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非你不娶

非你不娶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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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前,他上半身没穿,大刺剌在她面前打赤膊,毫无羞愧之感,悠闲得像在自个儿家里似的。

    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不脱掉,如何让淑女为我疗伤?”

    话是没错,可是……

    拥有良好家教的她,勉强还能沉得住气,冷静地咬牙说道:“不需要连内衣都脱吧?”

    “只要你别偷看就好了。”

    “我才不会偷看呢!”她不小心吼了出来。

    “你敢发誓?”

    “当然!”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本来就可以放心呀,我起码也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才不会做出这种不名誉的事呢!”

    “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知道就好!”

    生气!生气!粉黛容颜染上一层娇美的红润色泽,向来静如止水的心绪也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波澜起伏。

    她气得半死,心中嘀咕着为什么这人还笑得出来!偏偏那笑容太耀眼,好看得令人想发火。

    “不准笑!”

    “遵命。”

    他的合作让她无法借题发挥,只得强逼自己镇定,并懊悔自己适才太激动了,真不争气呀!

    要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她早就不客气地立即送客了。只是知恩图报,帮他涂个药而已,她才不会胡思乱想呢,只不过……她美丽的眉头又缓缓揪在一块,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怪怪的说。

    趁此机会,耿绍怀将佳人的美丽尽收眼底,能让佳人为自己涂药疗伤,受再多的伤也值得。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她目前暂居的旅馆,耿绍怀送她回来后,基于良心问题,所以她向旅馆借了医药箱,先帮他身上的伤口做清毒。

    她将毛巾浸在温水里,拧个八分干,涂药之前得先清洁手臂及胸膛几处伤口,这时候,她也不得不正视眼前半裸的胴体。

    一直以来,她以为长相斯文的男人,体格也是白皙柔弱的,然而,事实证明有例外。

    他的手臂很结实,虽然不是粗犷型的,但看起来孔武有力,“摸”起来更是。

    对她而言,这人是矛盾的综合体,承袭了书香世家的风范与相貌,却有一副运动家的身材。

    伤口不深,都是皮肉伤而已,但渗出的血却鲜明得教人心情沉重。

    很痛吧?

    应该是要问他的话,却在心底自己想着,而且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定很痛!

    因为这个顾虑,所以她很轻很轻地擦着,仿佛轻柔的十片花瓣,沿着臂膀一路抚过胸膛,散发淡淡的花香,迷人且致命,撩拨着他的感官神经,以及男人原始的本能欲望。

    他深沉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她每触碰一寸肌肤,就教耿绍怀的意志力接受一次最严厉的考验,不知不觉全身绷紧,佳人就在眼前,她的发香、她的呼吸,不停刺激着他。

    本该是天堂,如今却成了地狱,因为只能看,碰不得。

    要不是他定力够好,恐怕此刻已将她压在床上了,到时候项家的人会倾巢而出,拿着开山刀来砍杀他,而第一个带头的八成是项浩天。

    项侬侬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他面色潮红,脸色有异,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有这么疼吗?我已经很小心了。”她发誓自己用的力道比蚂蚁还小,为何却还是让他痛得皱紧眉头。殊不知自己的天真,正是他痛苦的来源。

    耿绍怀做了个深呼吸,他得做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才行。

    环视这间四坪大的房间,只是一般的小旅馆房间而已,看得出她是刻意避开大饭店,聪明地躲在这里,好让人找不到。

    要不是他老早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她,也不会晓得她离家出走,更无法在第一时间掌握佳人的行踪。

    “离家出走是不好的。”他说得漫不经心,不意外这个话题得到她惊讶的反应。

    侬侬的确吃惊,自己离开家不过才是几个小时前的事,这人怎么这么神通?

    她警戒地瞪着对方,搞不懂这男人怎么会晓得这件事,家里的人就算紧张,但碍于面子一定会守口如瓶,暗中派人寻找,所以她才能这么放心。但他的话却把她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紧绷起来。

    “你怎么知道?”

