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声灯芯炸裂的声响，安静的可怕，夜色将陷入最黑暗的黎明前夕，整个秋围大营内几乎没有人入睡。
笠日一早，九娘是被一阵搬东西的嘈杂声吵醒的，刚刚撑着身子起身，莺儿和文晴就风风火火的进来，见着九娘行了，莺儿欢喜的唤了一声：”小姐！“便直奔床边，文晴笑盈盈的对九娘福了个礼，温声道：”好在姑娘醒了，否则我们可就得当扰了姑娘瞌睡的罪人了。“
”今日外面这般吵，是做什么？“九娘虽然猜到是因为天元帝昏迷的事，却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然下旨让班师回朝。
”姑娘昨儿睡得早，不知道，皇上龙体不适，皇后娘娘下旨取消秋围，今日班师回朝。“说话间，九娘已经由莺儿伺候着起床，文晴端了托盘到九娘跟前，九娘端起盐水漱了口，吐到一旁的器皿中，又端起一旁的清水把漱了口中的咸味，最后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文晴将托盘端到一旁的桌子上接着道：”所以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了，王爷吩咐了晚些再叫姑娘起来，我们也才拖到现在呢。“文晴笑着说道，说到欧阳宸的时候打趣的看了九娘一眼。
九娘昨天晚上想事情，再加上昨儿和欧阳宸两人睡了一天，也是半夜了才睡，听着文晴提起欧阳宸，九娘走到洗漱架前，莺儿将帕子打湿拧干后交给九娘，九娘擦脸的动作一顿，然后将帕子交给莺儿，道：”王爷一晚上没睡？“
文晴扶着九娘坐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挑选着九娘今日戴的首饰，听了九娘的话，回过头巧笑依兮的道：”姑娘这是在关心王爷？景王殿下不在，皇上又昏迷着，皇后娘娘最信任的也只有王爷，什么事都是王爷亲自去操办的，忙了一夜，连口水都没有时间喝。“文晴打趣过九娘后，嘟着小嘴微微有些抱怨的开口。
莺儿见着文晴拿着发簪发愣，走到九娘身后，拿起象牙梳子给九娘三两下把头发绾起，对文晴道：”文晴姐姐，把你手上的白玉雕花簪子给我。“说着一手固定着九娘绾起的发丝，一手伸向文晴，文晴瞧着自己发呆，耽误了九娘绾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将簪子递给莺儿，娇嗔道：”奴婢给姑娘拿衣裳去。“
等九娘穿戴好，出了帐篷时，欧阳宸正向这边走过来，看着站在帐篷前静静看着自己的九娘，欧阳宸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身上月白色的大氅一时间飘扬起来，初升的太阳给欧阳宸身上镀了一层金色，九娘看着那个仙嫡一般的男子逐渐向自己靠近，当自己被那个带着寒气和露水气息的怀抱所拥紧时，九娘心狠狠的一颤，不可否认自己是怀念的。
”十一哥不知羞，欺负十一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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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支持啊
第四十三章请柬
“十一哥不知羞，欺负十一嫂！”只听得一声娇俏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嚷嚷起来，德昭一身锦茜红明花石榴裙快步跑了过啦。
九娘微微不好意思起来，动手推了推欧阳宸，却不想欧阳宸死活不放手，九娘无奈的轻唤了一声：“欧阳宸！”
欧阳宸只得松开九娘，另一只手却依旧霸道的看着九娘的腰，将九娘圈在自己怀里，看着因为跑步的原因微微有些喘息的德昭，不悦的挑了挑眉，微带着怒意的开口：“你怎么没跟着淑妃和十四弟回宫？”
“十一哥，”德昭一跺脚，撒娇的唤了一声欧阳宸，想借机躲过这个话题，显然欧阳宸没有小公主一点面子，直直的看着德昭，德昭见打动不了欧阳宸，又不想自己被十一哥打包送回宫，目光落在九娘身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吧眨吧的望着九娘，可怜兮兮的，活像一只即将被丢弃的小狗一般，粉嫩的唇瓣嘟囔道：“十一嫂，你就让十一哥同意德昭跟着你们一同回去嘛，十一嫂。”
九娘实在不善应付德昭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对欧阳宸浅声道：“要不……”九娘话还没说完，欧阳宸直接打断，对德昭道：“留下可以，乖乖待在马车上，不准……”
“十一哥，德昭骑马就行，你和十一嫂坐马车，德昭就不坐了，十一哥，德昭好吧？”德昭古灵精怪的对欧阳宸和九娘暧昧的眨眨眼睛。
