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紧急传染

紧急传染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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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研究了各自的菜单,又听了领班报出的一张相当长的特色菜品的单子,点好了莱。

    “来点酒怎么样?”特瑞西问。

    “干嘛不呢?”杰克说。

    “你愿不愿意选?”特瑞西将酒单朝杰克这边递过来。

    “我怀疑你选酒比我在行。”杰克说。

    “红的还是白的?”特瑞西问道。

    “都行。”杰克说。

    酒瓶开了,两个杯子也斟上了酒,特瑞西和杰克靠在椅子上,都想松弛一下。他俩都够紧张的了。说真的,杰克弄不清特瑞西是不是更紧张一些。他瞅见特瑞西偷偷地看了一下表。

    “我看见了。”杰克说道。

    “看见什么了?”特瑞西天真地问。

    “我看见你在看表,”杰克说,“我以为我们都是想来松弛一下的。我一直有意闭口不问你过得怎样,或者把我的情况告诉你,原因就在这里。”

    “对不起,”特瑞西说,“你是对的。我不应该那样做。这只是我的习惯动作。我知道科林和一班子人都还在工作室,我总觉得自己在这儿逍遥有点惭愧。”

    “我可以问一下广告进展如何吗?”杰克问道。

    “进展良好,”特瑞西说道,“说实话,我今天特别兴奋,我打电话约了我在全国保健中心的关系,一起吃了顿午饭。我把新广告的情况告诉了她,她兴奋极了,一定要我答应,向她的老总透露一二。她下午打来电话说,老总也很喜欢,正在考虑将广告预算再提高百分之二十。”

    杰克心里算了一下,提高百分之二十意味着什么,他感到有点恶心,因为他知道这笔钱大部分都会打入患者的护理费用。但他现在不想破坏他俩的这个黄昏,也就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特瑞西。反而对她鼓励有加。

    “谢谢你了。”她说。

    “听不出你今天挺难过。”杰克评论道。

    “得了吧,听到顾客喜欢这个构思仅仅是开端,”特瑞西说道,“眼下的现实问题是,实实在在把构思表现出来再组合到一块儿,再实实在在推出这个广告行动。你不清楚做一段30秒钟的电视广告会出现哪些问题。”

    特瑞西抿了一口酒。她把酒杯放回桌上的时候又瞅了一眼手表。

    “特瑞西!”杰克假装愤怒地说道,“你又来了!”

    “你说对了!”特瑞西用手拍了一下前额。“我做的事我负责。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工作狂。这我承认。可是等一下!我确实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我可以把这该死的玩意儿摘下来!”她摘下手表,放进钱夹。“怎么样?”她问。

    “好多了。”杰克说道。

    “麻烦就麻烦在这人忒怪。他大概把自己当成是个超人什么的,”大双说道,“他没准正在说那些弟兄不晓得他们到底在干嘛。我意思是,真气死我了。你明白我的话了?”

    “那你干嘛不自个儿干?”菲尔问道,“凭什么是我?”大滴大滴的汗珠像凸圆形的钻石一样顺着他的发际涌出来。

    大双伏在他的这辆卡迪拉克轿车的方向盘上,缓慢地转过头来。就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他想把自己的这名接班人看个仔细。一辆辆车驶过,前灯不时照亮菲尔的面容。

    “冷静点。”大双警告说,“你知道我没法进去。那位大夫马上就会认出我来,这游戏就玩完了。突然性很重要。”

    “可我也去过大夫的公寓。”菲尔还在嘀咕。

    “可那位大妈没有眼睛对眼睛看你,”大双说道,“你也没给他一记勾拳。他不会记得你。你相信我好了。”

    “可干嘛是我,”菲尔愤愤不平,“布杰很想干,特别是药店的事搞砸了以后。他想再干一次。”

    “药店出事以后,大夫没准认识布杰了,”大双说道,“再说,这也是你的一个机会。有几个弟兄一直在抱怨,说你从来没干过这类的事,还说你不配在团体中排行老二。你相信我好了,我知道怎么办。”