    他没正面回答,反而一手撑腮对她微笑。“我的消息很灵通。”

    项侬侬半信半疑,忍不住担心起来,如果耿绍怀这么容易就知道,是否表示家人很快就会晓得她在这里了?

    他看出她的想法,补了一句:“放心,目前只有我知道而已。”

    “你打算告诉别人?”

    他耸耸肩。“我没这么说。”

    “你想说也没资格,这是我的私事,别人不得过问。”一道防护墙无坚不摧地拒他于千里之外,冷傲的态度表明得很清楚。

    “我也没说要问。”面对她带刺的态度,他始终回以微笑,完全不动气。

    她总觉得这人有企图,但表现出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说不上为什么,对他就是无法平心静气。

    奶奶说耿家的人最j诈了,她得提防点,索性不说话,决定搽好药、尽了道义上的责任,就下逐客令赶人。

    然而虽然决定不理他,但见到他要笑不笑的表情,却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取笑她?

    搞不好他把她的离家当成是千金小姐在耍脾气,或是归类为任性小孩的行为……一想到他可能有这种想法,就令她不服气,她不想被他看扁。

    “我不是离家出走。”她还是忍不住要说清楚。

    耿绍怀挑了挑眉,没作多余的评论。

    “我是出来学习独立的。”她强调。

    “喔?”他了悟地点头。“原来住旅馆就是独立?”

    “这只是暂时,我打算租间房子,然后找个工作,自己赚生活费。”她一字一字地咬牙解释,很有条理地跟他讲清楚、说明白。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地点头,回她一个“完全明白”的表情。

    项侬侬顿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全说给他听了,不禁懊恼起来,明明不想跟他说的呀!

    可恶!这两个字不单是骂他,也是骂自己。

    “问题是……你行吗?”他用着十分怀疑的眼神斜睨她。

    “怎么不行?”

    “这跟玩家家酒不一样。”

    “别小看人好不好,我做事都是有计划的,这件事我已经计划一个多月了。”

    “嗯,了不起,那么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今天才刚离家的,哪有什么进行,才不过出去找个房子就遇到色狼——”

    啊……又来了,她干么跟他解释呀!暗暗骂了自己千百遍,开始自我厌恶起来。

    她冷冷瞪着他,偏偏这人不痛不痒,跟她玩大眼瞪小眼,嫣红的嘴儿索性狠狠闭上,不再跟他废话,最后几道伤口就随便涂一涂药当作报复。收好医药箱之后,她沉下脸来,就要下逐客令……

    “疗伤完毕,你可以——”赶人的话还未说完,一张名片冷不防地递到她面前,让她一时顿住。

    “干什么?”黛眉拧了个结。

    “这是我朋友的名片,找他的话,可以租到便宜又不错的房子。”

    “房屋仲介?”她念着名片上的大字。

    “他自己开公司,手上有几间不错的房子要出租,如果想住交通方便、环境清幽、生活机能好又价格公道的房子,找他就对了。”

    听起来颇令人心动,在她依然犹豫时,他又补充了一句。

    “看到客人是美女,他都会打八折,甚至完全不收仲介费。”

    “真的?”清澈的大眼睛又是一亮。

    “找安全又可靠的人租房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也免去奔波之苦,否则万一遇到坏人就糟了。”当然啦,如果是遇到他这个“坏人”,就另当别论。

    她静静听着,但没给予任何评论。

    “你一个人单独行动很危险,像今天吧,要是真被那两位坏人带走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家打不过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万一失身就糟了,更惨的是被卖到妓女户,每年都有女孩子失踪,你差点也是其中一个,幸好遇到我,才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义正辞严之外,不忘为自己邀功,提高一下分量。

    她陷入了沉思,依然沉默。

    “有人陪你去找房子,多一个伴也多一份保障,正好我有空,除了可以给你意见,也可以对其他男人有吓阻的作用,避免他们对你有非分之想。”能做非分之想的只有他耿绍怀一人,其他人想都别想。

    项侬侬有些动容,他的分析及判断都很有道理,句句说进她的心坎,而且租间房子的确是她目前最急欲完成的事情,她几乎要被说服了,几乎!

