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爱情,预告片

爱情,预告片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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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个么儿在他心里好没地位。”

    “爸很爱你。我们两个在他心里,没有谁轻谁重。”

    “我知道,只是小时候看爸那么疼你,多少会产生错觉。”

    “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叔魏说嫉妒他,又怎么会知道,他更羡慕叔魏,羡慕他……“身上流着爸的血,能够当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你还在介意这件事?”

    哥是爸一个生死相交的挚友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抱抱未出世的孩子便离开人世,于是爸娶了妈,在孩子出生之前,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家。

    以前看户口名簿,发现父母的结婚日与长子的出生日期兜不上来,也没多想,反正奉儿女之命成婚的人多得是。

    他猜,哥应该是十六岁那年发现的,被家族当成叛逆期去玩音乐的那段时间,谁来劝都不听。

    他其实比哥还要早知情,那时心里很是同情,连原有的那一点点嫉妒都没了,他自己心情多少都产生化学变化了,更遑论是当事人的哥。

    哥那么爱爸,也一直以身为爸的孩子而引以为傲,必然是难以承受的,内心的痛苦与冲击不难想像,但是他谁也没说,自已一个人默默吞咽下所有的情绪。

    一直到爸过世那一年,哥卸下公司职务,股权全数转让给他。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哥是因为腿伤以及父母离世而心灰意冷,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那时,为了让哥安心养伤,也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作,不能不做此权宜之计,还很豪气地要哥好好休养,他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父母离世的对年,他们替父母作忌,心想哥心情应该也-调适得差不多了,问他是否该归队了?他被二堂哥操得好惨……

    哥只是淡淡地回他:“迟早要习惯的,你是爸的独子,这是你该扛的责任与义务。”

    他这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从小就很有长子的自觉与担当、一心想为爸扛起所有重担的哥哥,会突然跑去玩音乐!

    什么叛逆期,什么疗伤期,都是别人自以为是的想像,哥对自己的身世早就了然于心,也定位得很严谨,不欲触及杨家大权。

    “那时,你年纪还轻,我只是暂时代替你,接下爸身上的职责。”

    那阵子,爸为了哥,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连爷爷都碎念他太放纵儿子,哥后来,就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读了商学院……谁能说,哥不是爸的孩子?哥对爸的用心还有敬爱,不会比任何一个当儿子的少。

    到现在,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拘泥血缘,把持着应有的分际,不愿逾越分毫吗?

    “爸不介意、爷爷不介意,大伯、二伯、大堂哥、二堂哥……我们所有的人都认定你是杨家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放不开?”

    “我没有不认自已是杨家人。我是爸的儿子,这点谁也不能否认。”连他自己都不能,否则,便愧对九泉下的父亲,愧对他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爸的疼惜与教养。“那——”

    “这和股权是两回事。”太清楚弟弟要说什么,先一步断尾。“我留下这间房子,是因为那是一名父亲,对儿子宠爱的证明,拒绝它,就等同于否决与爸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但股权不一样,丰禾是爷爷一滴血一滴汗、靠着双手打拚出来的,那是杨家的根,必须交给正统的杨家子孙,否则我对不起爷爷。”

    “你这样说,难道爸当初把部分股权给你,就是对不起爷爷吗?”

    “你不要抓我语病。”

    “既知有语病,就不要再坚持逻辑不通的事了!”

    他叹气。“阿魏,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年已经整整满八年了,你还想逃避责任到什么时候?乖乖把你那份股权拿回去,回公司报到,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哥的能力,是连爷爷都夸口肯定的,他一心坚持不逾越本分,但父亲给儿子的东西又哪里是逾越?独占爸留给哥的东西,他才心虚吧?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沉下声。“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

    但面对他时,又刻意粉饰太平。

    真的没事,就不必刻意装没事,她这样,只越发突显出,她介意。

    至于介意的点是什么,他还在思考。

    既然她不说破,他也就配合着一起扮演四海平、六畜祥和。

    “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下个礼拜——早上,阿魏会过来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去。”阿魏那天,就是来跟他确认时间。

    她点点头。“好。需要准备牲礼什么的吗?”

