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而正确的行动,结果也是枉然。”
他扬扬那对浓眉,“岳宁,你当真知道要是没有封昀的通知,或者是我们的速度再慢一点的话,就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吗?”
“我想我是知道的。”她被他问得十分不安。
“不!我认为你不会知道那种后果,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他的脸色铁青,字字句句从齿缝里迸出来:“让我来告诉你后果会是什么样的!如果我们晚来一步,就会有很多的同仁丧命在枪口之下,然后这个社会上就会多出很多没了儿子、没了丈夫、没了爸爸的家庭。这些孤儿寡母的造成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没经过大脑思考,只想逞匹夫之勇后所造成的结果!”
“楚扬,我——”
“你住口!我的话还没说完。而你,你岳宁不用去听那些孤儿寡母椎心刺骨的悲鸣声,也不必去承受那些人的指责,因为你根本听不到;你也同样的魂归西山了。反正只要命丢了,责任也就跟着一了百了了,不是吗?”
“楚扬,你——”
“我说错了吗?那我很抱歉!相信你一定又有很好的解释来反驳我,而紧接着你是不是准备怪我破坏了你完美的演出呢?”
“楚扬,你听我说……”她哀求地道。
“什么都不必说!而且我也不想听。我只想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耐性还能维持多久?我还能够及时解救你几次?一次、二次,还是三次?算了!我非得那么倒媚,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吗?我想我会请求卢先生把你从这个案子中调离。跟你合作只会误事。”
天杀的!他受够了。他现在的忿怒是笔墨都难以形容的,要不是那一通神秘电话,他可能根本赶不上这场混战。他真的是受够了!他百般地费心劝解,根本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个女人依然我行我素;她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她的心是冰雕的!和这种顽固的女人在一起有什么未来可期?
“楚扬……”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辩解的余地。事实上,她也想不出有任何可以辩解的词句来。
他挥一挥手,心灰意冷地道:“我言尽于此,以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随便你好了!”
说罢,完全没当她存在似地,转身就走。
凝视着他渐渐远离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好孤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让她哭泣的胸膛,而她这艘漂泊的船也再没有可以安全靠岸的地方了。
滴落的泪水好冷好冷。她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她已没有拥有幸福的资格,而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诅咒果真灵验了,真的不会再有人爱她了!
楚宅里聚集着四个人——楚扬、楚楚、邵南星及陆嬿儿。大伙们并非没事做而来闲磕牙。
楚扬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冰凉的咖啡,两眼无神地瞪视着前方,心中五味杂陈地理不清头绪。
好啦!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真的决心不再管她了?要不呢,就把她完全当成一个陌生人?楚扬苦恼地自问着,接着又自嘲地一笑,他真的做得到如此潇洒吗?
他实在搞不懂,自己一向最理智、决断力最强,怎么这回就这么地婆婆妈妈、三心二意?看来今天的休假非但不能让他真正得到休息,反而那些多余的空闲时间会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叹口气;难怪有人拿拼命工作来忘却烦忧,这确实是个有效的法子。
“你还没气够,也还没想通啊?看来她在你心里头的分量可真重呢!”邵南星注视着他,然后跟着叹了口长长的气。“恼人的情丝和烦人的工作,这人世间最麻烦的事全都搅和在一块!”他侧过头去看了同样也呆若木鸡的楚楚一眼,只能无能为力地耸耸肩。
他很明白,感情的事,除了靠当事者自我开解之外,任谁都插不上手,也帮不了忙。
而刚刚才听楚扬说完朱承曦的真正身分的楚楚,先是经过短暂的茫然与惊讶后,随即拼了命地为他极力辩白:“无论如何,就算他否认跟我之间的承诺,也说出那种伤人的话,但我仍然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他的本性十分善良。
大哥、邵大哥,你们相信我!他不会是那种人的,我可以保证!他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绝不会的!“
