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锦绣旗袍

锦绣旗袍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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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咽声,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他落泪,这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哭。他从小就是个倔强的孩子,记得小时他被我怎么欺负,或是因为保护我,而被那些校园恶霸打得头破血流都没有落过泪。可现在,他哭了,哭得那么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如针般扎在我的心口上,心抽搐起来,我左手按住心口头抵在床头,思绪还不能从小贾的死讯中清醒过来。

    “蔚彬,你别哭,姐姐马上来丽江,马上来好吗?”我本想问他小贾是怎么死的,但一听到他痛苦的呜咽,就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只好不停地安慰他,心里恨不得立刻就到丽江。

    “茵茵,不要离开我!呜……小影,她贾茵茵走了!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蔚彬又大声哭起来。说话声音时断时续,接着电话里又传来“咕噜噜”喝水的声音。

    “蔚彬,你别再喝酒了好吗?清醒点!啊?姐姐会马上赶过来的。”

    蔚彬挂了电话,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一阵迷茫,觉得被无数的恐惧未知无形的东西包围,不管我怎么逃,转身,都无法脱离。瑟缩在床头,冷汗顺着额头流过脸颊,再滑过颈窝,干涸。流淌过的地方快速被体温蒸发,越来越冷。

    这种恐惧,比我梦到的那些都让我害怕,迷茫,无助。隐约觉得,小贾的死一定跟那件旗袍有关,在见到它之前我还不相信那种传闻,可现在,等我身边的人亲历这样的恐怖时,由不得我不信。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身边的亲人朋友再遭遇它的毒手。我要救赎他们。如果非得要死,我愿意,第一个死的是我,这样就不用遭受心灵上的凌迟。有时,最先承受痛苦的人却是最幸福的。

    打电话定好去昆明的机票,机票要十点才能送来,趁空随便装了两件换洗的衣服。打理好一切太阳才刚从东方露出小脸。

    我给云峰打了个电话。

    “喂……”接他手机的是个女人,声音有些慵懒的嘶哑,像是睡梦里被人吵醒一样。

    “喂?”握着电话,有片刻的失神,随即明白那一端的暧昧。可是,还心存一丝的侥幸。我想一定我是拨错电话了,我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手机屏上显视的所拨用户确实就是云峰,我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慌乱,问:“季云峰呢?”

    “哟!是小影啊?我是青琳。昨天我们一大帮子人出去玩,你家云峰的手机忘在我包里了。”电话那头传来青琳欢快的声音,看来她已经清醒了。松了一口气,因为青琳,我和云峰在大学时就是好朋友,都好得跟哥们一样。而青琳家因为跟云峰家有着商业上的来往,打小就认识云峰了。按青琳的话说,真要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了,哪还能轮到我?所以,我可以不信任任何女人,对青琳却是百分百的信任。

    “那我打他家的电话。青琳,我家出了点事,我马上要赶去丽江。”

    “啊?什么事?”

    “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心里很乱。”

    “放心,小影,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们!知道吗?”听到她句话,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要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比溺水的人还无助。身陷沼泽,连动一下都不能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淤泥漫过全身,将我吞没。她的话让我找到了依靠和着力点,虽不能够帮上我什么,可是这一刻友情与亲情对我来说,是别样的珍贵。

    “嗯,我知道的。等我处理完了回来我会跟你说的。”

    云峰在电话里说要陪我去,我拒绝了。其实心里很想让他陪。可是我怕,我一直觉得不安,怕他会出什么事。虽然一直以来传闻死的都只是女人,但还是让人不能够完全相信。就如最开始死的都是新娘一样,而小贾的死让我意识到也许它现在的怨气,并不只局限于新娘。万一……除了怕他有什么事以外,就是潜意识里,我不希望外人插手管给她们家务事。不敢再往下想,事情能够迅速的结束,可是单凭我一己之力能够挽回所有吗?我想到了唐朝,那个懂灵异的男人。

    我打唐朝的电话,他已关机。还有三个小时机票才会送来。于是,就打车去了唐朝的店,店门敞开,店里坐着一位六旬左右的老人,我问他:“老伯伯,唐朝在吗?”

