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养龙(四八之四爷重生)

养龙(四八之四爷重生)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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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的神色,冷眼看着弟弟。

    太子心道:昔日老四暂居毓庆宫时,你就同老四交好,借着老四的光入了皇父青眼。自从老四不能提携你了,你就攀上了比自己还小的老九?算得可真真清楚。孤几番召询,你都推脱装病,实在不知好歹。你既然怕露出把柄,孤就非要得你一个把柄。

    胤禩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偏偏什么也吐不出来,神思更是混沌。

    等着药性差不多都发出来了,太子俯下身体,面露虚伪关切,却用很轻的语气说:“孤听说,你惠母妃一直拘着你不让你去阿哥所,你也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她儿子做军师幕僚么?你这般聪明,就甘心替人做嫁衣?”

    须臾间,胤禩连挪动手指的力气也没了。

    何从文返回惇本殿,小声奏报太子:“殿下,偏殿已经收拾妥当了,殿下当真要?”

    太子凤眼微撩,一眼斜过来:“不该问的不要问,是不是孤宠得你不知身份了?”

    何从文立即低下头双肩颤抖,低眉顺目上前搀扶了胤禩往里走。

    太子立在原处良久,又招来何柱儿:“你让红玉去侍候。”

    红玉是毓庆宫里颇得太子喜爱的宫婢,贴身侍候太子的二等宫女。这样扎眼的人物,连何柱儿都知道怕是不好送出去。他闹不清殿下什么心思,也不敢多问,躬身下去办事。

    太子当然不为收服胤禩真心,在他看来,养不熟的弟弟不如去死。

    老八近日风头太盛,今次最好能得他一个弱处,日后老大兴风作浪之时,能得一个意外之喜。实在不行了,还能拖着人一起去失宠,何乐而不为?

    太子盘算得好,已经开始畅想明日命人将红玉送去钟粹宫的精彩画面;畅想惠妃如何疑心暗生;畅想老大与老八如何离心;畅想惠妃不得不以老八年纪渐长之名将他送去阿哥所;畅想他日皇父归来时闻听老八得身不正如何将他冷遇。

    他只用舍弃红玉一个棋子,能得到的好处实在太多。就算有人疑心他用女人引诱幼弟,只要皇父肯听他一辩,他就有本事洗脱干净。

    谁知计划归计划,现实从来惹人失落让人脸红。

    不过一刻,一个面貌姣美的宫女红着脸进了惇本殿。太子一愣,调笑中隐含杀机:“不是命你在偏殿伺候,怎么不去?可是舍不得孤?”

    红玉低头呐呐道:“殿下恕罪,并非奴婢不去。只是八爷年纪还小……奴婢不曾……”话到这里她再说不下去,太为难了。

    太子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疯魔似地哈哈大笑,俯仰不已。

    千般算计,从没想过这一种可能。太子与大阿哥都是十一岁刚过就有了女人,怎么会想到这个弟弟如此没用?

    红玉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太子殿下饶命,是奴婢没用。”

    太子却是笑出眼泪,一挥手道:“滚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孤亲自去瞧瞧这个老八如何年纪小。”

    何从文收拾出来的屋子正是胤禛住过的知不足殿。

    胤禩睡在里间床榻上,衣衫凌乱,脸上呈现出一种醉酒过后的绯红色。

    太子玩惯了漂亮男孩子,本没打算对着自己亲弟弟下手,何况是自己看不上的老大一脉。只是眼前小孩情动的模样太勾人。都怪以往光顾着鄙视他,没仔细留意过。

    太子走上前去,一双修长的手下意识探入被底,入手一个柔软的器官如玉一样可爱,竟然比阿尔吉善的还要干净温软。太子魔怔了似地上下滑动,很快睡着那人眉目皱起,开始细细声声喘息呻|吟,只是他隐忍惯了,那声音比小猫还弱几分。