她的激动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们最原先的意思是想让楚楚看清楚那男人的真正面目,早日将他带给她的阴影去除掉,把他给忘了的,没想到却……
“楚楚,你先别激动。你大哥告诉你这些事,无非是希望你能尽快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我们都期待你能快一点恢复以前的样子,不要再继续愁眉不展下去了。”陆嬿儿安慰她道。
“楚楚,说实话,我们也希望他不是这种人,但事实胜于雄辩。楚楚,别再为他伤神了,不值得!”话虽如此,但不可否认,楚扬其实也不怎么讨厌朱承曦这个人,就算他对自己的妹妹曾经造成伤害,但他却发觉自己根本恨不了他。可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就算他不惹人嫌,也不能代表他就不会为非作歹。
他也警告自己:对敌人存有好感是件危险的事!况且再从那天婚礼的场面来看,与会人士几乎全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想必他们日月教正计划借由军、政、商各界顶尖人物的势力来帮助他们“漂白”。而他们在提不出确实证据来对付日月教的情况下,如果真让对方的计划成功,那将来就棘手了,所以他们得要更加小心翼翼地来谋求对策。
就在这时,屋内的楚扬及邵南星灵敏地感应到门外似乎有人。
而果然……
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待屋内的人看清楚这两位意外的访客时,他们全都惊愕得张大了嘴,但却也同时都有了松口气的感觉。虽然他们还不明白这两个重要“主角”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然而他们今天主动找上门来,总比大家在这里束手无策地烦恼要好得多;而且他们心中也有一股想知道答案的期待。
“我不知道来找你们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得不孤注一掷。”封昀的声音打破了这个沉寂,他把正靠在他身上昏睡的朱承曦移放在沙发上,凝重的脸上有着几许无能为力的悲哀。“我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但也不能任由事态继续严重下去,所以我就来了……”
楚楚、楚扬、邵南星及陆嬿儿四人的呼吸都明显地急促起来,他们全都紧闭着唇,静待这个男人为他们解开谜团。
“我的解释大概会让你们觉得很滑稽而不可思议,但我保证这绝不是我胡诌乱编的。”封昀也跟着调整呼吸,声音沙哑地道:“他被人控制住了思想,这一阵子的所作所为全是一种非自我意愿下的产物。我这样的解释,你们听明白了,也愿意相信吗?”
紊乱的气氛凝聚着,封昀这席话对众人的刺激不小,但没有人露出疑惑的样子,连一丁点都没有,他们的表情全是恍然大悟后的轻松。
原本在这世界上就隐藏着一些稀奇古怪而无法解释的事,邵南星和楚扬在这个任务特别的行业中打滚了多年,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甚至接触过。因此对封昀的这一番解释,对他们来说并不至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再说,凭日月教的势力,想找几位拥有特异能力的人也并非不可能。
一声哽咽自楚楚发白的唇瓣缓缓飘散而出,其他人的幽幽叹息声也伴随着痛心的哽咽弥漫了整间屋子。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凝视着楚楚,他们能体会得出这段日子所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对从未遭遇挫折的她是项多么痛苦的煎熬。
楚楚只是用那双泪眼定定地看着昏睡在沙发上的他,那个曾经许下承诺会一生一世爱着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男人。
封昀知道这些人可以帮得上忙的,那么他对朱承曦这件事的责任也暂告一个段落了,于是他悄悄地,想转身退出这屋子。
“等等!你要去哪里?”楚扬就算心里已经有谱,但也不得不去确定一下;如果真如他所料,那他更有义务阻止。
“回日月教。”封昀果然如此回答。
“你这分明是回去送死嘛!如果朱承曦清醒之后,知道你为这件事而身陷险境,你叫他如何自处?你想害他内疚一辈子吗?”楚扬高明地抬出朱承曦来阻止他。
“楚扬,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接受。我会把承曦带来,是因为他对我有义,而我要回报他的恩情。纵使他将来会责怪我失信于他,但我仍然必须回去。”封昀露出迷濛的笑容,他记忆已回到半年前——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全身浸染在金黄铯夕阳的朱承曦真诚地告诉他,假使有一天,他陷入了选择欧阳骥或是自己的两难情况中,他希望封昀能放弃他,因为他不忍心看见亲如兄弟的封昀为此而感到为难,令当时的他感动无比。“或许你们会笑我傻,但我绝对有回去的理由,因为在日月教里,同样有个人的恩情我必须回报,请你们别阻拦我。”封昀坚决的笑容叫人心痛。
