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好吃公子

好吃公子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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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之明,就请便吧。”孟如练侧开身,摆出让路给他的姿态。

    “你说话做事总是这么不给对方留情面,就不怕得罪人?真不知道如果到了王府之后,你能坚持几天不被人撵出来。”他微微摇头,“大话我已经说出口,在你面前就不该有所隐瞒,只是我的身世会牵扯上一些人的生死,我不能随便讲出来,以免害了别人。”

    “哼。”她拾脚往回走,不再听他啰唆。

    他追上几步,笑道:“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帮我包扎伤口,所以你的事情我是管到底了,你想赶我走可没那么容易哦。”

    孟如练的脚步一顿,眼波投到他的笑脸上,心神竟有片刻的混乱,同时她的目光略过他的肩膀,看到他所背负的长剑,清冷的眸子登时凝成墨色。

    对视上她的目光,枫红的心头一震,只觉得她的眼神中好像藏有许多话欲言又止,但不待他追问,她的眼睛一眨,又避开了。

    不去探寻别人的秘密是对对方的尊重。这句话应该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也许是对他的嘲讽,也许是对他的警告?

    不管怎样,今天行歌突然对他出手让他颇感意外。行歌恨他入骨他是知道的,但行歌向来不仓卒决定任何事,总是精于算计,三思而后行。与他正面为敌,不应该是行歌目前要走的棋,只是为什么他会突然用袖箭伤他?

    越想越古怪,越想越觉得孟如练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危险,而且这女人听不进他的苦劝,一步步往陷阱里跳,他看得实在心急。为了这笨女人,看来他也要陪她跳这一回陷阱了。

    枫红追著孟如练叨叨絮絮地走回马车这边,远远地,眼角余光就看到初舞和行歌牵著马站在路边。

    看他们两人似乎刚刚吵完架,初舞背对著行歌,一手摆弄著路边垂柳的枝叶。行歌抚摸著马背,低声说著什么话,神情也是少见的严肃。

    “我还没被毒死,行歌你会不会很遗憾?”枫红大声招呼,并将那个药瓶丢回给初舞,“谢谢你的灵药。”

    初舞把药瓶收回,便一语不发地上了马,扬长而去。

    行歌看向孟如练,“孟姑娘,从此处一直往北再走两天就会到达京城了。我还有事,不能护送姑娘走这一程,相信有枫红公子在,姑娘应该安全无虞,还请姑娘见谅。”

    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告别,孟如练显得有点吃惊,但是以刚才的形势来看,如果几个人不分开上路,的确会很尴尬。

    她躬身一拜,“有劳公子一路费心,如练会自己小心的。”

    行歌又看向枫红,声音冰冷地说:“我在京城恭候枫红公子大驾。”

    “若再相见,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客客气气的了,公子绝顶智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枫红也凝视著他,话后的意思彼此心照不宣。若真的重逢,必然是出了难以掌控的大事。

    “一直未能一窥枫红公子的武功全貌,能与公子痛快过招倒是我的心愿。”

    他慢声道:“你我为敌,可不是我的心愿。”

    行歌笑而不语,拱手一揖后,立即上马追随初舞而去。

    “将行歌、初舞两位公子挤走,你可得偿所愿了吧?”孟如练坐在车上,又恢复了最初冷冷的表情。“希望你不会耽误我的行程。”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主动出手的人可不是我,要先行离开的话,也不是我让他们说的。”

    看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马鞭,她关心地问:“你的手还能赶车吗?”

    “小小的皮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我躺在车里让你来伺候我吧?”车轮在枫红的笑声中再次辚辚前行。

    这一路上,孟如练没有再主动开口和枫红说话,倒是他在受伤之后,还是一样的兴致高昂,一路上嘴巴不停地讲起不少奇闻轶事,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听,自己却很自得其乐。

    直到天黑时,路过一个小村,她掀开车帘,开口打断他的话,“你就准备这样一路不停地说下去,一直说到京城吗?”