    “没想到竟然是个尤物……”太子轻笑一声,手下使出了几分手段挑拨,他久浸风月,自是清楚如何让人欲罢不能。

    胤禩不过虚岁十二,嬷嬷虽然教导了男女之事,但惠妃一直惦记着送个妥帖的自己人去引导养子,而胤禩自从开春过后一直病病歪歪,因此这事一拖再拖,谁知今日遇上这件事。

    神思迷茫中,胤禩只觉一股冰火夹杂了的痛快与愉悦的陌生感觉沿着脊背往上攀升。

    那处自己因为嫌弃不洁而从不轻易碰触之处包裹在一阵暖洋洋的抚慰中,用令人愉悦的频率引导自己逐节拔高,再拔高。

    只是那手指有仿佛存着恶意,在他就要愉悦地寻到出口时,却恶意的箍住前端。

    胤禩睁开迷蒙的眼睛:“放开,快放开。”

    太子看着弟弟转嗔含情的样子也一时不能自已,低声在他耳边诱哄:“小八乖,你也让二哥开心一回,二哥就让你更爽快。”说两步跪上床,膝盖分在胤禩脸颊两侧,急不可耐扯开自己的绸裤,将愤涨腥膻之处送至胤禩嘴边。

    19胡为泥中

    胤禩正因为忽然离去的温热而失落,在不满与委屈中挣得半分清醒,入眼却是血脉狰狞的一件事物,直直抵在自己唇边。

    胤禩张嘴了。

    他吐了。

    若他神思全然清晰,只怕会宁死也忍住翻江倒海不失仪态,只是今日这事恐怕不能善了。谁知他被太子喂了药,正是一半茫然一半糊涂的当口,顾不得矜持,张嘴就将胃里茶水点心吐出来。

    歪打正着。

    太子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跳起来,褪至小腿的裤子仍沾了污物。平日里侍候太子的奴才连个嗝儿都不敢在打,娇贵的太子何时经历过这般无赖的场面?胤礽胃里也是一阵翻涌,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

    太子连道:“不识抬举!腌臜货色!注定是个不上台面的东西!”他踢了裤子,赤着足大步跨出知不足殿,连声换人给自己备水洗沐。

    何从文忙忙上前一步替太子解去腰带,小声询问:“那偏殿里面……”

    太子当下怒极:“收拾一下就扔出去,别让他脏了爷的地界儿。”

    何从文又将身子伏低了两分,轻声应了。

    太子大步转入浴室间,一直到周身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又让人狠命地往水里加了郁金,燃起龙涎香,太子才复又冷静下来。

    这时何从文来报:“殿下,偏殿那位爷面色有些不好,还在吐。这样送出去恐怕不好。”

    太子沉吟一番,开口吩咐:“给他换个干净屋子,收拾一下,让人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就说老八刚到毓庆宫就犯了头晕恶心,剩下的该怎么说不用孤再教你们吧?”

    底下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原本知道方才太子说把八阿哥“扔出去”也是气话,只是不知道这位主子会不会省过这回事来。若今日真把昏睡地阿哥抬去钟粹宫,只怕今日殿里侍候的奴才都要被皇帝招去的。

    太医院的院正跟随皇帝北巡,今日内东墙下轮值的是一个副院判与刚刚上任的八品御医刘声芳。因为太后凤体偶恙,副院判不敢轻易离去,因此问清了毓庆宫要问诊的并非太子之后,只有刘声芳跟着内侍走。

    刘声芳虽新晋小御医,但手上诊脉功夫一贯精得很,最善养身医治老人病富贵病。

    他到了毓庆宫给据说上吐下泻的皇八子一号脉,不免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来。

    何柱儿在一边问了:“刘大夫,您可千万好好诊脉罗。八爷这一年来总是病病歪歪,好不容易好几日,怎么今日走几步就倒下了?殿下本是好心好意问问八爷病情,如今反倒好事成了苦事。传出去,还不知道宫里人会怎么议论呢。”

    刘声芳还在沉吟。

    太子大步走进来,面露焦急:“刘大夫看,孤之八弟可是着了暑气?早知他还没好透,便不该让他顶着日头过来。”

    刘声芳还未说话,何柱儿已经接口道:“这是太子关爱八爷的心意,八爷尽领了不忍推辞才这般的。依着奴才看,八爷今日进殿时就已经面色蜡黄,怕是好几日不思饮食了。”

    主子与奴才一唱一和让刘声芳很快认清了眼前情形,他收了手,躬身奏道:“殿下说的正是,八爷怕是这两日早受了暑气,本就积食,今日早间又用了寒凉的东西,不巧在这时发作了出来。这一吐之下也算通泰了,臣给开个方子,睡一觉养几日,就不打紧了。”