他的举动或许会引起旁人的讪笑,说他不识时务,更可能受到愚忠的批评。但他坚持走完自己该走的路;他也不会后悔,这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
楚扬只有尊重他的抉择,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邵南星赞佩地道。
然而事情尚未结束,他们凝望着陷于昏睡中的朱承曦,苦思到底得用何种方式才能唤回迷失神智的他。
泪眼婆娑地蹲在沙发前的楚楚,轻轻拍着朱承曦的脸颊,在他耳边呢喃着:“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们,你快醒醒啊……”满是痛心的字眼。
似乎是感应到她深情的呼唤,朱承曦用手撑住千斤重的头,勉强睁开眼皮。然而,显然他的神智依然极度混乱,他先是不解地扫了一遍这陌生的环境,和站在他面前那些带着不安、伤感等情绪的四个人,但不一会儿,苗疆老妇人对他封锁思想的咒语又再度如同密密的织网当空罩下,让他抗拒不得。
他本该有一对明亮的晶眸,如今却浮上一层阴影,偶尔还闪过短促的狂乱,叫人打从心底泛起刺骨的寒意;那不是原来的他,不是楚楚所熟知、所认识的朱承曦。
“记得吗?记得我是谁吗?你仔细想想。”楚楚无惧于他眼中的狂乱,一直拉着他的手,期盼他能早一点清醒过来。
“楚楚……”有人开口唤着她的名字,但并非出自朱承曦的口里,而是陆嬿儿。她不安地扯拉她的衣袖,示意她最好跟朱承曦保持一个距离。
“没有关系的,你们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想起我来。”她反而靠得更近。
她是谁?这声音曾在哪里听过?熟悉的感觉重重包围着他,但却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急欲排除这人侵的熟悉感。两种力量在他脑中纠葛缠绕,弄得他头痛欲裂,朱承曦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楚楚,听嬿儿的话,你后退一点,让大哥来处理。”
怎么又有人在叫唤这似曾相识的名字?这开口说话的男人还用极度担忧的眼神望向自己。此时他感到脑子中正有人在鞭策他,提醒他这个人就是他最大的敌人,要他不计后果地除掉他。
桌面上的水果刀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银闪闪的光亮,刺激着朱承曦。突然,他身手矫捷地抄起桌面上的刀,狂乱的盯着他的目标。
就在他拿起水果刀的同时,朱承曦身边的两个女孩已被快速地带离到危险范围之外;但朱承曦出其不意的抽刀举动是既快又狠,也差点让楚扬及邵南星吓出一身冷汗来。
“承曦!”被楚扬紧握住手腕的楚楚痛苦地喊着他:“你醒醒啊!你想想我是谁?
你会记起来的!你说过,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你不该食言,也不会食言的!我是那么地相信你——那么相信你——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她痛彻心肺地说着这段话,显见她对他的深情不容置疑。
他对她的呼喊无动于衷,依然用冷酷而不带丝毫感情的空洞眼神注视着他们,握在他手上的利刃像是个随时都会跳脱出来把人给吞噬掉的恶魔一般。
“没办法了!先制住他再说,否则那把刀可是会要人命的。”邵南星无奈之下也只好掏出怀中的枪。
“不!不要!邵大哥,你别开枪,你会伤到他的。”楚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急忙阻止他。
“楚楚,你别担心,相信邵大哥的技术,我只是打掉他手上的刀;否则再这样继续对峙下去,他很可能会伤害到自己。”
“不!你不要开枪。我来!我自己来;我会唤醒他,我一定会的……”不知是哪来的力量,她纤细的手腕居然从楚扬的钳制下挣脱开来,不顾一切地奔向朱承曦。
大家的心脏好像在瞬间都停止了跳动,凉意爬上每个人的背脊,好似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了知觉似地,他们只能惊愕地看着楚楚奔向朱承曦,并且迎向那把锋利无比的刀。
然而当重新恢复了神智时,他们并没有看到所预期的流血场面——刀已落在一旁,而楚楚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臂搂上了朱承曦的脖子,美丽的红唇忘形地贴印在他的双唇上。
她大胆而毫无顾忌地倾泻她的热情,倾诉她水远不变的深情。她用她的心、她的吻,来向他表明深情无悔的爱;同时也告诉他,她永远不会因为环境的无奈而改变自己对他的爱,一如那天他曾许下的承诺——他说过他会排除外力,永远爱着她。
那飘逸动人的身影正慢慢地重回他的心田;那清澈无邪的水瞳激起了他内心的渴望;而湿润甜蜜的樱唇虽然有点冰冷,但绝对是他最深刻的甜美回忆。连日来一直笼罩在心头的那片灰濛濛迷雾渐渐飘散,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被触动;所有回忆慢慢在脑海中翻腾,一道灵光闪过他的心头,过往所有的片段像电影一幕幕在他面前映演着。面前那张脸,那张唯一可以带给他慰藉的美丽脸庞,他怎能遗忘?怎么能?
