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彩色响尾蛇

彩色响尾蛇第6部分阅读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眼眶热热的,好像要流泪的样子。而且,空气也变稀薄了吗?否则为什么她的胸口闷闷的,好似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难受喔!真的要就这样就结束了?甚至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朱承曦一直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原因就是他早已心有所属。而欧阳虹虹是以未婚妻的身分来警告她,因此所有的问题终于都有了解答,她再也不能偷偷期盼了!她也不可以当第三者,这是不道德的——第三者?自己是否有权利给自己这样的定位?搞不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楚楚自怜的情绪非但没有引发欧阳虹虹的同情,反而更加激怒了欧阳虹虹;欧阳虹虹对爱情所持有的态度是完全自私的占有,不容许任何人来分享。欧阳虹虹怒斥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模样?我说过你连想都不可以想他!我命令你,立刻把这不要脸的肮脏念头从你的脑子里彻彻底底给我消掉。”欧阳虹虹不只在言语上恐吓楚楚,甚至还举起手来,使尽全力就往楚楚的俏脸上挥打下去。

    楚楚非但没有躲,而且还闭上眼,准备承受这一掌。她是期待着,期待会因为这一掌而打醒自己,然后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躺在床上,而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但是过了很久,那一掌始终都没有落下来,她正感到奇怪;欧阳虹虹该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吧?还是,这真的只是一场幻梦?她忍不住睁开眼睛来看——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立于眼前,她差点惊叫失声,那个原本已经开车离去的朱承曦居然直挺挺地站在欧阳虹虹身后,一手还紧紧地抓着她那只举在半空中的右手。

    他那宛若深海的眸子里可以清楚看见怒气正在,紧抿的双唇因气愤而泛白。幸好,他先前对藏在暗巷内的红色跑车起了疑心,所以即时回头赶上了这一幕,否则楚楚的脸岂不是要莫名其妙地印上五指红印了?

    “承曦,你——”欧阳虹虹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突然转回头?还让他看见了这一幕!天啊!她在他面前一向保持着十分美好的形象,会因为这一次而把十多年来的苦心全数毁之一旦吗?不!不要!“承曦,你听我说,我……”她现在的哀兵姿态与刚才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痛心疾首地道。

    不只欧阳虹虹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就连朱承曦对她刚才的举动也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她怎么会像只疯狗般地伤害楚楚,甚至还想要攻击她?当他一想到楚楚因他而成为无辜的受害者时,他便心如刀割。更气自己把她卷进这个是非圈里来。这不是她所该承受的,他觉得自己根本无颜再去面对她。

    “跟我走!”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从齿缝中迸出来的命令语句是那么地冷酷无情。

    在这种状况下,不但容不得欧阳虹虹不从,而她也不敢不从。两个人坐上朱承曦那辆宝蓝色的轿车绝尘而去……

    走了!默默地走了,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了。怎么风沙又吹进了自己的眼里?好痛!这回她再也克制不住了,成串成串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胸前,沾湿了一片。

    “你不能就这样判定我有罪!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何况我也只是吓吓她,要她知难而退而已,我绝对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欧阳虹虹努力替自己的行为辩解。“你别板着一张脸,我的解释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而正因为我深深爱着你,所以我的反应才会比较激烈。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场替我想一想?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车子猛然煞住,欧阳虹虹狼狈地往前冲。

    “你到现在仍然认为你没有错?”朱承曦打破沉默,冷漠地质问她。

    “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朱承曦一心护卫楚楚的语气撩起了她一直控制住的怒气;她那被父亲欧阳骥再三告诫而克制住的骄纵任性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

    “你不分青红皂白地去侮辱一个无辜的女孩子,甚至还动手打人,这样你还不认为自己有错吗?”

