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唱衰乌鸦女

唱衰乌鸦女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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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说完,董妍喀嚓又挂断电话。

    齐震磊锲而不舍的再拨过来……

    看着这两个分居的夫妇大清早拿着电话玩,陈嫂忍不住深深摇头叹息。想不通这样粗鲁霸道的夫妻,怎么能生出齐滕这么温文有教养的儿子?!由此可见,齐滕斯文尔雅的个性有多么难能可贵了。

    “肺癌和鼻咽癌、|乳|腺癌一样有家族聚集性,换句话说也就是肺癌具有一定的遗传性,但这只是有潜在的可能,绝不是必然的。”

    这番解释让病患如蒙特赦,“齐医师,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我爸爸和曾奶奶都是因为肺癌而死,但是不表示我一定也会得肺癌喽?”

    齐滕推了推镜框,温和而专业的气质与素养深深获得求诊病患的信任。“对。何老先生,你不用担心,只要不吸烟、不和致癌物接触,辅以适当的营养与运动,相信你的健康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检验报告出来,你的肺部功能一切良好。”

    “谢谢你,齐医师,你绝对无法想象你这番话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低头看了看病患激动地握住自己的手,他淡淡一笑,“何老先生,你并没有罹患肺癌,目前也没有这种征兆,所以别再认为自己活不久了,多给你的家人一些耐心和关怀,你该知道这些日子,你的暴躁带给他们多大的压力与伤害。”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胸腔科权威齐滕医师,不但百分之百的关心病患,对于病患的家属也能适时的送上体贴与关怀。

    不过,有时候连齐滕自己都会感到错乱,究竟他是因为太尽责扮演救世主齐医师的角色,还是自己阴沉的个性里原来也具有关怀他人的一面?

    送走了何老先生,他接着拿起下一个病历表。“iss吴,请下一位病人进来。”

    护士望着他,顿了顿,“齐医师,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整个早上你已经连续看过二十多个病人了。”眼科的方医师说的对,没有人像齐滕医师这么喜欢看病的。

    “几点了?”

    “中午一点十分,大家都去吃午饭了,再说预约下午看诊的病人都还没来。”

    “是吗?”从椅子上站起身,他温煦地对她笑了笑。“拖延你的用餐时间是我的疏忽,你快去餐厅吃饭吧!”

    “齐医师,那你呢?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去吃……”

    “我想出去透透气,谢谢你的邀请。”

    跨出董氏纪念医院的大门,齐滕也不确定自己想要走去哪里,最近的他有越来越烦躁的倾向,对于扮演齐医师,他竟开始感到一丝丝的不耐与厌倦!

    他想,他是在渴望一双眼神。

    他开始冀盼一个能让自己恣意释放的归所,一个就算不是温柔无害的齐滕医师,也能够安然自处的地方。

    他不想再佯装了,尤其在见过甄璇姬那一双冰冷的眼眸之后。

    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冷漠,那一双美丽的眼神仿佛承载了所有的孤高与骄傲,即使沦落到只剩她孤单一人,她也不屑强迫自己融入人群。

    看到这样的她,他冷沉的心底泛起一阵难以平复的马蚤动,她恍如就是另一个自己,那个他从来不曾在人前展露的自己。

    他想脱去伪饰,去与她一起,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对他们摇头转身离去,也无所谓了。

    嗯?此刻,她竟然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勾起嘴角露出兴味一笑……真没想到。

    “滚开。”甄璇姬双手环胸、蹙眉低叱。

    大庭广众之下,包围着她的五名男子流里流气的哈哈吃笑,“长得真的挺美丽的,难怪咱们的武哥对你迷恋不忘。唉,姓甄的,我家武哥想找你去乐一乐,你最好乖乖跟我们走。”

    “找我?”

    她独自面对一群流氓却丝毫不显畏惧。“小武他的嘴伤好了吗?口长烂疮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医好的吧?”