最后，德昭如愿骑着马和穆妃清穆少秦两兄妹一同走在欧阳宸马车前面，因为欧阳宸留下来处理秋围取消之后剩下的一些琐事，走得最晚，皇后天刚亮就带着昏迷的天元帝和一干妃嫔皇子王爷先行回了宫，随后是大臣极其家眷们离开。
马车内，欧阳宸枕在九娘腿上睡着了，双手环住九娘的腰，眉头微微隆起，很不安稳，九娘靠着车壁，静静地看着欧阳宸，如同魔征了一般，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究竟是什么？让你即便是睡着了，也如此不安稳，欧阳宸……
“穆大哥，你打猎厉害吗？”回过神的九娘听见马车外德昭叽叽喳喳的声音，眉稍一挑，穆少秦，穆少杰的哥哥。
“回禀公主，微臣打猎……呃，还行！”穆少秦面对天元帝时都没有面对这个圣金唯一的德昭公主费心思，听着德昭小嘴不停地扔出问题，穆少秦半晌才憋出一个还行开，一旁的穆妃清当场就憋不住，“噗嗤”一声，坐在马背上笑弯了腰，穆少秦不明所以，德昭腾的一下臊红了脸，娇嗔的唤了一声：“穆姐姐！”
“咳咳……”穆妃清咳嗽两声，收敛了笑意，偏过头故作严肃的看着德昭，道：“不知公主有何吩咐，末将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中打趣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我……”德昭眨了眨眼睛，考虑穆妃清这话的可靠性，然后郑重的点点头，道：“那……穆大哥订亲了吗？”德昭此话一出，绝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穆妃清差点一个不稳从马上摔了下去，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自己干嘛那么嘴贱，这下好了，心虚的偏过头看了看自己大哥那张被小公主的话雷得外焦里嫩的表情，回过头再对上德昭那张一脸期待的表情，咽了咽唾沫，讪讪的道：“呃……我哥他……”
“回禀公主，微臣已经有婚约了。”穆少秦直接打断穆妃清的话，冷冷的开口，德昭一愣，顿时白了一张小脸，穆妃清看着德昭摇摇欲坠的模样，瞪了一眼穆少秦，不喜欢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直吧，担忧的唤了句：“公主……”
“公主，”只听得一声温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三人回头一看，只见楚王殿下得马车帘子撩起，露出一个青色的身影，德昭吸吸鼻子，委屈的唤了一声：“十一嫂。”
“公主，你也骑了好一会儿马了，手上的伤还没好，别骑久了，上马车休息休息吧。”九娘原本在马车内听见三人的对话还觉着有些好笑，可是听到穆少秦冰冷的声音再没了先前的温和时，九娘笑意就收敛笑意，吩咐驾车的邱寒撩开帘子，缓缓开口。
听着九娘说德昭手还没好，穆少秦淡淡的扫了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马车内，清丽的身影略显瘦削，身旁还缠绕着一抹月白色，穆少秦自然知道那是楚王殿下，对于马车内的女子，他是熟悉也是陌生的，熟悉的是经常听见弟弟穆少杰提起，陌生是自己一次也没见过她，可是从自己弟弟谈起这个女人时的口气中，却可以看出他喜欢这个女人，如今少杰还在蜀州谈生意，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已经成了别人的，终归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的过错，招惹了少杰！看着九娘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穆妃清看着德昭缠着纱布的手，一只已经微微犯出一丝血迹，染红了纱布，提醒德昭道：“公主，你的手？”
德昭虽说大大咧咧，却也是极为冰雪聪明的，明白了九娘是在为自己解围，听了穆妃清的话，立马拉住缰绳，利落的翻身下马，对九娘喊了一句：“十一嫂，德昭就来！”便飞快的跑向马车。
邱寒也停下马车，放下长凳，见着德昭过来，拱手行礼道：“公主。”德昭跑过来是泪水都积满了眼眶，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模样，也不理会行礼的邱寒，踩着凳子蹭蹭蹭就钻进马车。
“德昭，怎么了？”欧阳宸在九娘开口吩咐邱寒撩开帘子的时候就醒了，却也窝在九娘腿上不起来，看着差点把自己马车踏出个窟窿的德昭，红着眼睛，泫然欲泣的模样，温声问道。
“十一哥！”德昭原本努力压抑着的委屈在听见欧阳宸温声询问的时候瞬间爆发出来，委屈的唤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扑进欧阳宸怀里咬着唇抽噎着，或许是知道顾忌面子，不想让外面的人笑话了她，死活不肯哭出声来。