    太子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如此,有劳刘大夫了。”又对何柱儿说:“你晚些送八爷回钟粹宫,要将药方用法细细同八爷身边的人说清楚了,最好让惠母妃也知道。”

    刘声芳昧着良心说:“殿下仁慈,如此最好。”

    何柱儿巴着说:“可不是么,方才八爷吐得殿下一身,殿下连自己都不顾了,迭声催促着奴才们去寻太医给八爷问诊呢。”

    刘声芳适时露出一个“原来如此,殿下辛苦”的表情,转身出去写药方了。

    这件事最后的结论暗指惠妃照料养子不周,与太子半分关系都没有。

    惠妃事后问及养子为何病了一句不透露,反倒在毓庆宫发病,胤禩只说连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觉着神思倦怠,只当苦夏罢了。

    虽然与太子最初的打算大相径庭,但多多少少也让惠妃对胤禩生了嫌隙,只是忍着没说罢了。

    ……

    剩下的半个月胤禩当真越养越瘦,眼看着皇帝就要还京,惠妃才用起心来调养养子。她好好地养了老八十二年,总不能刚能用上就离心了。

    另外一个因为帝驾回京而略有忐忑的人,正是太子。

    那日临时起意的意外让他一时失了耐心,光顾着把人弄走,留了短处。现在想来,他应该将老八留在毓庆宫休养好了再放人。一来于他名声更好,二来可以威慑老八不要胡说。

    不管老八是真病还是假病,太子一直到御驾回銮也没找着第二个机会宣召弟弟进而敲打。

    皇帝回銮之后诸事繁忙,太子一边腾出一只手留意钟粹宫动向,一面全副身心都忙着与皇父重温父子天伦。

    钟粹宫很安静,因为毓庆宫的复宠,大阿哥一脉暂时蛰伏。

    胤禩这一病瘦了许多,甚至让皇帝动了心思要将他移去阿哥所,当然后来顾忌着惠妃的面子才作罢。

    胤禛探视过胤禩两次,察觉弟弟身上必然发生过一些无法开口的事,使他忽然安静虚弱。怎奈他与弟弟疏远已近一年,无论如何试探,也只得闷闷吞吞一只葫芦。

    胤禛也赌了气,这件事原本他就提前数年做了防范,只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容易收买,能传递消息的都在外围。这几年他开府之后加紧了脚步,为的都是谁?这么多心血栽培养大的弟弟,因为自己的善意而同他离心,谁更寒心?

    养不熟的狐狸崽子!

    朕养你不如养十三。

    太子越发后怕当日的事留下隐患。

    在十月胤禩缓慢痊愈之后,不得不回到无逸斋上课。太子当着皇帝的面,关怀弟弟身体与课业,邀约胤禩课后去毓庆宫习字。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刚长出嫩芽的树苗就像被风雪扫过一样萎顿。胤禩神态一如既往的乖巧,当面甜笑着应承,惹人怜爱。

    皇帝离去时特意赏了岫玉笔洗给八阿哥,以示恩宠。

    太子心头却想的是另一码事,先头只顾着提放弟弟将这件事捅出去,无暇他顾。今日乍一见这个弟弟,那日迤逦的喘息再度荡在耳中。病了一个月,原本红润的脸颊泛着青白与柔弱,连衣带都松了几分,正巧是自己最喜爱的那一款。

    太子忍不住心猿意马,竟然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若能哄得老八成就好事,那才是真的将他捏在手里。老八如今正是开窍的时候,等他识得其中趣味,到时候还不是任孤想怎样就怎样,说不定哄他给老大拆台也可。

    等事情到了那个地步,老八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这段事捅出来。

    至于对着亲弟下手有多逆伦,太子也只是想想就抛在脑后,在他看来,弟弟和奴才没多大区别,说不定更该死。

    算起来他与阿尔吉善也是血缘相亲,照样弄得赏玩趁手了不是?

    胤禩出得无逸斋,一双逆来顺受的眼睛瞬间染上阴蛰。

    他站在前往钟粹宫的夹道上发呆,高明小心上前道:“爷,眼下可要回去用些点心?”

