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而出:“怎么不一样呢?”
常得贵手指一抖,“哪里不一样?”
何素雪嘟起小嘴,“太大了,根本就不好操作的嘛。”
常得贵不动声色地问:“你以前看到的是什么样的?”
何素雪没觉得说出后世手术刀的模样有什么不好,便指指点点地解释:“把刀缩成这么小,尖头圆形都行,嗯,尖头的比较好用,然后前半截开刃,后半截是平的刀柄状无刃,中间挖个槽,然后再打个细长的刀柄,有卡槽的,要用的时候用止血钳夹住上到刀柄上。”
常得贵把刀收起来,在药箱里扒拉出一支三寸长的袖珍毛笔和一卷宣纸,展开宣纸后用药枕压住半边,拔出毛笔就放到舌头上舔湿。
何素雪嫌弃地后仰身子,“好脏啊喂~那边有水的好不。”
“呵呵,一时急切忘记了。”常得贵在小女娃面前失了礼仪,老脸有点红,不过他没什么改正错误的觉悟,就这么用他的口水湿润了笔头,在宣纸上画了起来。
“水烧好啦,大叔喝水。”张有福捧着一碗冒烟的白开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常得贵大概是渴得很了,注意力也不在这上头,一手接过就往嘴里倒,惹得几个小孩连连惊呼,刚烧好的滚水就这么倒进去,还不把人烫坏了?
常得贵只是微微皱眉,便把碗塞到张有福手里,继续低头画他的刀。
孩子们顿时各种崇拜仰慕,强人呀,这么烫都没事。
第八章上山打猎去
常得贵往侧院去了一趟,回来就急急忙忙揣着手术刀图样走了。
赵本真和何素雪把他送到庙外,他摸摸何素雪的小脑袋,叮嘱道:“赶明儿叔安顿好了就来接你,侧院那些人也没太大的坏心,远着些就是了,但也别盲目的相信人。”
何素雪乖巧地点头,“大叔路上小心,哦,上战场更要小心,保了自己的命,才能救人家。”
常得贵手上一顿,加重力道揉了揉,便收手转身,大步离去。
常得贵留下一小袋炒面,省着点吃,够几个孩子吃三顿的,何素雪严重怀疑这炒面是常得贵省下的口粮,因为装炒面的布袋很结实,上面还绣有字,象是军供用品。
试探着问赵本真,他果然知道布袋口粮的来历,就是明军的战备粮。
话说这个大明不是何素雪所熟悉的大明,她跟赵本真旁敲侧击过了,皇帝还姓朱,第一任也是朱元璋,可后面的皇帝全都不认识,满清也没入关的意思,倒是鞑靼瓦刺部落时常叩关,与历史走向完全不一样。
反正回不去了,何素雪也懒得理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空,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在战乱中活下去,安全长大,然后找机会给本尊报仇申冤,了却心愿。
再然后呢?找个老公结婚生子?这个有待商榷,她可没有跟许多女人抢一个男人的爱好,如果找不到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那就别结婚,找几个品性好的徒弟认真教一教,老了让徒弟养老好了。
喝一碗面糊糊的时间,何素雪就把自己的一生计划好了,还是最终版本,不带修改的。
赵本真只带回两个粗瓷碗,颜色还不一样,何素雪手里那只是蓝青花,以后只归她一人专用,另一只黑青花的几个男孩共用,一人吃完了另一人接着吃,好在面糊糊三两口就喝完了,也不用等太长时间。
赵本真还带回两块帕子,都是灰布扯的,连毛边都没收,何素雪以为自己可以得一块的,没想到赵本真把他原有的那块塞给她,说那个料子柔软,灰布的太粗糙了不适合她用。
物资都是人家找来的,何素雪不认为自己有分配的权利,所以给什么她就要什么,一点意见没有,着实被赵本真夸了几句乖巧。
她被夸得暗地汗颜,红着脸钻进草堆,裹着小被子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常得贵在难民中威信还挺高,他走了之后,侧院的人老实了许多,从不轻易往后佛殿来,那个严老抠不知是否接受了常得贵的惩罚,每天拾柴回来都要分一点给后佛殿,男孩们恨他打何素雪的主意,但凡送来的都收下,一点不跟他客气,还没有好脸色。