欧阳宸无奈的送来环住九娘纤腰的大手，轻轻拍着德昭的肩膀，哭了好一会儿，德昭才从欧阳宸怀里起来，看了欧阳宸胸前月白色的大氅上明显的水渍，知道欧阳宸有洁癖，德昭踌躇起来，诺诺的道：“十一哥，德昭不是故意弄脏你衣服的。”白嫩的小手指不停地搅动着。
欧阳宸看着自己，大氅上的水渍，眉头一绉，九娘接过话头，温声道：“不过是件衣裳，公主是王爷的妹妹，自然是比衣裳重要了。”欧阳宸听了九娘的话，也不好发作，只是闷闷的解下大氅扔到马车的角落，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快。
然后继续躺着，将头枕在九娘腿上偏过头去不看德昭，如此孩子气的动作让九娘不禁莞尔，德昭见欧阳宸不再和自己计较，看着九娘，想着自己刚才的话都让九娘听见了，顿时垮着一张小脸，垂头丧气的问：“十一嫂，德昭刚才是不是很丢人？”
九娘有些意外的看着德昭，很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想着刚才穆少秦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善意，好像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九娘缓缓开口：“公主为什么这样问？”
“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德昭直言不讳的开口，然后又颦了颦秀气的眉毛，觉得刚才说得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他没有订亲，他不喜欢我，所以骗我。”
的确是皇室里长大的公主，虽然天真坦率，却也聪明，什么事都一点就通透，知道德昭心里明白，九娘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开口：“公主怎么会觉得丢人呢，你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应该庆幸自己及早知道才是，不至于耽误了终身，而他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亏得绝对不会是公主。”
“对！本公主才不吃亏呢！错过了本公主，是他自己没眼光，哼！”德昭虽说眼底的落寞还没散去，却也总算是看得开了，九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瞧着德昭还红肿的眼睛，笑着道：“瞧你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待会儿进了宫，指不定淑妃娘娘还以为公主是被我们我们欺负了去。”
“十一嫂！”德昭嘟着嘴，娇嗔的看了九娘一眼，道：“要不我跟着十一嫂回楚王府吧！”说完便眼巴巴的看着九娘。
“不行，你必须回宫去，不然本王告诉了淑妃，让她禁你的足！”德昭，话音刚落，欧阳宸翻过身，看着德昭不客气的拒绝了，最后一句狠话把德昭还欲撒娇的话尽数堵在口中，上下不得。
欧阳宸把九娘送回楚王府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皇宫，顺带揪走了某个死活想要赖在楚王府的小公主。
自打秋围回来后，欧阳宸就一直留在宫里，忙得连王府都没时间回，邱寒亲自回来取了他平日常穿的衣裳送进宫。九娘也安安静静的待在水墨阁，弹弹琴，看百~万\小!说。
五日光阴辗转而逝。
笠日一早，九娘正抱着琴向竹林中的亭子走去，却看见欧阳宸一身月白色长袍，脸上也胡子拉渣的向水墨阁走来，欧阳宸向来爱干净，九娘是知道的，如今如此狼狈的回来，也不知是不是皇宫里出了什么事，想到这九娘便顿住脚，等着欧阳宸过来，待他走近了，九娘才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和厚重的黑眼圈，走路都有些踉跄。九娘赶忙上前一手抱着琴，一手扶着欧阳宸，浅声问道：“都这幅样子了，怎么不让邱先生送你回初漪阁歇息？就算要过来，找个人掺着呀！”
欧阳宸看着九娘，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唇边勾起一抹璀璨的笑意，道：“阿九，回来能见着你，真好。”温和的语气因为疲惫不堪而略显沙哑，还微微带着点软糯，九娘觉得那声音撩拨的耳朵痒痒的。
“莺儿！”九娘一个人还抱着一把琴，欧阳宸明显体力不支，自己怎么扶得动，莺儿听了九娘的喊声，轻快的跑出来便看见九娘扶着有些狼狈的欧阳宸，心里有些微微吃惊，王爷已经五天内回过王府了，这怎么一回来……
“莺儿，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我把琴拿着。”九娘见莺儿跑过来后见着欧阳宸直接愣着了，不由得开口唤道。