    “唐朝啊?”他抬起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他去外地了。”

    “去外地了?可是昨天我还见过他啊!没听他提起。”

    “他家在外地,他妈妈身体不适,让他回去一趟。我是他请来帮他看店的。”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时半会回不来。你要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会转告他的。”

    “谢谢您,我自己会打他手机的。”

    “好。”

    没有找到唐朝,我只得怏怏离去。

    回家跟奶奶说要去丽江旅游。她显得很开心,说我早就该出去散散心,还吵着要帮我准备行李。当她看到简单的行李箱时皱了眉问我要去多久,怎么只带了这么少的行李。我强堆起笑脸对她撒娇说太重了拿不动。她非常宠爱地抱了抱我说一路顺风,还要我玩得尽兴。因为我坚持不让她送,所以在小区门口我就让她先回去了。

    在飞机上,眼前还晃着她蹒跚的背影。我是个敏感的人,在飞机上的三小时里,满脑子想的几乎都是如果我死了。他们——所有的至交好友,这些亲人们会不会为我落泪?在心里一一数过他们的名字。心下暗自惶然。

    刚到昆明我就转车去了大理。云南景色怡人,不论是昆明还是大理,都分外的秀丽。大理更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那巴掌大的地方,曾是一个国度。有多少相关的历史给它添了无法着墨描绘的风情韵致。可是如今我来了,却无心欣赏,每一种颜彩,每一个人,在我眼里都幻化成了悲怆的黑白。

    等我从大理赶到丽江已是夜暮时分。打蔚彬的手机,已是关机状态。还好我虽然悲伤,却还算清醒,把电话打到蔚彬的摄影楼,知道他住在桦溪文菀。有个热心的丽江女孩带我去那里,九转百回,高跟鞋叩在小道的青石板上“得得”作响,异常动听。那个年约十六岁的丽江女孩用生硬的普通话满脸羞涩地对我说:“姐姐,你的鞋子很漂亮,像水晶鞋。我妈妈说要等到20岁以后才能穿。”

    面对那张淳朴的脸,我无法再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强扯出一个笑脸:“是的,你妈妈是对的!你还太小。”

    她还问我一些关于大城市里的问题。我的思绪再无法聚中,只是“啊,嗯,哦……”的应和。不一会她也感觉出我的魂不守舍,也跟着缄默起来。

    等到了桦溪文菀的时候,我从皮夹里抽出一张50元递给她,她涨红着脸说不要。最后因为我的坚持她终于收下,走时她拉说我的手说:“姐姐,你是个好人!观音菩萨会保佑你的。”

    酒店的服务生带我去了蔚彬的房间。他坐在一堆的酒瓶里睡着了,面色惨白,隐隐还挂着泪痕。我蹬下身,轻轻地拍他的脸:“蔚彬,醒醒,姐姐来了。蔚彬,醒醒。”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看清是我后,一把搂住我脖子哭了起来:“姐,小影,小影,你终于来了。”

    他这一哭,我忍了一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滚出眼眶,哽咽着安慰他:“是的,我来了!姐姐来了!不哭了好吗?带我去看看小贾?”

    我去卫生间里把毛巾打湿了给他擦脸。再从行礼箱里帮他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选衣服时我刻意挑了一套黑色的。去前台问服务员要了醒酒药,还帮他开了机。刚一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我见蔚彬还在卫生间里换衣服我就接了电话:“喂。”

    “我们家茵茵在哪个医院?”那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那悲愤的声调里我猜出应该是小贾的家人。

    “呃……”我还没反应过来,蔚彬已经从卫生间里穿好衣服出来,把手机递给他。

    “在丽江地区医院。我马上会过来。”蔚彬挂了电话就拉着我出门。

    在丽江地区医院的太平间里,我看到了小贾,她的脸已经被车轮压得不成丨人形,头颅好像已经碎裂,以前非满的额现在深陷了下去。白色被单下的她是赤裸的,那具身体已经变得丑陋不堪,惨状令人作呕。我怎么也无法把这具尸体,与不久前那个活泼可爱喝普洱茶时眉头轻皱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小贾的父亲看到蔚彬时抬手就是一拳。蔚彬不还手,还一个劲把自己往他身边送,边哭边吼:“你打,打死我最好!这样我就可以和茵茵在一起。”