晶莹圆润的泪珠从楚楚半闭的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朱承曦的手背上。她的苦痛深深敲击着他的心:她是该被保护。被呵护、被捧在掌心中的珍珠,她的日子该是幸福而无忧无虑的。怎么可以因为他而让这颗稀世宝贝承受这种折磨呢?他没有资格怀疑她的爱,但反过来自问:自己的爱可以带给她幸福吗?落在脚边的刀子散发着邪恶的光影。是的,他只是将她带往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中。既然如此,他根本别无选择……
虽然极力克制着,但他的手仍轻颤着——在强忍内心强大的痛苦下,他毅然决然地用力推开了她,随即转身奔出楚宅,逃离楚楚那对欲哭无泪的深邃眸子。
楚扬与邵南星随后追赶上去。
当他推开自己的一刹那,楚楚深深感觉到一股黑暗毫不留情地向自己笼罩下来,吞没了她所有的深情、所有的热爱。果真!是自己付出的爱不够多、不够深,所以才会唤不醒被控制住的他。是她高估了自己,她的爱情根本禁不起考验,如今更是印证了——她失神地前南自语。陆嬿儿心疼地轻轻搂着她,期盼自己能给她一点安慰。
朱承曦转入小巷内,楚扬及邵南星的身影也快速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早就清醒了!”
楚扬肯定的语气让朱承曦停下了脚步,转回头看着他们。他把内心的激荡强抑住,因此除了脸色稍嫌苍白之外,他的目光又恢复到以往的自信和炯炯有神。“谢谢你们的配合,没有当场拆穿我。”他接着要求道:“也请你们两位继续替我隐瞒下去。”
“你打算做什么?”邵南星及楚场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就请你们别阻止我。你们该明白,只有我回去,日月教才有重整的机会;你们也不愿意看见日月教内的邪恶势力日渐坐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
楚扬及邵南星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两个当然明白朱承曦并非是在危言耸听,如果欧阳骥这个攀附在日月教这棵大树上的毒瘤不清除,只会让情况愈来愈糟,最后将难以收拾。而以朱承曦在日月教里的身分是绝对有力量和他相抗衡;再加上他已清醒了,让他回去收拾他们将是最快速、最简捷的方法。但话又说回来,万一他输了,赔上的将是一条性命,和楚楚所有的幸福,这太冒险了……
“你该考虑有可能会发生最坏的结果,那楚楚……”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楚楚的深情已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如果他真的有不测,那……
就算楚扬再怎么大公无私,还是首先顾虑到自己的妹妹。
风轻轻地吹着,朱承曦拨了拨垂在额前的乱发。“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介入而把她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弄得一团乱,但我真的不能再把她拉进这个浑水中,所以,我才不想让楚楚知道我已经清醒的事。当然,我也会继续伪装下去,只要我成了罪无可赦的罪人,而不再是她所了解的朱承曦,她自然会慢慢收回她的感情;虽然她会心痛,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想到那一刀差点刺入她的心脏,他就不禁冷汗涔涔;他不能再害她了!
楚扬不禁摇头苦笑:现在他可是被狠狠地反将了一军,谁叫自己曾不留情地要朱承曦别把楚楚带入险境之中?事情发展至此,他又私心地想把他留下来,楚扬简直是毫无立场可言。
朱承曦看透楚扬的心思,他解释道:“我会做这个决定,绝对没有任何怄气的成分在。”他静静地道:“你也应该不愿再看见楚楚遭受伤害了吧?”
楚扬无言以对。
“那我走了。等我跟你们联络之时,也就是我们成功之日。我一定会让自己赢得这场胜利的!”
第八章
欧阳骥的手一扬,一巴掌便落在封昀的脸上。他半眯着的眼中闪烁着杀机。“朱承曦呢?”
封昀没答腔,一贯保持着缄默,只是定定地站在盛怒之下的欧阳骥面前。之前,为了报恩,他舍弃多年的朋友之义;之后,又为朋友之义,他再度背弃恩情。不是他想这样翻来覆去,只是夹在中间的他很难在对立的两方找到一个平衡点,所以当他决定回来时,就没打算会再活着出去;他不要背负永远的遗憾与亏欠。要是欧阳曦杀了他可以泄恨,他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再问一次,朱承曦人呢?”杀机更重。
欧阳骥原以为能用恩情来压住这个人,到头来还是枉费心机,他咽不下这口气。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不到过,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封昀,你行!你以为不答腔就可以把你将朱承曦带出去的事实撇得一千二净吗?他会无缘无故地平空消失?除了你敢动手脚之外,还会有谁?没想到我棋差一着,养了个不知感恩图报的禽兽!”
