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以后……”
“要是嫁了,还这样,怎么了得。”青琳扮了个鬼脸说:“外婆,我吃醋,你就喜欢小影!我都要怀疑,小影才是你亲外孙女了。”
“还这么鬼兮兮的,谁不知道何奶奶把你疼到骨子里了?”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丫头,就爱撒娇。
“喂,那位是谁?”青琳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唐朝。正好唐朝也抬头看她,被她的眼神逮个正着,脸微微发红,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
“有你这样看人的吗?他是唐朝,朝,就是朝阳的朝。”我轻轻打了她一拳,回头对唐朝说:“她是何青琳,你叫她疯丫头就行。”
“喂喂,有你这样介绍人的吗?人家好歹也是淑女。”
“唐朝你好!”青琳咽了咽口水说:“基本上我认为呢!还是叫你唐朝比较好,顺口!”
“我很多朋友都这么叫的,随便怎么叫都可以。何青琳你好!”唐朝对青琳点了点头。
也就在青琳说自己是淑女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一身装扮,上身是粉色的雪纺吊带衫,下身是相同面料的月白长裙,裙裾参差不齐,刚好盖过膝盖,脚下的暗红高跟凉鞋也是今夏流行的长带款式,绕过小腿肚,给白皙的小腿添了几分韵致。整个人看上去性感又迷人,跟她平日里比起来,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她本来就让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加上我一笑,更加窘迫,伸了两手到我腋下挠我痒痒。
“哎哟哎哟!我没笑什么啊……啊哈哈……”我笑得喘不过气来,只好求饶:“放了我,我笑是因为开心看到你的转变。”
“笑那么j滑,一定不是的。”青琳依言放开我。
“恋爱了?刚送你回来的那位?”青琳听到我的话脸色变得极不自然,咬了咬嘴唇说:“哪?刚是云峰送我回来的,要知道你在这里,我就让他进来了。他刚还跟我说想你,都好几天没和你见面了,每次接电话你说几句就挂了。”
“哦!我最近比较忙。”虽然知道青琳跟云峰只是好朋友,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
青琳回来后,我和唐朝就再没有机会去那间灵堂。陪何奶奶下了几局棋我就和唐朝起身告辞。
从何家出来,已是夜暮时分,我和唐朝一路无语。我无聊地踢着路边的石子:“怎么开口?如果把什么都跟她们说,会造成她们的恐慌,没事也给吓死了。”
“不急的,要不你晚上打个电话给青琳,问问她那个秦净是谁。”
“她那么大舌头,一定会跟她外婆她们说的。她们要知道我私自去她们家的灵堂,会怎么看我?还会以为我一直是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女孩呢!”
“不会的,你跟青琳的关系这么好,都认识好多年了,能有什么问题?”
“嗯,好吧!”我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唐朝:“你有女朋友吗?”
“啊?”唐朝一窘,脸瞬间泛起红潮,支支吾吾地说:“没,没有……”
“喂,那你看青琳怎么样?她虽然大大咧咧了一点,但人还是不错的。家世也好。”
“啊?得,不用你操心了。”刚才的窘态消失无影,唐朝狠狠地剜了我两眼。
“那你刚才脸红什么?”
“什么时候?”
“就是青琳盯你看的时候。”
“我晕!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像她这么直勾勾看人的。一点都不懂得含蓄。”唐朝深深地望着我,眼神里蕴藏了许多难以读懂的情愫。
“哈哈……”脸上一热,慌乱避开他的凝视,干笑了几声化解气氛。
唐朝把我送到门口才走,在他转身后,心兀自一跳,脱口叫他:“唐朝,我怕!”
他回头,走到我身边,双手拥住我肩,轻声说:“小影,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的!相信我好吗?”
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瞬时觉得无比安全,在他怀里点头附和:“嗯,没事的!”