    “她无辜吗?不!她一点都不无辜!她要为自己不检点的行为负责任,这全是她咎由自取。错的是她而不是我!她本来就没资格跟你来往。”

    “我不记得我连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你也别忘记你自己的身分,你是日月教的教主!一那些来历不明的女人都配不上你;唯有我,唯有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傲态是他前所未见的,他不禁开始怀疑,这么多年来,他到底认识她有多深,了解她有多少?他这些年来所看到的全是她的演技而已吗?难道他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未婚妻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沉默了,并且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

    欧阳虹虹被他莫测高深的眼神震醒了理智,她不安地抿着唇,“别把我想成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我会这么做全是为了我们将来着想。”她心慌得不敢去迎视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算是已经有了家室的人,你不该再有别的心思,那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再重申一遍,在我没有签字以前,我随时有解除婚约的权利。”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说这句话了。你真是何其残忍!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我无条件的奉献让你无法接受,所以你拿这句话来做挡箭牌。如今看来,我是错了,那是因为你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你是故意的!是那个女孩子对不对?对不对?”她歇斯底里地狂喊出来。

    “不关她的事,是我觉得有重新认识你的必要。”

    “别把罪过推到我头上来,我不会接受的。还有,你该记得,我跟你的婚约是由你父亲所订下来的,日月教中人尽皆知。你敢公然违背你父亲的意思吗?”欧阳虹虹心急之下甚至抬出已故老教主朱梦龙。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是说到做到的决心和自信。

    欧阳虹虹这下不敢再回腔了,她打心底涌起深深的恐惧——他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

    车子一回到这栋豪华别墅后,朱承曦便抛下远在后头苦苦追赶的欧阳虹虹,沉着一张脸,不发一语地直往欧阳骥的书房里冲。

    大概又刚开完一场朱承曦无法参与的特别会议吧,书房里正走出三名欧阳骥麾下的红色火焰。

    三名红色火焰看见一脸冷肃的教主迎面而来,不禁暗吃了一惊,以为密谋的事情被揭穿了,于是全都惊惧地低垂下头——除了回避他灼人的视线外,也是顺势朝他致上九十度的大躬。

    朱承曦摆摆手,示意他们立刻离开。

    这三名红色火焰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于是急忙退了开去。

    “承曦,你来得正好!过来这边坐,尝尝这壶茶的味道好不好,这可是我们日月集团研究出来的新品种茶叶。刚刚骥叔才跟他们三人研商要如何拓展海外市场,怎样才能成功地打响这第一炮呢!”欧阳骥悠闲地一面擦拭那些价值不菲的名贵茶具,一面对进入书房的朱承曦说道:“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瞧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我是来要求解除我跟虹虹的婚约。”

    欧阳骥擦拭茶具的动作顿时停住,大约经过了十秒钟吧,他才又恢复正常,手心虽然微微冒汗,但仍力持镇定。“是虹虹那丫头惹你不高兴?”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爹地!”欧阳虹虹满腹委屈地随后跑进来。“承曦他——”

    “你给我住口!”欧阳骥瞪视着自己最宝贝的女儿,他是第一次这么大声斥责她。

    “你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是你的错你就必须承认!你们两个我从小看到大,脾气是摸得一清二楚。承曦的度量我很明白,一定是你这孩子太任性,做出一些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来,否则承曦怎么可能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你该好好反省一下!”

    “不是我,是——”她极欲反驳。

    “不许你替自己辩解!你这丫头真是愈来愈不象话了,眼看即将为人凄,还不懂得控制小孩子脾气。”欧阳骥接着苦笑着看向朱承曦,像在寻求他的谅解似地说道:“你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理当十分了解彼此的个性。虹虹有时候是比较急躁些,但不管她做了什么,绝对都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吧。”说完又转头瞪视着女儿,‘你还不赶快道歉!“

    欧阳虹虹也算是聪明人,挺识时务的,她知道继续惹火朱承曦可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她撒娇道:“你就别生气了。对不起!全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小心眼的,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犯了!”

    父女俩一搭一唱的,全没给朱承曦说话的余地。朱承曦一想起楚楚那遭受屈辱的脸孔,一颗心就不由得一拧。欧阳虹虹向他道歉根本毫无意义,如果她有诚意的话,就必须当面向楚楚致歉。

    朱承曦的态度无比地坚决,“虹虹,你必须为你不当的行为去向楚小姐道歉。”

    她做出来的笑脸立即崩溃,眼瞳中有着愤怒的焰火。她正想发作,此时门外闪进来的另一个人,却出声将这即将发生的风暴消弭于无形。

    “承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说话的人是柳应之,他的出现也适时地给情绪激动的朱承曦浇上一盆冷水。

    “既然是虹虹的过失,我一定会要她去道歉。你放心好了。”欧阳骥以大公无私的姿态结束了这场纷争。

    朱承曦不再说话,随着柳应之退出了这间欧阳骥专用的书房。

    而在确定他们两人都走远了之后,欧阳骥的眼神转为阴沉可怕。他沉着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虹虹不甘心地把楚楚介入他们之间的事加油添醋说了出来:“爹地,我上次所担心的人就是她。我本来计划弄个车祸让她断只手或少条腿的,没想到却让承曦给破坏了。我今天更加确定那女人在承曦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爹地,您说我还能眼睁睁地放任不管吗?”