    “不用。鲜花、几样水果就好。”

    以为她会趁势追问下去,岂料她也没多表示什么,转头又继续看她的连续剧。有时,他真不知道他这新婚妻子在想什么。

    隔了一个礼拜,去父母的塔位祭拜完,谭嘉珉却突然要求让她单独跟公婆说说话。

    被赶到远处等待的杨叔赵,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无声嚅动双唇,也不知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真的怪怪的。”

    杨叔魏奇怪地瞥他。“她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没有。”就真的当它不存在。

    “……那真的很怪。”换作别人的老婆,早发飙了吧?就算不飙,也非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哪像她那么沉得住气?

    片花六(2)

    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她去旧同事那里串门子,回来之后,家里开始飘着中药味。

    “那是什么药?”

    她张了张口,解释不上来。“反正你喝就对了啦!”

    他想也没想,回绝:“我讨厌喝药。”

    “这是中药,都是温补的药材,不会让你过敏啦!”

    好说歹说,他还是那句——“我讨厌喝药。”

    让她为之气结。

    又过了几天,他看见家里多了几张保险传单,而她研究得很专注。

    “我有保险。”而且很完善。从小父母就很注重这一块,一出生便替孩子规划好终生的医疗保障。

    “喔。”她应了声。“是我想调整我的保单内容。”以前,只顾着为生活忙碌,没心思、也没闲钱妥善安排这些,刚好同事的家人在做这个,她想了想,加保一些缺失的部分也好。

    杨叔赵垂阵静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低低启口:“一直没跟你提过,我不是杨家亲生的子孙,杨家的产业,我一分一毫都不会拿,即便我死了,遗产里也绝对不会有遗瞩。另外,我的保单受益人,填的是叔魏,

    我没打算要改。“

    她困惑地望他。“所以呢?”

    “会后悔嫁给我吗?”

    她皱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酝酿。“我该为了你不是杨家的子孙而悔不当初吗?”

    “你听到了,不是吗?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他补上一句:“虽然说这些有点晚了,但除了那本存折,其实什么也拿不到,或许我活久一点,对你的未来才是最大的保障。”

    终于听懂他在暗示什么的谭嘉珉,也终于正式爆发。

    “你在警告我,不要去妄想杨家的产业?还是认为,我在期待一笔你死了才能拿到的保险金?杨叔赵,你这个王八蛋!”她将手中的保单重重往桌上放。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将你想知道的,据实以告而已,不想让你抱有不实的期待。”

    然而,这句声明简直是火上加油,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作用。

    期待?期待!期待?

    是要期待什么?期待他早死,才能领到遗产或保险金?

    她气炸了!

    那天晚上,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入眠,他的新婚妻子移驾客房,而且房门上了锁,一整晚没跟他说话。

    谭嘉珉脾气一向很好,他原以为,她气个一晚应该也就没事了。

    隔天早上醒来,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他稍稍安了心。

    “我不喜欢吃苜蓿芽。”一般生菜他会吃,就是苜蓿芽,有种他不能接受的味道,很久以前她做这道蔬菜蛋卷给他吃时,他就说过,以为她忘了,

    “喔。”她笑了笑。

    然后,发了狠的一连三天,餐餐都有苜蓿芽,毫无意外。

    除了最初的苜蓿芽蛋卷,还有苜蓿芽三明治、苜蓿芽寿司、苜蓿芽果汁、苜宿芽松饼、苜清芽凉面、凉拌首宿芽……

    ……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些。

    她、很、火、大!

    而且生气的方式,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一般夫妻吵架的三不政策——不说话、不理会、不管你死活,全都没有发生,她会跟他说话,会做早餐,原本那些对他妥贴的照拂,没有一样落下,但是有些时候,他真的情愿她不跟他说话——

    例如神色平静地翻着杂志,谈天气似的对他说:“老公,讲个以前听过的老笑话给你听。有个老婆说,她跟老公吵架时,就会去刷马桶。”

    “听起来是不错的习惯。”把精力发泄完,火气应该就消了吧。

    “对呀,用老公的牙刷。”她带着笑意补充。

    接近露骨的暗示,让他表情僵硬。

    无论这是不是恐吓,至少已经成功让他背脊发凉。

    花了三天的时间——吃了三天的苜蓿芽、看了三天的官方式冷笑、睡了三天一个人的冷床被,他终于确定,妻子是在跟他吵架没错,而且短时间没打算气消。直到第四天,他也恼了。“谭嘉珉,不准再去睡客房!”