“爹地,你就别再跟他废话了!留下这种人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杀了他倒还干净点。”欧阳虹虹气得在一旁帮腔。她现在所担心的是,不晓得封昀会不会把朱承曦送到了楚楚身边,要是朱承曦被她唤醒了,这下岂不前功尽弃!
欧阳骥同意地点点头,“没错!留下你反而坏事。而照这样看来,金石那一次莫名其妙地被捕,南疆老妇的不告而别,大概也全是你的杰作吧?吃里扒外的家伙不配活着,活该下那十八层地狱!”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精致的灭音手枪,瞄准了他的心脏。
“少爷回来了!”段中的突然叫喊声暂时替封昀解了危。
当一派木然的朱承曦站在门外时,欧阳骥与欧阳虹虹全松了一口气,而愣在当场的封昀,一颗心却顿时跌落谷底。
欧阳骥绝对猜不到这个坐在他面前、被他一手操纵的傀儡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朱承曦一直保持着被控制时的举止行为,静静地坐在欧阳骥面前,现在的他正在回想柳应之以前曾批评过欧阳骥的一句话,他说:欧阳骥的才干令人不敢小觑,但他的狂妄却是他最大的致命伤。
柳叔的话一点都没错,欧阳骥骄傲地认定了宇宙天地均在他的掌握之下,自以为拥有翻云覆雨的本领,结果反而大意地忽略掉一些要命的小节。
这里是位于山区的名胜风景区,林立了大大小小的度假犀,而这也是欧阳骥会选在这里完成此次交易的主要用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虽是句老话,却也非常地真实;再则,为了怕走露消息,也为了那批可以赚进难以估计利润的毒品,事先的安排与联络,只有他和朱承曦两个人知道,其余的手下亲信全在最后一刻钟才被告知,而这些人员的一举一动也全在他的监控之下,是任谁也无法搞鬼的。
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今天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十分清爽宜人。或许在印象中,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应该是在暗沉的黑夜中进行,那也就来个反其道而行;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像在祝福着他马到功成。
欧阳骥调整一下坐姿,看看腕上的表:那些从金三角地区远渡重洋而来的朋友也该到了吧?
果然,不多久,房门上就响起规则的敲门声。欧阳骥露齿一笑,门一开,进来四位皮肤黝黑、轮廓甚深的东方人,这四人欧阳骥全都熟识。为了搭上这条线,他们可说是卯足了全力,花费不少心血,除了小心躲过两国警方的严密监视之外,还得打点想分一杯羹的各方角头,他们如此地煞费苦心,为的当然是其可观的报偿。
“还顺利吧?”欧阳骥呵呵笑道。
“有大哥出马,哪用得着担心。”对方操着硬邦邦的中文,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些美金你们清点清点。”他二话不说,立即将四大箱子的钱递交给他们。
“不必点了!我们当然信得过大哥;况且,我们还要长期合作的。”四位大毒枭相当满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交易方式,但接着警戒地看向一直门声不响的朱承曦。“他是——”
“自己人,我的女婿。”
朱承曦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
警戒一松,其中一个毒枭立即说道:“那些东西就放在一六五、二七三、三一六、四二二这四号木屋里。屋内一直住有我们的人,待会儿就可以交由你们接手了。”
欧阳骥点点头。
“合作愉快!”两方握着手,带着愉悦的笑容将门打开。
但门外的景象让他们全身僵硬得一如雕像,笑容急遽地冻结在脸上——毕竟被几十枝枪管对着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这时候大概任谁也笑不出来了吧。
不过,想要他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可办不到。在一瞬间的呆滞后,他们立刻恢复了正常,并且十分默契地一一回屋内,关上木门,手一抄,一颗手榴弹立即从窗口飞出去。
“轰!”——火光冲天。
在警员争相闪避的同时,他们也打算趁乱逃逸。但就在这时,却传来数声枪响和惨叫声。只见四名大毒枭和欧阳骥纷纷倒卧在地上,大腿上的血洞让他们无法称心如意地自由行动。
欧阳骥看着开枪的人,不可思议地嚷道:“朱承曦!你——”
“骥叔,到此为止,都结束了!”