柴火多了,天气又一日比一日冷,赵本真怕何素雪再冻着,便每日都在后殿生一堆火,加加温。男孩们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拾柴,保证火一直不灭。
人贩子在何素雪心里留下了一点小阴影,所以连续两天她都老老实实听从赵本真的吩咐,呆在庙里不出去,手边时刻放着一根后来找的手腕粗的木棍,有她个子那么长,打起人来绝对疼。
过后常得贵一直没出现,赵本真一天只给吃两顿,全是稀稀的面糊糊,一袋子炒面勉强坚持了两天也吃光了,赵本真又要出去觅食,何素雪不干了,吵着闹着也要跟去。
“雪妹妹,外面冷,最主要是不太平,你不能出去。乖啊,呆在庙里烤火玩哈,哥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赵本真耐着性子劝说道。八岁的孩子其实不小了,可是何素雪营养不良长得显小,他总是拿她当小妹妹看。
“我不要!你带我去,我也会找吃的!”何素雪扭着小身不依。我擦,装小孩装出习惯来了,使小性儿使得多自然哪,嘿嘿。
邓小虎举起两只爪子吓唬道:“我和赵哥要上山打猎,山上有狼,专门吃小女娃,你不能去。”
“骗人!”何素雪不屑地鄙视邓小虎,“我知道狼不止吃女娃,也吃男娃,你怕你不要去呀。还有,你不要忘记了,人贩子来的那回,还是我救了你们呢,到底谁的战斗力强,这不明摆着的嘛,你能打猎,那我也能。”
“我……”邓小虎垂头丧气缩回去,太丢人了,都没法说。
何素雪弯腰拖起不离身的柴棒扛在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揪住赵本真的袖子,绷着脸很严肃地告诉他:“我一个人留在庙里也不安全,你敢不带我去,等你们走了我自个儿偷偷地去,想要哪个结果你看着办。”
小小女汉子,扛着小棍子,眼神坚定,表情坚毅,还真有那么一股勇往直前的气势,赵本真眼睛被闪一下,心里就软了,“好吧好吧,干脆今儿大家伙都去,不过我可说好了,谁要不听招呼乱跑惹了祸,往后绝不带他。”
几个小的都喜眯了眼,忙不迭地发誓赌咒绝对听话,赵本真感觉大权在握,心理得到满足,做了些准备工作,便带着一串孩子跑了出去。
破庙就坐落在半山腰上,正面台阶往下,是一大片空地,连接着一条能过两辆马车的官道,可以想见当年香火定是很旺盛的。
出了庙,围墙两边都有小道上山,山上是大片大片的林木,如今叶子都掉光了,地面上积了一层薄雪,树枝上结了冰花,戴安乐说以前跟他娘来上过香,到了春夏时节,这山上风景还不错的。
进了山林,有路,何素雪跟着不吃力,男孩们极度兴奋,却又怕吓跑了猎物,都压低了嗓门说话。
邓小虎与赵本真并肩而行,两人小声嘀咕商量着套兔子。邓小礼手很巧,会搓草绳,这会儿赵本真肩膀上挂着的一捆绳子就是邓小礼的杰作,今天能不能有收获就看这捆绳子了。
何素雪就跟在赵本真后头,一听说套兔子,口水就流出来了,“兔子好哇,兔子好吃。”
赵本真回头看见小丫头的馋猫相,不由轻笑,眉眼泛着温和的光,“等抓了兔子,给雪妹妹一条兔腿儿。”
何素雪气哼哼的不依,“一条兔腿哪里够吃,我最少能吃得下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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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被偷
邓小虎惊讶地打量何素雪的小身板,“这两日你连一碗面糊糊都吃不完,能吃下半只兔子?蒙谁呢?”
嘁!低智商的家伙,姐懒得跟你说,面糊糊吃得少都是因为怕你们几个臭小子不够吃,想留给你们多吃点的好不!