    小贾的母亲和我一样哭着分开他们两个。我第一次见我的弟弟这么认真悲伤颓废。小贾的父亲被她母亲拖开后蹬在地上边哭边数:“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这样?她还没有结婚!……”

    我们四个人这一刻能做的,都只是哭,放声地哭。

    在交警大队我们见到了那位肇事司机,酒精测试和机动车的安检发现一切都正常,给他做了全身检查,也是一切正常。只是现场没有他采取制动措施的任何痕迹。那个四十岁左右的司机反复的说:“我真的没有看到她站在路边。真的没有。”

    最后让他描述当时的情景时,他说:“都快十二点了,路上人本来就少,我的车速比平时也快一些,但根本没有超速。行驶得好好的,我忽然发现二十米处有一个女人站在路中央。我就开始踩刹车,刹车那时候不但失灵,车速还快起来。车离那个女人越来越近,我没办法就把方向盘向左打,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车撞在树杆上总算停了下来。我头晕了一下,也就一分钟左右,抬头看马路,两边都没有人影。边上马上有人叫,说我撞人了,我这才发现树与车之间夹着一个人头,她的头发搭在车盖上。事情就是这样的。”

    “可是有目击证人说当时你是忽然打弯,而他们并没有看到路中间有什么你说的女人。”交警大队的队长翻着案卷说。

    “真的,真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的是旗袍,月白色的。头发挽得高高的。因为穿旗袍的人并不常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司机拍着桌子叫起来:“这是真的!”

    “那个女人有些丰满,不过很漂亮,皮肤很白。大概比我矮5公分左右?”我问那个司机,脑子里闪过她的模样,心想:一定是她。

    “你怎么知道?是,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在我准备打弯的时候她还冲我笑了一下,很马蚤的样子。”那个司机挠了挠头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远的距离,可那时候我竟然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就像是放到我眼前一样的。就像——遇到鬼一样!”

    那司机说完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唇不住地哆嗦,颤声说:“我想起来了,我没有看到她的脚!我竟然没有看到她的脚!她,她,她不是人,她是飘在那里的!”

    第七章香消

    ?那司机说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思维仿佛都跟着那个司机一同沉浸在当时的恐惧之中。他自己也是一脸呆滞,忽然,交警大队的队长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不要想推卸你的责任。”

    “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真的看见了她。她没有脚,真的没有脚。”那司机激动起来,跟到蔚彬的身前,抓住蔚彬问:“你相信我吗?相信吗?”蔚彬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沉思。他又松开蔚彬跑到小贾的母亲跟前准备问她时,被小贾的父亲推开。他转身跑到我跟前,双手钳住我的手臂,手臂传来要被折断一样的疼痛。见我皱起眉头,他说:“你也不相信是吗?你也不相信是吗?”

    我点头,继而又摇头,忍痛说:“我相信你。真的!”

    闻言,他松开我,蹬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我也情愿只是我的失误撞死她的。我愿意赔钱,可是,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那个女人的腿。让我想起来,却没有人愿意信我。呜呜……她真的不是人!真的,我没有说谎。”

    “疯了,疯了,小王,小王!写份报告,建议他做一下精神方面的鉴定。”应声进来的那个小青年点了点头,然后想要把那个司机架走。

    那个司机一把推开小王,红着一双眼睛大喊:“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开,老子没疯。”

    “去叫人。”队长轻声示意小王。

    我看着那司机涨红的脸,知道他是被人冤了,他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站在科学的角度,这根本就无法解释清楚。我说:“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姐,你疯了?”蔚彬抓住我的手,双眼盯住我,想从我眼里看出些端倪。

    “蔚彬,我没有疯,就是那件旗袍,你拿错的那件旗袍!”我甩开他的手想要继续说下去:“那是一件不吉的衣裳……”

    “啪……”我脸上一辣,抬头,看到小贾的母亲站在我身前,她食指点在我的鼻子上,恶狠狠地说:“我女儿都死了,你们还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说不定你跟司机早就串通好了,这不是一场单纯的车祸,你们是蓄意谋杀!”