“啊？……是！”莺儿这才回过神来，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九娘手中的琴，九娘扶着欧阳宸进了屋，安置欧阳宸躺在床上，这才瞧着那月白色的长袍上多了许多褶皱，还有一股子药味，想来是在宫里染的药味。
九娘又让人备了热水，给欧阳宸擦了脸，看着欧阳宸下巴上的新冒出来的青影，如此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胡子拉渣了。
欧阳宸这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看着缎青的纱帐，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旁软榻上九娘还在百~万\小!说听见声响，连忙放下书，见着欧阳宸坐起来，轻声道：“你醒了？我让人把热水抬进来，沐浴梳洗一番，文晴待会就把晚膳送过来。”说着一边起身，一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欧阳宸，接着道：“先喝点水。”
欧阳宸接过杯子，倒的确是有些渴了，一杯水也很快见底，将杯子递给九娘，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半日罢了。”九娘将杯子放回桌子上。
直到第二日欧阳宸再度进宫，九娘才知道，欧阳景回来了，但是更令九娘没有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人也回来了。
“姑娘，门外有人送了请柬给姑娘。”文晴手中拿着一张桃红的印六瓣梅花的请柬，递给九娘，接过请柬，神色微变，打开帖子，果不其然“穆少杰”三个大字赫然入眼九娘微微敛下眸子，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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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少杰出场了哈
第四十四章穆少杰
城东仙鹤楼，九娘把莺儿留在楼下，独自上了楼，看着那日与欧阳宸去东郊骑马回来后在仙鹤楼二楼坐的位置上，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的男子随意的坐着，虽然仅仅只看到一张侧脸，剑眉入鬓，眼睛微微眯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一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子上的白玉茶盏。
九娘站在楼梯，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来了，看着他坐的位置，连当初欧阳宸坐的什么位置都查清楚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小九，你来了？”穆少杰侧过头来看着九娘，眯着眼睛打量着，一身常年不改的青色长裙，青丝依旧简单的绾起，可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嬉笑道：“一个多月不见，变漂亮了。”
“你不是在蜀州谈生意吗？怎么回来了？可是谈妥了？”九娘熟悉穆少秦，别以为他现在嬉皮笑脸，谁也不能保证他下一秒不会变脸，九娘，缓缓走过去，坐在穆少杰对面，一双美眸盈盈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巴望不得我永远不回来了？”穆少杰听着九娘不咸不淡的样子，怒火中烧，手中的杯子终究承受不了穆少秦手中的力道，破碎开来，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玉片狠狠地扎进手心，顿时腥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淌出来，看着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九娘淡淡的开口，平铺直述，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穆少杰眼中涌现出受伤的神色，恶狠狠的道：“小九，我认识你五年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是没有心的女人！”