“嘘!别吵了,我发现兔子脚印了。”邓小礼冲到侧边的林子,趴在雪地上看兔子的足迹,何素雪也跟过去看,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真有一行细小的足印,是梅花点,她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
邓小礼说是兔子,邓小虎也说是,赵本真心中早有计较,绕着几棵树看了一会,便选好了位置,拆了一根草绳打了活结,安置在雪地上,又折了一根树枝扫去自己这伙人的脚印,然后回到山道上继续前行。
庙后山的林木应是曾经被和尚们好好的照顾打理,密而不乱,间距适中,灌木也比较少,如果是香火鼎盛时期,这当然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可是这种地方一般小动物不敢来,却是很难觅食,赵本真等人搜寻了半天,也就找到三处可疑痕迹,下了三个套子,其他能吃的一点没有。
何素雪注意到有些树皮被人为地刮光了,雪底下藏的草根也被人挖了好些,她指给赵本真看,低声说人如果饿到了吃草根树皮,吃观音土,那么形势就不怎么妙了,搞不好哪天睡得太熟,就被人打了闷棍变成锅里的肉了。
赵本真眼神很惊愕,“雪妹妹这是从哪听来的,怎么会有人吃小孩?不可能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吧!”
何素雪仰望着灰暗的天空,无比惆怅地说道:“我看到书上说的,天灾,饿得受不了,有人易子而食呢,何况我们这种没有家长看顾的小孩。”
赵本真一想,战乱,可不就是么,雪妹妹说的也许真有可能发生啊。
邓小虎等人早被何素雪的话吓到了,害怕地东张西望,严重怀疑某棵大树后头就藏着某个心怀不轨的坏蛋,他们给动物下套子,说不定有人在给他们下套子。
这些小孩心理承受能力好像没有想像中那么强,何素雪后悔提醒他们了,笑道:“我就是给大家提个醒,也不一定会发生的啦,再说仗不是差不多打完了么,很快我们就要进城去了,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几个小孩也笑开了,可是恐惧一旦在心里扎了根,看什么都要怀疑三分,一群孩子脸上有了忧虑之色,说话走路都没那么自然痛快了。
王石头原本一直落在队伍后头,这下子窜到邓小虎身后与何素雪并排走,夹在队伍中间给他增加了点安全感,邓小礼和张有福断后,六个人变成了紧密连接的三横排。
“咦?这里有个小瀑布,可惜都结冰了。”何素雪站在一处悬崖边上,把木棍夹在胳肢窝下,小手冻麻了,她一边搓一边呵热气,欣赏着折射美丽光彩的冰瀑。
北风卷着小雪花从天而降,何素雪打了个哆嗦,被赵本真往回拉,“这里危险,小心风儿把你吹跑了。”
何素雪瞅瞅自己瘦弱的小身板,还真有那种可能,无语地被拖着走。
“这山好高啊,爬半天还没到顶,它叫什么山?”
“这里是卧龙山脉,连绵数十里。”
“山脉啊,真大,里头有老虎熊瞎子吗?”
“有的吧,县志上记载有山民曾经猎过一只公老虎。”
“你看过县志?在哪看的?”
“在……咳!雪大了,我们下山吧,也许兔子已经上套了。”
何素雪有些记忆浮云了,不过她确定以及肯定,小赵同学出身不低,应是长辈身居高位的官宦人家,或者是簪缨之家?反正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不急,进城之后找常大叔问问,太阳底下无新事,左不过跟自己一样,是流落民间的富贵子弟。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昨晚的一碗稀糊糊早就消耗完了,看时辰差不多到中午了,早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何素雪走了几步就开始步子发飘,她放下棍子杵着走,手还是有点发抖,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心细如发的戴安乐率先发现何素雪的不对劲,忙喊:“雪姐儿,可是不舒服?要坐下歇歇不?”