这个男人让我安心,说不清的感觉,也许是他身上的气息以及他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他是我在溺水时,唯一的救生圈。又或者说,他是我与我并肩作战的盟友。跟唐朝在一起,有一种风雨同舟的感觉。他是那种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他都可以为你撑起来的男人。这给云峰带给我的感觉完全两样,跟云峰在一起,我不能表现出一丝的柔弱。很多事都要自己解决,有时让人觉得很累,很累。
回到家我立刻就打青琳家的电话,可一直都占线。手机早已关机。想起今天她说的话,就给云峰挂了个电话,也同样打不通。我烦躁地挂了电话,放了热水洗澡,因为怕把颈间的护身符弄湿,就摘下来放在缸沿。由于天疲倦了,刚躺进浴缸,睡意就向我袭来……
浴室的窗帘因为夜风的狂肆不住的舞动起来,灯忽然“啪……”地一声熄灭,我惊恐地望着黑漆漆的四周,空旷的黑夜里,隐隐有呜咽声传来“呜呜……呜呜……”
“谁?”听到自己声音里的颤音,如金属被摔打在地上后发出的余音。
“呵——呵——”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回头,借着月光,看到满脸惨白的骆太太坐在缸沿上对我咭咭地笑。
“啊!你!!!不要过来。”拿起浴巾裹住自己,不住地往后缩,后背传来墙的冰冷,分不清是冰冷难挡还是害怕,我不停地打着冷颤。
“呜……呵呵……”眼角不经意瞄到她纤长的十指上血红的蔻丹,在黑暗里血红的十指如狰狞嗜血的灵蛇,在黑暗中涌动。她只是远远对我笑,却并不靠过来。颈后忽然吹来一股冷风,凉嗖嗖的。回头,发现浴缸上方的窗上露出一张满目疮痍的脸,竟是小贾!她左脸颊上还有血流下来,在脸上划过蜿蜒的长线,“嗒……”地一声落在缸沿,溅起一朵血花,接着开出两朵,三朵……无数朵血花交汇成大大的一朵,怵目惊心,血滴在缸沿在声音在午夜里格外的清脆,一声接一声,连绵不断。
我惶然地抱住自己的头,低声呜咽。忽然,血溅的声音不再响起。挣开眼,发现窗外的小贾已经不见,我正纳闷。忽然有一双冰凉的手已从颈后摸了上来,抚上我的喉咙,收紧……
努力地挣扎,喉间发出只有我能听得到的呜咽声。手不停地在浴缸上摸索,忽然抓到一团柔软,我使命地握紧。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听到骆太太的哭声曳然而止,接着颈上的束缚已不在。
睁开眼,喉间还伴着痛楚。发现浴巾泛在水上,右手紧握,展开,一团血红,却是唐朝给我的护身符。喘着气,有些茫然。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我发现窗下的缸沿上,开着一朵硕大的血花,手忙脚乱地打开莲蓬头,用水把它冲走……
等我从浴缸里站起来时,只觉得两腿乏力。扶着墙回到房间,我给唐朝打了个电话:“唐朝,我又看到她了!”
“不会啊?你不是有护身符吗?这个可以暂时让你没事的。”
“我洗澡怕把它弄湿了,就摘了下来放在浴缸边上,我刚一躺下就睡着了。”
“谁让你摘下来的?”唐朝在那边急得大吼。
“可是,里面是符纸,不摘弄湿了也会失灵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小影,总之,你现在别碰水。这样很危险的。这世代累积的怨气太重了,我们稍有不慎就可能……”
“嗯,现在我没事了!”
“你快给何青琳打个电话,了解一下。”
“嗯。”
我一看墙上的壁钟,已是十二点。我刚才竟然睡了一个小时。这次,青琳的电话总算通了。
“喂……谁啊?”青琳在电话那头嘀咕着。
“青琳,是我,小影!”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青琳,我想问一下,秦净是谁?”
“秦净?哪个秦净?没这人!”她的声音懒洋洋的。
“就是你们家假山后那个小屋里灵堂里祭的那个。”
“拜托,我胆很小的,你半夜三更的给我说什么灵堂?”声线高了至少两分贝,看来她现在清醒了。
“我今天不小心看到了,所以想问问你。你就跟我说嘛!你知道我很好奇的!”