九娘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穆少杰评论自己，是个没有心的女人。第一次见到穆少杰是五年前的中秋节，那时还小的自己听帝京里的人说，放河灯许愿，河神看见了就会让许愿的人梦想成真。而她正是在河边遇见十七岁的穆少杰的，他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幻想，残忍的告诉她放河灯许愿是骗人的，于是两人忍不住争吵起来，而后九娘晕倒了，原因是第一次葵水来了。
叹了口气，也没有说话，看着那还紧握着碎片的手，九娘最终还是伸出手拉过穆少杰的手，轻轻拍了拍紧紧握拳的手，抬眼看了穆少杰一眼，穆少杰不情不愿的缓缓松开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九娘眉头微颦，小心翼翼的将陷在肉里的碎片取出来，然后用自己的丝绢给穆少杰包扎上。木兰青的丝绢一角绣着两朵并蒂而开的木兰花。
“嘶！你轻点！”穆少杰皱着眉瞪了九娘一眼。
九娘将手绢打好结后，淡淡的扫了穆少杰一眼，浅浅的开口：“你还怕疼？”
“你……没心肝的女人！”穆少杰恨恨的骂了一句，最后看着九娘，意味深长的道：“小九，楚王不简单，你……凡事小心。”
九娘敛下眸子，一直就知道穆少杰不简单，却不想他不但一早就知道自己身份绝非一个普通妓子，还知道欧阳宸绝非表面那般温润无害，九娘浅浅的道：“我不过是邱先生请去照顾王爷的，能有什么事？”
“我给你带了十匹上好的蜀锦回来，让人给你装在车上了，”穆少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九，帝京已经起风了，暴风雨也即将来了，离开帝京去避避这场风雨吧，爷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穆少杰起身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九娘看着桌子上还染着血迹的白玉茶盏碎片，低喃一声：“我知道。”
九娘略坐了坐，便也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在她和穆少杰相继离开后，二楼角落里有一处暗阁，走出一个白色长衫的身影。
九娘坐在马车里，莺儿坐在一旁看着九娘，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最后挣扎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姐，穆二公子没欺负你吧？”以往穆二公子每来一次小姐的九音阁，都非得闹得鸡飞狗跳不可，然后气冲冲的离开，第二日又让人把头天摔坏的的东西又一一让人换了新的送来，却也从来不会拿小姐最喜欢的东西发气。
“他欺负自己了。”九娘淡淡的开口，莺儿想起先前穆少杰从楼下青着一张脸下来的时候，右手是用小姐的丝绢包扎着的。不禁小身子一抖，妈呀，那穆二公子对自己是有多狠？
“姑娘，楚王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是楚王府的一个老奴，叫杨叔。
莺儿率先下车，然后扶着九娘下来后，九娘对莺儿道：“你把车内的蜀锦让人送到水墨阁来。”
“哎！”莺儿轻快的应了一声，九娘便独自一人往水墨阁走去，穿过花园时遇见了一个人——邱寒，独自站在湖边，看样子像是在等。
“邱先生。”九娘见着邱寒，微微福了一个礼。
“九姑娘出去了？”邱寒一身白色长衫，进口绣着水墨竹纹，听见九娘的声音缓缓转过身看着九娘，浅声问道。
九娘心中了然，原本去见穆少杰也没打算瞒着楚王府的人，再且说了，也瞒不住，还不如光正大的出去，九娘浅声道：“出去见一个朋友，邱先生想说什么？”目光直直的看着邱寒，毫不避讳。
“姑娘当明白自己的身份，现在你是楚王府的人，时时刻刻都代表着王爷，至于以前的恩客，姑娘以后还是避讳些的好，莫让人见了，污了楚王府的名声。”邱寒今日刚刚从皇宫回府，是奉了欧阳宸的命令回来告知九娘一声今晚王爷回来用膳。却不想刚回王府就听见门房说今儿有人给九娘递了请柬，出去了，担心之下，邱寒知道是去了仙鹤楼后，也紧跟着去了，仙鹤楼本就是王爷的产业，所以进了暗阁听了两人的谈话，显然是关系匪浅，暗自为自家王爷不值，气恼起来也就口不择言了。
听了邱寒的话，九娘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在雪姬阁生活的六年里，早就练就了一副宠辱不惊态度，浅声道：“邱先生错了，九娘本就青楼出身，在邱先生请九娘入这楚王府时，这楚王府的名声就污了，现在来说，不觉得晚了吗？”瞧瞧，这就是皇族，九娘心口微微发冷，既然连邱寒都这样认为，那么欧阳宸……