    “我摆弄那玩意儿不在行,”菲尔抱怨说,“我从来没开枪杀过人。”

    “嗨,这很容易,”大双说道,“头一回你会觉得怪怪的,可是挺容易。乓!就没事了。这是一种放松的过程,因为你搞得自己太紧张了。”

    “是啊,挺紧张的。”菲尔承认了。

    “放松,小子。”大双说,“你只需要走到那个地方,别跟人说一句话。你把枪放在口袋里,一直走到大夫面前。然后掏出手枪,乓!然后你赶紧离开那儿,咱们走人。就这么容易。”

    “要是大夫跑了怎么办?”菲尔问。

    “他不会跑,”大双说道,“他回不过神来,连指头都不会抬一下。要是那家伙想到会吃枪子,他还有机会,可如果这一枪来自暗处,就跟一记勾拳似的,那就没办法了。谁也不会动。这我见了有十回了。”

    “我还是紧张。”菲尔承认。

    “是,你是有点紧张,”大双说,“让我瞧瞧。”大双转过身来,推了一下菲尔的肩膀。“你的领带怎么啦?”

    菲尔伸手摸了摸领结。“我想还好。”他说。

    “样子挺精神嘛,”大双说,“看上去像是去做礼拜,行。你的样子有点像银行家或者律师。”大双放声大笑,不住地在菲尔的背上拍打着。

    菲尔眨了眨眼,一边琢磨着这种拍打的含义。他不喜欢这件事。这是他干过的事情中最糟糕的一件,他也弄不清是否值得干。然而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就像是坐上了高架滑车,那就哐啷哐啷往第一个陡坡上开吧。

    “ok,伙计,送那位大妈上路的时候到了。”大双说道。他最后拍了一下菲尔,然后侧身打开乘客一边的车门。

    “菲尔。”大双叫道。

    菲尔弯下腰,朝车里看去。

    “记住,”大双说道,“从你进门算起,30秒,我把车停在餐馆旁,你一出来就上车。明白了?”

    “差不多了。”菲尔说道。

    菲尔直起身来,朝餐馆走过去。他能感觉到手枪紧贴着屁股。他是把手枪插在屁股兜里的。

    杰克第一次遇到特瑞西的时候,他得到的印象是她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但不善言谈。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印象是错误的。他刚开口无情地取笑她没法把工作抛在身后,她不仅镇定自若地顶住了这一番嘲弄,而且也能和他一样说出一套一套的来。到喝第二杯酒的当儿,他俩已经有说有笑了。

    “我先前根本没有想到今天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杰克说道。

    “我把这话当成是一种恭维。”特瑞西说。

    “你的确受之无愧。”杰克说。

    “不好意思,”特瑞西把餐巾折起来,说道,“我们的正菜大概就要上来了。你如果不介意,我想赶在上菜之前去一趟洗手间。”

    “你请便,”杰克说着,抓住餐桌的边沿,将桌子往面前拉了拉,以便特瑞西挤出来容易一些。餐桌之间没有多大的间隔。

    “我马上就回来,”特瑞西捏了一把杰克的胳膊,“可别溜了,”她笑着说。

    杰克看着特瑞西走向领班,说了几句,那人指了指餐馆的里边。杰克依旧看着她,只见她娉娉婷婷地穿过餐厅。和往常一样,她穿了一套简单朴素的外衣,勾勒出她那纤细而又充满活力的身材。杰克不难想象。她参加体育锻炼的毅力丝毫也不亚于对事业的投入。

    特瑞西从眼前消失了,杰克将注意力转向餐桌。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在什么地方读到过,红酒能够杀死病毒。这个念头使他想起了某些他不曾想过但可能存在事物。他暴露给了流感,他一方面时自己在健康方面采取的措施很有信心,另一方面当然不愿意别人也遇上它。尤其是不能让特瑞西碰上。