赵本真急忙回头,才发现何素雪跟自己拉了好大距离,瞧那小脸白得,嘴唇青得,看着真让人心疼。他奔回来,微微弯腰与何素雪平视,关切地询问她哪里不好。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男女有别,常得贵的嘱咐浮上心头,他的拳头捏了又捏,终是没有上手摸她额头。
“我没事,就是饿的,赶紧弄只兔子腿儿给我吃,保证马上就好。”何素雪忍着眩晕,强自笑道。
北风一股一股地吹,她感觉背心冒冷汗了,催促大伙继续走,这要是吹久了再重复感冒,好起来可就难了,小身板经不起折腾了。
赵本真心中不忍,咬了咬牙,把绳子解下往邓小虎肩膀上一挂,转身背对着何素雪蹲下,“来,我背你。”
“真不用,我能走。哎,你……”何素雪被赵本真略显粗鲁的动作搞懵了,身体僵硬地伏在他并不宽厚的背上,好一会,她才放软了身体,静静地趴伏在他肩头,倾听着他有些紧张的喘气。
这种事要在后世,那就根本不算个事,军队里就更加没事了,男女界线模糊得很。再说了,她是军医,什么东西没见过呀,当年她跟几个男生打赌,在解剖室里蹲了一晚上都没怕过。
现在,她也不怕,她才八岁,实际看起来人家能说她是五岁,能干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别连累了小赵同学就啥事没有。
想通了,她的呼吸越来越平和、轻柔,呼吸频率是可以互相传染的,赵本真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肝也慢慢趋向于她。
他步子越走越轻快,嘴角莫名地微微扬起,托着何素雪两条大腿的手臂也不再僵硬。
“毛五叔!你在干什么!”
邓小虎一声大喝,把赵本真有些飘忽的思绪扯了回来,他定睛往前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第十一章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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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六小一行人,艰难地行走在积雪厚达半米的小道上,昨晚半夜开始雪势变大,半夜的功夫,山野间一片洁白。
“好看是好看,就是难走得紧啊。”何素雪感叹着,努力迈动小短腿,她手脚和小脸冻得冰凉,身上却在冒汗,内衣湿湿粘粘的,极不舒服。
好在昨晚常得贵带了面来,出发之前吃了顿饱的,不然何素雪早就走不下去了。她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因为常得贵一直牵着她,每当她陷在雪里出不来,他都帮着出把力。
“雪妹妹,再坚持下,马上就到了。”赵本真就走在何素雪的身边,杵着一根棍子微微喘气,指着远处残垣断壁说道。
“好破烂啊……呃,我是说,跟以前不一样了。”何素雪嘿嘿笑了两声,暗暗提醒自己言多必失,千万别让人发现何素雪的芯子换了。
“是啊,现在的甘州府,不是从前的甘州府了。”常得贵沙哑着嗓子说道,“都加把劲,一会请你们吃烧饼。”
“啊,大叔真是个好人。”
“烧饼,我来了!”
几乎力竭的孩子们重新暴发出热情,吞咽着快要干涸的口水,哇哇大叫着冲向甘州城。
何素雪不知道这个甘州府是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反正她没看出来,这鬼地方与其说是州府,不如说是城镇,面积并不大,呈井字型的四条大街将镇子分成四个大区,一条条小巷子夹在其中。
战乱中,部分居民被屠杀,部分逃难还没回来,现在整个镇子冷冷清清,大多数铺子还是关着的,有些铺子被烧了,只剩下一地灰烬逐渐被积雪所覆盖,被烧毁的民居也不在少数,镇子里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何素雪深深地吸一口气,这就是战争的味道啊。前世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这种味道,只存在于父亲和爷爷的故事中,如今,她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腥、臭、恶心、恐怖,这是她能想到的形容词。
目前甘州府里,最热闹的地界是医馆药铺,常得贵指着前面人声鼎沸的一处地方说:“到了。应是今早才重新开张的,怎的这么多人。”
这个挤满人的铺子不是什么堂什么斋,而是“江南药铺”,面积很大,占了三个铺面,迎面一条长长的半人高柜台,靠墙是镶嵌着许多小抽屉的药柜,两个忙得满头大汗的伙计奔走其中,爬上爬下快速抓药收钱。右边用一幅灰布帘子隔开,便是大夫看病诊治的地方,中间有一扇门通向后院。
常得贵一进药铺,便受到热烈欢迎,来看病的来抓药的,都恭敬地喊他一声,有人喊常大夫,有人喊常老板,反正意思差不多,他就是这江南药铺的主人,也是坐堂大夫之一。
何素雪是看到诊室里坐着两个穿石青色罩衣的大夫,才确定这个“之一”的。
“师父回来了。”听到群众的叫喊,两个大夫过来行礼。
常得贵扶着何素雪,指着那个温润如玉象书生的大夫道:“雪姐儿,这是叔的大徒弟林有文。”
何素雪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大师兄好。”
林有文眼睛闪了下,拱拱手,“雪姐儿好。”
常得贵又指着另一个高大健壮浓眉大眼的大夫介绍说:“这是二徒弟关有树。”
何素雪又行礼,“二师兄好。”
关有树笑呵呵地伸手虚扶一把,“雪姐儿好,路上还顺利吗?累不累?肚子饿不饿?你三师兄在后院备了热水热饭,你先进去安置梳洗,晚点师兄再和你唠嗑,好不好?”