“她啊?听我外婆说好像是我舅婆吧!很年轻就死了!跟你说呵,那里很阴的,每次我外婆叫我去上香,我都觉得阴森森的。叫我一个人去我才不敢去呢!”
“舅婆?你外婆有弟弟?”
“是我外婆的哥哥吧!听我外婆说,我舅公在娶了我舅婆没多久就死了!当时我外婆在英国留学,也不是很清楚的。”
“留学?”
“我外婆在国外长大的啊!因为算命的说我们何家没有男丁,到了我外婆这一辈,我祖奶奶生了我舅公后又养了我外婆。算命的说我外婆命硬,带不得兄弟姐妹,所以从小我祖爷爷就把我外婆送去英国了。可是我舅公还是死了。听说我舅婆刚嫁过来两年都没有孩子,在我舅公死前两个月才怀孕。后来也死了。”
“啊?怎么死的?”
“血崩。生孩子死的。”我想起骆太太第一次出现在店里说的话。血崩,这点倒是挺吻合的。
“你舅公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有孩子?那孩子呢?”
“遗腹子,不懂啊?孩子生下来半小时就死了。听说还是个儿子!”
“哦!可为什么她要跟我说她是骆太太?”我嘀咕。
“什么?什么骆太太?”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也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等等,小影,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遇到爱人背叛你会怎么样?”
“怎么问我这个?你是说云峰?”
“不是,不是,我打个比方。”青琳急忙解释,难道这丫头……?
“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放手咯!”心一痛,其实说这话实在是言不由衷。如果云峰真的……我握紧了拳头,小指传来一阵痛疼,我抬手一看,发现前几天擦伤的伤口已崩裂,已有血珠冒了出来,血红。
第十三章离心
一夜辗转难眠。青琳的话一直萦绕耳际。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在挂电话的时候对青琳说完这句话,电话里除了滋滋的电流,我隐隐听见,她的叹息?青琳,云峰,我……我们似乎越走越远,彼此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头胀痛起来,两手抵住太阳岤,暗自做出决定:等这件事结束了,对云峰再也不这般冷落。
旗袍店最终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暂时关闭。这样正好给我提供充足的时间,和唐朝一起研究关于旗袍的事。
一大早,由于前一夜的失眠,我顶着两只熊猫眼就去了唐朝店里。去时他正在摆弄那个玻璃测踪仪。店里还坐着一位老者,皱着眉生气地望着唐朝,走近才认出,原来是上回我去丽江时帮唐朝看店的那人。
唐朝见我进店,点了点头。继而回头神情凝重地对那老者说:“师父,你得帮我!”
“你!”原来他是唐朝的师父!可上回他……他看了我一眼,神情里有些厌恶。眼神里的厌恶把我正欲问出口的话硬生生逼回肚里。
“师父,你必须帮我!”唐朝望着他师父,眼神无比坚定。
“好吧,等你们再调查深入一点我自然会帮你们,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说完,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唐朝对我笑了笑:“我师父就这臭脾气,他虽然教了我灵异方面的事,却从来不允许我插手管这档子事。说这类事接触多了并不好。”
“他老人家是关心你。”
“他这人就这样的,单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我并不能帮你很多。有很多事还得请我师父帮忙。他现在已经收山了,所以遇到这类事与人,总是很讨厌。”唐朝给我倒了杯凉茶。
“那当初为什么要教你?”
“哈哈,他常爱来我这里喝茶什么的,三句话不离本行,就给我讲这方面的事。无形中就教了我不少,最后发现我兴趣浓厚,反而不肯教了。自我师母去世后,他就更不再管这类事了。”
“哦。”
“对了,秦净是谁?你问出来了吗?”
“青琳说是她舅婆,生孩子血崩死的。”
“那跟旗袍会有什么关系?”