    想到这种可能性,杰克做了分析,既然自己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是制造不出病毒来的。这样一来,他不可能带有传染性。至少他希望是这样。一想起流感,他立刻联想到了自己开的金刚乙胺。他从衣袋里掏出那个塑料瓶,取出一片桔黄铯的药片,用一口水送了下去。

    杰克把药瓶收起来,目光缓缓地巡视着餐馆。他看清楚了,每一张餐桌上都有客人,可侍秆们似乎依旧步履从容。杰克把这一点归结为良好的安排与训练有素。

    杰克往右边看去,只见好几对男女和单身汉在酒吧里喝酒,可能是正在等餐桌空出来。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门口的帆布帘子掀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非洲裔年轻人走进餐馆。

    杰克不清楚那个人是怎么引起他注意的。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那人又高又瘦;杰克想起好几个同场打球的人也长得这样。可是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杰克继续盯着那个人,只见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接着便顺着中间的过道走过来,看样子是在找他的朋友。

    那人的步态不像篮球场上那种带有弹性的,轻快的大步行走。看着挺别扭,就好像那人背上背着个包袱。他的有手插在裤兜里,左手僵硬地垂在身边。杰克不禁注意到:那条左臂没有晃动,像是假肢,不像是一条真胳膊。

    杰克被吸引住了,他看着那人脑袋转来转去。那人往前走了二十来步,这时领班迎上去,他俩交谈起来。

    谈话很短。领班鞠了一躬,朝餐厅里边做了一个手势。那人又开始往前走,接着找人。

    杰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就在他喝酒的当儿。那人的眼睛定在了他的身上。杰克一惊,那人径直向他走过来。杰克慢慢放下酒杯。那人走到了餐桌旁。

    如同是在梦里,杰克看着那人开始举起右手。手里是一把手枪。杰克还没来得及抽一口气,枪口已经瞄准了他。

    在这个小餐馆的狭窄空间里,枪声似乎足以把人耳朵震聋。杰克的双手条件反射式地抓住桌布,往自己这边一拽,就好像他可以藏在桌布后边一样。在这个过程中,他将酒杯、酒瓶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枪声和打碎玻璃的声音在餐馆里造成的震荡之后是一阵沉寂。刹那间,那人向前扑倒在餐桌上。手枪啪的一声落在地板上。

    “警察!”一个声音叫道。一名男子高举警徽,快步跑到餐厅中问。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38口径的刑警专用手枪。“都别动。不用怕!”

    杰克感到一阵恶心,将餐桌推到一边。桌子旋转着顶住墙壁,那人从桌旁滑下来,沉重地倒在地板上。

    那名警察晃动着手枪,将警徽塞进衣袋,迅速在那人身旁跪下来。他摸了摸脉搏,接着便吆喝着要人打911,叫辆救护车来。

    直到这时,餐厅里才骤然响起一片惊叫和哭喊。惊魂未定的客人纷纷站起来。餐厅前边的几位客人夺门逃了出去。

    “呆在各自的座位上,”那名警察命令留下来的人,“一切都已经得到控制。”

    一些客人听从他的命令,坐了下来。另一些无动于衷地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杰克表面上恢复了镇定,他在那名警察身边蹲下来。

    “我是医生。”杰克说道。

    “是的,我知道,”警察说道,“你检查一下,他恐怕已经死了。”

    杰克摸了一下脉搏,心里很纳闷,这个警察怎么知道他是医生?脉搏已经摸不到了。

    “我没有多少选择,”警察辩解地说,“发生得太快,周围又有那么多人。我朝他左胸开的枪,肯定打中心脏了。”

    杰克和警察站起身来。

    警察上上下下打量着杰克,问道:“你没事吧?”

