怪,看到背包,对一个在异乡打工的人来说,能联想到的,只是回家。
到新华路后站下车时,没有马上去长途汽车站,穿过人行天桥,来到马路对面的精武路口。
因为二妹最喜爱吃精武路的鸭脖子,顺便帮她拎些回去,站在路口却有些茫然,并排四五家门面,家家招牌都写着“正宗”。
到回忆起老八曾经谗嘴的吹过,说巷子里很远的一家味道最正宗,可看看熙熙攘攘排队的人,还是决定在外面买,早些赶车回家最重要。如果味道区别真有老八吹的那么大,临街一排店外,也不会门庭若市了。
买了三十块钱鸭脖子,师傅麻利的挥刀把整根鸭脖子剁成均匀的一段一段。刚接过塑料袋,迫不及待的衔了一段丢进嘴里尝,那麻中的辣和着卤进汁的香,让嘴里唾液分泌得特别多,当时就很能理解为什么“精武正宗”了。脑海中联想到二妹每次见到鸭脖子的谗样,我立刻封紧了塑料袋。
刚走两步,路中央不远处一位年纪和父亲仿佛的老伯映入我眼帘。他右肩背着一个很大的包,看上去很沉,半弯着身体,吃力的用腰顶着包底部。左手拿着张纸条,正向路人询问着什么。
可是他问了两位陌路人,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匆匆前行,仿佛透明。
他沮丧的回过头,用那双焦急的眼睛找寻着。
和那眼神短暂的对视后,老伯向我走了过来。
他把手中的纸条拿得离眼睛很近,靠近我身旁时,那表情有些犯着糊涂。
“师傅,麻烦问一下,这个新华路长途汽车站怎么走?”,他客气的称呼让我有些尴尬。
“前面很近了”,我伸手指着方向:“不到一百米,凹进去的位置,刚好我也要去,带您吧!”
老伯跟随着我,一路不停道谢,告诉他不用谢后,我一路无语。这熟悉的城市,有时人和人的距离,陌路得不止这短短百米……
坐上回家的大巴,掏出手机,给君发去离别的信息,没有告诉他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不想让他来送,因为清楚长途车站是他最能联想着回忆从前的地方。脸贴着窗户,傻傻观望着熟悉的陌生城市渐渐消失,一格格飞逝,如儿时倒翻的连环画。
一路睡醒,醒睡,不记得多少回后,终于看到了“伍家岗”那曾经熟悉的几个大字,记忆中,无数次它都是我告别时最后的留恋。
完全没心思睡眠,隔着玻璃开始仔细数着熟悉的路口,盼望着,能快点到站。
走下车的瞬间,感觉到一丝故土带来的塌实,反而心情开始平静。
当换乘的汽车载着心飞驰在东山大道时,梦中才会出现的故乡山水已提前映入脑海。
渐渐,梦中一切一步步真实的走近了我,那山,那路。
下车后步行在那条山路,觉得比以前好走很多,坎坷少了,路面也变宽了。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在矮矮野草丛中努力盛开着,清风拂过,高昂着脑袋的狗尾巴草也可爱的对着它们开始点头弯腰。知了仿佛在树上看到,不停嘲笑着他们,喧闹着发出意见。夏季的山路,如童年般多彩。
远远望见老房子乌黑的屋顶,不知觉的更加快步伐,渐渐清晰的,是四周厚实的土墙,也正是它们,为我遮挡住童年的风雨,不由得小跑起来。心里默念着,回家了。
大门敞开着,门口几只正无事游走的老母鸡看到我,惊慌失措的窜向堂屋,母亲的目光随着它们的失态转到门口,半晌,才会过神。
“妈,我回了”,声音很小,但有些颤抖。
母亲放下手中刚摘下的栀子花,站了起身,平日里内向的她激动得喊了出来:“锡,皓回了。”
二妹比父亲脚步更快,几乎是冲刺到我面前。
“姐,这次帮我带了鸭脖子吗?”,二丫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最爱。
“买了,看你那谗样”,我故意逗她,把袋子举得老高。