    “还说,你这女人也真够邪门,武哥他不过是吻了你一次,你就咒得他满嘴烂疮,今天我们兄弟就是来抓你去给武哥洗嘴的。”

    空气中响起甄璇姬银铃般的笑声,只可惜笑意没有传进她美丽的眼瞳里。“想抓我?!那可得要你们的手脚都还健在的情况下才有办法。”

    俏脸冷沉且风情万千地撩了撩雪颈边的长发,她并不想开口咒人,是这些人逼她的。

    “你这个臭婆娘,闭上你的乌鸦嘴!”

    “大哥,她是不是在咒我们啊?万一真被她说中了,那我们的手脚岂不是……”

    “妈的,管她说什么,再大的阵仗咱们兄弟都见过了,还会怕一个女人不成?先抓起来扁一顿再说。”

    就在众人预备一冲而上的当口,齐滕突然闪了出来,挡在甄璇姬面前。

    是他,那个叫齐滕的男人。

    “干什么,想逞英雄啊!”流氓头头狠狠瞪视眼前这个西装笔挺、一派斯文的男子。

    “走开。”甄璇姬对着齐滕的背影低叱。

    他回过头,伸出左手挑衅似的捏了捏她高傲的下颌。“给我一个当英雄的机会。”

    “哼,只怕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话才出口,她连忙伸手扬住嘴!该死,她不是故意的,希望这句话可别成真……

    瞧见她捂嘴的举动和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懊恼,他扬起嘴角勾勒一抹浅笑。“舍不得我吗?”

    “你想得美!”

    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不由得颦起双眉。“走开,别碍手碍脚。”

    齐滕低沉磁性的嗓音和保护者的姿态教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眩,从小到大,从没有人会站在她面前,没有人认为她需要保护。

    “想逞英雄也该有个限度。”她斥退那股受到感动的情绪,冷冷低语。

    而他的回应却是反手将她往后推得更远,然后向前跨几步,朝那些流氓温和有礼的点点头,“不知道各位介不介意到巷子里再谈?”

    “哼,不知死活!”五个流氓仗着自己人势众多,看准了齐滕一身西装的斯文模样,气焰嚣张的率先往路旁的小巷口走去。

    “齐滕!”甄璇姬忍不住出声,来不及掩藏那压抑不住的关心。

    他回过头,不甚意外地瞥见她眼神中的担忧。伸出手又拧了拧她的下颌,他淡笑摇头,“你的表情应该更冷、更美才对,甄璇姬小姐。”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她,只能傻傻地望着他尾随那五个人走进巷子。

    她忧心地看着始终保持微笑的他优雅而徐缓地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扯开喉间的领带,还小心翼翼的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仔细收受,然后人就隐没在巷子深处……她听到身旁围观路人的议论纷纷。

    “五个对一个耶,那个斯文的上班族会不会被打死啊?”

    “就是呀!我看他打不过那群凶神恶煞啦!”

    她闻言浑身一震,眉心死攒。

    “喂,我看还是叫警察吧!万一真的出人命就不好了。”

    出人命?!该死!她双脚无意识地往巷口走去。她虽然是个咒人倒霉的霉女,可却从没想过有人会因她而死。不是因为齐滕特别,而是她压根就没有害人之心。

    脚才刚跨进巷子口,突然,一个踉跄的人影往她身上扑倒过来!她吓了一跳,直觉地伸手扶住对方。

    “齐滕?!”不,不是他……什么呀,是那个流氓头子。

    两手倏地往下一放,原本靠在她身上的流氓立刻砰咚一声往地上摔!

    “哎唷,我的手断啦……”和那流氓头子的呻吟声相应和的,是他其余三个同伴的哀号声。

    跨过一群被摆平的流氓身边,甄璇姬扬起眉睫,不太敢相信地看着齐滕握紧拳头一记挥在最后一个流氓的肚子上,再重重地补一拳在那人的右脸颊……流氓摇摇晃晃了几秒钟,终于阵亡躺下。“吁、吁……”

    巷子里隐约传来齐滕轻浅的喘气声,他背靠在墙壁上,胸膛略显急促地起伏着,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因打斗而凌乱,笔挺的西装看起来也零零落落……他侧转俊脸,迎上甄璇姬的双眼,咧开嘴微笑。