    胤禩却缓缓道:“你再去弄一桶冰水来,就像之前吩咐的那样。”

    高明惊叫道:“爷,这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您之前在冰水里浸了不过一刻,病到至今还未好利索,奴才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容着主子您胡闹了。”

    胤禩凝神盯着宫墙下石缝间挣扎出的一株杂草看了一会儿,忽然一笑:“也对,总不能每回宣召都用这一招,反而显得不知好歹。”

    高明愣愣看着主子阴沉数月的脸忽然生出的笑意,莫名觉得违和。

    胤禩又笑道:“又不是龙潭虎|岤,太子殿下既然宣召,自该前往。”

    高明多少知道一些上次主子被送回来之后的事,因此忧心道:“爷,不如叫上九爷一道?想必太子多少会有所顾忌。”

    胤禩神色一冷:“主子的事,也是你该议论的?又不是天大的好事,你敢去找上九爷十爷的话,就自己滚回内务府去,这样的奴才爷要不起!”

    高明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疾言厉色,顿时不敢做声。

    胤禩忽然又提了个不相干的话题:“你听说太子这几日时常宣召十三阿哥,可听得真切?”

    高明道:“皇上回京之后,大前日已经是第三次了,旁的人可没这份优恩。”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四爷求见过两次,只有一次让进了,连膳也未留就送人啦。”宫里的事情很少秘密,太芓宫里动向更是各宫关注焦点。这一年皇帝对太子的态度恢复如初,毓庆宫里膳食消得少了都能立即召来乾清宫的垂询。

    胤禩抬脚走走两步,复又停下,抬头望向永和宫方向。

    高明默默跟着,余光看见自家主子肩膀几次挺直又耸拉下来,最后他听见主子用一种异常疲惫的声音说:“若我去了三刻未归,你、你就想个法子,让十三爷去一趟毓庆宫。莫要让人起疑,做得到吗?”

    高明应了声:“主子放心,奴才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护了主子周全。”

    谁知前面的主子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罢了罢了,谁也不许去叫,横竖都是命。”

    20寤辟有摽

    高明从六岁起被内务府分去跟随胤禩,至今也近六年。主子的脾气他很清楚,说了不许叫人,他真不敢真的登门求助。否则事后被打出去了,哪里找自己这样忠心的奴才来服侍主子?

    他人不笨,跟着胤禩耳濡目染知道些亲疏远近,清楚主子不愿让九爷十爷淌这趟浑水。可惜四爷已经生分了,并且时常不在宫里,要紧时候总寻不着人。

    高明咬咬牙,往无逸斋到永和宫的路上一路好找,最后在御花园的角落里远远看见十三爷坐在千秋亭里大声背书。他用力揉了眼睛与脸颊,因为焦急瞬间红了面孔,哀哀戚戚哭将起来,声音中恐惧担忧毫不参假。

    这声音果然引得十三阿哥的太监过来询问,高明将编好的借口说出来:八阿哥病势一直不曾好透,太医说伤了后天之本,要一日五次地用养胃蜜丸。今日去无逸斋得急,他忘了多带一颗药丸。本想着下了课再去取也不耽搁什么,谁知八爷被太子殿下传去了,这下耽误了用药,他又不敢打扰,才急得哭了。

    胤祥七岁,近日正与太子亲近,听了这话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取了药送去毓庆宫,太子哥哥不会怪罪的。”

    高明哭得更厉害了:“主子嫌弃奴才手脚粗笨,罚了奴才在御花园打扫水池里的落叶,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胤祥琢磨了一下,跑一趟腿能得个亲善兄长的好名声。他合上书,起身道:“这容易,正巧这两日爷也该给太子殿下请安了。你去取了药丸,爷替你走一遭。”

    高明闻言大喜,抬着一张鼻涕眼泪横流的脸扎扎实实给胤祥磕了一个头。心头只盼着毓庆宫那头无大事,十三爷这一走插科打诨能让爷脱出身来。

    ……

    胤禛虽在刑部办差,宫中耳目不少。当然下朝听政之后照例去永和宫里走一遭,却没像往常一样等到十三读书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十三去了毓庆宫。

    胤禛本着直觉已然察觉事情有异,很快得知晌午太子邀了八阿哥课后考校。前后贯通,一种无法名状的愤怒烧上来。

    他一直等着胤禩退无可退来求他出手相助,是以在知道八月那件事老八并未当真受辱之后,强硬压下性子守株待兔,等着老八朝自己投诚。谁知等来等去,却等来老八拉了十三做筏子决心。

    这就是他觉得心思纯良的人?舍不得套老九入壳,就算计同样没有母族势力的十三?他也许笃定了自己不会坐视十三不理,或者根本就是想祸水东引。

    胤禛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那种被辜负被背叛、被人彻底无视的怒火,烧得他不顾手段,不过后果大步将奴才甩得老远,直奔毓庆宫。

    毓庆宫的门前,胤禛看见胤祥来回走动,看见他来了,面露惊讶道:“四哥走得这样急,莫不是有事?”