“这个青琳也不太清楚,而且,她说何奶奶也不一定清楚。”
“我们还得去一趟何府。难道何家现在真的没有一个人当时的情况吗?”唐朝把头抵在墙上,冥思苦想。
“何妈!她十岁就在青琳家了,都五十几年了,一定知道的。”
等我们到青琳家时,正好何府只有何妈一人在。等我支支吾吾的说明来意后,她瞪大眼嚷道:“啊!怎么想起问少奶奶了?怪不得昨天我见你们慌慌张张的。李小姐,你怎么可以私自乱闯别人家啊?”
“何妈,我不是有意的。阿姨过生日那天,我在湘妃竹林那里看到一个人影后,回去一直就没太平过。后来别人跟我说才知道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最后查出来原来是在你们这里出的事,而且昨天我发现,我梦里出现的人就是你们灵堂里供的那位少奶奶。所以来问你一下。好让我日后太平,我弟弟死得离奇,就是因为我沾上了秽气才会……”
“啊?有这样的事?少奶奶刚死的那会儿家里是常不安生,后来请了先生来超度,还把少奶奶很多衣服什么的都封了起来,也太平了好几十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衣服?你知道是什么样的衣服吗?”有那件旗袍?
“好多,我也不知道,那时我也才十八岁。都四十几年了我怎么能记得清楚。”
“那她是怎么死的?”
“生孩子,其实少爷在娶了她一年后就死了。她原是南京人,少爷死后她又不愿回娘家。就一直住在何家,老爷当时也是怜惜她。哪知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丈夫死了不过半年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还怀了个野种回来,死活不肯拿掉,老爷见她可怜,最后就对外面慌称是少爷的遗腹子。摊上这么个好人家原是她的福气,可谁知道孩子快出世前她就一直有些怪异,最后生孩子时血崩,就这么去了。孩子生下来几天也跟着没了。”
“那孩子是谁的?”这是个关键所在,要是能查出这个,那么所有的事解决起来应该更简单清楚些了。
“谁知道,她死活不肯说。”
“何妈,别跟何奶奶她们说起我来问过这些事,我不想她们担心。”
“我知道,她年纪也有些大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不晓得能不能帮你。”
“何妈,我还想到灵堂那边看看。”
“好,你去吧,只要别乱碰里面的东西就好。还有,早点出来,老太太回来知道就不好了。”
“你放心,我不会的。完了我自己会回去,就不再进来了。”
天际的夕阳已有西落的迹象,何妈的两个小孙子小明,小浩正在假山旁嬉戏。见我们往灵堂那边走去,小浩叫住我:“李姐姐,不可以进去的,里面好吓人的!他们说有鬼。”
我笑起来:“小孩子别乱说,这世上是没有鬼的。”
“真的有的,李姐姐,自从上次我们去里面把箱子打开后,晚上总是听到有人在这里哭。上回……”小浩还要说什么,被小明悄悄地扯了扯衣袖。小浩就停住不说。
“什么箱子?”唐朝抓住小浩问。小浩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闭住嘴直摇头。
“小浩,告诉姐姐。要不我跟你奶奶说你们又调皮了哦!”我蹬下来抱住小浩哄他:“姐姐答应你,你跟我说了姐姐绝对不跟任何一个人说。”
“不能说,我们三个人拉过勾的,谁要说了谁就是小狗。”小浩使劲地摇头。
“那姐姐现在有非常大的困难,需要你帮忙,你会帮姐姐吗?”
“嗯嗯,会的!小浩一定会帮姐姐。”
“那告诉姐姐是怎么回事好吗?”
“这……”小浩扭头看着小明,小明点了点头说:“跟李姐姐说吧!她答应我们不跟第三个人说的。”
“上次我们放假,莹莹也过来玩了,我们三个玩捉迷藏,我和哥哥就躲到灵堂里去了。最后我们发现台子上有好大一个箱子,我和哥哥想我们要是躲到里面莹莹一定找不到的。我们就把箱子打开了,可是里面有好多衣服,最上面一件好漂亮哦!有珍珠。这时候莹莹就进来了。我们三人都争着要看那件衣服,最后衣服就被我们不小心扯破了。我们怕让奶奶骂,悄悄把衣服放好就回家了。”
原来,衣服是他们弄坏的,所以骆太太会找我补衣服?可是,为什么要找上我呢?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呢?”