    “国中之后就再也没有打过架,功力多少有些生疏了。”

    “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如今站着的人是我。”

    相较于他的气定神闲,甄璇姬觉得情绪激动的自己好像太愚蠢了点。“……你的嘴角流血了。”他曲起食指抹了抹唇角,“只是破了。”

    “你的手被刀子划伤了,白痴。”这些人真卑鄙,竟然还拿出刀子攻击他。

    正巧那把沾了血的蝴蝶刀不偏不倚地就躺在她的脚边,她想也不想地抬脚一踢,谁知没将它踢飞到臭水沟里,那把蝴蝶刀反而直直落插在流氓头子的左大腿上,刀身甚至还一晃一晃的,好不吓人。

    更凄厉的哀号声瞬间响起!

    齐滕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真的让他断手断脚?早知道你有这种神力,我就不出手了。”

    “没人叫你出来逞英雄。”

    她的脾气果然又辣又呛。齐滕笑着摇摇头,“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双手环胸的甄璇姬睨了他一眼。

    “伤得最重的是我的右腿,刀子至少划了七公分长的伤口。”

    她一看,果然在他深蓝色的西装裤上瞧见破洞的裤子周围湿濡的血迹。他说完话即朝她走来,在地面上拖曳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来。

    我的天呐……她飞快抬起眼,对上他依旧不减的淡淡浅笑。

    “啧啧,这样就吓呆了吗,甄璇姬小姐?”来到她面前,见她惊愕的样子,他又趁机拧了拧她的下颌。

    “你……”

    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齐滕终于皱眉,笑意不再复见。“该死,是你叫的警察?”

    “不是我!”

    “扶我离开。”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搭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需要救护车送医治疗,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温和有礼的齐医师不是那种会和流氓打架、甚至是与警察局址上关系的人。

    “我说要走。快!”

    “去哪?”

    他侧转俊脸,迎视她的双眼满是兴味。“去我家。”感觉到她刹那间的停顿,他邪肆的笑容里有些挑衅。“不敢吗,甄璇姬小姐?”

    她睨了他一眼,甩开他手臂,昂首阔步走出巷子口。

    齐滕悄悄咬着唇,拖着伤脚尾随在后。

    只见甄璇姬气势十足地排开围观的人群,毫不犹豫地跨出人行道,冲进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高举起手——

    “计程车!”

    第三章

    “医药箱放在哪里?”

    待齐滕坐进沙发,搀扶着他的甄璇姬便直觉地想退开,谁知却被他一手揪住长发,硬将她扯到他身边。

    痛!她瞪着他,不发一语。

    卷起一绺她的波浪长发缠绕在指节中,他拿掉眼镜的俊美脸庞显露一抹阴郁。

    “搂着男人的肩膀跟对方回家,对你来说这么寻常吗?”

    她皱眉,“是你叫我跟你来的。”

    “这么亲切?有求必应吗?”

    够了!她为什么要待在这里任他污辱?“放手!”

    他缠着长发的指节微勾,“休想。”

    他十分气愤,这女人竟如此随便的跟他回家,换做是别的男人呢?她是不是也这么小心谨慎的搀扶对方、跟对方回家,甚至是上床?

    “我叫你放手!”

    “我偏不。”

    怒不可遏的甄璇姬狠狠地瞪着眼前气势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齐滕,突然间她瞥见桌旁的拆信刀,立刻不假思索的抓起往自己那一绺他扯住的长发划下——

    一缕缕的发丝缓缓飘落。

    齐滕震撼,飞快昂首凝视她,瞧见她眼神里跳扬的倔强与倨傲。

    这一刹那,他突然了解且放心了,她是个会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就算对方是对她别有企图的孔武男子。

    松开指节,让指间缠绕的发丝缓缓坠落地面,他温柔宠溺地笑着,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决。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

    这句话就像杀伤力大的斧头似的敲进甄璇姬的心里,也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齐滕凌厉的眼神始终看着她,轻轻伸出手扣住她的柔荑,慢慢将她往怀里拉,直到她美丽的脸庞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距离。

    “这么难以理解吗?”他一边轻抚着她细致的脸庞一边轻问。

    望着眼前的她,他觉得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真实的自己。

    该说他虚伪呢,还是怕孤独?隐藏起自己真实的个性,装出温和友善的齐滕,难道就只为了让自己融入人群、不再孤单吗?