    胤禛看见弟弟尚未入内,总算松一口气。

    这一头松了,另一番隐忧这时才铺天盖地涌上心头,他张口便问:“你一直没进去?你知道老八进去多久了?”

    胤祥也觉奇怪:“弟弟求见也有近一刻了,内侍通报之后却再没出来过。八哥听说进去也近三刻了。”

    “你课业还没习完,不许胡闹,先回去。药我自然知道替你送去。”胤禛已经来不及细想,他完全可以猜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可恨自己不在宫中,消息传递总会受阻,这一延迟说不定就要酿成大祸。

    守了这么多年,上回随驾出巡已经险些让兔子落入豺狼窝里,这回自己明明在京里,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人?

    看见十三还在犹豫,胤禛再无耐性,几句重话赶走不明就里的弟弟,又转身对着毓庆宫的小黄门道:“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就说四阿哥来给太子殿下请安。”说着递上一方碧绿玉牌。

    那小黄门被玉牌闪瞎了眼睛,惊得不敢受,被胤禛强塞入怀。

    小黄门摸摸襟口的硬玉,才笑着道:“四爷哪里话儿,若不嫌弃,偏屋的条凳上歇一歇,奴才这就去给通传。”

    胤禛哪里能等他有去无回,撑着额头虚叫道:“许是方才晒得过了,有些头晕,正要劳烦公公扶着坐一坐。”

    小黄门连忙过来伸手扶起胤禛一条胳膊往里走,胤禛却在路过门槛时被重重地一绊,瞬间向前扑倒。

    小黄门连惊叫都来不及,就看见四阿哥一头撞上侧墙上突起的门柱,一顿之后整个身子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爷!”小黄门愣过之后发出极尖细的高叫,连带惊动了惇本殿里的奴才。

    因为距离近,不过半刻,四阿哥在毓庆宫请安时中暑晕倒撞伤头的消息,就传到了乾清宫。

    彼时康熙正巧在过问太后脉案。

    这几日反常的热,老人家脾胃虚弱整日用不了几口膳,就惦记着蒙古的奶干奶豆腐,可太后有富贵病,这些东西不能多吃。是以皇帝这几日日日忧心。

    皇帝惊闻四儿子在太芓宫里厥倒伤了头,也急得连问两声“怎么回事”。

    很快太医来报,说是四阿哥连日奔波着了暑气,今日去毓庆宫请安时一脚踩滑了才跌伤额头,伤势并不重,眼下血已经止住了,只是暂时还躺在毓庆宫的偏殿里。

    皇帝听闻之后舒了口气,第一件事是吩咐慈宁宫的宫女十二万分留意太后起居行走,万不可让老人家跌倒,之后才是遣了梁九功去一趟毓庆宫传话。

    梁九功到时,德妃也已经赶到,坐在偏殿榻前的软登上用丝绢按压眼角。

    太子急得来回走动,忧心忡忡大骂太医。

    梁九功斜眼瞧见八阿哥也立在床头,只是面上神色带着疲惫和古怪茫然。他忆起晌午太子的确应邀了八阿哥来毓庆宫习功课,也就随即释然。

    梁九功将皇帝的垂询与安抚一一转达,末了对着德妃道:“皇上说了,四阿哥中暑气也是办差用心,受了伤,也别挪动,就在宫里养好了再出宫。药石都从内库出,算是皇上的恩典。”

    德妃是庶母,与四儿子感情平平,不愿在毓庆宫久呆。守了三刻,知道儿子没有大碍,便留了话回永和宫。

    胤禛醒来,自有奴才向他传话:德妃娘娘问四阿哥是想回阿哥所养病,还是去永和宫,两厢房间都收拾好了。

    胤禛冷笑,若真有心,又何来这样一问。他佯作虚弱道:“额娘费心了,永和宫偏殿住着庶母,胤禛已经成年开府,再去恐怕不妥。额娘照顾十三十四也劳心费力,胤禛去阿哥所歇几日就好。”