    于是,那晚她终于回房睡了,背着身,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他气恼地瞪着她冷漠的背影,索性也背过身,不再多说。

    冷战进入第一个礼拜,他觉得自己快撑到极限了,而她依旧没有软化的迹象,他很烦躁,烦躁到脑袋发昏做了件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做的事——上网求助。

    在某个大型的知名两性论坛写下生平第一次之后,他都还不敢相信,他真的做了这么无聊的举动。

    考虑了一天,觉得实在太丢脸,后悔想上去删文,发现下方的回应相当热烈,这大概是所有已婚男子共同的痛吧。

    我老婆上次生气,狂刷了我十万多块的卡……

    我宁愿她刷我的卡,都不要她拿我的牙刷去刷马桶。

    他在心里低哝。

    一连看了好几篇的回文,唯一的收获,是了解各家老婆生气时不同的面貌及疯狂事。

    他愈看愈后悔自己为何要做这种蠢事,他干么要了解别人的老婆怎么生气了他只想知道他家的怎么解决呀。

    暗暗决定看完这一页就要删文时,下面有一篇是这样写的

    你老婆脾气算好了,只让你吃苜蓿芽大餐,我要是敢对我老婆说那种话,包管她立刻成全我,让自己成为寡妇,然后发挥她当律师的本事把保险金拿到手……

    危言耸听。

    才刚这样想,滑鼠往下一滑,就出现这句……

    当然,你一定会觉得我危言耸听。

    但是老兄,你的胃掌握在她手里,她是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不过要让你三天三夜离不开马桶,绝对是绰绰有余。

    他不小心打了个冷颤。

    虽然觉得,嘉珉不会真的这么做,还是会觉得毛毛的。好了,这位菜鸟人夫,我想你现在应该有点警觉性了,那么,前辈开始来说点有建树的。

    撇开这个事件谁是谁非不谈,毕竟这里是爱与和谐的两性殿堂,我也不想去批斗你说那些话得不得体,只问你……要跟她斗下去吗?

    你会来问该怎么办,就表示它已经困扰了你,而你想解决它,那么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腰杆子软一点,充分表现出你好该死、并且已经对这件事深深反省、悔不当初,她还会穷追猛打吗?

    不会!相信我,女人很好哄的,你宁愿天天吃苜蓿芽大餐,都不愿去服个软,说说好听话?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全天下聪明的老公都知道,在家里,老婆就是正义公理,不要企图去挑战权威,我上次拿六法全书跟她尬的下场是睡客厅。

    所以结论是什么你知道吗?男人的尊严都是屁!你给她面子,她给你里子,最终受益者绝对是你,这是我十多年人夫资历所换来的宝贵箴言啊,望施主好自为之。

    好吧,这篇……勉强算有一点点建设性。

    虽然……要他去求和,他实在不知从何求起,也不擅长说好听话。

    那天晚上,同样是面墙而睡的姿态,他盯着她的背影,想起结婚以来,她总是笑颜以对,稍稍察觉他不开心,就会立刻靠过来撒娇讨好,从不身段问题,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想让他舒心,不想他闷着气过日子。

    她为了他,甚至一声不响辞了工作,处处迁就、事事以他为重,那么,他不过就放下一次身段,哄哄她,又会怎样呢?

    他不擅长哄女人,但他可以试,一次、两次、三次,久了总会上手。

    于是他动作僵硬地伸手,碰碰她的肩,感觉她微微一颤,却没挣开。

    他靠上前,轻轻贴上她的背,张手将她圈进怀里。

    “别睡那么远,我夜里会冷。”

    说这种话……是在撒娇吗?

    谭嘉珉再有气,也被他这僵僵的动作、微闷的语气,还宥笨拙的求和方法给整得嘴角失守。

    杨叔赵见她毫无反应,凑向前吻吻她耳廓,他能做的温软姿态的极致就这样了,若再被拒绝他也没辙了。

    所幸,她并没有推拒,于是得寸进尺吮咬她颈肤,挑逗地往前进袭,扳过她的身子,顺势求欢。

    她呼吸频率逐渐改变,在他移近时,主动迎上他的唇,与他热吻。

    得到回应,他双掌急切地探索娇躯曲线,等不及剥除所有衣物,便就着侧身姿势与她结合。

    她攀着他,迎合他进袭的节奏,细细哼吟。“叔赵——”

    “嗯?”他轻哼一声,半眯着眼,享受肌肤摩擦的愉悦快感,慢慢地来,也别有另一番温存情韵。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强求你的信任,但是我从来没有任何不堪的念头,嫁给你,纯粹因为你是你,无关乎你、你的家世,这点无论如何,请你务必相信我。”

    他顿了顿,又持续挺动,只除了——搂她的力道紧了紧。

    “那帖中药——是什么?我看到你也在喝。”不是要给他喝的?