    “当然不能。不过做事也要有方法,像你莽莽撞撞的反而会坏事,比方今天就是个例子。要成大事就得有计划,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件事我来处理,我会摸清楚她的底细,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再做决定。这段期间我不许你再去争风吃醋。你尽管放心,教主夫人的宝座一定落在你身上,承曦一辈子都是你的人!”

    “我很抱歉,我刚才竟会如此失控,要不是您及时赶来制止,我恐怕就真的得为我的冲动而付出不小的代价了。”朱承曦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刚刚那个人的确不像遇事冷静的朱承曦。”柳应之不禁蹙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之后才轻声问道:“那女孩真的在你心目中占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满天星辰、动也不动的朱承曦闻言微微一震,回头说道:“没有!是欧阳虹虹反应太过度了。”他的身体却十分僵硬。

    柳应之几乎是用心疼的表情看着他,“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而已。”他并无子嗣,而朱承曦是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就等于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做父亲的怎会不清楚儿子的情绪变化呢?

    当年他之所以将日月教的所有教务放手给欧阳骥,除了是尊重前任教主朱梦龙的遗命外,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搞权力斗争,尤其是他自知最后必然会败给欧阳骥。所以,他给自己订下了步步为营的策略。首先,他必须完全掌握未来继承人的培育工作,把他栽培成为可以担负重责大任的人;倘若欧阳骥真有揽权称霸的野心,也有人可以出面制止,日月教的大权才不至于完全操于一个人手上。

    朱承曦敬爱地看着头发泛白、外表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的柳应之,一丝惭愧袭上心头。柳应之是一位慈爱的长者,虽然在他年轻时十分意气风发,立下不少功劳,但他却在处于高峰时急流勇退,毫不恋栈,从权利欲念中完全抽身。如果不是因为与上任教主的深厚友情,在他托孤下不忍离去,或许他早已退隐江湖,做个优游自在的逍遥者。

    面对有如父亲般的柳应之,朱承曦不想欺瞒他对感情的看法。“其实我自己也很矛盾。我不否认,那女孩的一颦一笑总是深深牵引着我,但我有太多太多的束缚,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爱她。我没有理由去让一个不解世故且善良纯真的女孩卷入这个是非圈中。

    爱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幸福,而不是永无止境的痛楚。“

    “所以你决定要放弃?”

    “我不得不放弃。况且,现在也不是跟骥叔起冲突的时候;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辜负了父亲以及您的期盼与栽培。”

    “怪不怪你父亲当年擅自替你安排的婚姻?”柳应之问道。

    “不怪!”他露出谅解的笑容来。“当年仍是稚子的我,十分需要骥叔与柳叔的辅助。但父亲有感于骇叔这头猛虎必定不甘雌伏,为了安抚他,才决定拿这条婚约来绊住他。骥叔并无子嗣可以继承事业,而我如果与虹虹结婚,就等于是他的儿子,到那时,他等于掌控了日月教全部的资源与人脉,他也就不会急于把日月教给并吞掉了。其实,骥叔如果按照我父亲的计划来做,让日月教早些脱离黑社会,步上正轨,那么我可以毫无条件地将整个日月教交给他,但是……”

    “事与愿违。”柳应之露出一抹苦笑,算是自我嘲讽吧。原以为只要没去制造一个和欧阳骥相对立的环境,就不至于刺激欧阳骥的野心,但这招显然不管用。

    “他显然没有停止过他的野心。老实说,他的才干令人不敢小觑,但他的狂妄却是他的致命伤。”他吁了一口气,“我原本期盼事情不至于发展成自家人互相残杀的局面,但照这种情况看来,我似乎是在痴人说梦。承曦,虽然避无可避,但我希望你能把伤害减至最低;至于该怎么做,就全靠你的智慧了。”