    “是有点口渴。”枫红笑道:“我看今晚就留宿在这个小村子好了,这附近没什么大的县镇,先让马儿歇歇脚,明天一太早我们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到京城了。”

    “睡觉的时候你的嘴巴会休息吧?”问完她走下车,眼光一扫,看到前面十几丈外有个小小的店铺招牌写著“同福客栈”,便走了过去。

    “哟,有外客到,姑娘您里边儿请!”店小二出来迎接得很快。

    孟如练问:“客房还有吗?”

    “本地地小人少,店里最富裕的就是客房。”店小二开著玩笑将她迎进门,又看到后面正在把缰绳拴到路边的枫红,问道:“这位车夫是姑娘带来的人?”

    她噗哧一笑,“是,给他随便找间房就行了,我喜欢睡能看到月亮的窗子,你们店里有吗?”

    “有有有,拐角那一间到了晚上看月光是最好的,凡是文人墨客来到小店都会选那间,一到晚上就诗性大发。”

    孟如练一边跟随店小二上楼,一边悄悄观察枫红的动静。

    他拴好缰绳后,就高声问道:“有什么好吃的吗?”

    楼上的店小二朝下面喊了一声,“等著!”

    枫红耸耸肩,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又朝正在看他的孟如练招招手。

    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她急忙把脸转过来。

    进房后,店小二招呼著,“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洗把脸?或者我给姑娘打盆热水让姑娘烫个脚?舒舒服服睡觉才香。”

    没想到这个店小二的聒噪不亚于枫红,她赶紧挥挥手,“不用了,你下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

    “好,那姑娘您好好休息,有事情就吩咐小的一声。”

    夜幕早已低垂,孟如练呼出口气,靠著窗户坐了下来。

    走了这么远的路,距离京城已不过一天的路程,一天的路,用十几年来走,算不算漫长?

    有时候总会忍不住问自己,为何拥有这种命运的人是她?为何她是抹颜氏最后的一个族人?为何她生来就成了罪民?为何她要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若没有十七、八年前的变故,如今她已经嫁人生子,生活得平静安逸了吧?

    “有人生来有命,有人生来无命。有命的人若下能掌握‘运’,有命无运则一生庸碌无为,无命有运的人则不同。如练你就是无命之人,你的出身虽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是你可以选择自己以后要定的路。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这是当初行歌如天神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她面前,将她从边关带走后,对她说的一番话。那时候她只回答了两个字,“报仇。”

    “为谁报仇?”行歌问她。

    “为所有逝去的亲人。”

    他淡然一笑,“不,应该是为了你自己。这世上做任何事,再也没有比为自己这个目标来得诱人,值得以生命为代价去交换。”

    如果说这十八年中她的生命是在灰暗和无助中度过的话,那么行歌的出现就如同一盏明灯,让她的眼前豁然开朗。所以,即使他帮她获得复仇机会的条件,是取得枫红的移形换影剑,她也甘愿接受这个命令,绝无异议。

    但枫红这个人比起行歌来,更让她常常感到费解,这个男人在玩世不恭、贪吃多话的外表下,又藏著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叩、叩、叩。”有人在轻敲门板。

    “谁?”大概又是那个热情过度的店小二。

    “睡了吗?能不能帮个忙?”居然是枫红的声音。

    盂如辣没好气地回答,“睡了。”

    门外没了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过了半晌,她猜他还在门口,又问:“有什么事?”

    他吞吞吐吐地说:“赶了一天的车,肚子饿了。”

    “店里没有吃的?”

    “这家店的厨子手艺太差,我吃不下去。”

    听起来他的声音是有些虚弱,不知道是肚子饿的,还是那道伤口的关系?犹豫了下,她还是给他开了门,就看他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下厨做点吃的?”

    她瞪著他,像是要把他给吞到肚子里去。

    你以为我是谁?凭什么给你做饭?

    这话她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终,她还是跟著他到了这家店的厨房,大概是他早已和店内的伙计打好招呼,付了银子,所以厨师及店小二都不在厨房,灯倒是亮著。

    孟如练觉得自己之所以会答应他,并不完全是为了想取得他的信任,好取得那把剑,而是因为他一脸的委屈样,就像是饿了三天的孩子,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厨房里能用的食材没她想像的多,她正在想能怎样快速凑合出一顿饭打发掉这个馋鬼的时候,他突然递过来几个鸡蛋。

    “你会做香酥饺吗?”