“后来,我和哥哥有次晚上出来玩,就听到那里有呜呜的哭声……我们又不敢跟奶奶她们说,怕她们发现我们把衣服弄坏了,会找我们的。李姐姐,你不要去哦!”
“李姐姐是大人了,不会怕的!你们先去玩吧!”我拍了拍小浩的头笑道。
由于已是黄昏,灵堂比之昨天,更阴森了几分。在昏暗的光线里,秦净的照片忽明忽暗,黑与白对比鲜明。有风从西墙灌进来,吹得似里面的烛灯也跟着跳跃。洞开的门忽地“吱呀……”一声关上。门栓因风的余威还兀自颤个不停,发出“格格……”与门板不住相叩的声音。
唐朝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室内的挽帘舞个不停,偶尔擦过肩头,留在肩头也是冷森森的一坨。我们走到灵台前,发现桌下果然有一口偌大的黑漆箱子,箱扣是已布满铜锈,如不细瞧,已看不出镂空的棱形雕花,在箱扣的旁边,贴着半张已泛白的纸,唐朝把手电更凑近箱子,我看到,那张纸上有淡淡的红痕,像是弯曲的文字。失声问:“这是符纸?”
“嗯,已经几十年了,已经风化,原本还是一整张,给小浩他们弄破,就解封了。”唐朝把箱子打开,里面五颜六彩的全是衣服。唐朝欲伸手进去,我拉住他:“这些都没什么可看的了。还有,我答应何妈只是进来看看的。”
唐朝收住手,冲我点了点头。我们关上箱子,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线索。正欲离去,发现放衣服的箱子里露出一截粉红的绸缎,依稀可辩是衣袖,我正欲把它塞进去,却发现衣角上用血红的丝线绣了个‘子’字,我把衣服抽出来,发现是件七分袖的旗袍,与‘秦淮灯影清旗袍’的款式相差无几。这时我才看全袖口上的字,竟是个‘李’。
我一愣,这衣服是爷爷做的,因为他总爱在他做的衣服上绣个‘李’,还有款式的设计,太熟悉了。我取了衣服,把箱子重关上。
“不是说不动的吗?你怎么?”唐朝见我拿了旗袍,皱着眉头问我。
“这是我爷爷做的。”
唐朝不再言语,只是盯着骆太太的照片看,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我发现照片上的骆太太的脸色更是阴沉。我们正看得出神,肩猛地一沉,有冰冷浸骨而入,一惊,回头,发现背后站的正是——骆太太,她扯着自己的头发,那满头的乌丝硬生生一大撮一大撮让她扯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头皮,我吓得连尖叫都忘了。忽然,一束强光打在她脸上,她脸开始扭曲,呜咽一声后,摔倒在地消失不见。
“快,离开这里。”听到唐朝的声音,脚下一软就要瘫下去,唐朝搂住我的腰,扶着我走出灵堂。
冷风一吹,脑子已经清醒。穿过湘妃竹林,刚才的情景还是不能从脑中抹去,唐朝见我表情木讷,就笑着说:“听说湘妃竹上的斑点都是娥皇女英的眼泪,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说完真的打开手电去看,我听他这么说,也附过身去,果然,那竹上斑斑点点,每一粒都状似眼泪,只是细小许多。
“果然是真的。呵呵!”唐朝收起手电。
“她们还真能共事一夫。”
“兴许她们是出于无奈呢?”唐朝歪着头说。
我正欲反驳,铁门外已响起刹车声,我生怕是青琳的奶奶回来,就拉了唐朝躲在竹林后面。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还伴着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微微探了探头,发现竟是青琳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往这边走来。再抬眼看那个男人时,一下子就愣住了——云峰!!