    我捂着脸:“动机?你要找出动机再说这话。”

    “对不起,安小姐。我太太激动了一点。还有,我想现在没有你们什么事了。至于这件事怎么处理,也与你们无关。毕竟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小贾的父亲说,他并不知道我与蔚彬不同姓。这位父亲异常的冷静。他微潮的眼里还泛着点点泪光,只是泪始终没再流下来。

    “嗯,我知道。”

    跟蔚彬回到桦溪文菀,我在他的手提箱里找到那件旗袍,色泽明鲜依旧,领口的珍珠泛着晕黄,已不如最初的纯,隐隐有点黑气?

    “蔚彬,就是这件。”我把旗袍递到蔚彬跟前。

    “姐,难道是真的吗?”蔚彬问我,神情虽已不如初时的茫然,但还是充满怀疑。

    “你跟小贾见到过一些怪异的事对吗?”

    “嗯……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开始不对劲。”蔚彬半迷着眼,似在呓语。

    我去你的店里拿旗袍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去丽江的机票。只是我们向来都没有跟彼此交待事情的习惯,我也就没说。茵茵是个极可爱的女孩,就是太嗲了点。不过这也不影响我对她的喜爱。在交往的所有女孩中,也只有她能与我交往了三月而让我完全没有想要分手的念头。

    我跟秘书说是来丽江拍外景,其实只是我跟茵茵出来旅游。下个月就是她的生日,我答应过她要为她拍一个生日特辑写真。她说这一生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丽江,于是我们就决定来丽江。我还专门去你那里借了几件衣服,茵茵身材很好,穿旗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来丽江后我们住在桦溪文菀,因为这里倚水傍桥,茵茵说是标准的小桥流水人家。我们住的房间只要打开窗户就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还有几棵杨柳。夜风拂过,柳影婆娑。那晚茵茵很开心。

    第二天我们就去游丽江,我们单独租了竹筏,在竹筏上我给茵茵拍了很多照片,我把带来的衣服都放在竹筏上,茵茵换衣服的时候我就给她拉起帷布,看她蹬在竹筏上,颤巍巍地解钮扣,在只剩下文胸时她对我嗔道:“把眼睛闭上!”

    “摸都摸过了,还怕看啊?”我故意把眼瞪得更大,装出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哇!好好的身材。”最后,还是听她的话乖乖把眼睛闭上,只是趁她不注意时偷偷看上一眼。那时,感觉天地之间就我跟茵茵两个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闻,不问。爱情,可以把小小的快乐无限放大。

    当她换到那件墨绿旗袍的时候我眼前一亮,因为她肤色极白滑细腻,所以穿起来特别的靓丽,穿那件的时候我拍了很多张,我们那天玩得很开心。所以,等晚上我们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十点。

    “累死我了!”刚一进屋,茵茵就一头倒在床上。

    我挨着她躺下,伸手抱了想吻她。她一把推开我,娇嗔:“洗澡洗澡,脏死了!”

    “看我洗好了怎么收拾你!嘿嘿……”拿起浴巾去冲凉。我在浴室里哼着小曲,那种快乐幸福,像是每个细胞都被塞得满满的,随时都会溢出来一样。

    茵茵坐在床上修指夹,等我洗好出来的时候她抬眼冲我笑,忽然又惊恐地对我说:“蔚彬,窗外是什么人?”

    “啊?”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转身,窗帘轻轻地摇动,哪里有什么人?等我回过头才看到茵茵已经不在床上,卫生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茵茵的声音:“嘻嘻!我怕你这个色狼!”