    她皱皱眉,“不会。”不会是因为没见过这种东西。

    枫红又拽过来几样东西,碗筷、葱花、一小袋子面粉和一点肉馅儿。“挺简单的,就是用蛋黄和面粉擀成皮,然后放进肉馅儿、葱花,上锅煎熟就可以了。”

    孟如练抿起嘴角。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本想给他随便下碗面条就好,谁知他居然冒出什么香酥饺的鬼主意。

    不过,到底她还是给他做了,只为了能尽快堵上他的嘴。

    看到他大快朵颐,几乎连自己的手指头都要吞掉的吃相,令她虽然想笑又必须努力忍住。这个人是不能多给一点好脸色的,否则说不定他又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新要求。

    “你真是冰雪聪明,只消我从旁指点了三两下就能做出这样的水准,比我家原来的厨子做得都好吃。”他正津津有味地解决掉最后一个饺子。

    “你家原来还有厨子?”落枫草舍据说只是一间小茅屋,枫红也是独来独往,不曾听说他有亲人。关于他的身世,行歌从没有具体地告诉她,她自己也只是从市井小民的口中听到过一些流言,但都是很模糊的。

    枫红笑著说:“其实在我记忆里菜做得最好吃的是我娘,可惜她很少下厨,后来我只好指点我家的厨子做。不过现在你的手艺比我娘当年还要好,以后想吃这道菜,我就直接来找你好了。”

    孟如练看著他,“你娘莫非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从来不下厨?”

    他将盘子放到锅台上,背对著她从水缸里舀出清水将用过的工具一一洗净,他的声音被哗哗的水声掩盖,听得有些不真切。

    “我若说,从前我是一个富家公子,过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家有良田万顷,佣人无数,你信不信?”

    她定定地望著他的背影,沉默片刻,“不信。”她不信哪个富家公子会像他这么吃没吃相、坐没坐样的。

    他回头咧嘴一笑,“果然聪明。”

    还是平日里那种大剌剌的笑容,但为何她的心中却有种不安?莫非他的话并非谎言?莫非这就是枫红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实情?莫非这是他故意将身世的一角泄露给她知道?

    “吃饱喝足,我也应该尽我之责,送你回房休息去。”他右手不方便,但动作还是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已将厨房收拾干净。“或者,要不要我陪你看月亮?”

    “不用,这两步路我自己会走。”她才不要大半夜再被他纠缠不休,否则今晚就别想睡了。

    但枫红还是很“尽职”地将她送回房,待他正要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孟如练却将房门迅速一关,把他的笑脸和感言全挡在门外。

    “唉哟,撞到我的鼻子了啦,好疼。”

    听到他在外面呻吟,孟如练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挂上淡淡的笑意,只是这抹笑容外人无缘得见,而她自己也全无察觉……

    第六章

    终于来到京城。马车在吴王府门口停下,孟如练递上行歌事先留给她的帖子,吴王府本来趾高气扬的侍卫一见,立刻变得必恭必敬。

    “请姑娘稍等,我进去和管家禀报一声。”

    枫红在她身后说:“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报仇不是你人生中唯一能做的事情,逝者已矣,但来者可追。”他的声音有些急切,“若进了这道门,很多事情可能就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到时候你就是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孟如练依然没有回头。

    “或许你会笑我是小人之心,但是行歌凭什么这样帮你?你以为他真的心中坦荡无私,只是想为你的手艺找到一个更好的去处吗?”

    这一次,她的手指似乎微微颤了颤。

    以为终于说动了她几分,他忙又说道:“你要想成名,要想得到更高的位置,我一样可以帮你!”