“你……”邱寒被九娘的话赌得呼吸一窒，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邱先生，说什么呢？”文晴经过花园听见两人的对话，顿时觉得邱寒太过分了，这个月来，自己照顾姑娘，姑娘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再且说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这话，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邱寒怎么也不会想到刚才的话竟然让文晴听到了，眼底闪过一抹慌乱，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
“姑娘？”文晴担忧的唤了一声，刚才邱寒的话，任谁听了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姑娘这种心性高傲的人。
九娘没有错过先前邱寒听到文晴说话时眼底闪过的一抹慌乱，目光最后落在秋香色长裙的文晴身上，原来如此，淡淡的对文晴开口：“你去门口帮莺儿拿东西吧！”
“九姑娘，九姑娘，门口有位姑娘找你。”只见门房的一个小厮李三跑进来，匆匆忙忙的对九娘道。
“姑娘？”九娘眉梢一挑，门房小厮李三对九娘道：“回姑娘，是一个姑娘，只说了找九姑娘，就昏迷过去了。”
“莺儿不在门口吗？”九娘点点头，向楚王府大门口走去，轻声问道。
文晴和李三都紧跟在九娘身后，听了九娘询问莺儿，李三道：“莺儿姑娘和杨叔驾着马车去后门卸东西了。”
九娘本想着若是莺儿在，定然还能知道是谁，如今怕是只得到了才知道。
“九姑娘，就是她！”李三指了指昏迷在门口的女人，一身粗麻布衣上不少补丁，发丝枯躁杂乱，九娘只觉得身形倒是熟悉，蹲下身子拨开挡住脸的发丝，虽然在看到那身影是便心中有了大概，却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牡丹！”脸上有些泥土，脏乱得很，九娘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把她送到水墨阁，快点！”九娘对李三道，文晴疑惑不定的开口：“姑娘，这……”先前听到九娘喊“牡丹”二字时，文晴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名动一时的帝京雪姬楼花魁，就连邱寒也曾去捧过场，想到这文晴就不舒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幅德行，可要带进王府，这……文晴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见文晴开口，李三也不敢动。
九娘怎么会不知道文晴的心思，脸色一沉，这时楚王府门口经过一辆马车，穆少杰探出头道：“小九，怎么了？”其实他是不放心所以又折回来看看，正好撞上这一幕，看了一眼地上还昏迷着的女人，知道必是有事。
“穆少杰！”九娘完全没想到穆少杰会经过这里，心里也顾忌不得，道，：“借你马车一用！”然后扶起地上的牡丹，架在胳膊上就往外走。
“姑娘，”文晴一见九娘要带着牡丹上穆少杰的车，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伸手拦住九娘，九娘彻底冰寒了脸色，冷冰冰的道：“让开！”
“给我！”穆少杰从车上下来，接过九娘扶着的牡丹，打横抱起来，对九娘道：“走吧，她再不找大夫看诊，恐怕就死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怪爷！”然后打量了打量文晴，不屑的道：“这楚王府的下人的话倒是比你这个传闻中楚王殿下心仪女子的话管用！”
文晴脸色顿时一白，九娘白了穆少杰一眼，穆少杰讪讪地一笑，抱着牡丹就上了马车，九娘提着裙子就要上车，文晴连忙伸手挡住车门，对九娘道：“姑娘，王爷待会儿就回来了，你……啊！”文晴只觉得手上一痛，缩回手抱着胳膊，白皙的手背上一条血迹斑斑的红痕，只听得马车内穆少杰玩世不恭的声音：“爷最讨厌别人碰爷的东西，这算是小小的一个教训，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一道鞭痕了！小九，上车，再耽误下去人就死了！”对九娘说话是完全不像刚刚警告文晴是的狠厉，虽然凶巴巴的，可语气中是不可隐匿的宠溺。
不再多想，九娘钻进马车内，车夫利落的驾着马车离开。
“姑娘！”文晴一跺脚，微微有些恼了，转身跑进王府，正和出来的莺儿撞了个满怀！
“哎哟！文晴姐姐这么着急这是做什么？”莺儿皱着小脸揉了揉额头，嘟囔着小嘴道。
“莺儿，快随我去找姑娘！”文晴拉着莺儿就往府外走。
“小姐怎么了？”一听要找九娘，莺儿立马开口问道。
“姑娘被穆二公子带走了。”文晴焦急的道。
“啊？”莺儿吃惊的张大小嘴，还没回过神就被文晴拉着走了。
城西的一座四合院内，穆少杰坐在大厅，悠哉悠哉的和着茶，不多时走出一个背着医药箱的大夫，穆少杰问：“怎么样？”