心纠结一样地痛起来,我捏紧拳头,看着那两个我最信任的人。他们拥在一起,暧昧异常。他们走近竹林,再从我隐身之处走过。我的目光也随着他们移去,到了台阶前,青琳踮起脚尖,把红艳艳的唇贴在云峰的嘴上,用我从未听到过的娇嗲声说:“宝贝,明天见。”
她抱他,他搂她,她亲他,他吻她。他们的动作那么娴熟。只觉得自己快要晕倒,只是死命地握紧拳头,掌心传来的痛楚我也感觉不到,一双温软的手打开我的拳头,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把那一双手掐得死紧。噼里叭啦全是心碎的声音……
我一直看着云峰,直到他的车绝尘而去。唐朝扶着我从竹林里站起,靠在他身上,如青琳刚才靠在云峰的身上一样。只是她比我多了欢愉。这时,才觉得十指一片粘稠,摊开手竟是血红一片。再看唐朝的双手,淋漓一片,满目疮痍,手掌上被掐破的几处地方还不住冒着血。
我颤声开口,声音细不可闻:“对不起。”
“小伤,没事,我送你回家。好吗?”
一路上,我都没有再言语,怕自己一开口身体里就会流出咸咸的液体。受伤了,可最后,还得笑着维系已少得可怜的自尊。
是的,比起我来,唐朝的只是小伤。
而我的心,正被钝刀,来回地凌迟,不知留下了怎么样的伤痕……
第十四章情殇
伸手拔着床头的风铃,拇指大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风铃现在已褪色不少,最初是明红,现在已被风化变成水红。风铃是大二我过生日时青琳送给我的。她一向有些手笨,那时正流行彩带编织的风铃或是各类动物。我做了不少送给朋友,记得我送给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还特意去艺术品礼店买了个法国洋娃娃,剪掉云峰送给我的那件秸熙的雪纺披肩,用它裁了件婚纱穿在洋娃娃身上,当真是美仑美奂。记得当时青琳时,她把我搂住亲了好几下,云峰还在边上醋醋的说我不爱惜他送的东西。最后,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一个风铃送给我,说是回馈。
倒在床上,抬脚狠狠地踢着风铃,一团粉影不住地乱晃,铃声早已杂乱无章。那时无话不谈的友谊也正如这风铃的色泽,在经历长久的时间里,褪色不少,或是已溃烂,发出阵阵恶臭。心里一阵翻山倒海的恶心,我爬在床头一阵干呕,除了酸水,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
铃声兀自响个不停,清脆的铃声扰得人心烦。我跳起身一把扯下来,丝线被我扯断,串在上面的水晶珠子一个一个地落了下来,嗒嗒弹在地上,滚到床下或是书桌下,消失不见。我把风铃的残骸丢在地上。躺在床上,虚弱地喘气。
“小影,你出来吃点饭。都两天了,你把自己关屋里干嘛?”奶奶在门外叫喊,我把头埋在枕头里,除了耳鸣声,什么也听不见。
再次伸出头时,已听不到奶奶的声音。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哭,两天里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以为从何家出来就一定会泣不成声,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
跟风铃躺在一起的,还有那件从秦净灵堂里拿来的粉色旗袍。昨夜,我又看见秦净了。
把所有的灯都关起来,在黑暗里,打开电影频道,把音量调到最低,瞪大了眼吃力的看屏幕上的字。那是一部泡沫爱情剧。两眼空洞地盯着电视,盯得两眼酸楚,还是睡意了无。
屏幕上出现男主角说的一句极其肉麻的话:“没有了她,我的世界就没了鲜花,颜色和味道……”庆幸自己没有开声音,要不这音调里的虚伪早就暴露无遗。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段类似的话:“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将没有声音,没有光明,我只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舔舐伤口,直到生命的尽头。”
我翻出抽屉里一捆信,一封一封打开,终于在一封里找到这段话。为什么当时不嫌它肉麻?还那么的欣喜?别人给了我一个玩笑,我却当了真。把那一叠的甜言蜜语扯得稀烂,从窗口里丢下,看它们散成一朵朵灰蝴蝶,飘下,心如死灰。
爬在窗户上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颈后又附上熟悉的冰冷,平静地回头,还是那张熟悉的让我惊悚数次的脸。她吐着气,一股阴冷直喷向我面门。我看到她尖利的十指,血红的蔻丹,还有那诡艳的唇无一不发出嗜血的信息。可是,今天这惊悚的场景,再激不起我的一丝恐惧。木然地对上她的眼。
对上我的木然,我感觉到她眼里闪过一丝疑迟。可是手,还是向我颈间抓来,嘴里呜咽:“还——我——!”
