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刺眼的阳光和蒸腾着尘土气息的热气,会议室里却有一股寒潮。
过了一会,除了市长以外,一直发言最少的副市长林森问:“你知道什么是红色预警吗?”
雷光说:“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这时,主管卫生系统的副市长郑保国才不急不缓的说:“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样的出发点来提出这个建议的,但是我们不可能启动红色预警,目前远远没有达到这个级别,仓促颁布相关的命令,只会使市民陷入无谓的恐慌,也会使整个城市陷入瘫痪,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作为卫生系统的主要负责人,郑保国是在刚才领导们的争论里,最极力提倡要发布防疫预警命令的。他主张发布黄|色预警命令,组织个相关部门单位做好相应的工作。但是,即使在这个问题上要求最强烈的他,也不赞同雷光的建议。因为那样造成的影响太大,是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官员无法决定,更无力承担的。
而既然郑保国自己都定了这么一个调子,其他部门的领导也纷纷发言反对,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都认为雷光的建议太过于小题大做了。更有甚者,认为他提出这样的建议动机本来就不单纯——xt集团正在进行接班人的推选和认定,雷光的呼声虽然高,但他并没有必然的把握,他还必须吸引更多的眼球,为自己捞取更多的资本。
雷光并没有因此气馁,等议论声稍稍平息了以后,说:“既然今天这么有幸能参加这样一个会议,并且能够发言,我就必须把我所学的,所知的事情开诚布公的告诉大家。首先我们必须再次强调,我们这一次面临的感冒病毒,和以往我们曾经面临的各种传染性疾病都有很大的不同。它的传染渠道更多,传染面积更广泛,虽然说目前的感染症状只不过是普通的感冒症状,好像即使不理它,过几天也照样会康复。但是对于我们业内人士来说,我们太清楚现有的抗生素对它完全无效意味着什么了。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标新立异,但是我们如果还抱有以往那样的心态,一定会遇到更加猝不及防的情况,但到那时,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陈副市长问:“更具体一些的建议是什么?”
雷光说:“提高警戒级别是必须的,即使不能马上提高到红色预警,至少也要进入到橙色预警的状态。我们有一个初步的预案,现有的感染者,我们xt集团旗下的医院会竭力提供救助,但更重要的是,市民们需要大面积的接种抗病毒疫苗。现阶段只有我们的疫苗对该病毒具有足够的作用,对于身体条件比较好的市民,我们的建议是尽可能远离公众场所,保持居住环境的卫生,而体质较弱者,尤其是老人和小孩,强烈建议接种我们的疫苗,并且购入相关的预防、监测和初期急救设备,我们的设备很齐全,而且正在开足马力生产,相信完全能适应广大市民的需求。疫苗和设备,我们都只收取成本费用,完全不以盈利为目的。”
原来是这样啊?很多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雷光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原来陈副市长和他的一唱一和,最终的目的都在这里啊。不盈利?马克思他老人家早就说过,资本就是以赢取利润为目的的。也许xt会在疫苗和设备的单价上减低利润空间,甚至只是微利,但如果由市政府发布橙色以上预警的话,整个城市可能所有的人都会争先恐后的购买他们的产品。
就算每一份疫苗和每一套设备他们每样只赚10块钱,全市超过1千万人口,其实如果再算上流动人口的话还远远不止,但是这个数,他们就可以一次赚2亿。而类似的药品、疫苗包括设备,绝对不会只赚这么点,更不会一次就赚完,那么,他们将赚多少钱?不但赚钱,而且还能塑造出一个和市民风雨同舟的企业形象,这是花多少广告费都做不到的,这笔无形的资产,比他们赚钱的钱还要更多。
事情的本质,看来也很简单啊。
可是,即使大家都看出了雷光此行的真正目的,却没有人能够马上站出来否定他的提议。因为即使xt集团要趁这个新型的流行性感冒大赚一笔,这也是别人的专长和正当利益,更关键的是,目前整个卫生系统都没有能够正面对抗这种病毒的药品和措施,全国都还没有。即使有人从国外购入了一些针对性比较强的新药,也没有走出之前陈副市长提到的那五国制药公司的范围,如果他们确实和xt集团组建了行业联盟的话,那么那些从国外购入的新药,最终又会回到xt身上,并且,价钱还要贵得多。
雷光说:“我知道大家现在想什么,但我可以负责任的说,这一次疫苗和救助设备的开发和投放,我们不但一分钱都不赚,反而还要因此而亏损。但这是我们企业回报社会应尽的义务,做这样的事情,也是出于企业家的良知。”
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笑,不管雷光说得有多好听,这个提议的最终决策者,最后都要落到赵阑干赵市长的头上来。
基本上,大家也都认为,赵市长这个时候是不会,也没有必要断然拒绝雷光的。
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赵阑干把目光一转,看向林森,这个本市史上最年轻的副市长身上,问:“你那几个案子的调查,有什么结果没有?”