    然而一想起他是耿家的人,她立刻又板起面孔,才要拒绝,耿绍怀却先她开了口。

    “我们耿家人向来恩怨分明,看在你为我疗伤的分上,这张名片就算我还你的恩情,这样就两不相欠了,好吗?”

    很吸引人的条件,两不相欠的说法也很符合她的要求,只不过……怪怪的感觉又来了。

    从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火热光芒,在她疑惑的抬起美眸时隐藏了起来,还故意皱起眉头道:“你不会再要求其他的了吧?”

    “当然不会。”她冷傲地驳斥。“帮我租到房子,咱们就两不相欠。”

    他点头微笑道:“一言为定。”

    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得到了佳人的同意,便能正大光明地陪在她身边,一点一滴地拐她来爱。

    项侬侬完全不知道,面对商人,尤其是像耿绍怀如此擅于在商场上谈判的企业菁英,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第五章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些人正在密谈。

    “老板,项先生来了。”男秘书在耿绍怀耳边低声报告,暂时中止了密谈。

    耿绍怀一点也不意外,项浩天在不该出现的时间来找他,是意料中的事。

    “请他进来。”

    “是。”男秘书领命而去。在这办公室里的人都是耿绍怀的心腹,对他绝对忠诚,而老板与敌对企业的少东有私交,也是大家早就知道的事,是故没人惊讶,反而很自动地站起身,退回各自的岗位。

    杰门的董事长办公室在最顶楼,有直达电梯,一级以上的主管才能进入,这部直达电梯好兄弟项浩天也知道,只不过在外界认为他俩是世仇的情况下,项浩天从来不曾如此明目张胆直闯杰门企业来找他。

    但,他来了。

    “我有事找你。”壮硕的身影一入室,便开门见山地说。

    “我正在等你。”

    待所有人离去后,耿绍怀打开酒柜,拿出珍藏的八o年份葡萄酒,为彼此各倒了一杯后,潇洒自在的落坐黑色皮椅沙发上,严谨笔挺的西装掩盖不了他一身的闲适。

    “原来项董事长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他笑。

    “别糗我了,侬侬的事可把我们全家人都吓慌了,我父母急得不得了,奶奶也担心得不肯入眠,雪儿更是哭个不停,我被逼得没办法才来你这里。”他和雪儿的蜜月旅行临时取消,一到欧洲又立刻飞回来,所以他这一、两天都在当空中飞人,因为担心侬侬的安危,几乎没合过眼。

    项家一直有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件事他与耿绍怀都知道,但在尚未查出对方身分前,只能先做好基本的安全措施。

    然而侬侬这一离家,等于给了“对方”机会,就怕——

    “放心吧,我已派人严密保护。”耿绍怀向好友保证,其实这件事他已经在私人专线里告知浩天了,而好友亲自登门的目的,他也心里有底。

    “抓到那两名歹徒了吗?”项浩天问。

    “目前不宜打草惊蛇,所以我先派人盯着。”他们所谈的正是侬侬离家当天遇到的两名男子,耿绍怀认为那两人很可疑。

    项浩天一听,立刻沉下了脸,他知道耿绍怀的用意。

    “别拿她当饵。”虽然放长线钓大鱼是上上之策,但项浩天绝不容许自己家人的性命安危暴露在外。

    “我把她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迎视好友冷冽慑人的目光,耿绍怀严肃得令人屏息,与项浩天形于外的怒火相较,他内敛深沉的怒意所散发出的气势更教人畏怯。

    项浩天凝视着他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耿绍怀如此认真,可见他对侬侬视如己命般地珍宠,怪不得在侬侬失踪的第一时间内,掌握到她行踪的人会是他,而不是项家的人。

    项浩天心中的怒火暂消,回归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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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我你的看法。”

    “我认为那两名男子是对方派来的可能性很大,若是,就是一条不可多得的线索。”

    项浩天陷入沉重的深思,问道:“你确定?”