    毓庆宫的小迷宫里也住了太子的屋里人,胤禛哪里敢当真躺到天黑,于是等他晕眩过了,便执意起身避嫌。

    太子虚伪挽留,心里却是恨极这不请自来不长眼色的弟弟,怨不得德妃不喜欢他。

    胤禛话头一转:“今日弟弟不请自来,已是扰了太子哥哥与八弟的考校,怎敢再留?太子哥哥不放心奴才们的粗手笨脚,不如让八弟扶着我回去。”

    太子愤恨,到嘴的鸭子飞了。狐狸何其狡诈,下一次还不知能不能哄他上当?

    无奈皇帝的人在旁边看着,太子实在寻不出借口把人扣下,只得佯作忧心对着胤禛与胤禩细细叮嘱,最后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离去。

    ……

    送去阿哥所的路上一路无话。

    两人身后跟来的太监太医统共也有七八人,人多嘴杂保不齐有谁的眼线。

    胤禩让奴才将胤禛安顿妥当,指使仆从煎药熬汤,又安排了奴才去宫外四阿哥府上,向四福晋报备四爷恐怕几日不得出宫,让给收拾几件惯常的衣衫让跑腿的奴才带回宫去。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胤禩坐在胤禛榻前,看着他额角绷带发呆。

    他不相信这是他运气好。

    他的运气从来没有好过。

    从生下来,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而来。

    知道惠妃喜欢养子崇拜自己的儿子,亲近自己,他就照做,连着额娘也要避讳;知道皇父喜欢太子一般张扬聪颖的儿子,他每日刻苦温书从不倦怠;知道皇父喜欢儿子们兄友弟恭,他同兄弟们都各自交好,从不得罪;后来四哥说皇父并不喜欢儿子抱成团,他又学着拿捏分寸,以退为守。

    这一次如果不是有内侍忽然高呼“四阿哥在殿前摔破头了”,他的下场如何很难预料。

    四哥……

    他是无心插柳,或是早已窥探天机?

    联想到两年前在毓庆宫里偶然窥见的一册春宫画册,几句看似无心的暗示,还有草原上一句大逆不道的提点……

    胤禩重重在心里锤了自己一顿。

    他的小心谨慎用错了地方,竟然把四哥当做别有用心的人防范疏远。以为那些示好是拉拢;以为那些画册是暗示,是引诱;以为那些日子的亲近是温水煮青蛙的诱惑。

    总之,他曾怀疑过四哥没安好心接近他。

    胤禩还在神游懊悔,他心思敏感又谨慎,真正诚心相交的人很少,受了旁人恩惠一定记得。

    为他出头的人要冒着什么样的风险,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最后连老九几个也不肯拖累。

    这一次,他该拿什么报答?

    21鱼网之设

    床上胤禛睁开眼睛,目光平静扫过胤禩,开口道:“你走吧,让十三来。”

    胤禩的愧疚更盛,他知道自己伤了四哥的心,只好说:“四哥受伤,就让弟弟尽一尽心意吧。前番种种,都是弟弟自己作死,四哥要打要骂都别忍着,只管出气。”

    胤禛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作死的不是你,是爷。别人看不上眼,却偏偏赶着上前让人讨厌。何苦?日后你我该怎样,还怎样,便是遂了你的心意。这次是爷自己跌倒,横竖与你无关,你该讨好谁,还去讨好谁。”

    胤禛太了解胤禩,若赶着表功反倒落了下乘。这个时候一定要说成都是自己找虐,才能引得某人内疚。

    胤禩果然红了眼圈,低头默了一会儿,最后小声说:“谁对我好,今日弟弟尽知了。只求四哥别气坏自己,那才是折煞弟弟。”

    胤禛绷着嘴不说话,他要听的不是这些似是而非的虚话。今日他冲动行事并不后悔,只是受了这样大的罪,还被太子惦记,不讨尽好处如何甘心?

    胤禩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四哥受了伤,还是清心静养得好。弟弟不敢在跟前惹四哥生气,这就去唤十三弟来。”

    这就走了?没门儿啊!今日不套你把话说出来,朕枉自为帝!