    “就……”她害羞地将脸埋向他肩膀,低嚅:“调整体质,帮助我们早点受孕的药。”有分男生和女生喝的帖子,夫妻一同调理,效果会好,那天去诊所串门子,医生知道她想早点怀孕,就把这帖偏方开给她,偏偏她好说歹说,怎么哄他就是不肯喝。

    他加重力道,顶了顶她。“你背着我睡,喝再多药有什么用。”

    “谁教你——嗯——”

    搂近她的腰,加快速度将两人推向极致,神思恍惚的瞬间,似乎隐约听见他含糊地说了“对不起”……

    过后,他吻吻她,低道:“药——我喝。”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余昭明坐在电脑桌前拍桌大笑。

    爬完那篇名为“老婆生气了”的文章,他揩揩眼角笑出的泪花,拿手机开启le

    最近大鱼大肉吃好腻,可以向你分点苜蓿芽大餐来吃吃吗?苦恼的人夫。

    于是,某人因为自己的嘴贱,整整被封锁了一个月。

    片花七(1)

    不知不觉,两人结婚即将迈入一周年。

    一直很想有小孩的夫妻俩,始终没有传出喜讯,到后来有些忧心,害怕是哪里有问题,于是杨仲齐打听到一个颇知名的妇科医生,安排他们去做个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两人都很健康,生育机能健全。

    医生建议,暂时还不需要采用太激进的手段去受孕,很多夫妻心情放松,顺其自然,就有好消息传出来了,如果真的很想快点有小孩,可以试着算排卵期,增加受孕机率。

    一开始,他们还认真地照着做,没几回便乏了。这种事讲的是感觉和氛围,现在搞得像按表操课一样,整个情韵都没了。

    到后来,两人也都看开了,兴之所至,便顺势亲密一番,至于有没有孩子这种事,便听天由命了。

    秋阳暖融的午后,杨叔赵在客厅小憩,她闲来替他整理工作室,琴架擦拭得明亮光洁,父子俩合照的相框擦得连一枚指纹也不留,再摆回原处,调整好角度细细打量,这才露出满意的浅笑。

    打开最下层的抽屉,轻轻抚过压在最上头的透明玻璃罐,指尖触及下方陈旧的资料夹,动作一顿,眼神黯了黯。

    那里头是什么,五年前便已看得一清二楚。

    抽出露出一角的事故联单,静凝了半晌,再无声无息放回资料夹内,合上抽屉,不再回顾。

    轻手轻脚地走出工作室,来到客厅侧卧在贵妃榻上午憩的丈夫前,蹲身轻轻抚过那过于刚毅的眼眉。

    杨家男子的血统,男子多是偏俊俏斯文的美型男,他其实并不像,五官线条深刻而分明,阳刚凝肃,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冷漠。

    而他偏偏又不是亲切型的人种,沉默少言总是让人觉得有距离。

    但她知道,他其实有一颗很软的心,只是不擅表达。

    带着一腔怜惜与柔情,她倾下身,轻巧地枕上肩窝处,一手高举手机——杨叔赵被手机闪光惊动,不解地睁眸。“你做什么?”

    “拍照啊。我发现我们的合照很少。”食指在手机萤幕上滑弄了一阵,将全新的桌面图与他分享。“以后在外面跟别人聊起时,就可以拿出来炫耀……看,我老公很帅吧?”

    “我不帅——”

    妻子凑上唇,重重啄了他一记。“我觉得很帅。”很有味道、不张扬的那种风华气韵,是她无论何时遇到,都会心动的那种沈敛的男人魅力。

    杨叔赵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偏开头,挪了挪身,空出一方角落,她意会地浅笑,欣然加入,侧身贴近他,枕着丈夫臂膀,感觉他一如往常地将她圈搂,护在最靠近心房的地方。

    这样就好。

    她闭上眼,满足喟叹。

    只要用心守住眼前这小小的幸福与温暖,就好。

    看完一本书,打发了上午的时光,杨叔赵进厨房,将妻子预先准备好的午餐放进微波炉里温热。

    用过午餐,进了工作室,原本随便就能让他打发一整天的地方,第一次让他觉得长日漫漫。

    索然乏味地敲着琴键,想起阿魏问——帮别人做过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缠绵情歌,自己是否对嫂子唱过情歌?