    “种种线索显示,这两件事很有关联,据我推断,府上应该有对方的眼线,否则不会你堂妹一离家,对方立刻知道,并派人去拦截。”

    项浩天脸色一变,森冷的语气满布杀机。“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让我找到,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侬侬是他最疼爱的堂妹,一想到她曾经因为这个内贼而身陷险境,他便抑不住满腔的愤怒。

    耿绍怀好生安抚这个血气方刚的好兄弟,提醒道:“换个角度想想,这是解决你们项家心腹大患的一线希望,未必不是好事。”

    项浩天放下酒杯,身子往前倾,双目灼亮地盯着他。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每当好友嘴角扬起笑意时,必是有了绝对的把握,他了解耿绍怀,一如耿绍怀了解他,想必好友心中已有了什么妙计。

    耿绍怀不避讳被好友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打算隐瞒。

    “如果我找出幕后主使者,希望贵府老夫人能看在我的一片心意,尽释前嫌,将孙女嫁给我。”

    原来如此!项浩天了悟地搓着带着胡渣的下巴。项、耿两家的宿怨的确是阻碍两家联姻的最大门槛,但严重性尚比不上孙女的生命安全,耿绍怀若解决了项家幕后的敌人,等于是送给项家一个大恩情,也许这么做可以让奶奶改变心意,愿意接纳耿家的人。

    奶奶是决定这门婚事的关键人物,想来好友十分清楚。

    项浩天一脸兴味地道:“你这么喜欢我堂妹?”

    耿绍怀以着坚定的眼神,回他一句。“非她不娶。”

    项浩天难掩对他的欣赏,欣然答应。“好吧!只要你能找出主使者,不管项家有谁反对,都有我顶着。”

    “谢谢。”

    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约定各自分头进行,而时间也不早了,项浩天原本就是大忙人,便先赶回力皇集团处理公事。

    临走时,来到门口的项浩天转过身,语重心长地提醒好友。“不过有句话我不得不先声明,你明白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一切还得看侬侬的决定,如果她不愿意,毕竟是我疼爱的妹妹,我得护着她,你有可能付出了心血,却得不到报偿,即使如此,你——依然不后悔?”

    “我会努力让她爱上我。”

    项浩天不得不苦笑,瞧好友这么有信心,不知是该赞美他还是该亏他,谈感情跟做生意不同,并非凭口才和手段就可以达成目的,堂妹虽然外表顺从,其实内心世界少有人能了解。

    也罢,他这个做堂哥的就静观其变吧!事实上,他是属意侬侬嫁给绍怀的,若能促成一对天成佳偶,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那就快些进行吧,祝你成功。”

    目送项浩天离去,直到门关上,耿绍怀移至窗台边,视线落在水晶瓶里一朵沾露的玫瑰上,指尖缓缓滑过花瓣,温柔得就像在抚摸什么宝贝一般,深邃的眸底柔情尽现,唇边轻扬起笑意。

    “这事……早已经在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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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从出生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天地。

    项侬侬内心的喜悦难以言喻,虽然只是一间九坪大小的套房,对她而言却有重大意义,她的新生活就从这一小方天地开始。

    她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将屋子从里到外打扫干净,地板擦得啵儿亮,窗户的玻璃也像透明似的亮晶晶,整体看起来窗明几净。

    租金不贵,家具也很齐全,床、书桌、书柜、衣橱、洗衣机及厨具都具备了,还有个阳台可以种些花草,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只要再添购一些日用品就行了。

    她换了件比较朴素的家居服,虽说朴素,其实也是进口的高级货,如果要过得更平实、更不引人注意一点,最好还是再去采买一些普通点的衣服。她将需要购买的日用品输入pda,列出一长串清单,准备妥当后便要出门。

    踏着轻快的步伐,漾着春临大地的笑意,她高高兴兴地打开房门,但来到门外,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她当场垮下了脸,原本轻松的心情瞬间转为戒备!