“好。”何素雪抿嘴笑,这个二师兄不但不二,还是古道热心肠。嗯,大师兄也不错,五官精致漂亮,斯文有礼,跟小赵同学不相上下嘛。
几个孩子都上来跟两个大夫打招呼,他们没有劳烦常得贵,而是争着自我介绍一番,不敢称师兄,口里喊着林大夫关大夫,然后跟随常得贵进了后院。
出了通道,有道照壁遮眼,雕的是五福临门,绕过去便是一个宽敞的院子,正房是五间的二层小楼,左右厢房也各有五间。
石板铺就的地面没有积雪,出太阳的时候就是晾晒药材的好地方,两个穿石青色短衣绑腿裤的小厮正在院子里劈柴烧火,左厢房前不但有个大灶在烧水,还有一溜儿药钵热气腾腾,吞吐着浓郁的药味。
看到常得贵等人进来,两个小厮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老板回来了。”
不喊师父,那就是伙计,常得贵介绍时果然只提了名字,未说其他,一个脸圆圆的叫王小九,瘦长脸的叫毛永青,药柜那里有两个能够胜任抓药的伙计分别叫毛永盛和方再年,两个姓毛的一听不是兄弟也是亲戚。
右厢房的一处房门吱呀响,走出来一个端着铜盆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蛮清秀,比赵本真和林有文稍差一点,只是他的眼神一扫过来,何素雪本能的就不喜欢。
不出所料,这个少年就是常得贵的三徒弟陈有亮,何素雪一听这名字就想抽,不禁要问:“是哪个亮?”
陈有亮被问得一愣,常得贵替他答了:“光亮的亮。”
何素雪哦了声,相互之间见礼,常得贵和赵本真都快速瞥她一眼,暗道这个礼行得有点敷衍,陈有亮是有哪一点不被她待见?