她是来要她的旗袍的?颈上的缚束一点点收紧,在还保有一丝清醒时,人的求生本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自我解救。伸手从身后摸到我的包,哆嗦着打开,触到一团微凉的柔软后,我拿了出来,递到她眼前,非常吃力地说:“还——给——你!”
她接过旗袍,手竟从我颈间滑落,她抚着那件旗袍。找到左边的衣袖,来回地抚摸那个‘李’字。那是我爷爷绣的字,每一件他经手的旗袍,他必描上一个‘李’,再绣上。他描的‘李’字与人不同,一气呵成,每一笔都相衔接,而又让人轻易的就可辩出绣的是什么字。其实并非一定是谁都能轻易辩出,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我的至亲,所以我更能轻易认出。
我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柔情。这是在我知道她不是人以后,第一次窥见她的温柔。她蹬下身,双肩轻颤,干燥的地上,开出一小朵一小朵无色的水花,是泪……?
“而如今琴声悠悠,我的等候你没听过……”手机声音在凌晨格外的醒耳。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窗户上,手脚发麻。我摸索着开了灯,发现那件旗袍正躺在地上,灯光下,旗袍旁边,有晶莹的东西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没有接唐朝的电话,怕听到他的声音后所有的坚强一一瓦解。发了个信息给他,在手机键上摁了半天,只打出两个字:无恙。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从箱里翻了件雪纺长裙,把头发放下来,拿出卷发器在发梢打了个卷。再给苍白的唇描上色彩。娴熟地描眉擦脸。一个小时后,镜中的人被我妆点得妩媚而不失纯净。对镜子自己扮了个笑脸,也算明眸皓齿,盼顾生辉。
打了个电话给青琳:“青琳,我们去上岛喝咖啡好吗?”
“我在上班,要不等下午好吗?”
“不行,我可很少开口叫你出来的。每回你叫我我不也是推掉万难来陪你?”
“好好,我这就出来。”
“对了,你帮我打个电话给云峰,叫他也出来,我好久没见他了。”
“呃……这……好的。”青琳疑迟了一下。
“二点,不见不散。”
早早便到了上岛,落座的时候,背景音乐播放着王菲的《流年》。空灵的声音唱着纠缠的音乐,等放完王菲《花生马蚤》这张专辑,青琳才推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刚一坐下就叽叽喳喳的吵开:“一眼就看到你了,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太惹眼了!”
我并没有答话,只是对她笑了笑,非常牵强。她并未感觉到我的异常,还对我唠叨着公司里的一些锁碎小事。我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看她红艳的唇在我眼前一张一翕,制造出令人懊恼的噪音。
终于,她发觉我的异样,伸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影,你怎么了?”
“没事。”拂开她在我眼前晃动的手,皱了下眉:“青琳你说,爱情的保质期是多久?”