    又是他——耿绍怀。

    “嗨,侬侬。”

    他还是谈笑自若,永远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好似一切理所当然,而惊讶心慌的人永远是她这一方。

    她冷冷地瞪着他帅得很土匪的面孔,连穿休闲服都不失潇洒,视线再移到他手中那眼熟的钥匙上,惊觉跟她手里的这一把类似,连上头的“刻花”都一样。

    不妙!

    她有不好的预感,强压下心湖翻起的浪涛,武装起冰雪冷凝的面孔,高傲地质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住这里。”他指的正是她房间对面的门。

    霎时,她有受骗的感觉,心中好气。

    “你设计我!”

    他扬起眉。“怎么说?”

    “你住在这里,所以才故意介绍我租这栋大楼里的房子,不是骗我是什么!”

    可恶!可恶!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当初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居然相信他,她早该想到的,只怪自己涉世未深。

    耿绍怀一脸冤枉地道:“你这么说对我不公平,虽然房子是我介绍的没错,但决定权在你,你不也很满意这儿的居住环境和价格?”

    “可是我不晓得你住在对面!”

    “因为我住这里,才能帮你把价格压低,否则像这种优质住宅大楼,一般市场行情不会这么便宜,何况你并没有提出我不能住隔壁的条件。”他始终一派温和笑容,不因她的冷淡以对而有任何改变,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呵宠着妻子。

    她就说嘛!在决定租下这房间之前,她审慎地查过这地段的行情,还奇怪这儿的房间怎么这么便宜,原来是他搞的鬼,可恶!她上当了!偏偏她本来就不是会和人吵架的个性,说也说不过他,何况押金缴了、约也签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从遇见他之后,她的许多原则都被破坏了,从不在人前呼喊,竟然在他面前尖叫;从不与人争辩,却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提高分贝;一向很懂得克制情绪,碰上他便不由得激动……像现在,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失控了。

    为何每次一面对他,她就变得不像自己?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但愧对家人,也愧对她所受的教养。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她告诉自己,大不了把他当成隐形人好了,摆出身为项家人的尊严与自信,哼!不跟他一般见识!

    提着她的小花篮,抬头挺胸地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她打算利用采买物品的机会,也顺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新生活的开始,她很努力保持平静如常的心情,偏偏每往前走一步,后头的人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她倏然转过身,美目不客气地瞪过去。

    “不会刚好你要走的路线也跟我一样吧?”语气礼貌,但绝冷。

    “我正打算去超市采买一些东西。”他微笑地回答。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冷冷嘲讽:“原来当杰门企业的老板可以这么悠闲,不像别家企业的董事长,总是忙到三天两头不回家。”她虽不懂商场的事,起码还有这基本常识,堂哥就常常忙到没时间回家吃饭。

    他微一颔首。“托你的福。”

    可恶!这人一定不知道什么叫“生气”!

    无法在言辞上赢过他,索性停下来,至少她有权利决定往哪儿走。

    “耿老板先请,我要休息一会儿再走,希望不会那么巧,你也要休息。”不管他往哪儿走,她都决定选择相反的方向。

    “你想去哪?”他问。

    “不知道。”这回答够干脆了吧,哼。

    对于她的刻意冷淡,耿绍怀丝毫不以为意,依然与她闲话家常。

    “我要去的那家超市正好作周年庆打折,价格比一般商店便宜八成,每天都有当日特价晶,上次我用十元买到一条鱼,挺新鲜的。”