    担子是愈来愈重了,朱承曦的心情完全跌落谷底。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楚楚的俏脸——也唯有她那完全无邪的笑容才会让他增加点信心吧。

    他勉强转动已然僵硬的脖子,回头再望了一眼。结束了!或许多年以后他会再次踏进校园,但是否能再遇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他涩涩一笑,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他拿着车钥匙预备开启车门,身后一个细微的响声让他猛然一震。他停止了开门的动作,迅速回头……

    “我站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怯怯的声音从楚楚的嘴里发出来。自从三天前的晚上发生了和欧阳虹虹争执的事件后,就再也没见过面的可人儿,如今终于现身站在他的面前了。“

    她不敢正视他的脸,仿佛是犯了过错而等待责罚的小可怜一般,脸蛋胀得通红。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如果——如果我今天再不说,我——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虽然是结结巴巴讲完这段话,但是却完全没有勉强道歉的意味,这让朱承曦感到无比的心疼,冲动地想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安慰她:“错的不是你,该道歉的人也不是你!”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动作。

    朱承曦觉得汗颜;她就是这样不懂记仇,不会记恨,还把别人加在她身上的痛楚抛到九霄云外去。不但如此,还回过头来自省自己是否真的做出惹人厌恶的事情来。那自自然然散发出来的纯净和善良,总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

    他面色凝重的模样着实叫她心惊,于是她想也不想地立刻脱口而出问道:“欧阳小姐是不是相信我的解释?她仍然在误会着你吗?……怎么会这样?那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想到会因为我而引起你们之间这么大的误会……要不这样,可以的话,你请欧阳小姐再跑一趟,或者让我去见见她,我愿意再次当面向她解释,清楚地让她明白这完全是一场误会。”

    “你等我就是为了确定我跟欧阳虹虹和解了吗?”他偷偷叹息着。

    “是的。”她羞愧地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要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了未婚妻,我就不会常常这样麻烦你,那就不会引起这些误会了,你跟她也就不会吵架了。”

    她自责甚深。

    “这完全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错;是她自己无理取闹。应该感到惭愧的人是我!

    我居然没能让她亲自来向你道歉。“

    “不!你千万别这样说,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更像个罪人,好像一直在破坏人家的感情,我会良心不安的。”她似乎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有恳求道:“就这样算了好吗?”

    朱承曦的眼睛不由得蒙上一层掩不住的抑郁。面对她,他真是满心的抱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能说些什么。何况,再说下去有必要吗?终此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的容颜刻印在脑海里,除此之外别无它想……

    他的愁绪渐渐感染了她,她一直无意识地搓揉着双手——离别的时刻到了。“那么……再见,你保重!”她要自己笑得灿烂点,才不致于让自己看来显得那么的痴傻。

    “再见!”

    楚楚轻盈的身躯如浮云般愈飘愈远……

    他的人生本就容不下浪漫的风花雪月,因此自己如果无法守护她,那也就不该带给她任何的灾难。如果他们有缘,待一切均告尘埃落定之后,上天定会赐予他一个新的机会。

    他无奈地叹一声。

    突然,他感到有一股强大的气势直扑而来,全身的毛孔均戒备似地紧缩起来。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这表示正有不寻常的人在接近他。

    那人似乎并无刻意躲藏的意思。果然,不久之后,校舍的转角处出现了一位俊逸挺拔的男子。他闪动着思考的眼眸,用十分优美的姿态走向他。

    面对这位该是十分陌生的男子,朱承曦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窜上心头;尤其是那对眼睛——灵光一闪,那双眸子像极了楚楚!

    来人一站定在朱承曦面前,立即就报上了自己的身分和姓名。“我是楚楚的大哥,楚扬。”

    “朱承曦。”他也报上姓名。

    “我听楚楚提过,这两个月来,她承蒙你多方面的照顾与帮忙,甚至还救过她一命。

    实在是太感谢了。“

    从他的表情,朱承曦完全看不出这位楚楚的大哥找他究竟有何用意,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对方并不光是单纯来道谢的。“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严重;况且事情都已经过去,我早忘了。”

    “施恩不望报,令人敬佩。”楚扬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道:“楚楚是一个很单纯的小女孩,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所谓的坏人存在。这是她的优点,但也是她最要命的缺点,这个你明白吗?”