    如此说来,她比他还要有勇气,勇于展现真实自我的勇气。

    噙着宠溺笑意,他替她佛开垂落在颈脖前的发丝,当他注视到那一绺被她亲手割断的参差发缕时,手有些迟疑地顿了顿,随即将她推离自己身边。

    “医药箱在你身后的橱柜上。”

    她眨眨眼,怔愣凝视他霍然冷淡的转变。“你伤得不轻,真的不去医院吗?”他的伤口仍渗着血,已经在布质的沙发上留下一摊血渍,而且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我就是医生。”

    冥顽不灵!算了,血是他的、刀伤也是划在他腿上。转过身,她走向后头的橱柜寻找医药箱。

    “找到了吗?”

    “找到了。”

    回到他身旁,她飞快将医药箱打开,瞥见他越见苍白的脸色,她忍不住有些担心,但忍住没说。视线下移,她先把他的西装长裤裤管剪开好露出刀伤,接着伸手拿起药箱里的双氧水……

    齐滕却握住她拿药的手腕。

    她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反手将双氧水寨进他的手里。

    但他伸出手又想钳握她的柔荑。

    反应灵敏的甄璇姬马上塞了卷纱布给他。“你到底要不要上药?”她杏眼圆瞪地瞅着他。

    “正在考虑。”

    神经,“让你流血致死好了!”

    她才想起身,却被欺靠上来的他强势地给压在身下,顺利索得一吻。

    圆睁着大眼瞪视眼前这张特写脸孔,她感觉到他冰冷的嘴唇正摩挲着自己的唇瓣,还邪佻地探出舌尖描绘她娇艳唇形,一分一寸的濡湿自己的唇舌,蚕食鲸吞她潋滟朱唇。

    “唔——”这个王八蛋齐滕……

    客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

    这时,电话铃声划破寂静地乍然响起!

    闭着双眼、脑海一片空白的甄璇姬几乎惊跳起来,奋力地想推开压在自己胸前的他,谁知他却死不退开。

    “有自动答录机。”他咕哝一声,又强悍地覆住她的唇。

    甄璇姬不解自己为什么不坚决推开他,这家伙在强吻她耶,自己和他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且事实上,她竟然好像也不愿意他退开似的……难道是因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太好,让她舍不得离开吗?

    被他这么强势索吻,她发觉自己此时此刻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这时,答录机的留话功能开始启动。“喂,滕,你老妈我啦!医院那边说你下午请假耶,去爽了哦?”

    被他压在身下的甄璇姬抵着他的嘴唇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你妈?”

    唉。“对。”他加强索吻的力道,想将她飘扬的心绪抓回来。

    董妍的声音又透过答录机传了过来,“我现在在机场啦!早上忘了跟你说,我的未来媳妇、你的未婚妻柳柳今天回国了,哪,我现在叫她跟你讲。”

    闻言,甄璇姬顿时一僵,未婚妻?!他有未婚妻?而自己竟然还让他这么亲昵地吻她?

    “喂,滕哥哥,我是柳柳,我留学回来喽,带了好多礼物要给你呢。伯母现在要载我和我的同学回你那儿去,晚上一起吃饭吧,伯母还在高级餐厅订了位子呢!那我们就晚上再聊喽,bye-bye!”

    听着答录机停止转动,甄璇姬用尽全力地推开齐滕,她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是怎般的感觉地瞪着他。

    他不语,双手撑放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她。“你这么在意我有未婚妻吗?”

    难道她不该吗?!他吻了她,还说要她当他的女人,这是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该有的表现吗?

    “柳柳是我世伯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撇过螓首,她用力地吸气吐气,伸手耙梳自己凌乱的发丝……该死,绝不让他看出她的手在发抖,绝不!