自此,常得贵加大对三徒弟的关注,果然发现他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这是后话不提。
陈有亮完全没有想到,不经意的一瞥,就把自己的内心世界给暴露了,从此被打入不受欢迎行列。他笑着向师父报告,吃食热水准备好了,房间也准备好了,男娃住在左厢房原来的杂物间,昨晚砌好的大炕,睡十个小孩都没问题。
“打扰了,咱们只是暂住,过几日还得回村里去。”
邓小虎站出来表明了立场,常得贵点点头,“先住着吧,乡下还不太平,能走的时候我告诉你。”
几个乡下娃便都郑重地道谢,赵本真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孩子们进房的时候,他也跟进去了,药铺房间紧张,他要和这些小伙伴住一间房睡一铺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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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女扮男装
为了避嫌,何素雪被安排在正房的二楼,常得贵抱歉地告诉她:“二楼没有砌炕,晚上睡觉用汤婆子暖被吧。”
有床有被有食物,跟昨天相比,已经是天堂般的生活了,何素雪哪里会有怨言,连道无碍,乖巧的样子把常得贵坚硬了十年的心都捂化了,亲自带她上楼去看房间。
“铺子里只得你一个女子,这楼上便只住你一人,大叔的房间就在你下边,旁边几间都是药库,晚上把楼道的门一栓,没人能上来。真要有事,你就使劲跺楼板,大叔保证能听见。”
“多谢大叔想得周到。”何素雪欢喜地跳来跳去,看了小床铺,又去开床头的大木箱子,里面是几套女孩子的衣物,面料不是很精细,但都是新的,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合身的衣服,想必常得贵费了许多心思。
何素雪拿起一条厚棉裙子在身上比了比,突然道,“这个我不能要。”
常得贵马上淡了脸色,“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好的,你先将就穿着。”
何素雪连连摇头,“不是说这衣服不好,它们都很好,很不错,我只是不想做女孩子的打扮。”
“唔?”常得贵左胳膊撑起右手摸下巴,眼睛里重新有了光彩,仔细打量着何素雪,“也是,雪姐儿长得太亮眼,换上男装,再把脸抹黑一点,应该安全许多。”
何素雪扔下裙子蹦过来,攀着常得贵的胳膊摇晃,“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换男儿打扮好吧?嘻嘻,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哦?”
常得贵脸上也有了笑容,伸手点在何素雪的鼻尖上,“没想到雪姐儿还读过一点书嘛,知道英雄所见略同。”
“那是!”何素雪得意地扬下巴,“会读书不算什么,哪个官家小姐不读点书的?我还会背药方呢。”
“是吗?那背两个方子给大叔听听?”常得贵这会儿才算是有了点惊喜的样子,眼睛眯缝着,嘴角微勾。
真是个魅力十足的帅大叔呀,小眼神太闪亮了……
何素雪清了清嗓子,背着两手,找了找上小学时被老师喊起来背书的感觉,还找了找汤头歌中的比较简单的中药方子,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颈痛,伤寒服此汗淋漓。嗯,再来个神白散。神白散用白芷甘,姜葱淡豉与相参,肘后单煎葱白豉,两方均能散风寒……”
常得贵又摸起了下巴,思索着道:“这两个解表剂,用这么简单押韵的句子综合起来,倒是好记得很了。”
他扶住何素雪的肩膀,讨好地加深笑容,“雪姐儿,是谁教你这样背方子的?”
“汤头歌”三个字堪堪溜到何素雪嘴边,被她用力咽了回去。
她想起来了,《汤头歌诀》这部方剂学著作,是清朝的汪昂所撰,其中收录了300多个常用方剂,以七言歌诀的形式加以归纳和概括,非常适合初学习诵,这里是大明朝,还没汪昂这号人呢。
当初在军医大,教授逼着学员们把那大部头背下来,三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的,搞得怨声载道,她和战友们不知问候了多少次教授的祖宗。
现在,她真心感激教授的一番苦心,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这些中医基础能给她一个新生。
常得贵看见何素雪为难的神色,心中升起了愧疚,“如果雪姐儿不方便说,那便不说吧,就当叔没问过。”
“不是不是,当初娘教我背的时候,只说不能告诉外人。”何素雪跺了跺脚,咬着嘴唇道,“大叔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我叔,不是外人。”
对着那双清澈明亮无一丝尘垢的眼睛,常得贵下意识地点头,同时心里滚烫滚烫的,真好啊,她没把我当外人。至于是哪个她,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大叔不是外人,当然可以说呀。”何素雪现编了个故事,说她所背的这个汤头歌,是她亲娘教的,而她亲娘,是从娘家得到的。
“娘没说这《汤头歌》的来历,我也没看到娘留有这么一本书,我想,应是李家口口相传的。”
何素雪的亲娘李氏出自太医世家,刚嫁到何家没多久,一场大火就把李家人全部烧没了,李家绝了后,所以无论何素雪往她外公头上安多少由子,那都是没法论证的,保险得很。
提及李家,常得贵脸上再次出现浓浓的哀伤,何素雪看得真真的,他眼睛里有可疑的水波,心想不会吧,难道这位中年美大叔跟我亲娘,还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也太狗血了!