    “你是想提醒我,或是警告我什么吗?”朱承曦推敲他的意思;他似乎别有所指。

    楚扬笑笑;他的聪明才智果真高人一等,不必他再费心解释。既然如此,他就把话说清楚:“或许你会认为我的话纯为无稽之谈,但我仍有说出来的必要。楚楚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这个做大哥的人有义务保护她。”他用着看透视人心的目光直视着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真实的身分。”

    朱承曦也定定地回望着他,从第一眼开始,一种敏锐的直觉就让他不敢看轻楚扬。

    所以对于他的这一番话,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纵然免不了被他那高超的洞悉力而弄得心湖波动,但他掩饰的功夫倒是做得滴水不漏。“直觉是会骗人的。”

    楚扬摇摇头,“就算直觉会骗人,但亲眼所见就不该有错了吧?就在你四周,起码有两个人在暗地里保护你。”

    没想到他的观察是如此地细微!自从上回车祸受了点小伤之后,封昀就不理会他的反对而派遣两个人在远处保护着他。这两个人还都是经过封昀所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以不留痕迹的方式远远跟随他。没想到,居然还是逃不过楚扬的眼睛。

    楚楚曾概略提过有个从事警务工作的大哥,但他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多加防范,因为警员也分成好几类。不过他没有料到,她大哥居然是最厉害的那一类。

    “大富人家的公子总是害怕绑架之类的案子发生,所以有保镖跟在身旁也不足为奇。”

    “但愿如此。”说实话,楚扬是由衷希望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说的这般单纯,但显然他的这番话依然无法消弭他内心的疑虑;尤其这阵子楚楚的变化之大,连他这个不常待在家里的大哥都感觉到了。

    有时候,她独自一个人躲进房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又有的时候,她傻呼呼地坐在阳台上对着天空发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问她,她只是别扭地一笑带过,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倒是透露出些许讯息来——她反常的举动,让全家人都以为这小丫头正谈起纯纯的恋爱来了。要真是如此,楚父楚母也并不表反对,但希望她能把对方带回家里来,而楚楚的答案全是:“没有那回事!”

    直至车祸事件发生,楚扬看见了封昀,让他的记忆之锁再度打开——上回酒店所发生的狙击案又重回脑海。封昀和朱承曦相识,这虽然不能代表什么,但却没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让他解释得通这些事件之间的关联。尤其最近楚楚失魂落魄的模样更让他觉得不安,他很害怕这位不解世事的妹妹会卷进不可知的事件中,也担心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正在接近她,这些都让他不得不来找这位“年轻的教授”好好谈谈。

    “你一定感觉得到楚楚的单纯,这也说明了她是朵温室里的小花,从来没有经历过外面的风吹雨打,而我们也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种单纯和幸福,并且也倾尽全力来保护这朵花蕊,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哪怕只是一丁点。”

    “你就这么认定我会伤害楚楚?”朱承曦垂下眼,有气无力地问道;事实上他根本无力反驳。

    “在你故意隐瞒你真正身分的同时,你就已经在伤害她了。”楚扬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用何种心态再度质问这位风采迷人、气质高贵的年轻人。“楚楚个性单纯、毫无心机,从不对任何人设防;如果有心,很容易就可以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再加上她那过度泛滥的同情心,总是想把一些值得同情的人或动物纳入羽翼之下加以保护,也不去想想这种做法是否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仿佛一道凛冽的寒意窜入心田,让他心中仅存的希望更加渺茫——同情?他早该想到才对!她常说他的眼神总是让她觉得心痛,正因为这样,才会引起她对自己的特别关注;在她的想法里,是见不得痛苦悲伤的存在。楚楚是那种会把爱情和同情混为一谈的人;而他,却可笑地把这种同情幻想成爱情,而自欺欺人地迷恋其中……他哑然失笑了。

    他脸上一瞬间闪过的苍白让楚扬升起一丝罪恶感,他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但有些事是不能下赌注的,怪他自私也罢,否则要是真的出事了,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所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很刺耳、很难接受,但我仍然得告诉你,因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把她带入险境之中。希望你能记得。”