    “一会你还不乖乖的?”我轻笑。躺在床上看电视。

    过了许久,浴室里传来茵茵的尖叫。

    我拍着门大喊:“茵茵,茵茵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回应,我一急之下撞开门,只见茵茵全身赤裸站在那里,周身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每一寸肌肤都白皙光滑,格外的性感迷人。我冲动起来,搂住她说:“小坏蛋,用这种方法勾引我?”

    接触到我的体温,茵茵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颤声说:“蔚彬,窗外有个女人,好吓人。脸都是青紫的!她还说,叫我还她什么旗袍。她的手好吓人。白得跟什么似的。”

    “啊?”我抬眼望向窗外,丽江这里是可以看到星星的,夜幕里隐隐有蝉鸣的声音,窗外是青石板小巷,并无人迹,我拍拍她的肩:“自己吓自己?哪有人?嘿嘿!想我了吧?用这种方法引诱我!”

    茵茵推开我,探着往窗外一看,皱了皱眉头:“明明有看到的啊!”

    我从后面把她抱起来:“是啊,你能看到的是我!看你这回往哪里跑!哈哈……”

    “色狼,色狼……”她手握成拳轻轻地敲打着我的胸膛,我把她压在身下,轻吻……

    第二天,我们照常玩乐,都没有把前一晚的事放在心上,这种怪现象并没有再出现。直到第四天,我的手机里莫然其妙收到一条暧昧的信息“亲爱的,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当时我出去买烟了,等我回来茵茵已经坐在床头,腮帮子鼓鼓的,看到我进门把身子一扭,背对着我。

    “又怎么了?”我点一支烟靠在窗边,看着茵茵。心想这女人真是麻烦。

    “你说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谁?你说过只爱我一个人的,现在又有人给你发信息!”茵茵把手机冲我甩了过来。

    我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说:“你自己不也说了?是别人给我发信息。真是莫名其妙,我不也没有阻止你跟别的男人交往。”

    “是,我莫名其妙。我跟别的男人交往有这么暧昧的?”

    “我真的不认识这人啊!”我按号码回拨过去,却提示是一个空号。又哄了她很久,她才破涕为笑。

    “好了,我们出去吃东西。”我搂过茵茵,伸手轻轻刮了她鼻子一下:“小醋妞!”

    “人家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

    “嗯,我知道!女人都有无理取闹的特权。”

    “讨厌。”

    本来是想快点回旅馆的,但茵茵说要散步,于是我们就慢慢地在马路上游荡。走到半路茵茵说想吃冰淇淋,我让她站在马路边等我。我刚走出不到三米,就听到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回头就见茵茵已经被夹在了树与车之间,夜幕将那喷洒而出的血染成墨色,那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茵茵,娇嗔撒娇的茵茵,蛮横无理的茵茵。就这么被夹在中间,那头柔顺的长发搭在车盖上,了无生息。心猛然一窒,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气力一样,奋力奔过去,捧着她的脸,那张脸,已血流满面,鼻孔里似还有微弱的呼吸,轻轻捏着她的脸,我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恐怖和绝望:“茵茵,茵茵,醒醒!”

    等急救室里的门打开,我再次看到了茵茵,她已经阖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那生气里嘴角会微微翘起的嘴唇也紧抿着。我知道,这个美丽的的女孩已经离我远去,在那一刻我竟哭不出来……

    “姐,她说话不算话。她说要过赖我一辈子,给我生一窝小猪一样多的孩子;她还说,要管我一辈子;她还说,要虐待我一辈子。要我一辈子为她做牛做马的。可是……可是……她都没有做到!女人真的可以言而无信吗?”蔚彬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

    心一痛,抱住蔚彬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忽然,我脑海里闪过蔚彬刚说的话。他说他的手机一直是开机的?

    我颤声问:“蔚彬,你没关过机?”