“回禀公子，那位姑娘应该是小产不久，又操劳过度，又受了风寒，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大夫摇摇脑袋，脸上尽是惋惜。
穆少杰端着茶盏，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着眉想了想，放下茶碗急匆匆的就往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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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菜觉得穆少杰也挺好的！亲们觉得呢
第四十五章牡丹之死
楚王府大厅，文晴跪在地上，委屈的红了眼眶，莺儿一双杏眼早已经肿成核桃，欧阳宸端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脸上没了平日里的温和，阴沉的可怕，邱寒站在欧阳宸身侧抿着唇，神色明晦不变。
楚王府的状况还得从打下午的时候，欧阳宸提早回来，本来打算多陪陪九娘，这几日宫里忙，忽略了她，可是一回王府，整个王府鸡飞狗跳的，询问之下才知道九娘被穆少杰带走了。
邱寒告知了欧阳宸今日两人相见的事，却没有提自己在湖边和九娘对话的事，文晴也交代了九娘跟着穆少杰离开的原因。文晴和莺儿去了雪姬阁也没找着人，欧阳宸派文璃去查了穆少杰在帝京的住所。
“王爷，都是奴婢的错，如果奴婢没有拦着姑娘带牡丹姑娘进府，姑娘也不会让穆二公子带走了。王爷责罚奴婢吧。”文晴沙哑着嗓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王爷，这事也不全怪文晴，属下也……”邱寒见文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心疼不已，正要开口告诉欧阳宸自己今天也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想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文璃打断：“王爷，查到了，姑娘现在在城西的一家四合院。”
“文璃，你现在办事越来越没效率了！”欧阳宸眯着眼睛看着文璃。
“请王爷恕罪，因为那座四合院是穆少杰以姑娘的名义买下的，所以才费了些时间！”文璃身子一颤，却不想一时说漏了嘴。
“你说那座四合院，是记在阿九名下的？”欧阳宸扶在椅子把手上的手不断收紧，骨节发白。
莺儿一听王爷这是要生气的样子，连忙出声为自家小姐辩解：“回禀王爷，那院子是小姐自己花钱买的，只不过是让穆二公子帮忙出面买的。当时小姐只是为了以后容颜不在的时候好有个栖身之所。”莺儿说到最后眼泪一滚又吧嗒吧嗒的掉。
欧阳宸微微有些动容，握着扶手的手松了些，冷声道：“准备马车！”
城西四合院，后院厢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掌了灯，照的整个屋子明晃晃的。九娘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牡丹，大红的锦被更衬得她那张瘦削的脸白的像一张纸，油尽灯枯！才一个多月一点，就把身子弄成这副样子，九娘心里微微抽痛。
“师傅……”牡丹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眼睛，原本毫无生机的眸子明亮了几分。
“我不是你师傅！”九娘微微一怔，然后浅浅的开口，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牡丹苦涩的一笑，蠕动着没有半丝血色的嘴唇，浅声道：“我知道，你从来不承认，记得那时候刚进楼里，每天要学那么多东西，我又笨，什么都不会，每天都要被责罚，经常没有饱饭吃，有一天我不小心闯进了后院，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跳舞可以那么美。”说到着，牡丹看着九娘的目光带着惊艳，接着道：“我求你教我跳舞，你却只是让我离开，后来雪妈妈赶来看见了，要把我卖掉，你却又把我留下了。你只是自己练舞，却从来不管我，我看着自己学，我看着你跳舞，自己跟着学，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年之后你不跳了，便把我送到前院，后来雪妈妈给我找了跳舞的师傅，可我知道，是因为你的原因，雪妈妈才肯照顾我的。”或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牡丹有些疲倦，喘了几口粗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教你，你也不必感激我。”九娘浅浅的开口，冷漠无情的话语从朱唇中流泻而出：“人命对我来说，根本分文不值，当时留下你，不过是当时不满雪妈妈的做事风格而已。”