欧阳骥本欲开口说话,嘴半开,又咽了回去,他叹口气,沮丧地猛摇头。他有什么好说的?他提防了所有人,就是没想到要去提防他!他可是有满满的自信,一直确定自己是个驾驭者,没想到……万万都没想到!
“把他们全带回去!”楚扬和邵南星冲进木屋,命令警方人员将那些伪装成游客的毒贩和欧阳骥的手下全都带走。
在朱承曦的情报和楚扬及邵南星的精心布局下,成功地破获了可谓警史上最大一宗毒品走私案;而那一直令警方头疼、神秘无比的日月教也就此算是彻底瓦解了。会留下来的,将是那些一直正派经营的公司。
“等等,我有话对承曦说。”眼见大势已去,欧阳骥倒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楚扬没有拒绝,因此除了欧阳骥以外,所有罪犯全都被带了出去。在法治社会里,就算他是个重刑犯,也有说话的权利。
“你还有脸说话?你还想说什么?”岳宁苍白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欧阳骥面前,那仇恨的视线足以将他杀死。
这次的行动,岳宁倒奇迹似地听任楚扬的话,没有去参与主要的行动,而是先去救出被软禁的封昀和柳应之等人。她不会让自己再去坏事,可是当她见到欧阳骥这个毁她全家、害死无数条生命的罪魁祸首时,她如何也不能再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激动且抑制不住地准备扣下扳机——“岳宁,你是个执法人员,怎么可以以身试法?动私刑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楚扬在她身旁低吼着。他知道她恨,也知道她很想手刃仇人,但现在是民主社会,可不能让她任性而为。
“你开枪呀!无所谓的。”欧阳骥轻笑起来。
“你这人渣!”岳宁大吼一声,就要扣动扳机。
“岳宁!”楚扬叫道。
“等一下。”朱承曦突然挡在欧阳骥面前,制止她扣下扳机。“岳小姐,我能想象日月教一定曾带给你一段残酷的过去,也知道你想亲手报仇的决心。我不是要阻止你开枪,我也想让你完成心愿,可是……”他苦笑着,“你的仇人并不是他。”不顾欧阳骥和岳宁瞪大了眼睛,他自顾自地说着:“岳小姐,我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仇人。日月教的领袖是我,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全是我的过错,是我领导无方。你开枪是天经地义的,我更无话可说;不过我要求在场的所有人能给我一个保证,谁也不许将今天的事情透露出去,就当我是在激烈的枪战中死亡的,那岳小姐就没事了。”
岳宁的手抖动着,在一路上,她早就听过封昀及柳应之的解释,日月教之所以会搞成这样,全是欧阳骥的野心所造成的,根本不关朱承曦的事。怎可以把帐算在他头上呢?
“岳宁,你应当明白承曦是无辜的,如果你真想报仇,就应该找我!所谓子债父偿,你就让欧阳骥接受法律的判决,由我来代他受过,你开枪吧!”封昀又挡在朱承曦的面前。
他们的义气令人感动,岳宁不禁为之动容,顿时,只觉得自己好傻:她为什么就傻得执意要亲手报仇,却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她缓缓放下枪,泪流满腮。
楚扬轻轻拥着她,轻轻为她拭泪。一瞬间,她好像又找到了那可以让她遮风避雨的港湾。这个安全的港湾,曾经因为她自己的倔强和固执而失去过,如今又再度找回,她何其有幸!