    “三年前柳柳去英国留学,订婚是在这之前更早的事。”

    望着她的侧脸,他掏出香烟点燃,冷漠深沉地吞云吐雾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抽烟,很奇异的,始终带着假面具过活的他,总能自然而然地在她面前显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其他人,包括柳柳,看到的也只有那一位温和有礼的齐医师。

    甄璇姬不知道,也还无从发觉,对于他而言,她已是他的世界里最特别的存在。

    “我要走了。”她头也不回的霍然起身。

    “明天晚上七点。”

    她离去的脚步顿了顿。

    “明晚七点,我在svepub等你。”

    回应他的,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霎时,空荡荡的客厅就像是个被挤入宇宙黑洞的星球,置身在其中,无止境的孤独不断扩大延展……如果人生的最终意义终究是孤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父母长期分居,各自拥有如日中天的繁忙事业,身为他们的儿子,他能得到什么?答案是显赫的家世背景,众人称羡的身份地位和百分之百的孤独。

    由自己冷沉的个性中创造出截然不同的齐医师,他为的不是想靠着极佳的人缘借以攀爬到优越的地位,他不需要,因为打从出生开始,这些优势他已经拥有。

    是人群。他只是想置身在人群之中,好不被孤独攫获。

    而他以为这样的伪装不会累,直到遇见了甄璇姬。

    如果那一双冰冷倔气的眼眸能够释放他,那么他想永永远远的抓住她、拥有她。

    甄璇姬熟稔地驾驶白色跑车奔驰在仰德大道上,车流不断,直到跑车开进一条私人车道,这才脱离了台北市区的尘嚣,感觉到山区的静谧。

    “大小姐你回来了?”门房守卫立刻上前,“需要我帮你把车子开进车库吗?”

    她睨了他一眼,“我自己来。”

    守卫随即点头退开。

    她利落地旋动方向盘,将跑车以六十度的流畅弯角驶进车库里停妥,可之后,她仍坐在驾驶座上不把车子熄火,缓缓前倾将额头抵靠在方向盘上。

    她伸手轻抚双唇,闭上眼。

    她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这般心甘情愿的让齐滕那样吻她?!无论如何努力地想将他扫出记忆中,她的脑海里依旧能够鲜明地描绘出他的轮廓,那张不戴眼镜的脸庞,或者他抽着香烟的侧面。

    蓦地睁开双眼,她蹙眉握拳狠狠擂了方向盘一记!

    该死!不准想他,不许再想他!

    烦躁地捞起一旁的皮包,她开门下车,脑中却不期然地想起齐滕的那句话……

    “明晚七点,我在svepub等你。”

    握紧粉拳,她强迫自己迈开僵硬的脚步往前走。他凭什么想再和她见面?!

    高跟鞋随着她的步履敲响石砌台阶,她不耐烦地挥开颊边飘动的发丝,一绺参差过短的头发吸引她的注意力,是几个钟头前让她用拆信刀划断的,她眸光一黯,下意识地将那一绺短发缠绕在指节中,使力揪绕着,直到头皮被拉疼到难以忍耐的地步,她才回过神来,再次强迫自己将齐滕驱逐出思绪之外!

    豪宅里灯火通明,才跨近大门,就听见母亲简梅姝的吆喝声。

    “玛丽亚,汤好了没有?”

    菲佣不太纯正的中文响起:“好了,太太。”

    “碗筷摆好了没有……”

    她转动钥匙打开大门,“我回来了。”

    “姬姬,你回来啦!”简梅姝雀跃欣喜地奔上前。

    “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姬姬,真难听……”

    “裘裘和瑷瑷都回来了,只等你到家就能开饭了。”她不理她的抱怨,热情地拉着女儿往沙发走,“玛丽亚,去叫两位小姐下来吃饭……来,我们这边坐。”

    挪挪屁股将丈夫甄信郓挤到一边去,他无奈地翻翻白眼、换个方向继续看报纸。他这老婆就是这样,沙发空那么多位置不坐,老爱和人家挤装亲热。

    “妈,我想回房间换衣服……”甄璇姬求救似的瞥向父亲,谁知道他摇摇头、撇撇嘴,假装心无旁骛的看他的报纸。

    “先别换什么衣服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简梅姝忽然正经八百的盯着女儿的脸蛋瞧,那如临大敌般的慎重其事,教一旁的甄信郓也忍不住偷偷地竖耳聆听。

    对于自己所获得的高度注意,简梅姝非常满意,她压下眉宇间飞扬的得意继续绷着脸严肃地道:“不说你可能不知道,你妈我最近常常做同一个梦。”

    甄璇姬狐疑地望着母亲,“什么梦?”