牡丹休息一下，也不知怎么的，反而精神越来越好了，苍白的脸上也涌现了一丝红晕，轻声道：“不论怎么样，我都还是想要叫你一声师傅。”看着九娘冷若冰霜的脸色，牡丹突然是有些高兴的，至少这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关心过自己的，纤细的手指早已不再白嫩细腻，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带着无限怀念，低语出声：“师傅，你说我若死了，下了地狱，能见着我那没出世的孩子吗？”眼角滚落两行清泪。
九娘没有开口回应牡丹，不用问，她都能知道个大概。
可牡丹却不如九娘的愿，浅声道：“他的父亲嫌弃我的出身，却也看在我怀有身孕的份上，没有过多为难，只是也不待见我，当时他倒也还对我千好万好，不舍的我受半分委屈，那曾想跟着他回了江南老家，他的妻子不能接受我，起初他还维护着，可后来啊，他渐渐也不来看我了，直到大半个月前，丫鬟送来一碗安胎药……”说到这时，牡丹整个人都在颤抖，泪水流的更凶了。
九娘闭了闭眼，不想再听下去，那碗安胎药必是李原的妻子让送来的，让她失了孩子。
“那药，是他……是他让人送来的，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他说我每日伺候那么多男人，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牡丹失声痛哭，九娘只觉得浑身发凉，男人，都是如此天性凉薄？
牡丹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哭泣，用手抹了两把，眼泪，接着道：“失了孩子后，被赶出李府，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我却想再见你却不想刚到了帝京，就听说，你住进了楚王府，便去哪里寻你，也希望能不给你添了麻烦。师傅，当时我若是听你你句劝，是不是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其实我也不是后悔的，楼里虽然好，衣食不缺，可那些人都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步我的后尘，像他娘一样沦为他人的玩物。走着一遭罪，也绝了我今生的念想，只是可怜我的孩子。”说起孩子，牡丹又是泪水涟涟。
九娘只是坐着，听着，脸上神色半分变化都没有，仿佛木偶一般。
“师傅，这世间男儿都薄情寡性，往往男人心中都心怀天下，而女人除了等，还是等，师傅，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楼里，可我知道你也在等，是不是！”牡丹笑得有些苦涩。
九娘听到牡丹最后一句话时，脸上微微动容，看向牡丹，牡丹浅声道：“我跟在你身边一年，我知道你每天都跳舞，每天都在望着西边弹琴，每夜都会留一盏灯。”
九娘了然，本就知道牡丹聪明，能猜到这些，也不可至否。牡丹呼吸越来越浅，两眼渐渐没了神色，虚弱的道：“男人的誓言，都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的，只愿来生……呵，不要再有来生了……不……要……了……”
九娘看着牡丹身上，盖着的大红色锦被，想起当年牡丹说过，她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为心爱的男子披上大红的嫁衣，就是这样一个对爱情充满希望的是女子，临了了，却连来生都不敢再要了。
九娘脸色有些发白，等待？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人确实欧阳宸，脸色更白了几分，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就看见现在院子里的穆少杰，步子微微有些踉跄。
“小九！”穆少杰来了好一会儿，见着两人再里面说话，也没去打扰，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九娘惨白着脸色出来，步子踉跄差点摔倒，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九娘。
“小姐！”欧阳宸带着人刚刚走进后院，就看见九娘被穆少杰抱在怀里的一幕，莺儿看着铁青着脸的欧阳宸，连忙开口唤了一声九娘。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