    唱情歌?他?

    他神情僵硬,光想就头皮发麻。

    于是阿魏便啧啧有声地摇头,叹气走开了。

    是吗?这样的他,会很没药救?很无趣?很不应该?

    他停下手,第无数次看向腕表——三点零六分。

    妻子回去探望叔婶,晚上才会回来。

    空荡荡的屋子,少了她变得好安静,连时间都走得格外缓慢。不过是一年的婚姻生活,便已倚赖她甚深了吗?没了她,连日子都不知该怎么过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也回想不起,没有她之前的那段岁月,一颗心麻木死寂,苍白得没有一页值得记忆。

    幸好妻子也不常回去,最多一个月一次吧,好歹是她成长的地方,嘴上说没有眷恋,心里哪是真可以割舍得干干净净的?嘉珉不是那种人。

    毕竟是世上唯一有血缘牵绊的人了,他想,偶尔让她回去走走,心灵上至少觉得,自己还有个娘家,反正次数不多,那一家子看在丰厚礼金分上,总还是肯做做表面工夫,就算是虚假的感情。

    谭家留她吃了晚饭,她是在约莫八点过后回来。

    客厅留了盏小灯,她步履轻浅地走来,推开房门,靠卧在床头那人,温温地朝她望来。

    “回来了。”

    “嗯。”一应声,忽觉鼻头酸酸的。

    只是很寻常的对话,却让她觉得无比温暖。

    她的丈夫,从不在言语上耍花俏,感情内敛的他也甚少露骨地对她表态什么,却是实实在在的对她好,永远为她留一盏灯,静候着她。

    这是她的家,他给她的家。

    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迎面吻上。

    杨叔赵微讶,一个不防被她压倒。

    妻子很少如此主动热情,一眨眼睡衣已被扯落数颗钮扣,小手乘隙滑入。

    “嘉珉?”她怪怪的。

    “抱我。”

    他伸掌,贴在她背心,轻轻拍抚。“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谈。”她坐起身,脱掉连身洋装,趴回他身上。“只想好好感受你。”只有他给的温度,才是最真实的,毫无虚假。

    杨叔赵不再多言,在妻子的协助下,除去衣物,赤裸身躯亲密贴触。

    她贴上他,让他进入内最深处,而后倾下身拥抱他,心贴着心、腿叠着腿,缓慢地,律动厮磨。

    过程中,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十指交握,望着彼此,间或交换几个温存细碎的吻。这场x爱,持续了很久,没有过度的g情与狂热,却有更多、更幽微入心的缠绵情韵。

    之后,他们一起进浴室泡澡,杨叔赵这才问:“说吧,他们又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不想再过问他们的事了,就当我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娘家。”早在父母过世时,她就该接受、认清这个事实了,不该奢望还能由那个家得到一丝一毫关爱。

    顿了顿,仰眸望他。“你会觉得我这样很无情吗?”

    “不会。但是你确定吗?”要真能如此洒脱,不会婚后一年还因对方的态度而受伤。

    结婚前一天,家人用告别单身趴当借口,一群人把他这里搞得很热闹,余昭明那时就跟他深谈过,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所以嘉珉的事就是他的事,也就没有瞒他的必要。

    昭明说,除去童年,这女孩的人生并没有一天幸福过。

    她厨艺好,是因为每天一下课,第一件事不是做功课,而是洗米煮饭做家务,那时她才十岁。

    小时候,家务得一手包办,十六岁开始就自己打工赚取学费、生活费。

    二十岁以后,还得不定时替她那个四处惹事的不成材堂弟收烂摊子。

    二十六岁,嫁了人,希望这个男人,真的可以让她感受到,生命中所没有的幸福滋味,好好的保护她、疼惜她。

    这样毫无温情的家,她若真能割舍,早割舍了,怎还会等到现在。

    不知一那家子又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如此难过?