林森是主管公检法的副市长,一时间,大家都有些不明白,赵阑干撇开迫在眉睫的防疫问题不谈,突然岔开话题去问林森手里的案子,又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60古裂的汇报
在几位副市长里面,林森是最年轻,资历最浅的,可是,他却担任着维护这个城市的安全与稳定的重任。老实说,在这种时候,古裂是很同情自己这个老上司,他一点都不羡慕林森那个位置,一点也不。在他看来,那个把屁股搁在火山口上的位置,坐上去会折寿的。
对于会议室里投来的一片不解、疑惑的目光,林森也一直在犹豫,他犹豫的是,在所有的线索都还没有得到证实的时候,该不该,能不能把那些话讲出来。他没有去看他下属的几位局长,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古裂。这让古裂相当的,窘迫,然后相当的,郁闷。老大,不要表现得这么没有自信好不好?这不像是平常的你啊!
没用的,古裂在心里说,我从来没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林大你不要以为装出一副很没信心的小男生样,我就会站出来帮你当肉盾。这是什么场合啊?在座的都是七阶以上的boss级npc,你想叫我帮你引怪,就算我敢这么做,他们一样都可以秒杀我,起不到作用的。
“我是不是见过你?”
当市长赵阑干直接把目光投向古裂,并且还开口询问的时候,古裂真想把林森的菊花爆了。什么叫交友不慎?不,这也不叫交友不慎,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好在他们从认识的那一天起,林森就讲过“送死你去,背黑锅我来”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搭档原则,这么多年来古裂也习惯了。
除了在心里把林森祖宗八代以内所有的女性都问候了一遍以及用眼神对好像很无辜的林森竖起了中指以外,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赵市长,我是市公安局情报中心主任,我叫古裂,您到局里来指示工作之余更衣的时候,曾经表扬我嘘嘘的样子很有风范。”
离退休处处长太扯了,虽然市局并没有情报中心主任这个职务,但在这种场合,听起来更容易接受一些。这是报复,这是裸的报复,不用管其他人想什么,林森懂的。我现在丢的不是我这个小人物的脸,丢的是你林副市长的脸。
笑?没有,所有的人都忍着的。毕竟,这是个很严肃的会议。
但更关键的是,赵阑干赵市长没有笑。其实这件事他是记得的,市长也有嘘嘘的时候,大家正好遇上,市长大人于是说了一句,某人嘘嘘的物件看起来很是宏伟。虽然在这种场合说起来,古裂的目的在于丢林森的脸,不过想起市长大人的表扬来的时候,他也很受用呢,这种话,是个男人都喜欢听。
不过赵市长既然没有笑,古裂就只有再硬着头皮讲下去。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有几件事必须要说一下。
第一,在最近本市的反黑行动中,一大批涉黑人员落网。根据他们的交代,有涉黑团伙得到了本市某实力强大的知名企业的暗中支持。该团伙的主要负责人在逃,不过尚未离开本市。我们怀疑他就藏在这个实力强大的知名企业里,当然,只是怀疑,只能是怀疑。
第二,同样是在最近的反黑行动中,我们发现有境外的犯罪势力潜入本市,其中部分人员来自日本新兴的组织鬼咒组。我们抓获了其中一名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护照上的名字叫田中浩二,其公开的身份是之前领导提到过的三井生物制药的中级主管。他对此次来到本市的真实目的绝口不提,但我们有线索表明,他的几个手下还潜伏在本市,以大宗的毒品交易为目标。根据国际刑警组织提供的情报,三井生物制药有部分人员身份极其可疑。