    刚才进去的侍卫引领管家走了出来,管家很客气地对她拱了拱手,“孟姑娘是吗?行歌公子已经派人带话过来,吩咐要好好关照姑娘,姑娘里面请,你的房间我们已经备好。”

    “有劳您了。”孟如练轻轻开口,头也不回地跟著他们走进王府大门。

    枫红扬声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若遇到难处,就叫人到京西的城一锅饭馆找我。”

    这时,几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紧接著有人飞身下马,大喊道:“快去通报你们吴王!孙延寿来踢他的门了,看他见不见……”

    这声音洪亮刚劲,枫红一听就觉得耳熟,他定睛一看,脱口喊出,“小孙?怎么是你?”

    那个高声说话的大汉看到他也愣住了,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双臂,使劲儿晃了晃,“枫红?你这混小子怎么死到这里来的?”

    他苦笑道:“铁腕将军真是名不虚传,你我这么久不见,你要送我的见面礼,该不会是把我的两条胳膊给拧下来吧?”

    那大汉名叫孙延寿,是镇关大将军孙不老的侄子,也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将军,因为一双臂膀比常人都有力气,曾经在战场上徒手拧断几十把敌人的钢刀,所以又被敌人送了个“铁腕将军”的外号。

    他与枫红是多年的好友,每次见面总要嬉笑打闹一番,但是今天孙延寿神情严峻,眼神锐利如刀,像是强压著一股怒火,随时都要爆炸似的。

    开过玩笑之后,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枫红沉声问:“出了什么事吗?”

    “我叔父今天被皇上下旨,以通敌叛国之名捉进天牢,择日会审问罪!”

    枫红登时震住。虽然对于孙将军被紧急召回京城之事,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得太快,快到来不及让他多做准备。

    他平静了下心绪,“你确定是吴王做的手脚?”

    孙延寿恨恨地说:“我买通了几个当值的太监,确定是吴王这些天一直在皇上耳边扇风点火,今天他更是在早朝上举出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伪证,终于让皇上相信我叔父通敌叛国。”

    说时,他冲著大门挥起拳头大喊道:“吴王,你给我滚出来!”

    枫红拉著他快速向大道走去,“现在不是和吴王正面冲突的时候,他连镇关大将军都可以陷害,你这个小小的副将,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我才不怕他!大不了把我们叔侄关在一起,让天下人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陷害忠良的!”

    他厉声喝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时候居然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傻事?万一连你也被抓,边关谁来镇守?孙家军不就成了俎上肉,任人宰割?这正是吴王最想看到的。如今他不过是忌惮孙家军的实力,怕逼得太紧会让孙家军暴动,所以才没有动你,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乖乖地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宰!”

    孙廷寿顿时被他骂醒了几分,急问著,“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四城守军总兵和你孙家是三代故交,你先去他那里避一下,以防皇上查封将军府,把你们全体拿下问罪。若有危险,你立刻出城赶回边关去,一刻都不能在城里停留。”

    他听得毛发倒竖,双目圆睁,“你要我逃跑?”

    “是保存实力!”枫红推了他一把,“你现在就去,两个时辰之后我去找你,我们就在西城门会合吧。”

    “那你要去哪里?”

    枫红咬咬牙,“去找这件事的幕后始作俑者!”

    偌大的京城繁华鼎盛,踏歌别馆却建在京郊一片密密的竹林之中。曲径通幽,见而忘俗,与它的主人在世人心中的想像如出一辙。

    平时,来踏歌别馆的多是名人雅士,即使见不到名满天下的行歌公子,这片竹林依然是京城中人最爱提及的一块象征神秘和传奇的上地。

    但是今日,有个人从竹林外闪身而入,如旋风般卷起林中萧瑟的竹叶,直冲向踏歌别馆的大门。

    “来者请报上名号!”踏歌别馆的门口闪出几个青色长袍的人,手中皆是一把霍霍长剑。

    来人被阻挡却毫不减速,反而一蹬身边的竹竿,借助弹力加速冲向大门。

    “来客留步!”见喝不住这人,那几个青袍人长剑架起,摆出一个剑阵,剑光将那人团团围住。

    赫然间,银光中飞出几道绿色光影,持剑的青袍人全都“啊”地叫了声,随即长剑落地。

    就趁这时,那人已经破出重围闯进馆内。

    半空中缓缓飘落的那几道绿影,竟然是几片竹叶。

    “行歌,。看你做的好事!”冲进馆山门,枫红眼就看到端坐在厅中,正在悠闲喝茶的男人,他挟著风势冲过去,当胸就是一拳。

    行歌飘飘然从座位上掠起,落到枫红身后的位置。

    “枫红公子,来得好快啊。”

    那语音如歌如咏,本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但听在他耳里却如夜枭鬼鸣。

    他转身怒视著对方,“我说的话你大概是忘记了!”