    杰克带着一种震荡后的疑惑看了看自己身上。他本来可能已经饮弹身亡,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疑惑了。“我想我没事。”他说。

    警察摇摇头,说道:“好险啦。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在这儿出事。”

    “你说什么?”杰克问。

    “我本来估计,要是有什么事的话,也是在你离开这家餐馆以后。”警察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杰克说道,“不过非常感谢你刚好在这里。”

    “别谢我。”警察说道,“要谢就谢罗·索尔达诺。”

    特瑞西从洗手间出来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匆匆回到餐桌旁。她一看见那具尸体,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她惊慌地看着杰克。

    “出什么事了?”她问,“你脸色惨白。”

    “至少我还活着,”杰克说道,“多亏了这位警官。”

    特瑞西迷惑不解地转向那名警察,希望得到一个说法,但这时已经可以听到无数的警笛声朝这家餐馆汇集而来,那位警察开始要人们退回去,催促他们坐下。

    第三十章

    1996年3月26日,星期二,晚间8:45

    汽车飞驰,杰克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但他什么也看不见。肖恩·马戈基纳尔的这辆没挂牌照的小车顺着罗斯福大道向南疾驶,杰克坐在前排座位上。那位在千钧一发之际神秘地救了杰克一命的便衣警察就是肖恩。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但杰克丝毫也没有松弛下来。实际上,现在有时间来考虑这第三次未遂谋杀了,他反而比刚刚出事之后还要紧张。他显然在发抖。他很想将这一事后的反应瞒过肖恩,便使劲用手抓住双膝。

    刚才,当警车、救护车赶到餐馆的时候,现场真是一片混乱。警察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姓名地址。有人踟躇不前,也有人欣然合作。一开始,杰克以为自己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但接着肖恩通知他说,探长罗·索尔达诺想请他到警察局去谈谈。

    杰克不想去,可又别无选择。特瑞西坚决表示要一块儿去,但杰克劝她不要介入。只是当杰克答应事后一定给她打电话,她才松口了。特瑞西告诉他说,她会在广告公司。有了这样一番经历,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杰克舔了舔嘴唇。美酒加上紧张,使口中干得跟什么似的。他不想去警局,担心会被拘留。他没有报告里杰纳德谋杀案,又在药房枪击案的现场。最重要的是他对劳瑞说的话已经足以说明,里杰纳德和贝特之死有联系。

    杰克叹了口气,焦虑地用手捋了一下头发。他不知道如何应对警方必然会向他提出的问题。

    “你没事吧?”肖恩看了杰克一眼,他觉察到了杰克的焦急。

    “呀,没事,”杰克说道,“纽约今天晚上可真美。你永远不会对这座城市感到厌烦。”

    “这是一种积极的看法。”肖恩也有同感。

    杰克瞟了一眼这名警察,他似乎把自己的话当真了。

    “我有几个问题,”杰克说,“你怎么刚巧也在那家餐馆里?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我得谢谢罗·索尔达诺又是怎么回事?”

    “索尔达诺探长得到一个线报,说你可能遇到危险。”肖恩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餐馆?”杰克问道。

    “很简单,”肖恩说道,“你离开太平间的时候,我和默菲警官就在你身后。”

    杰克又看了看暮色中飞速后退的城市,暗自摇了摇头。他有点难为情,他还自以为得计,查证过没有人跟踪自己呢。事情很清楚,也有点令人哭笑不得,他毕竟不是干那行的。

    “在布鲁明达尔你差一点让我们跟丢了,”肖恩悦,“但我当时猜到了你在那儿干什么。”

    杰克转向这名侦探。“是谁告诉索尔达诺探长的?”他问。他猜想只可能是劳瑞。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肖恩说,“不过你等一会儿可以当面问问他。”

    罗斯福大道令人不可思议地变成了高架南路。杰克可以看到,前边的布鲁克林大桥那熟悉的侧影投入眼帘,村上苍白的夜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七弦琴。

    他们在大桥以北离开快车道,不一会儿就驶进了警察局。

    杰克从来没见过警察局大楼,不禁对大楼的时髦颇感意外。进去以后,他又接受了金属探测器的检查。肖恩陪着他走进罗·索尔达诺的办公室,便离去了。

    罗站起来。伸出手与杰克握手,随后拉过一张直背靠椅,说道:“请坐,大夫。这位是威尔逊警官。”罗指了指一位身穿制服的非洲裔警察,介绍说,威尔逊警官站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出众的人,警服熨得十分挺括。他那一丝不苟的警容与罗随随便便的穿着形成鲜明的反差。