    不能怪她拿怀疑的眼光看她,她老妈最喜欢大惊小怪,人家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偏偏她就相反,一点芝麻绿豆般的蒜皮小事,非得搞得惊天动地她才觉得有趣,喜欢热闹与搞怪的程度,更是和齐天大圣孙悟空有得拼。

    “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哦!”简梅姝强调的握了握女儿的手,“自从我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么严重!这会儿甄信郓放下报纸严肃地望着妻子。

    嘿嘿,瞧她的演技有多好。“我最近一直梦见清水祖师爷来找我。”

    “啥?!”甄璇姬傻眼,诧异地叫出声。

    “清水祖师爷每天晚上都来找我,她对我说……”

    “清水祖师爷来找你干吗?”甄信郓失笑出声,他老婆这谎编得太夸张了。“我们家是信耶稣的。”

    “耶稣一个人法力不够啦!我们家女儿一个比一个霉,我不多找几个神来保佑怎行!”

    甄璇姬翻翻白眼,“我要去换衣服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蠢,竟然还那么认真的陪母亲坐在这里耍白痴。

    “姬姬,你等一等啦!”简梅姝用力地将她扯回自己身边,“清水祖师爷跟我说,你最近印堂发黑、乌云罩项,还说你血气不顺、生理失调。”

    “是、是,还有呢?”

    “还有你最近跟一个男人非常的亲密。”

    甄璇姬闻言心头一震,不自禁地想起下午和齐滕的那个热吻。

    简梅姝瞧出女儿眸底一闪而逝的吃惊,这让她更加地得意。“而且我还知道你为了这个男人非常的烦恼痛苦。说吧,女儿,告诉妈妈,把一切都说出来。”

    甄璇姬皱皱眉,看见母亲一脸看戏的兴味神情,她才没那么笨。

    “赶快跟妈妈讲啊!”简梅姝雀跃地催促着,她的日子实在过得太闲了。

    被母亲怪异的眼神凝视着,甄璇姬觉得此刻的自己好像一只被观赏的猴子。没好气的持起皮包,她霍地站了起来,“没什么好说的。”

    “明明就有,我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啊,说溜嘴了!

    她回过身,眯起漂亮眼眸,“看见什么?”

    “妈妈看见你和一个男人搭着肩坐进一辆计程车里。”老二甄裘主动释疑。

    甄璇姬瞪着大妹走下楼梯来到自己面前。“下午我和妈妈去逛街时,看见路边有一群人在围观,走近一看竟然看见你和一个男人肩搭肩的坐进计程车。”

    老三甄瑷跟在她身后,“大姐,那是你的男朋友吧?”应该是,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允许男人这么亲密地靠近她。

    悄悄揪紧了皮包的提带,甄璇姬想佯装出和平常一样的自己,帅气地甩头否认。然而当她下意识地昂起下颌想伸手撩发时,却又触及到那一绺被割断的发丝……她沉默了,脸庞更加阴郁。

    甄信郓也好奇了,“璇姬,她们看见的男人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

    “骗人,妈妈明明看见你和他相亲相爱的搭着肩膀。”

    这一刻甄璇姬突然烦躁到极点。“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客厅陷入一片沉默。

    “啥米?太过分了,已经有未婚妻了竟然还来招惹你!”

    “就是说啊,他到底把我女儿当做什么?”

    “姐,不如我去见见他吧!”甄裘拍拍胸脯自告奋勇,“保证把那个男人‘看’衰到少根胳膊、断条腿。”

    脾气温顺的甄瑷也忙着打抱不平,“我今晚也不去打工了,晚上早早睡觉,把那个欺负你的男人‘梦衰’,你说这样好不好,大姐?”