    知妻子从叔婶那儿回来后心情不是很好,杨叔赵近日配合度极高,整个人超随和。

    妻子奇怪地打趣他:“你中乐透了?这么好说话。”

    他的回应是——赏她一记白眼。

    其实,一年婚姻下来,他这个妻子真的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脾气佳、容忍度高、勤俭持家、贤慧有德、百货周年庆时也不会有什么疯狂购买出现,阿魏送来的礼券,他们一同去逛了一次,买几件两人的秋装后,剩余的一直搁在抽屉里。

    两人之间有磨擦,他只消过去抱抱她,稍微释出求和讯息,她便什么事都没了,甚至连句好听话都不用说,相较之下,反倒是他性子别扭多了。

    他这个老婆很容易讨好,宠她的方式不用鲜花烛光、甜言蜜语,只需耐着性子,陪她看几部她爱的剧集,她就会很开心。

    最近这几个月,她迷上陆剧,一连追了几部后,突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原来我也有个杨四爷。”

    “……”这是近来狂嗑陆剧的后遗症吗?才刚从一个吴四爷退烧,冷不防又跳进另一个四爷坑,拖着他一起看也就算了,还中毒很深。

    她一脸深思。“我说杨四爷,您如今赋闲在家,装出碌碌无为的样子,莫非也是功高震主,怕落个被鸩杀的下场?唉,一将功成万骨枯,真是全天下臣子共同的悲凉命运……”

    他口气冷凉。“建议你去我们家杨二爷面前说。”看仲齐哥掐不掐死她。

    在那之后,她偶尔便会戏谑地喊上一声四爷。

    “……”他可以制止她再看“兰陵王”吗?

    好吧……比起别人狂刷十万多块信用卡的老婆,一部dvd租金就能搞定的老婆确实好处理多了。

    ……顶多,在她调戏喊四爷时,淡定些、入禅些就是了。

    片花七(2)

    一日夜晚,妻子在浴室洗澡,搁在妆台的手机响起,他探头瞧上一眼,是她婶婶打来的。

    直觉抬眼往浴室方向瞥去。从谭家回来一个礼拜了,难得她心情已经平复,这两日心情还好到可以哼歌——只要他肯让她喊四爷。

    接了这通电话,八成歌便哼不出来了吧。

    顿时,他也没多想,便代她接起这通电话。

    “婶婶吗……是,我是叔赵……嘉珉在洗澡,有事吗?”

    “就、就……嘉珉没跟你说?”

    跟他说?所以是与他有关?

    “没,这几日有点忙,没机会跟嘉珉说说话。”明明就闲到陪她追完一部“兰陵王”了。他气也不喘地睁着眼说瞎话,直接切入话题。“婶婶,您不妨自已跟我说。”

    “这个嘉珉!都跟她说这件事有多严重了,也没搁在心上,根本不把她弟弟的死活当一回事……”

    嘉珉要真没将这一家子当一回事,早恩断义绝了,容得了她在这里批评人家没心没肺?

    “婶婶,请你说重点。”他的妻子,不需要别人来数落。

    “就……阿凯嘛,嘉珉她堂弟,结婚时你见过的。”

    “是。”他嘴上虚应,一面回想余昭明说过的话。那个麻烦制造机?又捅出什么楼子了?

    “他跟朋友合做一点小生意,但……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那个……这半年景气也不太好……”

    零零落落、讲得极度气虚,八成也不会是什么正当生意,才会如此闪烁其辞。他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人家点个话头,就应该要有底。

    难怪那一天会主动打电话给嘉珉,说她有一阵子没回家,主动邀她回去走走,古人诚不欺他,果真礼多必诈。

    若不是如此,他们又何曾想起过她?

    也难怪,她回来时会如此心灰意冷,任谁被当提款机利用得如此彻底,都会对那一家子失望透顶的。

    “婶婶,你那里还缺多少?”

    “不、不多,就三、三百……”

    他静默了下。“这笔钱,我可以先借你们,但是请你们多关心嘉珉一点,可以吗?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谈就好,不必让嘉珉为难。”

    这不是他的亲人,被当提款机他不会受伤,如果花一点小钱能够让妻子舒心,他不觉得可惜。

    谭母没料到他会如此好说话,惊喜之余,连连应声:“当然、当然!我们嘉瑕真的是好福气,嫁了这么疼她的好老公……”

    听见浴室水声停止,他迅速截断对方叨叨絮絮的赞誉台词。“婶婶,我得去忙了,钱的事我会再跟你联络,这件事情不必跟嘉珉多提,以免她多心。”

    匆匆切断通话,才刚将手机搁回桌上,她便打开浴室门。

    “你干么?”