第三,以上两件事有相当内容可以合并,和第三件事也有联系。经过我们的长期跟踪调查,目前本市部分群体中正在流传着一种谣言,已经找到的证据表明,这是一个涉嫌邪教活动的组织有目的有计划的散布的。这个谣言的核心内容,是在宣讲所谓的末日预言,并以审判者自居,宣称不能通过他们审判的人,将会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里死掉。他们的部分中坚力量,和前面提到的实力强大的知名企业联系颇为密切。
第四,这是最后一点,也许和前面的事情都没有联系,也许联系非常密切——到目前为止,我们接到超过20起报案,每个案件里,都有人被疯狗咬死咬伤。疯狗目前已经被击毙,其来源初步断定为流浪狗。但我们在狗尸上发现了曾经有人注射某种制剂的痕迹。还发现了被疯狗咬伤过的人迅速发生狂犬病异变,并且咬伤人的案例。现在不清楚有多少流浪狗被注射了相关的制剂,但是情况相当的复杂,形式相当的严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各位领导。”
古裂把话讲完之后,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暂时的沉寂。虽然他没有指明那个企业到底是什么企业,但他一再强调的“实力强大的知名企业”让人们不禁把目光投向了雷光。
雷光倒还十分淡定,微笑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连看都没有多看古裂一眼。陈启明副市长则颇为不满的把枪口对准了林森,说:“林副市长,什么意思?这是局正职以上的会议吧?还有,我怎么听来听去,没有一件事是证据确凿的?你们警方的工作效率,就只是这样?而且,我们这个会议讨论的是什么?是新型感冒病毒的防疫战略问题……”大概意识到后面这个问题,其实是赵市长岔开的,他也就停了下来。
这时,驻军参谋长靖志远插了一句话,这位挂着大校军衔的参谋长是个看起来长得很无害的胖子,有点谢顶,笑起来倒有几分佛相。他笑着说:“老陈,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见你这么急过啊。”
话就一句,所有的人却都会心的一笑。陈启明更是撇了撇嘴,冲着靖志远直翻白眼。
林森这时终于开了口,回答说:“因为赵市长问到这几个问题,所以,由市公安局的专门人员负责回答。这虽然和防疫的事情貌似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也和本市的市民安全息息相关。市长,我们还是回到原先的议题?”
皮球又踢还给了赵阑干,所有的人认为,赵阑干和林森实际上是唱了一个双簧。赵阑干虽然什么都没有明说,可大家的议论里,对采用xt集团的疫苗这件事,态度上都不禁有了一些转变。
本来,很多人都是支持采用xt的疫苗的,这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情,反正都要采取防疫措施,无非就是官员们呐喊,帮雷家赚钱而已。而且,如雷光所说,老百姓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买一份平安,是不是真的就能平安无事倒也不一定,但xt的技术实力和国际影响都摆在那里的,在国内,不见得别家的东西就能比他家的好。
顺水推舟的人情,干嘛不做呢?更不要说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得到过雷家的好处。现在,雷家,尤其是雷光的生意,看来是要被林森和他那个小丑一般的手下搅黄了。
但或许,这是赵阑干自己的意思呢?他和雷家的掌舵人雷霆是大学同学,私交很好,也许他这时候的意思就是不用xt的疫苗,却又抹不开这个情面,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戏。
见风使舵是官员们的看家本领,他们已经决定了,等到休息过后进入到下一个议程的时候,对采用xt的疫苗这个提议,投反对票。对他们来说,用不用疫苗,用哪家公司的疫苗,又有什么区别呢?