    简梅姝也跟着挥舞拳头、义愤填膺,“好,那老娘我也来施展一下我最顶级的‘杂念’功力,把这个胆敢欺骗我女儿的男人整得七荤八素。”

    “对,让那个臭男人瞧瞧我们甄家带衰能力的厉害!”

    “唉唉,你们不可以这样。”甄信郓开始可怜那个男人了,希望他命够大,“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不可以用自己带衰的能力残害同胞。”

    瞧见家人同仇敌忾的模样,甄璇姬突然间觉得好想笑。

    曾经,她对于父母生给自己这与生俱来的“霉运”非常痛恨,若不是因为这种诅咒他人的诡异能力,她不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斥和恐惧,从小到大没有半个朋友,那滋味有多孤单寂寞,不曾遭遇过的人是不会懂得。

    有的,有一个人懂。心底蓦地响起的声音提醒着她。

    齐滕那一双隐藏在银边眼镜之后的眼眸,也同她一样,正闪烁着寂寞。

    该死的!不是已经发誓不许自己再想起他了吗?“我上去换衣服了,肚子好饿。”她甩着皮包,越过家人往楼梯走去。

    “大姐,真的不用我们帮你报仇吗?”甄裘仰头问她。

    踩在阶梯上的甄璇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不用了,你们难道忘了我自己也有报仇的能力吗?”

    “对啊,”简梅姝重重击掌,“我们都给忘了,姬姬那一张嘴可不是好欺负的呢!好啦,不用担心了,大家到饭厅准备开饭吧!姬姬,换好衣服就下来啊!”

    点点头,她继续往楼上走,才进了房,皮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喂,我是璇姬。”

    辛雅愉悦的嗓音传来:“是我。明天晚上有空吗?我们去doubedate”

    一边脱下裙子换上休闲长裤,她皱眉,“跟谁?”

    “跟我新交的男朋友还有他的朋友。”

    “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在环亚的楼上餐厅。”

    明晚七点,我在svepub等你……

    悄悄捏紧了手机,甄璇姬强迫自己将齐滕的声音驱逐于心海之外。

    “好啊,明晚七点,反正我没事。”

    第四章

    环亚饭店的洗手间里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洗手台前就见辛雅忙碌地又是梳头又补妆。

    “璇姬,你在发什么愣啊?”辛雅放下粉扑转头睨着她,伸手关上她面前的水龙头。“全台湾已经在缺水了,你还这么浪费水,不怕竹科的人会恨死你。”

    瞪着镜子怔忡失神的甄璇姬如梦初醒,她顿了顿,侧转螓首凝视她。“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辛雅望着她,垮下肩。“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瞥见她又举起手腕看表,她好奇地扬起眉睫,“璇姬,你是不是跟别人有约?”

    甄璇姬像是被猜中心事似的大声否认:“我没有啊!”

    她睨了她一眼,拿起粉扑继续补妆。“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怕你?”

    她一愣,不解她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为什么?”

    很多人都怕她的。对,几乎是所有人,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张能够轻易咒衰别人的嘴,她便再也没有享受友情的一天,尽管拥有这种“霉力”根本不是她所愿。

    从小时候的怨愤不平到如今的冷漠以对,她发现以这么毫不在乎的心态反而比较轻松。

    不要冀望得到谁的友情或关怀,自己就不会有受到伤害的机会。这道理太简单了,猴子都想得通,可是真要强迫自己佯装出百分之百的冷漠却又太难。

    她当然还是会难过。

    当所有的女模特儿感情融洽地聚在一起吃着零食、聊着八卦,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处说不寂寞是骗人的,可除了冷沉着俏脸装出冷漠与不在意的态度,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因为不想受到别人的同情,所以她干脆变得骄傲。而这种百转千折的心态若不是当事人,恐怕很难理解吧?