二妹一手抢过塑料袋,还算有良心,帮着把我的背包也一起拎进了里屋。
父亲出房见到我,很是高兴,不停询问着路上车顺不顺,还有些责怪我没通知他们,好到村口去接。
母亲不声响的打了一脸盆水,放到桌子上,叮嘱我赶快洗去脸上的灰尘。
洗脸时,又心疼的询问吃过午饭没有,她不问,我还真忘了饥饿。
母亲到厨房忙碌起来,我赶忙跑过去,告诉她不用专门为我做饭,母亲坚持着要做两个菜出来,还安慰着我,吃不完剩着,晚饭还可以吃。
母亲点着了灶膛内的干树皮,忙接过她手里的火钳,蹲在灶台旁,不停拾掇着让火烧得旺起来。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喊了一声:“皓,你过来一下。”
知道父亲肯定有事找我商量,赶忙往里面又塞了几块粗壮的柴禾,拍去手上的灰尘随着父亲走出厨房。
“皓,你清楚二丫的分数吧?”,他有些踌躇的说着。
“她今年考的不错,到武三又读大学没问题”,我很清楚二妹高考的情况,“上月底刚出成绩那两天,我还打电话安慰过她,以为考的不理想,让不行再读一年,没想到今年分数都比去年低。”
“是啊!这丫头太要强,刚公布成绩硬是在家一天没吃饭”,父亲回忆着说“要是不行的话,我看地就不买了,房子的事往后再说吧?”
“爸,我考虑过,你看这样吧,先把地看好买下来,盘算一下修一层楼要花多少,我估计三万应该修的起来。”我劝慰着父亲。
“二丫读书一年光学费得一万多,加上吃住的开销一年得两万。四年下来多少你算过吗?”父亲有些激动,不再是商量口气。
怕二妹听到我们的谈话,我准备走出屋子。
父亲掏出香烟,郁闷的猛抽起来。
站到屋外,抬头望着蓝天,它宽阔得让人有些想融化进去。
父亲走了出来,站到我身边,半晌没讲话。
“爸,我们家三个丫头,小时候读书,算二妹最笨,每次教她半天都不能理解,今年高考,我们都以为她不行,没想到她还为家争了口气,能读出来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啊!”,有些不能自抑,可能是为二妹激动,泪水开始在眼框里打转。
“书肯定是让她读,问题是房子我看就算了吧?”父亲平静下来,开始和我商量。
“我这几年手上存了五万多,过两天跟您汇过来,地如果下午看好,商量完价格先交点定金,您看成吗?”我很固执,坚持着最初的想法。
父亲许久无语,又开始狠命的拔着烟咀。
很清楚这段时间父亲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连个电话也不敢打给我。为的是不让我跟着急。
“爸,没事的,她过武三又读书,生活费每月我给,您算算,钱还有多的。”我开导着父亲。
终于,他想通了,扔掉手中的烟头。
母亲端着菜饭摆到堂屋桌子上,招呼我过去吃饭。
端着饭碗,看到母亲特意赶做的凉拌栀子花,心里突然特别堵,想起儿时的任性,竟然一时不知如何用筷子去拈。
吃完午饭,告诉父亲等会一起去看村口的地,我独自走向屋后的山坡。
穿过那片密麻的竹林,开始找寻着母亲。
忘不了,儿时躲起独自哭泣的地方。一步不错的,我找到母亲安息的位置。
不知是石碑上的字变得模糊,还是眼睛开始模糊,看到母亲名字瞬间,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怀着满腔忏悔,跪在母亲面前,泪水涌落下来。
妈……
我回了……
清明时,没来帮你拂去身上尘土,只能在异乡为您烧去纸钱。没能亲手点燃柱香,只能隔着空间默默思念。
现在已没资格跪在您面前,请原谅我,妈……
您给我的全部,我都做得太错。
女儿永远在您身边,
只是……
不孝女儿在外面,您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