    有这种事?她半信半疑,保持沉默,状似不在意。

    耿绍怀继续说道:“在外头生活最花钱的就是吃东西,要吃得便宜,吃得营养健康,就得自己做菜,所以每天的菜钱就得精打细算,尤其是一人在外生活的更要注意。”

    她静静地聆听着,不可否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她也算过,扣除房租和押金后,剩下的钱不多,若要在外面生活三个月,必须去打工才行。

    离家时她留了一封信,说明这段日子要靠自己的能力过活,想试试自己的能耐。话说出去了当然不可能收回,她绝不会去动用没有额度限制的白金卡,如果她能一切靠自己,便足以向奶奶证明,她可以独立自主,并非温室里的花朵。

    省钱的第一要务便是开源节流,还未开始打工,最好先节省开支。

    她对这附近的地理环境尚陌生,问问他也好,反正不吃亏。

    “那间超市在哪?”

    “走吧,一起去。”说完,他迳自往前跨步,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迟疑了一下,才加紧脚步跟上去,不过仍与他保持两步的距离,沿途好奇地东瞧西望,记得上次逛街是和雪儿一起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因为有伴,做起事来格外大胆刺激。而现在是她一个人,偶尔仍会感到不习惯,但看向前头高大的背影,一股安定感袭上心头。

    他大概有一七八公分吧?她猜,因为他跟堂哥差不多高,不过堂哥看起来较威严壮硕,而这人是属于斯文型的。

    富家的公子哥儿她见过不少,像他这型的男人她却没见过,少有富家公子或是企业少东会提着购物袋去逛超市,通常这些琐事他们只会交给妻子或佣人去做。

    “我说——”耿绍怀开口说了些话,但声音被街上的人车声给盖掉,所以她听不清楚。

    “什么?”她稍微倾身向前。

    “你最好——知道吗?”

    “你说什么?”她还是听不清楚,试图拉长耳朵听得更明白些。

    突然,他伸出手一把揽她入怀,她受到惊吓,一颗心小鹿乱撞,抡起粉拳就要向他抗议,但耳边传来的磁性嗓音却提醒了她。

    “小心别撞到。”

    她呆了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路边有卡车在卸货,她再往前,可能稍一不慎就会撞上了,所以耿绍怀才要拉着她往旁边靠,并带她绕道而行。

    红色的云朵飞上两颊,她不但不能怪人家,还得感谢人家呢!尴尬地收回拳头,她觉得自己好丢脸喔!

    没有太多时间反省,因为下一秒她白玉柔嫩的小手已被大掌覆盖,无视于她瞪大的眼睛,耿绍怀牵起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你——”

    “不客气。”他道。

    她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申诉无门,抗议无效,就这样小手被他握得死紧,怎么甩都甩不掉。

    所以说,这人根本就是有企图嘛!她肯定是误上了贼船,肯定!

    第六章

    外商公司的文书行政,是项侬侬应徵的第一个工作。

    她选择这家公司的原因有三,主要是看上它是外商企业,和项家的生意并无往来。

    其二,公司接触的客人大部分为欧美人士,对国内上流阶层的交谊活动不大参与,自然不会认出她是项家小姐。

    最后一个原因,便是这家公司人不多,很符合她喜欢单纯的个性。

    履历表上的资料实在乏善可陈,因为她的工作经验是零,又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背景,所以资料上只简单叙述了几个字——高中毕,父母早逝,没有社会经历。

    “嗯,很好、很好。”负责面试的男主管不停地点头微笑。

    好什么呢?她连自我介绍都还没有呢!

    “我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不过学习速度很快,相信能够胜任行政的工作。”她诚恳地说,脸上保持着昨晚训练很久的微笑,雪儿常提醒她,要多笑才不会看起来很冷漠,她也谨记心头。

    “很不错、很不错。”她的笑容让对方看得心醉神迷,频频赞美。

    “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贵公司所要求的语文能力,相信我可以应付得过去。”她停顿了下,瞧对方除了微笑,没什么反应,只好继续说道:“需要我说几句看看吗?”