随着几个主要领导的离开,会场里有人抽起了烟,缭绕的烟雾中,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是没有人注意到的。
61
几位主要领导到休息室休息、再开小会的时候,古裂也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一个人站到很远的走廊上抽烟,虽然他一向仇富,凡是有钱又年轻的男人他都不喜欢,但是雷光刚才说的话,有一句他是牢牢的记住了,那就是,尽量不要人多的场合出现,更何况是通风条件不好的会议室。
情况不是很乐观啊。古裂看着走廊外亮晃晃的阳光,看着楼下停车场里密密麻麻的车,看着通向市政大楼的那条笔直宽阔的林荫大道,看着更远处依旧人来人往的城市,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领导们真正关心的,不是什么感冒病毒,也不是什么药能治这样的感冒,领导们关心的只是上司的意图和彼此之间的利害关系。而且,往往都是会一开,本来几分钟就能决定的事情,没有个天甚至更长,是拿不出什么决议来的。
古裂不是专家,他说不准现在这个感冒病毒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从理智来说,他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也不相信李杰反复给他说到的变种病毒,但是从感觉上来说,他真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尤其是,当他看着那亮晃晃的阳光和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总觉得这太阳好像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才越发的勤奋的一样。
休息似乎在无限的延长,不知道几个主要领导在休息室里究竟都说些什么,但是,等候在会议室里的下属们渐渐的都有些坐不住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给自己的副职,或者给别的什么人打电话。古裂回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烟雾缭绕中正在不同的位置,以不同的姿势打电话的领导们,他没有看到雷光,企业家的时间似乎更宝贵一些,已经一两个小时了,别人说不定都坐上私人飞机飞到别的城市了呢。
不就是打电话吗?古裂鄙视的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又退了回来,这又不是拿着个大哥大就能装有身份的年代,用不着搞得好像不接电话,不显得很忙就不是领导的样子吧?路边揽活的民工,一样的可以拿着电话不停的给人说我忙,我特忙。不就是打电话吗?古裂想,我也可以打。
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世界末日真的来临,这是他最后一个电话了,他该打给谁?
如果这样一个人问题突然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这最后一个电话,该打给谁呢?
不过古裂发现,他不需要去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这时候他的电话急促的响了起来。
“老板!出大事了!”
打来电话的,是古裂的情报中心负责人李真淑。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第四监狱发生了马蚤乱,目前情况十分的混乱,已经有人员伤亡了。”
马蚤乱?古裂愣了一下,心想,这不是伦敦啊。再说,如果是在第四监狱的话,也许用暴动这个词更准确一些呢。不过,没有等古裂琢磨出“马蚤乱”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他的老上司,副市长林森拿着电话冲了出来,紧跟着,是他现在的上司王和平王局长。
“马上调集警力!能调多少调多少!”林森的步子走得很快,脸上的神情非常的不淡定,而王和平则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他,频频的点头。而这个时候林森已经在给武警那边打电话,不知道那边接电话的人是谁,林森拿着电话就喊:“我是林森!你们那边马上给我调两个中队赶到第四监狱,马上!不要跟我讲什么组织程序,马上给我调人过去!”
“古裂!”林森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古裂,手里的电话一关,咆哮着说:“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开车,你来给我开车!”
古裂给林森开车,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这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林森当着后边很多领导的面冲他骂娘,是什么不体面的事情,通常领导只有对自己最亲信的部下才会骂娘的。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马上赶到第四监狱去。
古裂今天开的是局里的一辆雪佛兰科迈罗跑车,很显然,这是一辆收缴的赃车,不但换成了警用的蓝白色涂装,还把雪佛兰的标志换成了吉利美人豹。一上车,古裂就打开了警灯,拉起了警笛,在王和平的雪铁龙c5刚驶出停车场的时候,古裂驾驶着改头换面的雪佛兰跑车,一路呼啸着从大街上飞驰而过了。
“那边的情况很糟糕!”林森坐在古裂的旁边,铁青着脸说:“四监的杜头都受伤了,情况到底乱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那边缺乏一个有力的人选出来控制局面,老杜那帮人,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平时有多么的忠于职守了。”
古裂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说:“你给我一个尚方宝剑的话,我有人。”
林森想也不想就说:“干!你什么时候做事真的征询过我的意见啊?”
古裂叹了口气,说:“又来了。还是老套路啊,到时候出了什么事的话,领导是什么明确的指示都没有下过的,连那个‘干’字,现在可以理解会要我去干这件事,但也完全可以理解为你老人家在骂人啊。水平,这就是水平。”
林森哼了一声,说:“什么时候了,废什么话啊!”