    “璇姬,你是个很容易被误解的人。”辛雅好整以暇地收拾粉扑、睫毛刷,“所以我不怕你。”

    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神好清澈、好单纯,刹那间竟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你的高傲跟难以相处都只是因为你想保护自己,或者说是别人,你的心地很善良,怕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给别人带来霉运,对不对?因此你就干脆绷着脸不跟人交谈、不让谁靠近。我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怕你。”

    “胡……胡扯什么!谁听得懂?”

    她飞快转身回避辛雅的目光,仓皇地从皮包中掏出口红补妆,想逃避这个话题与遮掩自己此刻心中的激动,却发现自己握着口红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辛雅看见了,了解的一笑。

    甄璇姬有些恼火,盖上口红盒盖扔进皮包里转身面对她,“你到底要不要上去?对方已经在楼上等我们了。”

    话说完,她脚跟一旋就想往外走。

    这时辛雅突然爆出一串银铃般的清亮笑声,不预警地扑到她的背上,整个人挂在她背后。“璇姬,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

    甄璇姬霎时竟感到眼一湿、鼻头一酸。

    从来没有人这么跟她说过,二十五年的岁月里,没有一个人这么真诚而亲昵地对她说过这样充满情谊的话。

    “你在哭什么呀,傻瓜。”辛雅从她的颈子边探出漂亮脸蛋。

    “谁哭啊!”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低吼。

    “不就是你喽。”

    “……你下来行不行?背着你很重耶。”

    “哈哈,恼羞成怒了。”

    “听你在鬼扯啦!”

    辛雅筑笑着放开她,“喂,眼泪鼻涕收一收,你该不会感动得爱上我了吧?”她朝她娇媚地眨眨眼。

    “去照照镜子吧,你凭哪一点要我爱上你?”

    “呵呵,这样才是璇姬嘛,又呛又辣!”她将她拉回镜子前,掏出自己的梳妆盒。“补补妆吧,丑女人。”

    “哼!”她对她扮了个鬼脸,摇摇头拒绝她的梳妆盒,翻出自己的蜜粉盒跟唇彩对着镜子装点起来。

    辛雅就这样静静倚在镜子旁看她。“唉,璇姬你老实说,你今晚是不是跟别人有约了?”

    她描绘唇彩的手停顿了几秒钟,“没有。”

    “已经七点四十五分了哦!”

    明晚七点,我在svepub等你……

    用力地抿抿唇,她检视镜中的自己。“你这么想赶我走是不是?”

    “我哪有啊,是你自己整个晚上没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的。”

    “那我不戴表了。”话毕,她当真取下手腕上的夏利豪,当着辛雅的面扔进皮包里,“没话说了吧?”

    “神经!”辛雅睨了她一眼,随即雀跃上前挽住她的手肘,“我们快上去吧,不然那两个男人还以为我们溜了呢!对了,璇姬,你喜不喜欢正哲带来的朋友?我看他对你还蛮有意思的耶!”

    和辛雅说说笑笑的越过饭店大厅走向电梯口,甄璇姬的眼角不期然地瞥见墙上的挂钟……八点零二分,他还在sve

    pub吗?他真的有那个耐心等她吗?

    眨眨眼收回飘远的思绪,她昂起下颌,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和辛雅的交谈上。

    理会那个有未婚妻的家伙做什么?

    比起那一段不该继续发展的感情,她提醒自己,更该珍惜眼前这个生平第一次交到的好朋友。

    叩、叩!

    “对不起,齐医师的看诊时间已经结束了……”

    “iss吴,是我啦!”一颗头从门缝中探进来,大大地咧开嘴笑得灿烂。

    “是你啊,方医师。”

    方正刚推门走了进来,“齐滕呢?”

    “还在里头看病历报告。”

    他点点头,“知道了,你下班吧!”挥手遗开护士小姐,他跨进看诊室,果然看见齐滕正埋首在一叠的病历资料中。“喂,齐滕,看了一整天你还不累啊!”

    齐滕仰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扬起的嘴角仍是那完美的微笑。“你下班了?”

    “大家都下班了,先生,现在已经六点四十分了。”他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在人家的办公桌上,“听那一班麻雀护士说,你连续五天每天晚上都到s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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