    朱承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并且干涩地回道:“你尽管放心,温室里那种备受保护的花蕊,我是不会有兴趣去碰的。”

    第六章

    “我希望这项人事安排骥叔能够大力支持。”他的口吻听来是在征询意见,但脸上的表情却摆明了是——就此定案。

    欧阳骥张大嘴想说话,但未出口的话全冻结在唇边,一个字也没吐出。

    从不知狼狈为何物的他,终于尝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从朱承曦踏进这问欧阳骥专用的书房后,才经过两个钟头的时间,原本总是高挂笑容的欧阳骥都快笑不出来了,他还得使上全力来应付这有如排山倒海而来的猛烈攻势。

    “你要换人我没话说,但李克这个人长期留驻在英国分部,他对国内的现况有深入了解吗?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再者,我对他可说是毫无印象,他是否真的具有撑控日月集团财务大权的能力?这点我也有疑问。这些问题非同不小可,小可不重视。不然,或者这样吧,接任的人选由我来安排。”欧阳骥犹不死心地想挽回颓势。

    “骥叔会怀疑他的能力也是人之常情。但您大可放心,李克是柳叔相当看重的属下,而我也会与他有过多次的接触,他确实是一位相当难得的人才,我本就有意栽培他。而在我的指示下,李克早就接受过财经方面的特别训d练,所以这些都不成问题。”

    这回他好像输了,这就是让欧阳骥心凉胆战的原因——他的手下兼亲信、十年来一直掌握日月教经济大权的费东伦,突然被朱承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了下来。由于事出突然,欧阳骥在惊愕之余,当然急得找朱承曦问清楚原因和阻止他这个换人的决定。

    要是这次换人成功,他就如同被人砍断了一条手臂般损失惨重。

    而就在他正准备找朱承曦时,他却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面前,从容不迫地从资料袋里拿出一叠资料,上头详详细细登载了费东伦掌控日月教经济大权后所经手过的所有细目档案。

    “骥叔,费东伦的能力我并不怀疑,但他的操守确实有问题。这上头记载了这近几年来不正常的交易纪录,这东西足以证明绝非是我信口开河,现在人证、物证齐全,我有理由要他下台。”

    “这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栽赃嫁祸?”在尚未把思路恢复到正常前,欧阳骥的问话也失了往常的锐利与咄咄逼人。

    朱承蛱不慌不忙地抽出一份调查报告,“明仁企业、法云集团、西勤公司……这十家公司行号根本全是空壳公司,但是日月集团多年来却与他们有大量的金钱往来。以日月集团一贯谨慎的行事方针,万万不可能会受到这些空壳公司的诈骗欺瞒,但很不幸的,这却是事实!而且还全都是在费东伦的主导之下。这会是栽赃嫁祸吗?还是这里头另有我所不知道的内幕?”

    冷汗自欧阳骥的背脊涔涔而下,紧握的拳头都快握出汗水来了,但他表面上倒是一脸平静,并没有出现惊慌的神情;多年来的江湖历练早把他训练得不动如山。

    “所以我要安排让李克来接手,至于费东伦……”

    “我来处置。我要详细调查他背着我们做过哪些勾当,我会给日月集团一个交代的。”欧阳骥当然不会傻到把费东伦送入柳应之的手里。

    虽然这回重击到他的痛脚,但朱承曦并没有准备和欧阳骥搞到决裂的地步,主要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猛药虽可以治病,但绝不可轻忽随之而来的强烈副作用,所以他也没坚持要亲自处理费东伦,他的想法是适可而止。“不要有流血事件发生,这是我的要求。”

    “放心,我会把他送交警方处理,不会流下半滴血的。”尽管气得咬牙切齿,但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欧阳骥半眯着眼睛打量神态自若的朱承曦,暗忖道:他难道已经发觉一切,也想开始反击了吗?而他的第一步计划,就是先扫荡日月集团内各隶属于他欧阳骥的人马,然后再安插他自己信赖的人吗?