    杰克与这位警官握手,立刻感觉到了此人的腕力。相形之下,杰克不免替自己掌心颤抖而潮湿感到害臊。

    “我请威尔逊警官来这儿,是因为他现在负责我们的反团伙暴力犯罪特别行动队。”罗说着,回到他自己的写字台,坐下来。

    哦,巧了,杰克思忖着,这恐怕要到华伦头上去。杰克拼命挤出一丝微笑,可这种笑容来得也太迟缓太虚假了点,他有点担心,自己一进门,这两名经验丰富的执法人员没准就能认定他是一名重罪犯。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真是出生入死。”罗说。

    “这不算夸张,”杰克说道。他打量着罗,这人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自从劳瑞提到她和他有过交往以后,他在杰克的想象中比他本人要魁梧一些:高一点,也更有派头。而实际上,杰克心想,看看他那肌肉发达、体魄强健的形体,探长只是他本人的一个小一号的翻版。

    “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杰克问。

    “当然可以,”罗摊开双手,说道。“这不是侦讯,是一种讨论。”

    “你为什么要派马戈基纳尔警官跟踪我?”杰克问道,“请注意,我不是在抱怨。他救了我的命。”

    “是你让劳瑞·蒙戈马利大夫想到了这一点,”探长说,“她很担心你,要我答应采取适当的行动。替你安排一个尾巴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我当然感激不尽,”杰克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向劳瑞道谢。

    “我说,大夫,有不少事情我们都想了解,”罗双手合在一起,做了一个尖塔形。“你或许应该和我们说说出什么事了。”

    “我确实不知道。”杰克说道。

    “ok,够坦白的,”罗说,“可是大夫,你记清楚了!你可以放松一点!我再说一遍,这是一场讨论。”

    “我现在受了这么大的震动,我不敢保证能说多少。”

    “也许我应该把我了解的情况告诉你,”探长三言两语将劳瑞谈的情况告诉了他。罗强调说,他知道杰克挨揍的事至少有一次,目前是城东南的一名团伙成员打算要他的命。罗提到杰克痛恨美利坚保健,很想就曼哈顿总院最近接连发生传染病一事查出一种阴谋。他还提到,杰克显然得罪了医院的好些人。探长最后用上了杰克向劳瑞提出的建议,两宗没有明显联系的凶杀案应该联系起来,初步的测试也已经证实了杰克的那种离奇的说法。

    “噢,”他说道,“我现在觉得你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这肯定不是问题的症结,”罗狡黠地微微一笑,“所有这些情报也许可以让你明白,我们还需要了解一些事情,以免你和其他人遭遇暴力。今天下午曼哈顿总院附近又发现一起与团伙有关的凶杀案。这事你知不知道?”

    杰克又猛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华伦的警告在他心里回荡,他两次逃离犯罪现场,又教唆过一名杀人犯,这些情景也—一从他心里掠过。说到底,他是一名重罪犯。

    “我现在不想谈这事。”杰克说道。

    “哦?”罗问道,“那是为什么,大夫?”

    杰克一个劲地想找出几个理由来,但他不愿说谎:“我猜是因为担心某些人的安全。”

    “这也是我们的目的,”罗说道,“人命关天。”

    “我明白,”杰克说,“但现在的情况相当特殊。许多事情正在发生,我们恐怕正处在爆发一场真正的流行病的边缘。”

    “什么流行病?”罗问。

    “流感,”杰克说道,“一种死亡率极高的流感。”

    “现在出现的病例多不多?”

    “还不太多,”杰克说,“但我还是担心。”

    “我很怕传染病,可找不是搞这一行的,”罗说道。“但谋杀就不一样了。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谈,那你认为你什么时候愿意谈谈我们现在讨论的这几桩谋杀呢?”