    “没有,我来丽江后一直没有关过机。”

    第八章蔚彬

    听了蔚彬的话,翻看我的手机,五彩的屏幕并无一丝异样。忽然想起那个夜晚,脑后传来阴森森而悠长的骆太太声音。她在离去时说什么?丽江?难道……她真的可以找到这里?我打开蔚彬的包,看到了一团墨绿,领口的珍珠发出淡淡的温暖的色彩,可是,我现在才觉得冷,异样的冷……我死命盯住它,把它抓在手里,绸缎面料细滑而冷凉,像骆太太的手。缓慢地走到窗边,举起旗袍,把它甩了出去,我看到它飞起来,顺着风,飘到窗外的小河里,我听不到流水的声音,但我看到,它在流移。我始终瞪着眼,不眨一下。生怕自己一个恍惚它就会不见。终于,它顺着蜿蜒的河水越流越远,直至我看不见。

    第二天我就带着蔚彬离开了丽江。小贾的父母态度明确,不愿再看到蔚彬,表明他女儿的葬礼也希望蔚彬不要出席。在昆明登机的时候,蔚彬对着丽江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轻声说:“别了,茵茵!”那个时间,载着小贾的灵车正通向火葬场……

    蔚彬对我说:“小影,其实我不去也挺好的!茵茵在我心底的模样永远都还是那么漂亮。也许她也不希望我去,她那么爱漂亮,肯定不愿意我看她化成一捧灰。”

    我心一酸,死命地忍住泪点头,清了清嗓子说:“是呢!我们都记住她漂亮的模样。”

    回来后,我留在蔚彬的家里,我知道他一直不会照顾自己,特别是现在。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他的摄影楼,趁他去店里的空档,我回家去看奶奶。打开门,看见奶奶端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眼镜,手里是一件粉紫的已成雉形的旗袍。我哑然:奶奶会做旗袍?

    看到我,奶奶抬起脸,用手推了推老花镜说:“影影回来了?”才几天不见,奶奶看上去有些萎顿不振。听她叫我影影心头一暖,因为自从我十五岁以后,她就不再叫我影影。

    “奶奶,你会做旗袍?”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件做了一半的旗袍,针线过处,细致平整,比例完美,未见瑕疵。我惊叹:“奶奶,做得好漂亮。我怎么一直不知道你会做旗袍?”

    “看都看会了,从你爷爷年轻时看到现在,能不会?”奶奶摘下眼镜,靠在沙发上舒了一口气:“只是老了,做一会就颈酸。”

    我把旗袍放下,给她做颈部按摩。看到茶几上摆着我画的样图,边上还记载着尺寸,这不是几天前接下的单子?我笑起来:“奶奶是帮我做生意啊?”

    “老是有人打电话来,我让她们烦死了。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只好动手帮忙了。唉,老咯!这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

    “谁说的?我奶奶身强力壮的,一点都不老。”我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撒娇。

    “这下你回来就好了,我也乐得清闲了。”

    “奶奶,这几天我不住在家里。”

    “住哪去?云峰那里?小影,不是奶奶说,女孩子……”

    “奶奶,你想哪去了?我是去蔚彬那里住,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想去照顾他一段时间。”奶奶的身体在听到蔚彬的名字时挺得僵直,我知道她还不能接受蔚彬。果然,她音调在瞬间变得冰冷:

    “他有什么心情不好?不许你去!你这孩子,怎么就好了的伤疤忘了痛?你忘了他妈怎么对你妈的?”

    “奶奶,那都是上辈人的事了,再说,他也跟我一样可怜。他的女友刚出车祸死了。我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奶奶,这个世上我就你跟他两个亲人了。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我搂紧奶奶,心里多想对她说我现在有多惶然。还想说我遇见了那件旗袍,而已经有一个人也许是因它而亡,但最后还是忍住没说,怕她太担心。