    胤禛怒从心头起,眼前都是这人如何辜负自己的林林总总。

    他顾不得头晕目眩胸闷恶心,翻身坐起指着胤禩大骂:“不说十三爷还不同你计较!你自己作死也就罢了,事到临头算计一个七岁的孩子有没有良心?你让奴才故意在他眼前哭丧,他能不上套?你知不知道若今日他真进了毓庆宫,日后倒霉的就不是你了!八弟这招祸水东引可是用得妙极!”

    胤禩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他说不出“我没有让奴才这般做”的话,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奴才会如何行事,他先前几句话会引导出怎样的后果。在他谋算中,十三来,他得救,十三不来,也就是最坏的打算。

    他也只是无权无势的小阿哥,若到了办差的年纪,还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若是五哥,还能接着太后宫的手摆脱困境。可事实上呢?惠母妃绝不会为他明面上得罪毓庆宫惹皇帝猜忌,暗地里说不定会拿了这事做文章,牺牲自己拉下太子。

    可连他都知道,皇父绝不会因为自己拉下太子的,到时候被灭口的只有自己。

    自己死了,额娘还能有活路吗?

    他要争、要活、要出头,为了额娘也为自己。

    老九与太子素无交集,正巧十三这几日受太子青眼,只有他出入毓庆宫最不惹人注意。他情急之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可他的确算计了十三,也辜负了四哥。

    年轻的眼睛涌出深沉的痛楚,胤禩知道自己不是纯良人,要活下去就要算计别人,也要提防被人算计。

    他是愧疚,但他没有选择,亦不后悔。

    于是他不再辩解,语调从失魂落魄转为温婉谦和:“四哥说的无一不对,弟弟做了什么不能不认。今日的事,弟弟欠了四哥一份情,怕是寻常作为也还不清。日后四哥想让弟弟怎么还,只管开口,弟弟绝不反悔。”

    胤禛心里难言酸楚,他等到了他想要的一句话,却是在这个情形下,把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几年默默守候盘养,不愿他当真吃亏,却又要狠心逼他去走前世老路。一直到今日,才从他的眼睛里看见熟悉的阴沉颜色。

    欣喜、欣慰、心疼,混杂一处,还有难以言喻的失意。

    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小兔崽子,就这样一步一步成精了。

    虽然可惜,他的选择不多,时间也不多:太子日益急躁,当年诸子夺嫡的戏码避无可避,自己再将老八护得太好,不是护着他,反是害了两个人。

    今世他不曾真正投向太子党,将来又不愿再拿老八做挡箭牌掩盖野心,留下不可转寰的把柄让老九攻讦。

    宁可许他一个人情,再以退为进。

    痛归痛,却是长久打算。

    他的结果达到了,老八欠他一个不能轻易抹平的人情,并且朝着他期望的方向成长。

    两人许久不说话,胤禛最后开口道:“下次再宣你去,让人给我递个话。钟粹宫洒扫宫女阿图的表兄在我府里灶房做事,你有事可以让她想办法。我不在,你就带上老九一道去。”

    胤禩不说话,他以为四哥会直接关门赶人,没想到却等到这番话。连宫里的眼线都肯告诉自己,衬得自己何其不识好歹。

    胤禛绷了许久,终于问出心中所想:“我只问你,成事了吗?”

    胤禩一愣,面上红黑莫辨,良久方道:“……不曾。”

    胤禛闭上眼养神,不再看他,嘴里却道:“别在这事上逞意气,你知道如果你在他手里折一次,就会被拿捏一辈子。你不自爱,哥哥不能看着你往石头上碰。”

    胤禩一愣,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他粗鲁地用袖子拭干眼泪,用带了浓重鼻音的声音说:“四哥放心,弟弟不糊涂。知道谁对我好就不会胡来。大恩不言谢,弟弟这就先回了,转头十三就能过来。”