    “给我一天时间,”杰克说,“这一次发生流行病的危险可是实实在在的。请相信我。”

    “嗯嗯……”探长犹豫起来,他看了看威尔逊警官。

    “一天之中会发生许多事。”威尔逊警官说道。

    “我也担心这个,”罗又将注意力转向杰克,“我们担心的是,这两名被杀死的团伙成员属于不同的帮派。我们不希望看到这儿爆发帮派大战。一旦他们打起来,许多无辜的人就要遭殃了。”

    “找需要24小时,”杰克再次说道,“到时候,我相信能够证明我一心想要证明的事。如果做不到,我会承认是我错了,也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顺便说一句,也不算太多。”

    “听着,大夫,”罗说道,“我可以立刻逮捕你,并且根据事实指控你是从犯。你有意阻碍对几宗谋杀案的调查。我意思是,你完全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现实性,是吗?”

    “大概是吧。”杰克说。

    “我可以指控体,但我不打算这么做,”罗说着,仰身靠在椅子上,“恰恰相反,我尊重你对这场流行病的判断。说到蒙戈马利大夫嘛,她似乎当你是条好汉,我对我专业范围以内的事是有耐心的,但我希望明天晚上从你这儿听到消息。你明白吗?”

    “我明白,”杰克说着,看看探长,又看看警官,随后又看了一眼探长。“就这样了?”

    “暂时就到这里。”罗说。

    杰克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他还没到门口,威尔逊警官说道:“我希望你懂得与这些团伙打交道有多么的危险。他们认为自己无可损失,其结果就是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不管是他们自己的命还是别人的命。”

    “我会记住这一点的。”杰克说。

    杰克匆匆离开警察局大楼。他走进夜色里,一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就好像自己的死刑获得了一次缓刑期似的。

    在警察局前面的公园路上,杰克一边等出租车,一边考虑着应该怎么办。他不敢回家。眼下他不希望看见黑桃王或者华伦。他考虑了去找特瑞西,可又担心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杰克将不多的几种选择都考虑过了,决定去找一家便宜的旅馆。最低限度他会很安全,朋友们也会平安无事。

    第三十一章

    1996年3月27日,星期三,早晨6:15

    杰克注意到的,最初症状是自己的前臂上忽然出现一种皮疹。在他检查的时候,皮疹迅速扩大到胸部和腹部。他用食指抹了抹这些疙瘩旁边的皮肤,想看看在挤压之下疙瘩会不会变白。可疙瘩不仅没有变白,一压颜色反而变深了。

    紧接着,皮肤在迅速出现溃烂的同时开始痒痛。杰克一开始本想不去理它,可痒痛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去搔痒。一搔,皮疹便开始充血。疙瘩都变成了一处处溃烂。

    随着充血和脓疮的出现,杰克开始发烧。刚开始热度上升很慢,可一旦超过100度,就噌噌地往上窜。不多一会儿,杰克的前额便挂满了汗珠。

    他照了一下镜子,看见自己满脸通红,布满脓疮,顿时慌了手脚。几分钟后,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他不时大口大口地吸气。

    接下来,随着每一次心跳,杰克的脑袋开始像打鼓似的磕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染上了什么病,可病的严重性再明显不过了。杰克凭直觉知道,必须立即作出诊断,确定对策。

    还有一个问题。诊断必须验血,而他连一根针也没有。他或许可以用一把小刀来取血样。这可能搞得不大像样,但能解决问题。他上哪儿找小刀呢?

    杰克霍地睁开眼睛。片刻之间,他疯狂地在床头小桌上寻找小刀,但立刻又停住了。他辨不清方向了。一种沉重的敲击声咚咚地响个不停。杰克弄不清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他抬起胳膊,看了看那些皮疹,但它们已经消失了。直到这时,杰克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刚才不过是在做梦。

    杰克估计旅馆里的温度在90度左右。他厌恶地蹬开毯子。他浑身是汗。杰克坐起来,将双脚搭在床边上。那个敲击声是暖气片发出来的,那东西同时也往外跑蒸汽,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大锤砸暖气管。