    “好了,我不管了。我只要一想起烟如就心痛,我们李家对不起她。”奶奶哽咽着说。烟如是我的母亲。

    我松开奶奶,去神龛那里给菩萨上了一柱香,这是我第一次在菩萨面前祈福,虔诚地在心里说:愿菩萨保佑我们全家。

    回到蔚彬那里已是下午五点,蔚彬早就回来了,躺在沙发上抽烟。地上稀疏松散的全是喜力啤酒的拉罐,我摇了摇头,走过去,看到茶几上摊着一堆照片。拿起一张,照片上的人明眸浩齿,巧笑嫣然,正是小贾。她娉婷伫立在竹筏上,身后山水秀丽。原来蔚彬早上是去店里洗照片。我一张一张翻过,在后面有十几张是穿着‘秦淮灯影清旗袍’拍的。果然,这件旗袍她穿上去非常的合身。墨绿衬得她粉臂如藕,身段玲珑,眉目清新如画。忽然,我看到照片上小贾的眉毛开始变粗,双眼鼓了起来,眼角还挂着血丝,唇也变得血红,两颗虎牙忽地长长,呲在嘴角,而身上的旗袍开始一点点的碎裂,裸露的肌肤开始沁出血珠,那血流下来,漫过我的手,把照片猛地往茶几上一丢,我靠在墙上急急地喘着气。再低头看,照片上的血迹不见了,一切又恢复如常。

    忽然,我看到原本躺在沙发上的蔚彬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对我笑着,眯着眼,呲着牙。蔚彬从来不会这样笑,他向窗户边走去,我的目光随着他,我发现,窗户外挂着一个白影,是个女人,她低着头,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她猛地抬起头来,对着蔚彬笑起来,我看清她的脸——骆太太!而她的身后又出现一个女人,那女人面目狰狞,血肉模糊,像是——小贾。

    她们向蔚彬伸出她们惨白的手,蔚彬抓住她们,脚开始离开地面。我猛地清醒,从口袋里翻出唐朝给我的手电,打开,瞬间暗黑的屋子亮如白昼,我听到两声呜咽,接着是‘砰’地一声,蔚彬已经跌坐在地上。

    “蔚彬,蔚彬。”我跑过去抱住他。

    “姐,我是怎么了?”他抬头茫然的望着我。忽然,越过他的肩头,发现橱窗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旗袍,墨绿色,正是那件被我丢进河里的‘秦淮灯影清旗袍’。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丢错了?我抓了蔚彬问:“衣架上的旗袍是你挂上去的?”

    “是,我从包里拿出来的。”蔚彬点头。我头开始痛起来,努力地想要去回忆,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已经把它丢掉了。

    “蔚彬,你把这手电拿住,开着别关了。姐要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我想起唐朝,现在只有他可以帮我。也许找到他,就能解决一些我不能解决的事态。

    打车到唐朝的店时,他正在泡绿茶,茶香扑鼻。茶叶里的绿色素正一层层的化到水里,如淡绿的轻纱。他还是一身唐装,修长刚劲的手握着茶杯,见到我时笑了起来:“李小姐,好久不见了!”

    “唐朝,你要帮我!”我还未坐定,就急忙开口。

    “别急,慢慢说。”他递给我一杯茶,手指轻轻地叩着茶桌,那有节奏的‘嗒嗒……’声竟使我慌乱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我弟弟的女友死了,车祸。我弟弟说在出事之前有看到过怪现象。而肇事司机也说看到了一个没腿的女人。”

    “哦?”

    我把事情经过全都跟唐朝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竟没有向他提到‘秦淮灯影清旗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隐瞒,心本能排斥跟任何人说。

    他听后,皱起眉头:“不对,不会无缘无故的生出这些人,一定还有什么人或是物是诱因才对。你再好好想想。”

    我抱住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害怕,刚刚要不是你给我的手电,蔚彬已经……我真的不敢想,为什么会找到我们?”

    “小影,你对我隐瞒了什么?一定有你知道但你没有告诉我的事。”唐朝抓住我的双肩,望着我说:“小影,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看到他眼里的真诚,想到那件甩掉后又回来的旗袍,我决定不再隐瞒:“是一件旗袍,一件民国时的旗袍。”

    我把什么都跟他说了,当他听到我看到小贾照片的怪现象后皱了皱眉说:“没道理啊!为什么他们要找蔚彬?不是一直都只要女人的命吗?为什么只是吓你呢?”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摇头。

    “对了,你身上有我给你的护身符。”

    我低头,看着颈项上挂着的护身符,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没有找我。我抓住他的手说:“再帮我求一张给蔚彬好吗?”