    “没事,研究一下你的保养品,我皮肤有点干。”

    “喔。”她信以为真,挑出一罐身体|乳|液,挤了些在手心搓揉,往他手脚抹匀。

    杨叔赵任她摆弄,垂眸凝视她。“你似乎没多少保养品。”

    “哪有?用得到的我都有啊。”

    “太少。”他看过季燕和幼秦的房间,女孩子保养、化妆用品,他没有概念,但她这样绝对算不上多。“该花的钱你不必省。”

    “有啊,我买了保险。”

    然后受益人毫不迟疑填了他的名字。

    这笔钱,也只是花来确保自己日后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她很少,真正为自己争取什么。

    是因为,一直以来拥有的太少?还是不敢贪心地要求更多,只要到这点小小的温暖就够?

    “前两天阿魏拿了一叠礼券来,我们的衣橱太空了,找个时间把它填满。”她仰眸瞧去,知晓这是丈夫拐着弯疼惜她的心意,于是笑着承领下来。“好啊。”

    逛完自家百货公司回来的隔天,杨叔赵说与堂兄弟们有约,而且坚决不给她跟。

    她想想,也好,平日在她的“高压统治”下缺乏人权,偶尔该放他去跟兄弟们喝喝酒,批斗批斗自家太座——男人们聊心事的场子……她这“妇道人家”是不适宜在场。

    ‘不准喝太多酒,知道吗?“

    临出门前再三叮咛,换来他一句:“罗嗦!”

    老公不在,她只好利用时间整理昨天采买的物品,将衣橱内的衣物汰旧换新。他这回超霸气,直接命令她这叠礼券没用完不准回家,买这堆东西更占空间吧?她是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想宠她,直说就好了嘛。整理到一半,家中电话响起,她放下满床的衣物,先行接听。

    “您好。是,这里是杨公馆——我先生他不在家,请问您是?”

    “喔,杨太太您好。我们这里是xx银行,方才杨先生在我们这里申请开立支票存款,我们行员大意,有个文件漏盖了章,是否能麻烦您请扬先生再过来一趟,补个印监章?”

    “这样啊……”她沉吟,内心不解。

    他们平日往来的银行,并不是这家。

    叔赵早将存折交给她,家中的收支,婚后也都是她在打理,如果有较大笔的金额支出,都是从她手中这家银行开票支付,家中的财务往来清楚,他也没瞒过她,那……

    他为什么要特地申请另一家银行开票?

    除非,这笔金额支出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她捺下内心的疑云,回应对方:“好的,我先生回来,我会转达他,明天再过去补个章。”

    挂了电话,她开始回想他这阵子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但怎么想都很正常。

    他明明是去银行,为什么要骗她是与堂兄弟有约?什么事不能对她直说?都结婚一年了,他还是防她、无法信任她吗?

    不得不承认,内心确实有些难受。

    晚上丈夫回来后,她并没有戳破,只是一如往常地上前,替他脱外套时凑近嗅了嗅。“没有酒味。”

    杨叔赵没好气地推开比狗鼻子还灵的妻子。“你不是不准我喝?”

    “没有不准,只是要你少喝点。怎么样?跟你兄弟告状比慈禧还专制的老婆,痛快了吗?”

    “我没那么碎嘴。”

    “最好叔魏左一声老佛爷、右一声老佛爷是空岤来风。”

    他抬眸,审视她。“你很介意我这么说吗?”

    她轻笑,弯身啄了他一记。“不会。这表示我驭夫有方。”

    就这样了吧,叔赵待她极好,这点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虽然从不走温存多情那路线,但一直以来,总是顺着她、让着她、疼着她,她是知道的。

    吵架时,他有些大男人,拉不下身段,但憋不了多久,会板着一张脸,凑过来勾勾她的手,他不知道,这种大男人的求和姿态,总是让她的心很甜很甜,再大的气都没了。

    他不是一百分的老公,但至少,是全心全意牵着她的手,想与她一起经营好他们的婚姻,所以有些事,他如果真的不想让她知道,她可以装不知。

    稍晚,他说要回房洗个澡,她本想进去问他要不要吃个消夜,正好搁在桌上的手机简讯铃响起,她不经意瞄上一眼,传讯者是她叔叔。

    这两个人向来没有交集,叔叔会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