    杰克走到窗前,想打开窗户。打不开,好像是用钉子钉死了。杰克离开窗口,走到暖气片前边。管子很烫,他没法握住阀门。他从浴室里取来一块毛巾,这才看见阀门是固定在打开的位置上的。

    杰克打开浴室里一扇挂着霜花的窗户。一阵清新的微风吹进来。他一动不动,站了好几分钟。脚下的瓷砖凉沁沁的,很舒服。他斜靠在水槽上,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的噩梦。梦境是真实的,真实得令人恐惧。他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腹部,这才确信身上没有出现皮疹。谢天谢地,没有出现。但他还是有一点头痛,他估计是因为太热了。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来?

    杰克照了一下镜子,发现眼睛有些发红。他确实需要刮刮脸了。但愿门厅里有小卖部,因为他没有带上盥洗用品。

    杰克回到卧室。暖气管现在安静下来了,加上浴室里吹来的凉风,室内温度已经降到能够容忍的程度。

    杰克开始穿衣服,准备下楼。这时,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清晰得令人胆寒。他打了个哆嗦。再迟零点几秒钟,他就没命了。

    杰克在24小时之内三次接近死亡。一幕幕情景使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想要活下去。破题儿第一遭,他开始怀疑,自己出于对妻子、女儿的哀思而作出的反应——包括他本身不顾一切的举动——是否有损于对她们的怀念。

    杰克下楼来到破旧的门厅,买了一个一次性刮胡刀和外带牙刷的小号牙膏。

    在等电梯回房间的时候,他看见一间还没开门的报亭外边有一大课《每日新闻》,上边的醒目标题写道:“法医在餐厅险遭不测!请看第三版。”

    杰克把买来的东西塞进衣袋,想抽出一份报,可抽不出来。包得太紧了。

    杰克回到前台,好容易才说动那位无精打采的夜班接待员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用一把刀片割断绳子。杰克付了报钱,看着接待员把钱塞进衣袋。

    杰克登上电梯。他惊恐地看到,报纸第三版上有他本人的一张照片,他与举着一只手的肖恩·马戈基纳尔从波恩塔诺餐馆里走出来。杰克记不得还拍过照。照片说明写道:纽约市医学检查官斯特普尔顿大夫在便衣刑件肖恩·马戈基纳尔引导下脱离未遂谋杀现场。纽约市一团伙成员在书件中丧生。

    杰克读了一下这篇文章。文章不长,他还没回到房间就读完了。不过,作者已经知道他此前与同一团伙两度发生冲突,文章明白无误地影射其中必有丑闻。杰克把报纸扔到一边。他对这出乎意料的曝光十分反感,担心它会碍农。他料定今天会很忙,不希望这种多余的出名带来任何干扰。

    洗澡、修面、刷牙之后,杰克感到,与刚醒来的时候相比,自己整个变了一个样,但还是不如往常。他仍有一点头痛,腿部肌肉和背的下半部有酸疼感。他不禁担心自己正在出现流感的早期症状。

    进入医学检查官办公处大楼之前,杰克先让出租车开到太平间外边,以便躲开可能正等候在那里的新闻记者。

    杰克直接上接向调度室走去。他担心昨晚又会送来一些什么。他一进房间,文尼便放下了报纸。

    “嘿,大夫,”文尼说道,“猜猜有什么新闻?你上了早晨的报纸了!”

    杰克没理他,朝乔治坐的地方走去。

    “你不感兴趣吗?”文尼追着他喊道,“还有一张照片呢!”334

    “我看见了,”杰克说,“没拍到最佳角度。”

    “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文尼问道,“奶奶的,真像是拍电影。那家伙为什么要杀你?”

    “他认错人了。”杰克说。

    “噢,不!”文尼大失所望,“你是说他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是这类的事。”杰克说着,向乔治打了个招呼,问有没有人又死于流感。

    “真的有人拿枪指着你?”乔治没有回答杰克的问题,反问道。他和文尼一样很有兴趣。别人的灾难总是具有普遍魅力的。

    “总有四、五十次了吧,”杰克说道,“幸好那是一支打乒乓球的枪。那种枪我连躲都不用躲。”

    “你恐怕是不想谈。”乔治说。

    “那是你的猜测,乔治,”杰克说道,“送来的人有没有死于流感的?”