没有嫉妒,封昀也替她高兴。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枪声乍然响起,在众人措手不及之下,欧阳骥在自己的太阳岤上射穿一颗子弹。他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停止了呼吸。
但他究竟是因为羞愧,还是自知难逃法律的制裁而自杀?这些问题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对不起!总让你担心。”岳宁依偎在他怀里,不想再看那具罪有应得的尸体,她现在只想表示她诚心的道歉。
“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但我现在想请求你给我个从新开始的机会。你愿意吗?”明知现在这种场合讲这些话不太合适,但她忍不住,她好害怕一转眼他又会离她而去了。
楚扬不舍地紧紧搂着她,这是他的回答。
岳宁放心地笑了。
而当朱承曦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欧阳骥的死亡时,他更不知道该对随后也赶到而站在门口的楚楚讲些什么。他只能确定,此时此刻,他们的心都是紧紧相连在一起的。
欧阳虹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突然冲了进来。她一进屋,首先就看见她父亲没有气息地躺在地上,又看见朱承曦和楚楚那种互相爱恋的眼神。
“都完了!就这样全毁了是不是?”欧阳虹虹红着眼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朱承曦的襟口,“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待他?他是你的岳父,你的岳父啊!还有,我是你的老婆,你怎么忘了?你是我们的人,怎么可以背叛我们?那个苗疆的老太婆呢?她那什么鬼魔术!怎么一点用处都没有?叫她来!”她语无伦次地狂喊着,疯了似地大吼着。
“欧阳虹虹,你镇定点!”不管她怎么闹,朱承曦实在不愿意再伤害她。毕竟真正的罪魁祸首已自杀身亡,他不想再添上一笔。
“你叫我镇定?好!好!我听你的,我镇定!我镇定……”看情形,她真的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她剧烈的喘息声、混乱的眼神,在在显示出她的不正常。她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站在一旁的楚楚猛瞧,突然弯下腰,抄起了一把遗留在现场的手枪,对着楚楚喊道:“不许动!谁动我就开枪。”她大声警告:“都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是你!是你——“她狰狞地吼着:”你几次该死都没死成,今天你逃不掉了!你给我去死!去死——“
靠她最近的朱承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同时她也扣下了扳机,子弹直冲一望无际的天空。
“你疯了?”
“该死!她该死!我要杀死她,杀死她!杀死她……”欧阳虹虹拼命地挣扎着。
“谁都抢不走你!别想抢走你,你是我的!哈哈!是我的!我的……”她神智不清地放声尖叫,刺耳得吓人。“我欧阳虹虹不会失败的!不会的……”
“我看她得进疗养院,她神智不清了。”封昀协助朱承曦一起捉住了她,让随后赶来的医生打完镇定剂后,再把她带上救护车。
事情好像都结束了,朱承曦百感交集地迎向同样也心情复杂的楚楚,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楚楚,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不是现在,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真的只是一会儿,让我和你大哥把事情全部结束后,我再去找你。”
“这是你的承诺?”她很低、很柔、很醉人地问道。
“是我的承诺!”
“那你会不会又爽约了?”
“绝不会!”
“真的?”
“用生命保证!”
“我等你。”她同样也许下诺言。
大哥说事情都已经全部处理完毕,可是他的人却不见了。没有道理!真的完全没有道理!他不会不来找她的。楚楚左手支着额头,看着自己不断地在笔记簿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朱承曦”这三个字。
“楚楚,上课了。”
“哦!”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同学的话,但姿势依旧不变。
十分钟后——“楚楚……”坐在她后面的同学轻轻踢着她的椅子,唤着她。
她现在没空理会这些,她全部的精神全都集中在一件事情上——他为何没来找她?
该不会——该不会……她差点惊呼出声:该不是苗疆老妇所下的迷咒没有完全解开,所以他又把她给忘了吧?对!一定是这样!是的!哎!这怎么得了?她要去找他,亲自再去找他……
“啊!”不顾一切奋力站起来的结果是——椅脚一歪,重心不稳,她的身子往后栽倒,眼看就要结结实实地跌在地上。
她半张着嘴,呆着木鸡地看着那张她朝思暮想的脸。她没跌下来的原因是,她的腰正被他那强而有力的手臂给环抱住。
“这位同学,上课时间不好好仔细听讲,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情人吗?”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听见。
“我——这……”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敢回答说是。这时已经有好几个女同学在窃窃私语了,因为他们的姿势很暧昧。
“你不打算毕业了,是吗?”他的脸贴得更近。
“我——我——这……”她全身软绵绵的,就是站不起身。
“你请假次数最多,上课又不专心听讲,成绩烂得一塌糊涂,我看你今年别想毕业了。”
“那——那怎么办?”她哭丧着脸问。
“教你个办法。”
“什么办法?”
他附在她耳旁温柔地说道:“花钱请我当你的家庭老师,有我这个天才来教你,每个夜晚陪你读书到天明。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包管让你的成绩突飞猛进,如期戴上方帽子。”紧接着,他的嘴一扬,露出个邪气的笑容来。
他怎么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眼前的人真的是他吗?还是她赃做白日梦了?
“不用怀疑,就是我!你不是在做梦。楚楚,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要让你真正了解朱承曦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不管好的、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