    胤禛嘴角不着痕迹弯一弯,心里却像塞了个石头,沉甸甸的。

    ……

    满宫人只知道自从四阿哥在毓庆宫中暑厥倒过后,四阿哥与八阿哥又重新走动起来。在四阿哥于阿哥所养伤这半个月来,八阿哥差不多每日都会来。

    胤禟当日晚了一步知晓毓庆宫发生的事。他追问胤禩当日细节时,胤禩只说太子意图拉拢,软硬兼施逼迫他。至于四哥为什么会到,他却推说不知。

    胤禟也不过九岁,早已对哥哥信服不疑,闻言立即义愤填膺道:“八哥下回不可独身赴宴,有弟弟们呢,一起讨一杯茶吃想必太子殿下不该舍不得。”

    经由这件事,毓庆宫没再盯着胤禩发难,送了几回字帖作罢。

    胤禛伤愈出宫之后,胤禩与胤禟几乎形影不离,打着一同习字的名头晚上一直到宫门下匙才依依作别。

    没过一个月,皇帝的口谕下来,老八翻年也有十三岁了,择日迁去阿哥所。

    胤禩对这个口谕喜忧参半,独自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无逸斋下课之后还是忍不住去堵截入宫听政的四阿哥,说是相约一道赏花。

    胤禛欣慰至极,拉了弟弟一道去御花园溜达,专拣无遮拦的空旷处下脚,一边指点着新植的秋菊,一面道:“皇阿玛看来是下了决心要给你指婚了。今年不下旨,明年也该决定了。”

    胤禩道:“四哥也这样看?其实能出宫倒不是一件坏事。”若真像四哥那样十三岁成亲开府办差,也能让额娘早些出头。

    胤禛听他语气就知道他在往好处想,忍不住打击他:“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拣了芝麻丢西瓜。皇阿玛犹豫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忽然有了主意,你就不想想是谁的手笔?”

    胤禩也在疑惑这件事,他如今习惯将解决不了的疑惑同胤禛说道:“可是太子急着把弟弟赶出宫去,倒是利大于弊。”

    胤禛掐下一朵菊花,冷哼:“你到是躲了一时就开心,难道日后也躲一辈子?他日分属君臣,你要躲到哪里去?”

    胤禩被说中心中隐忧,一时沉默以对。

    胤禛又说:“太子还未大婚,指不定你也只是指婚罢了。再说,不是所有阿哥成亲都会出宫建府。当年我也是……也是谁都不待见罢了,倒是你,若皇阿玛要留,谁都不敢说什么。”

    胤禩面上的颜色随着这句话越发阴郁。

    胤禛坏心眼挑唆够了,才道:“再看吧,若真是给你指婚博尔济吉特氏,听说那个女人虚岁已经十四,恐怕等不了多久。成亲之后,开府的事只要惠母妃替你出头,皇阿玛多半会松口。有四哥在前做那引玉的砖,你出宫建府也顺理成章。”

    胤禩不是两年前的懵懂少年,娶个蒙古嫡妻意味着什么他已尽知。他面上神色几变,最终定格在温顺上:“这个是不难,开府办差于大哥或有助益。横竖现在也迁出了钟粹宫,惠额娘想必乐见其成。”

    胤禛离去之后,胤禩对着一盆万寿菊沉思。

    皇父是防范着蒙古皇后,但宗室却还记着当年满蒙相亲的誓言。如今能对抗皇父天威的,也只有宗室之力而已。

    他好像没有选择。

    而这,也正是他的选择。

    康熙三十二年十月,皇八子生母卫氏晋位,封良嫔,迁住储秀宫。

    ……

    康熙三十二年的冬天来得特别迟,菊花开得也很好,一直开到十一月。

    这一年朝廷征粮顺利,报灾少;又经历了科尔沁来朝、琉球来贡赎回质子,以及鄂罗斯察汉汗来贡的大事;兼之国库充裕,修了盛京城。人人都知这是一个极好的年头。

    皇帝的好心情一直保持着,十一月谒孝庄太后山陵之后不肯歇着,十二月又拉着一干儿子南苑围猎,大显天威。

    御驾回京之后,阖宫上下都是贺岁的欢乐气氛。

    翻年之后正月里皇帝再次指婚:皇七子指婚安亲王外孙女、额驸明尚之女郭络罗氏;皇八子指婚喀尔喀土谢图汗博尔济吉特氏。

    22来即我谋

    康熙三十三年开年不顺,显示盛京报欠收,征调山东仓济民;接着是于成龙问罪于御前,于成龙对构陷靳辅一事无言以对,被责革职枷锁,连带着革休了一干人。

    在这样的气氛下,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