古裂不再废话了,他接通了李杰的电话,说:“李杰,你现在的位置在绕城高速三号线,离收费站35公里,离四监175公里,我要求你10分钟内赶到四监,那边出了大乱子,你现在的任务是马上赶到,并且控制事态。”
“权限呢?”李杰一点都没有拒绝古裂的打算,因为古裂既然会对他下这种命令,那本身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拒绝了。他只需要知道,在这个事情上,自己能有什么样的处理权限。
古裂说:“你用卫星电话和后台李真淑联系,接下来的事,由她来负责。”
李杰说:“明白。”
古裂在李杰挂了电话之后,又打了过去,问:“你不怕我晃点你?”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林森,“晃点”这个词,用在林森的身上,实在对他太客气了。林森嘿嘿一笑,对古裂那种一贯的幽怨的眼神,他也早就有免疫力了。
李杰很平静的回答说:“我尽义务。”
作为一个重生者怎么去把握自己的未来?尽管李杰从一开始就对这个问题缺乏一个明确的思路,而且太多的变化使他对自己的记忆缺乏足够的信心,当他记得过去曾经有一个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当你的内心迷茫和彷徨的时候,就去尽你的义务吧。
有的东西,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化,它总是像一颗随时可以看到的孤星一样,在那里给你哪怕只是一丁点微弱之极,也许随时都会熄灭的光。
对于李杰来说,认识古裂,是他重生以后的一个意外。不过这是个不坏的意外,抛开古裂对他的帮助不说,认识古裂这个人本身,也还是一件愉快的事情。相对于遇见桑蕾而言,李杰认为遇见古裂,同样也是他重生的一大收获,而且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收获。而晃点?晃点又怎么样呢?李杰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缘份的。尽管古裂看起来很有些猥琐,尽管古裂说话做事总有些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尽管古裂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小市民那样斤斤计较,尽管古裂身上有太多的平凡琐碎,但李杰依然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李杰不想去问古裂怎么对他的行踪掌握得那么清楚,从市区到绕城高速,路上有的是监控摄像头,上一次追踪刘妍的时候他就知道,古裂的部下有足够的能力掌握整个城市里常人无法想象的信息。他现在做的,只是连通和李真淑负责的情报部门的联系,她那个部门,有一个很形象的称谓,就叫后台。
“已经侵入四监的内部系统,即将植入你们的身份识别码,但只有三个名额。”
李杰说:“明白,我,李慈恩,米格。”
“明白。三分钟以后生效。”
联系随即中断,即使他们分别被捕捉到信号,别人也来不及对他们进行跟踪。
离四监还有大约两公里的时候,李杰进行了人员调整,把李慈恩和米格调到他这辆车上来,桑蕾和李斯特、季忆转移到先前由李慈恩驾驶,现在边界驾驶的那辆车上,王强调整到来过和来兮兄妹的车上。后面两台车停留在原地待命。
在四监的一个侧门,迎接李杰他们的是一个武警中尉,他已经接到四监领导的指示,上级派了3名“特勤处”的人员来协助他们处理马蚤乱事件。中尉并不知道所谓的“特勤处”是个什么样的部门,但是严格遵守纪律的他知道什么叫不该问的东西别问。在通过内部系统确认了3个来访人员的身份后,中尉对领头的李杰敬了个礼,说:“情况很复杂,我们正在尽一切可能阻止犯人外逃,但监狱的几位主要领导都受了伤,指挥协调工作受到很大的限制,而犯人们的情绪极度不稳定,随时都可能更大规模的爆发。”
62服从命令,请指示!
看着李杰离开的时候,桑蕾突然很想对他说点什么。她不再抱有侥幸心理,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她面前的事情证明,世界已经乱了套了,即使还没有到末日,可她已经很难回到过往的生活轨迹中去。她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和李杰在一起才会一再遇到那些从前想也没有想过的危险,还是因为有了李杰,她才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但是把未来完全托付给一个认识没有多久的人,桑蕾觉得自己怎么都应该更加谨慎和机灵一些才对。
可是,这么几天来,桑蕾已经习惯自己的身边坐的是李杰,现在突然换了一个车,身边坐着的人也换成了边界,她突然就有一种很不安全的感觉。其实论起身手来,李杰反而不如边界,但桑蕾就是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坐在边界的旁边,桑蕾就一直不停的做着一件事,就是不断的把李杰给她的那把hkp7不断的拿出来,检查,装弹,装弹,检查,不停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边界看着桑蕾的动作,有点提心吊胆,因为他不知道桑蕾会不会玩啊玩的就玩走火了。他更不明白的是,是谁给了李杰这样的权力把枪交给一个没有持枪资格的非警务人员?但是这笔账算不清,因为李杰本身都属于非警务人员。这种感觉有点乱,在一片乱乱的感觉中,边界也意识到真的要出什么大事了。但是更让他郁闷的是,他认为自己怎么都比李慈恩更强,怎么现在参加行动的是李慈恩,而他倒变成了一个保姆呢?