    “没关系,只要懂abc就行了,这工作不难,很简单的,而且我们公司福利也不错,全勤奖金比别家公司高,试用期一般是三个月,我可以负责,降为一个月,做得好可以马上升为一般行政,薪水也是三级跳。”男主管滔滔不绝地说着种种好处,欣赏的目光不住地留连在她沉鱼落雁的姿容上,感觉上不像是她来求职,反倒像人家努力说服她,就怕她跑了似的。

    “我被录用了吗?”她问。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来上班,若不方便,隔几天也行——”

    “好的,我明天来报到。”她当下给了答覆,虽然对这种应徵方式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到被录用的消息还是很愉悦,自然笑得更添妩媚。

    她美丽的外型,让这家小公司的主管们一致同意忽略其他具有大学学历的应徵者,破格录取她,连考试都免了,虽然应徵广告上注明谙英、日语,不过养眼的外表更重要。

    就这样,项侬侬找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

    踏出公司大门,眯起眼仰望耀眼的阳光,她脸上的笑容比之更加灿烂柔亮。

    在回去的途中,她顺道绕到附近的超市买些材料,因为食量小,打算今晚做些蔬菜沙拉果腹就好。

    看着架子最上面一格的沙拉酱,以她一六二公分的身高,仰头四十五度角来判断,要拿到稍嫌勉强,她犹豫了一会儿,观察到这里的店员都在忙,而她又不想去麻烦别人,因此试着伸长手,努力踮起脚尖……

    用力!噢……还差一点点而已,几乎碰到了,再用力一点……她的身子已尽力伸到最长,还贴着架子呢,却依然功亏一篑。

    美丽的大眼睛不服气地盯着目标物,就不信拿不到!

    也不知从哪里生来的毅力,当她决定离家出来独立后,便有着凡事靠自己的决心,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沙拉罐,她也不愿求助于别人。

    一个想法闪至脑中,苦恼的表情瞬间绽放出亮丽的光芒,清秀的脸蛋左看看、右瞧瞧,那些来买菜的太太们,哪个不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抢鲜?有的大声吆喝,有的卷裤卷袖的,生怕动作慢了一步,相准的青菜水果或生鲜鱼肉就会被人抢走,所以动作不能太慢,也不能太秀气,自然就管不了什么气质不气质的了。

    那么自己呢?既然走出了家里的象牙塔,似乎也该入境随俗才对,思及此,她做出一个不太淑女的动作——卷起七分袖,拎着及膝裙,身子微微半蹲,目光紧紧盯住目标。

    屏住呼吸,跳!

    当握住沙拉罐的那一刻,她说不出有多么兴奋,白皙的双颊因这份成就感染上了一层喜悦的绯红,老实说,她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能够不必顾虑旁人的眼神,真好!

    今天真是令人开心的日子,不但找到了工作,还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了沙拉!

    接着,她加入了那些买菜的太太们,学习她们跟店老板喊价的技巧,逐渐放下矜持,也学着不提心吊胆地怕弄脏衣服。

    吃到山珍海味没什么大不了,能够排除竞争者,夺得今日最后一块特价鲔鱼才值得骄傲。

    她上了瘾,继续往下一个目标前进!