常得贵没给何素雪yy狗血剧的机会,抹了把脸,快速整理好情绪,吩咐何素雪等着,他现在就去给她弄几套男装来。
“大叔,不要料子太好,跟伙计们差不多就行了,太抢眼了容易出事。”何素雪追着叮嘱,常得贵笑说知道。
楼下,男孩们嘻嘻哈哈抱着新棉衣,提着热水,进了净房,他们的明天是黑暗的,可是这一刻,他们的笑容象阳光一般灿烂耀眼。
何素雪伏在栏杆上,笑着朝最后一个进去的赵本真摆摆手,他冲她喊:“快进去,风大。”
何素雪咧着小嘴,抱着胳膊跑进房间。
当她再次出现在小子们面前,所有人都吓一跳。
微微发黄的肤色,高高扎起的发髻,因偏大而卷起袖子的石青色棉衣,绑腿棉裤,土布棉鞋,怎么看,她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
她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个圈,得意地哈哈大笑,“怎么样,这个样子,认不出来了吧?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喊我小何,不准再喊雪姐儿,听见没。”
邓小虎啧啧摇头,“真象。”
戴安乐道:“这样好,王小九说,外面好乱的,天天都有女娃被拐的消息。”
这下没人有意见了。
陈有亮站在厨房门口招手:“都过来,饭好了。”
一群真假小子哄地跑去,发现厨房里头原来还有个大婶,衣着朴素,面容慈祥,陈有亮介绍说这是焦婶子。
“焦婶子好,我是小何,往后请多多关照了。”何素雪拱拱手,眨巴着眼睛,使劲卖萌。哎,生活所迫,出卖色相不得以呀。
第十三章她说行那就行
焦婶已经得到常得贵的叮嘱,这个假小子小何要区别对待,她递给她盛得最满的一碗面,轻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去吃吧,不够再来添。”
“哎,谢谢婶子。”何素雪捧着碗,陶醉地吸气,“这手擀面真香啊,婶子手艺真好。”
除了盐,没有添加其他任何佐料配菜的一大碗素面,被何素雪吃了个精光,肚子都鼓起来了,不得不在院子里转圈消食。
陪着她一起转圈的是王石头,其他男孩都去给陈有亮帮忙了,右厢房五个房间都住满了伤兵,煎药喂药、喂水喂饭、端屎端尿,陈有亮和两个伙计压根忙不过来,他们非常高兴有人帮忙。
常得贵进来看了看,只是叮嘱陈有亮小心些,又回前头铺子坐堂,江南药铺战后第一天开诊,病人实在太多了,三个大夫和两个抓药的伙计忙得喝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焦婶端着茶壶茶杯从厨房出来,何素雪忙跑过去,“婶子,是给大叔和师兄们的吗?我去。”
焦婶惊讶地瞅一眼何素雪,将托盘放到她手间,“小心脚下。”看出来她的鞋子不合脚,偏大了。
“哎,知道。”何素雪端着托盘,轻巧地绕过王石头,小短腿迈得飞快,吓得焦婶连声叫慢点。
诊室里还是那么拥挤,三张条凳坐满了,外面还有很多站着的,林有文在把脉问诊,常得贵和关有树在给人正骨,一个固定病人一个牵拉骨头,病人的惨叫声一阵又一阵,一些胆小的都跑出去了,三个抹泪的应是病人家属。
“哇,大叔的手法好正点啊。”何素雪把托盘往林有文的桌上一放,便冲到常得贵身边,看得津津有味。
关有树觉得好稀奇,“小何也懂正骨?”
哟,常得贵已经交待过啦?人人都知道喊她小何。
“嘿嘿,谈不上懂,听说过一些。”何素雪看见常得贵在病人的骨折部位涂了点药水,用绷带缠了几圈就让家属抬走,忙问:“不上夹板吗?就这样子不是容易发生移位,骨头会长歪的吗?”