    就在欧阳骥思索着这位小他三十岁的年轻人真正的意图和动向时,朱承曦已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突然又在门口回过头对着欧阳骥说道:“从明天开始,让欧阳虹虹做我的私人机要秘书。有她在我的身边帮忙,我也可以轻松点。”

    欧阳骥那原本半眯的眼睛现在瞪得有如铜铃般大,一向足智多谋的他这次也被朱承曦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吓得无法思考,摸不着头绪了。

    透明的金黄铯液体在水晶杯内微微晃动着,轻柔的音乐声流泻在朱承曦的房间里。

    他窝在沙发上,看起来已有些微醒,但神智仍很清醒。

    坐在对面的封昀,从进来到现在一直用十分不解的眼神凝望着他,最后他摊摊手,无奈地说道:“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问的究竟是哪件事啊?”朱承曦故作不解地回问他。

    封昀瞪了他一眼,咕哝地道:“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哪件事,还跟我装糊涂!”

    朱承曦笑笑,坐直身子,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是有关欧阳虹虹的事?”

    封昀点点头,沉着声问:“她会听命于你吗?”

    “你认为呢?”他反问。

    封昀摇摇头,“我可以确定她疯狂地爱着你、想占有你,可惜并不会忠于你。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她让我感觉到她是个变幻莫测、无法捉摸的女人。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把一头随时会倒戈相向的母狮子放在自己身边?”

    因为酒,朱承曦俊美的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微微侧过头,对好友说出了他的用意:“再好的戏剧也得要有一批好的演员配合才能成功,我只不过是把她放在一个最适合她角色的位置上,接下来该怎么演出、怎么发展,这全由导演来决定。”

    封昀恍然大悟地轻摇着头。“她只是你计划下的一个障眼法,你把她放在身边的目的是要我干爹对你卸下防备之心。”

    “想让骥叔对我松懈防备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只要他不立刻跟我决裂就行了。虽然名义上我是日月教的龙头,但实际上掌权的人却是他,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时间换取我接掌的空间。而继续跟缮叔和平相处下去,我才会有胜算,也才能把整个日月教从深渊里救起来。”

    “你还没正式接掌日月集团,就开始积极部署,你这回的行动真是出乎意料地快。”

    “我希望它能尽快结束。”朱承曦黯然地道。

    打量着他黯然的表情,封昀轻声说道:“自从你离开那所大学后,我总觉得你有些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同。可是刚刚我突然有一种感觉,你这么急着想解决日月教的问题,最大的原因是为了那位名叫楚楚的女孩吧。”

    朱承曦手一震,杯中的洒洒落在纯白的波斯地毯上。他没有心情去哀悼那张名贵的地毯,只是又拿起酒瓶斟上满满一杯,一仰而尽。

    “别喝了!会醉的。”封昀阻止他再继续倒酒,忧心地看着他。

    而他则涩涩地笑了出来,“我没事,你别用那种眼光盯着我瞧行不行?挺吓人的。”

    他无奈地耸耸肩,叹道:“封昀,别把我想成是那种为了爱情就什么都可以抛弃的痴情种子,我才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

    “的确,你是不会因为爱情而抛下肩膀上的责任,但你却能因为爱情而急促地想解决扛在肩上的责任。在你的想法中,是要用一个幸福宁静的生活来迎接她,是吗?”

    朱承曦闻言苦笑,“认识你那么久了,我从来都没有发现你居然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

    他叹了口无声的气。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与楚楚之间仿佛竖立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高墙。他没有立场去责怪楚扬说楚楚会接近他是因为所谓的同情,因为这可能就是事实的真相。只不过,大概没有人会猜想得到,他突然作出这么多的决定和计划,真正的原因是他没有自信能够承受那席卷而来的悲哀与失落感,所以想借由忙碌来分散掉这些痛苦的感受。

    朱承曦并没有因为被触及的心事而显现出既兴奋又期待的表情,封昀本来以为他的目的是想让事情尽快告一段落后,就可以和爱人相聚的。

    “难道不是这样子的吗?”封昀蹙眉,不禁脱口而出:“或许真的是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要是我真的能替你解决感情上的问题,也就不会让自己也陷入矛盾的泥沼里了。”他咕哝地道。

    这话可引来了朱承曦全部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谈起恋爱来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刚毅粗犷的脸上头一回出现忸怩不安的神态,封昀无奈地摇摇头,“你也说错了。

    那不叫恋爱,叫单恋。“

    朱承曦想一会儿后才问道:“对方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