没错,他现在就是一个保姆,保护的是桑蕾、季忆和李斯特三个人。如果光是桑蕾和季忆倒也罢了,没有男人会拒绝保护这两个各有千秋的校花美女,但在这不是还有一个李斯特吗?季忆似乎因为回家的时候遇到那种血淋淋的疯狗,受到了惊吓,也不管旁边还有人看着,自始至终,就是把自己埋在她的老师怀里,不说话,也不管别的人。而李斯特则一直若有所思的翕动着嘴唇,像是中邪了一样,再加上一个不断的玩枪的桑蕾,边界觉得自己不但当了保姆,照顾的还是三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这三个人好像都有点失魂落魄,作为普通的市民,一再遇到这些鲜血淋漓的事情,失魂落魄倒也难免。可是,边界有些酸溜溜的想,怎么好像李杰在的时候,他们的表现就似乎好得多呢?
“李杰。”当李杰已经开车远去的时候,桑蕾对着那辆车离开的方向,轻轻的说了一句:“要小心一些。”说完这句话,她不由得笑了一下。李杰,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孩,如果在以前,谁告诉桑蕾说她会对这么一个男孩愁肠百结,她一定会别人急的。
李杰不知道桑蕾在他离开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精力去注意这些事情。和武警中尉见面以后,很快他就了解了四监马蚤乱的详情——
在今天早些时候,例行的放风时间,正在操场上打球做运动的犯人里突然发生离奇事件,有犯人像是发疯了一样,抱住旁边的人就拼命的撕咬。当时,他甚至活生生的咬下了旁人的一截胳膊,他的力量很大,而且表现得很凶狂。后来狱警用电棍打晕了他,并且把他关到禁闭室里,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监狱长宣布提前结束今天的放风时间。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那些犯人像是受到了什么人的鼓动一样,群情激奋,要求监狱方面给予他们应有的人权待遇,因为他们平常放风的时间就比规定的少很多,而且他们的饮食也受到了克扣,甚至还有人投诉说受到了虐待和侵犯。
而就在监狱长下令用强制手段把犯人们都送入监舍的时候,竟然有一个狱警也发生了之前那个犯人身上的疯狂举动,当时他扑倒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少尉,活生生的咬烂了他的脸。因为这个事情发生在了狱警的身上,犯人中间爆发了大规模的恐慌,他们坚决抵制回到监舍,而且变得空前的团结,表现出一副宁可被狱警开枪打死,也坚决不回监舍的架势来。
于是,双方爆发了冲突,在这种情况下,狱警不可能朝所有的犯人开枪,只能用盾牌、警棍将犯人分割。在投入了几乎所有的警力,才初步控制了局面。可是犯人之中再次出现发疯咬人的疯子,而且病情似乎比之前的病人更严重,更可怕的是,至少有3个犯人在不同的地点同时发病,这给刚刚被弹压下来的犯人们带来了巨大的恐慌,冲突再一次发生,激烈程度更甚。
第二次冲突几乎将整座监狱所有的人都卷入其中,扭打、拥挤和踩踏,造成多人受伤,包括监狱长在内,几个监狱的领导也不同程度的受伤。情况也彻底失去了控制。现在,一部分犯人被强制关押进了监舍,但歇斯底里的叫喊,踢打,另一部分犯人则挟持了几个受伤的狱警,退到了监狱附属轮胎厂里面,要求转换监狱,不满足要求的话,就要把那几名狱警杀死,包括一位副监狱长。而那几个发病的犯人,在混乱中不知道游走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监狱长受伤后一再出现昏迷状态,无法担任现场指挥,而因为多人受伤,监狱里的警力严重不足。只是因为外围的警力鸣枪示警,犯人们才没有就此越狱。但气氛非常紧张,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都会被点爆,犯人们要求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后果难以预料。
“这里暂时由我来接管。”李杰对中尉说:“所有的人,以我的命令为准。”
中尉面有难色,李杰又说:“林副市长和你们总队的领导正在赶来,还有两个中队的武警也正在路上,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局面,坚持到增援到来。这里必须有人指挥,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承担这个责任,我听你的命令。”
中尉这一次没有犹豫,敬了个礼,说:“我服从命令,请指示!”