“呃?”抚着被我拍开的手,她有些惊讶地望着我,这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我对她表现不耐。
“我一直都以为,爱情是一杯陈年佳酿,越是久远,就越香醇。现在才发现。爱情只是一袋印着短暂保质期的食物,根本就不要奢望会长久的保存。哪怕是倾尽所有,它还是会溃烂。”
“小影怎么了?你跟云峰出了什么问题吗?”她满脸焦急的样子让人想大笑。如果在两天以前,我会为她的这份焦急心慰,可此刻,一字一句,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令我作呕。她真的是何青琳?那个大大咧咧的何青琳?从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以为她是最没有心机的人,她那么的透明纯洁,让人一眼可以看穿。在同学,朋友,甚至是亲戚们的眼里。我曾是多么深沉的女子。她把一切伪装得那么好,我都要怀疑那天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没事,只是最近有太多的事,店也关了。无聊就会胡思乱想。”喝了口咖啡,对她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是云峰欺负你了,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好好收拾他!”她腮帮子鼓鼓的,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我笑起来,这回不是牵强,而是疯刺。她帮我?帮我亲我的男人?取而代之?
“青琳,我们变了吗?”我握住她的手,如果她能说清楚,把一切都说清楚,我们兴许能做朋友。
“没有,小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些嫌恶地松开她的手,这个女人,不再是我认识的何青琳。从今以后,彼此形同陌路。我低下头喝咖啡,苦涩满口地钻,我没有加糖,胃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苦而隐隐作痛。
云峰来时,正是我胃折腾得起劲的时候。他体贴地为我要了一杯奶茶,把我手中的咖啡换下。把额抵在桌沿,眼角窥见,桌下勾得死紧的两条腿,那么的迫不及待。胃里泛酸,再也忍不住起身向洗手间跑去,爬在水池边一阵狂呕,胃里的咖啡全被呕了出来,水池里一团褐色。
高跟鞋声音随后而至,青琳拍着我的背说:“小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掬了一捧水拍在脸上,从包里拿出纸巾吸干水。
再次坐下时,我已恢复如常,他们两个一如既往的嬉戏笑闹。在又静又闹的环境里,我想起我的母亲,那个美丽忧郁的女人。她在面临我父亲背叛时,她都做了什么?只是隐忍,默默的承受。
在上岛里,我们三人各怀心事,我不知道,他们两人是否也如我,在笑的背后,思绪已神驰百里?
回去时云峰送我,在车里我们沉默无语。等到我家楼下,我问他:“云峰,我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怎么会?我们最近都太忙了。小影,过了这阵就会好的。”他拥着我说。
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他跟青琳的事?是舍不得我?还是……?难道,他也怕那样的传闻?只是因为何家的女婿,皆不长命。这个宿命,让他只肯这么与青琳暧昧下去?打不出答案,冲他笑笑,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推开门,奶奶并不在客厅,回到我的房间,发现她正倦缩在我的床上,手里死命的拽着一团粉红。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我拍着她的脸,叫:“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啊……”奶奶呻吟着,并没有醒来,皱着眉:“你走开,你走开。”
“奶奶!奶奶!”我把她抱了靠在床头,去卫生间拿了张湿毛巾贴在她的额上,她才悠悠地醒过来。
“奶奶,你怎么了?”
“这旗袍,你是从哪里来的?”奶奶喘着气,指着那件粉色的旗袍问我,神情严肃。
“何青琳家。”
“又是何家!她还要纠缠多久!”奶奶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说。
“谁?奶奶,你认识秦净?”
“谁是秦净?我不认识!”奶奶倏地推开我,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里。这是生平第一次,奶奶对我表现出厌恶,还有——恐慌?
盯着那一团粉色,脑子里闪过蔚彬,小贾,还有青琳和云峰。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心头闪过。
第十五章祸心
我躺在床上,把那件被奶奶捏得有些皱的旗袍平铺在书桌上。想象着秦净的模样,粉红的颜色很是配她。她的肤色很白。旗袍前胸处绣了一叶兰草,只是一叶,翠嫩纤细的一叶,从右胸房下方到蛮腰处,异常柔软的弧度,在隔了一寸处又绣了一朵零星兰花,离胸房一指距离,看似端庄而又暗藏诱惑。这花样要是在现在一定非常的流行,只是在几十年前,就有些突兀了。我想没有几人能认出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