    “好。等等,你说刚才看到骆太太和小贾了?她们拉蔚彬了?”他问。

    “是。”

    “快走,蔚彬有危险。”他抓起衣服拉着我就往外跑。

    “我把手电给蔚彬了,还让他一直开着。”

    “手电不能一直开,因为电流最多只能持继一个小时,所以只能断断续续的开。”

    “一个小时?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离我出来已过去三个小时,蔚彬会不会有事?

    打开门,屋子里一片黑暗。我摸索着打开灯。地上还躺着零零散散的啤酒拉罐,蔚彬不在沙发上。我跑进卧室,也没有,打他的手机,铃声在沙发里响起来。在茶几的那一堆照片里,我看到那支小小的手电,发出一丝微弱的晕黄。难道蔚彬?……

    我抬头看橱窗,那衣架上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件旗袍。橱窗的玻璃映出我朦胧的脸庞。从里面我看到唐朝的影子。我转身望着唐朝,他也望着我,我们两个就这样对望着。静静的,空气里除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喘息,还弥漫着一股血腥。

    几乎同时,我跟唐朝都把目光调向卫生间。颤抖着走向卫生间,血腥味越来越重,我猛地推开门跨了进去,我白色球鞋的鞋面瞬间被染成血红,蔚彬上身赤裸着躺在浴缸里,右手搭在缸沿,手腕上已凝结着深红色的血块,他的衣服也搭在缸沿,地面上躺着去年去西藏时买回来的藏刀,弯弯的刀身被血湮没,已看不清它原有的光芒。

    “蔚彬是在笑的,他的嘴角轻轻地上扬,做梦一样的笑。自从小贾死后,我就没有见他笑过。现在他终于又笑了。他笑起来很帅的是不?”我跪下去,摸着蔚彬的脸抬头问唐朝,他默然地点了点头,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第九章重现

    安葬了蔚彬后,我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迷离状态,始终无法聚中。而且,暂时也不能再做旗袍,我只好停止接单。来锦绣旗袍店的人迹更见稀罕。我常常坐在店门里发呆,有时隔壁的小林会趁生意空闲时跑来跟我唠嗑,我也常常是前言不搭后语。通常这时候,小林都只是摇摇头,脸上挂着怜悯的表情。我还常常做梦,梦境如反复重播的连续剧,总是梦到蔚彬还有小贾。

    云峰也要忙他家族的生意,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而他并不知道旗袍的事。就算跟他说他也不会信,倒是何青琳,常常抽出空来陪我逛街散心。她平时虽大大咧咧,可真遇到什么事,却体贴入微。从大一那年相识,身边的朋友也换过不少,却只有她,是唯一能让我剖腹掏心的。看着我精神错乱的样子,她总问我到底有什么心事。几年来的相处,她了解我的状况不光是因为蔚彬的自杀,但也没有问我原因。她向来就胆小,我怎么能把这么令人后怕的事跟她说?

    青琳现在已经辞职回了自己家的公司。说早晚都得接管,不如现在就去熟悉一下。她并不是特别熟悉家族的业务,所以常常忙得焦头烂额,每次来都抱了一大堆文件过来翻阅。边陪我边用我店里的电脑上网查些资料,她不爱开车,所以有时晚了,我就打电话给云峰来送她回家。云峰的耐心不是很好,可是在这事上却特别的勤快,总是随叫随到。弄得有时我心里也有些泛酸。只是这种醋意往往是一闪而过,并不会驻留太久。

    青琳常向云峰请教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两人总是谈得极其投机。与在学校时的针锋相对有着天壤之别。后来云峰也就养成了习惯,每日必来我店里接青琳然后送她回家。青琳走到左边的那家书店时,总是对着书店那面大大的镜子整理衣服,用手拢拢头发什么的。有时会冲镜子里的自己笑笑,笑起来樱唇轻启,一派娇羞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