“夹板是什么?”关有树茫然地问何素雪,“咱们这里一向都是这么治的啊。”
常得贵想了想,冲何素雪点头,“说说看。”
何素雪在病人的伤处上下比划,“比如说,这位大叔是胫骨中段骨折,我见过别人用两块平整的长板子这样子夹住伤腿,用绷带固定住,这样骨头不容易长歪,即使跟原来的有差别,也差不了多少,行走做活是完全无碍的。”
常得贵和关有树盯着病人的腿看了一会,常得贵说,“有树,去找板子,咱们试试。”
何素雪蹦起来,“二师兄,我和你去,我知道板子要多宽多长。”
病人的家属来了婆娘和两个半大小子,那婆娘犹豫着问常得贵:“常大夫,那什么板子,能行不?”
常得贵道:“那孩子的外祖父,是京城里的名医,她说行,那就行。”
百姓对京城,天生有一种敬畏,家属不说话了。
常得贵开了方子,让一个小子先去抓药,王石头敬了杯茶,常得贵接过一饮而尽,“谢谢石头,再来一杯。”
真的是一点不怕烫啊,王石头各种敬佩,提着茶壶又给常得贵满上一杯,他连喝了三杯才罢休。林有文打发了病人,也没少喝,还让王石头给抓药的两个伙计送了两杯。
药铺前两天刚整修过,柴房里还堆放着零碎的木头和板子,甚至还有工具,何素雪指点关有树锯了两块夹板。
回到诊室,何素雪继续当场外指导,把病人处理好后,告诉他平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约定了复诊时间。
病人就是镇上的居民,关有树很乐意领取上门复诊任务,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夹板处理的骨伤结果了。
送走骨折病人,王石头被打发去厨房帮忙焦婶子烧火做饭,何素雪就顺理成章留在诊室里观摩兼打杂,磨磨墨,倒倒茶,常得贵写方子她就在旁边看,后来又和关有树去锯了几块夹板。
骨折病人真的多,一个下午时间,就有五个需要正骨的,另外还有两个粉碎性骨折,创口外露已经感染很严重,骨折部位肿胀发黑流脓,病人持续高热不退,神志都不清楚了,明显是败血症,被常得贵宣布没治了,家属哭哭啼啼抬回家等死。
当大夫最难过的地方,就是病人躺在你面前奄奄一息,你却无能为力。
常得贵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何素雪觉得那是见怪不怪的麻木,不是说他还兼职着军医么,比这还恐怖的外伤都见多了吧。
药铺是酉时初吃晚食,也就是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王石头出来通知开饭,这时还有十几个病人没有看,常得贵便让后头先吃,不用等了。
“小何,跟石头进去吃饭。”
“哦。”
何素雪端着倒空的茶壶走进后院,打定主意赶紧吃完再出来帮忙,诊脉开方子她没把握,上柜台帮忙抓药她还是能行的。
厨房很大,是两间房子打通的,摆了两张八仙桌和八张条凳,桌上的饭菜都是一样的,两碗菜一筲箕烙饼一盆稀饭,何素雪没闻到肉味。
两碗菜分别是大白菜和酸菜,不见油星,放了很多辣椒,又辣又咸,男孩们就着稀饭和杂面饼子,吃得呼噜呼噜的,何素雪就有点难以下咽了,很少往菜碗里伸筷子。
焦婶注意着她呢,走过来问:“可是不好吃?”
何素雪脸上有点发烫,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是的焦婶子,我吃惯清淡的,这菜有点咸……”
“不咸呀,呃……”邓小虎嘴巴含着饼子嘟囔,被邓小礼重重踩了下脚背,什么话都噎回去了。
焦婶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菜碗,“哦,那婶子明天少放点盐。”
何素雪抱着焦婶的胳膊蹭蹭,“婶子真好。婶子,我娘说过,人吃盐吃多了,会把肝肾吃坏的,咱们往后少放一点点,可好?”
焦婶拍拍何素雪的胳膊说好,“婶子听你的,给掌柜的省点盐钱。”
何素雪乐呵呵重新拿起筷子,焦婶把另一桌的饭菜给温在锅里。
赵本真暗暗松口气,他也觉得菜太咸了,只是吃人家的嘴软,他不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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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家学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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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