    不远处,一抹高挑的身影伫足原地久久,耿绍怀深沉内敛的脸上难得出现呆愣的表情,他已跟着她好一会儿了,佳人的举止从头到尾一丝不漏地看在眼底。

    原本他是打算上前帮她拿下架上那沙拉罐,好博得佳人的好感,谁知会有惊奇的大发现。

    看递商场上稀奇古怪之事,都没有佳人出人意表的举止更令他诧异,炽热的胸口有着说不出的悸动与喜悦。

    一直以来,佳人的文静是他欣赏的优点,而文静外表下所隐藏的倔强个性也是吸引他的原因,但现在她表现出的这一面则是他不曾探究过的。

    那灵活的眼神、生动的表情,完全不同以往的冷漠淡然,触动了他更深一层的欲望,他的心因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澎湃不已,他一路跟着她,好奇接下来佳人还会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

    项侬侬在路边买了一支巧克力霜淇淋边走边吃,无拘无束地享受自由,唇边那抹不轻易显现的微笑,弥足珍贵,也分外迷人。

    路边突然传来的哭声让她顿住,转头一瞧,有个年约三岁的小男孩在哭着,却没大人理他,项侬侬忍不住心疼地走过去。

    “小弟弟,怎么哭了?你爸爸妈妈呢?”大人跑哪去了,居然放着小孩不管,真不负责任哪!

    “呜……呜……球球……”男孩呜咽地指着树上,顺着小弟弟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她才恍然大悟。

    一颗红色的气球绊在树干之间,显然小弟弟是失去了玩具才会哭得这么伤心,她无法置之不理装作没看见,但这附近又不知哪里可以买到新的气球,想了好几个办法都不适用,最后只好决定亲自出马。

    爬树——是她自幼就被禁止,也被大人认定是违反淑女气质的行为。但是每次看堂哥爬树她都好羡慕喔,其实她早就想尝试了,现在刚好有个正当的理由,所以不算做坏事,应该是做好事帮助别人吧!

    扑通!扑通!她的心因为兴奋而用力打着鼓。

    “别哭,姐姐帮你把球球拿下来好不好?”

    小男孩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小脑袋对她用力地点头,被那天真期待的神情所鼓舞,她卷起左右两只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我的天!她……不会吧?

    耿绍怀眼睁睁地瞪着佳人,一步一步地往那棵又高又大的树上爬去,而那棵树看起来一点也不结实,树枝好像随时会折断似的,令他看得神经紧绷,深皱的眉头可以夹死好几只蚊子,一想到她有可能掉到地面而受伤,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一颗心像绷紧的弦,忍不住趋步上前。

    “侬侬。”

    突然的叫唤让她顿了下,好奇地往树下一瞧,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

    我的天!他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呀?她像小孩做亏心事被大人逮着般心慌无措,因为他看起来好凶,一对比豹眼还炯亮锐利的黑眸直直射向她。

    “下来!”

    “才不要!”

    天——好可怕!他到底在气什么?她又没欠他钱,为何他脸色阴沉得像家里死了人呢?她才不要下去呢!

    “你快下来!”

    “你先走开!”

    僵持不下的两人彼此对峙着,项侬侬紧抓着气球,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女孩一般,一张惨白花容让耿绍怀瞧了更加揪心,殊不知自己正是造成佳人恐惧的罪魁祸首。

    这情景让一旁的小男孩忘了要哭,鼻子下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骨碌碌的大眼睛在大哥哥和大姐姐之间好奇地转来转去。

    一阵风猛地刮来,无巧不巧地将她的圆裙吹起一片旖旎风光,是正常男人看了都会喷鼻血,定力高深如他,也不免为此血脉债张,何况他还站在春光的正下方,瞥见这幅令人热血澎湃的美景,向来灵活的头脑也因此中断了思考。

    她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伸手压下裙子,一时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就这么呈直线滑落,惊险的情况足以把任何一个强壮的男人给吓出心脏病。

    幸好他速度够快,也幸好他心脏够强,将失足的天使接了个满怀,紧紧搂在热烫的臂膀里。

    “你没事吧?”他担心地问着怀中的佳人,因为她看起来似乎被吓坏了,但其实真正被吓坏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没事才怪!事情可大的呢!

    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连成一串串珍珠滚落。

    她哭了!

    这一哭,更教他心乱如麻。“哪里疼?还是哪儿受伤了?”他追问。

    “你看到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