李杰没有多说什么,作为反抗军第十七战术机动部队指挥官,他当时的军衔是上尉,虽然现在他什么也不是,但这个年龄比他大,却显得十分的慌乱和极度缺乏自信的中尉,很是被他身上那种王八之气所折服的。
“王八之气”,李杰心里苦笑了一下,他只能这么想了,其实中尉认真查一下的话,会发现他们这个所谓的“特勤处”有很多疑点,中尉并不是监狱里的最高领导,但是在领导们伤的伤,被挟持的被挟持,还有个现在下落不明,监狱的监控似乎又遭到了破坏,中尉还能维持着没有让犯人越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这时候有人来分担一下,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哪里又顾得上去追究李杰他们的身份呢。
在和中尉研究了一下地图以后,李杰做出了简单的部署——中尉继续负责外线的守卫工作,他的责任就是坚决避免监狱的犯人利用混乱越狱,虽然他现在人手有点紧,但必要的情况下,他可以下令开枪;李杰、李慈恩和米格3个人则兵分两路,进入到监狱的内线,解决危机。李杰和李慈恩一组,米格单独行动。
监狱没有防化服,不过,配备了一些老式的防毒面具。中尉看到李杰他们三个人在行动前都戴上了防毒面具的时候,眼神不由得有些闪烁,他很想问点什么,却只能欲言又止。
“中尉,”李杰说:“让所有的战士都戴上防毒面具。我可以告诉你,造成今天这场大马蚤乱的罪魁祸首,是一种新型的病毒,它的一个直接后果,就是让人产生狂犬病症状,极端富有攻击性,千万注意,一旦被病毒感染者咬伤或者抓伤,被感染的几率几乎就是百分之百。所以,你们在负责警戒的同时,一旦发现感染者,第一时间就要鸣枪示警,如果他完全没有反应,那意味着他已经深度感染,完全失去了意识,这种情况下,必须坚决予以击毙。打头,因为打中躯干毫无意义。但如果感染者突然出现在10米以内,并处于攻击状态,你就可以连示警都省略了,直接爆头。这是紧急状态,需要格外的果断和冷静,明白吗?”
“明白!”中尉咽了一下口水,有种全身发热,嘴唇发干的感觉,这既让他无比的紧张,隐隐的,竟也有些激动和兴奋。
中尉的年纪比现在的李杰也就大一两岁,这个年纪的男儿,哪个没有几分热血?
63第四监狱
李杰并不知道领导们还在开会讨论是不是应该采用新出的疫苗来对付一种正在蔓延的病毒,但是他知道,末世病毒已经经过了最早的潜伏期,开始在人体中产生病变了。现在虽然还不是病毒全面爆的时候,但是所剩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
也许没有人比李杰更清楚,在第四监狱生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而一再生的改变,已经使他的记忆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参照的价值。他甚至不能确定在他的同伴里,会不会已经有人感染了病毒,会不会在某个时候,突然间就有一双手卡住他的脖子。
桑蕾、季忆、李慈恩、林间溪……这些没有在他的回忆里出现过的人,她们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里,能活多久呢?林野、李斯特、来过、来兮……这些在他的回忆里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却和他回忆里的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否又能像他的回忆里的他们一样,和他一起走下去呢?古裂、李莎、米格这些曾经只是听说过的人,将会和他一同踏上那列穿过岁月荒芜的火车,抑或仅仅是擦肩而过的邂逅?
但是,但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既然他对自己说过,重生回来,并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园破碎的那一天落荒而逃,那么,就一往无前,绝不拖泥带水。
四监的布局并不复杂,主要的区域分为四块——监舍、活动中心、轮胎厂,以及由一座天桥连接在外面的狱警们的宿舍。狱警的宿舍暂时没有清查的必要,因为自始至终,犯人们都没有越过封锁线,他们现在主要分布在监舍和轮胎厂。
“米格,你的目标是轮胎厂,挟持狱警和领导的犯人就躲在那里面,而你的任务是解救被劫持的人质。”
“就我一个人?我不得不说,你很看得起我。”
李杰笑了笑,对着麦克风说:“那些犯人只不过是一些杂兵罢了,对于你这个黄金圣斗士而言,再多的数量都只是陪衬。而且,我知道你拿过三届警队的神枪手,我对你有信心。”
米格说:“我手里只有92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