    “有四个。”乔治说。

    杰克的脉搏加快了。

    “在什么地方?”杰克问。

    乔治拍了拍桌上的档案。“我本来想分两个给你,可卡尔文打电话给我,他要你多做一天文件处理工作。他大概也看到报纸了。事实上,他甚至不清楚你今天来不来上班。”

    杰克毫无反应。他今天有那么多事要办,多做一天文件处理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迅速翻开那些表格,读到了名单。尽管他能够猜到死者的身份,可还是吃了一惊。科姆·斯宾塞,乔治·哈塞尔顿,格洛瑞亚·赫南德斯,还有一个叫威廉·佩尔森,夜班化验师,全都是当晚出现呼吸系统衰竭综合症致死。这种变形流感病毒的致命性是不成问题的了;现在已经成了事实。这些牺牲品全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接触病毒不到24小时就死了。

    杰克的所有焦虑立刻卷土重来。他对出现大规模流行病的恐惧来势迅猛,所有这些病例都接触过那个已受到污染的增湿器。这样说来,这些死者没有一个是死于人与人之间的传染,这正是他担心这类传染病的主要因素。

    杰克快步朝房间外边走去,不再理睬文尼的其他问题。杰克不清楚首先应该干什么。从发生鼠疫那件事来看,他大概应该等一等,和宾汉谈谈,再由宾汉向市里和州里的主管部门报告。然而现在,杰克对潜在流行病的担忧有增无减,他不能白白浪费时问。

    “斯特普尔顿大夫,你有很多电话,”马乔丽·赞科瓦斯基说道,马乔丽是夜班接线员。“有的在你的语音信箱里留了口信,这里有一个单子。我本想接到你的办公室去,可既然你在这儿……”她把一叠电话留言条向杰克这边推过来。杰克抓起那叠纸条,走出门去。

    乘电梯上楼的当儿,杰克浏览了一下清单。特瑞西几次打来电话,最后一次是清晨四点钟。她打了这么多次电话,这使他感到内疚。他本来应该在旅馆里给她打个电话,而事实上他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出乎意料的是,克林特·阿贝拉德和马丽·齐默曼也打来了电话。他首先想到可能凯西·迈克拜恩已经把他说的话告诉了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克林特和马丽的电话可能会令人很不愉快。他俩刚过六点钟就依次打来了电话。

    让杰克最感兴趣也最急人的两个电话是疾病控制中心的尼可莱·马杰特打来的。一次是在午夜时分,另一次是五点四十五分。

    杰克冲进办公室,扒掉外衣,扑嗵一声在写字台前坐下来,给尼可莱回电话。通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上去精疲力竭。

    “这真是一个漫漫长夜,”她承认,“我在单位和家里多次给您打过电话。”

    “实在对不起,”杰克说道,“我本来应该给您一个临时的号码。”

    “我有一次打到您的公寓,接电话的是一个名叫华伦的男人,”尼可莱说道,“但愿他是你熟人。听声音可不太友好。”

    “是个朋友。”这个消息使他感到不安。面对华伦可不是件赏心乐事。

    “行了,我不清楚从哪儿说起,”尼可莱说,“有件事我可以肯定,你搞得许多人一晚上没睡着觉。你送来的流感取样在我们这儿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我们用它与所有已知的各种变形进行抗血清配对。它对任何一种变形都毫无反应。换句话说就是,从我们进行的抗血清检测来看,这要么是一种崭新的变形,要么是已经消失多年的一种病毒。”

    “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吗?”杰克问。

    “很难说,”尼可莱说道,“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尤其是从变形的病源体方面来说。我们知道已有五人死亡。”

    “您怎么知道的?”杰克问道,“我也是刚刚知道,昨天晚上又死了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