    “抱歉,枫红公子的话向来颇多,我不知道公子指的是哪句?”行歌眨眨眼,和他兜圈子。

    “我说过,若再相见,我不再客气!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和我决战一场,要不就立刻停止你所有的阴谋诡计,将孙将军解放出来!”

    行歌回道:“我从不受人威胁,你的这两个选择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抱歉我不选。”

    “行歌啊行歌,你害这么多人,半夜睡觉不会作恶梦吗?”他双掌一扬,“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只有杀了你,免得你再为害世人!”

    “听说你手上从不沾血腥,今天居然会为我而破戒,也是我的荣幸。”行歌斜睨著他,“只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胜得了我?别忘了,当日你的手是被谁刺破的?今日可没有初舞的解药救你。”

    “除了下毒、用暗器,原来你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枫红连连冷笑,“比武对招最忌讳用‘老’,你若不怕就试试看。”

    行歌凝视著他如火燃烧的眸子,双袖慢慢鼓起,真气流转,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门口扑进来一条白色人影,挡在两人面前,“除了打打杀杀,你们就没有别的解决之道吗?”

    “初舞,我不是叫你回家休息,又回来干什么?”行歌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脸色一变,伸手去拉他的肩膀。“你让开。”

    初舞霍然转身,“我听说了孙将军的事,你到底还是做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他沉默下来,许久,幽幽地说:“你知道,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到底有多少事你是真的身不由己?还是你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控制了?”他惆怅地说,“若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或许你也忘了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行歌的神色不再平常自若,“初舞,你在这时要挟我?”

    “不是要挟,只是倦了。”垂下眼睑,他低声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人都说行歌和初舞犹如双生于,形影不离,其实你是你,我是我,从今而后,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再不相见!”

    “初舞!”行歌右手急扬,袖子拂上他的后背,初舞眼皮一沉,软软倒靠在他肩上。

    冷眼旁观,正自纳闷的枫红一见初舞倒下,惊问:“你把他怎么了?”

    行歌的眸光如冰,“我现在没空理你,你走。”

    “孙将军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瞬间沉默,之后又答,“看在初舞的面子上,我不会要孙不老的命。”

    “仅是如此?”

    “枫红,别得寸进尺!惹急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行歌勃然变色,“快走!”

    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初舞,恰见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流出,枫红迟疑著回答。

    “好,我也看在初舞的面子上,先饶过你这一次,孙将军的事情还没有完,改天我会再来找你算帐!惹到我枫红,也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他拔足而出,立刻去找孙延寿商议对策。

    偶一回望,行歌的身影已和初舞一同消失在厅中。

    “事情怎么样了?”孙延寿一把擒住枫红,紧张地说:“你刚才去找谁了?那个始作俑者是谁?不是吴王吗?”

    “是吴王,只是许多计策不是他一人想出来的,他的背后还有一群谋士。”他反按住他的手腕,真怕孙延寿这家伙下手失了轻重,把他骨头捏碎。“孙家大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但是论起斗心眼儿,你们十几二十个都斗不过他一个人。”

    “哼!我就不信,他吴王能长出十八个心眼来?”

    枫红苦笑地摇摇头。小孙当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并非吴王,而是行歌。

    只是行歌做事太过诡秘小心,外人极难察觉他暗中所做的一切,因此就算他枫红大肆宣扬也没人肯信。而孙家是朝廷将士,对武林中人并不熟悉,与其将其中内情一点点说给小孙这莽夫听,还不如尽快研究眼下的对策。

    “孙将军暂时无性命之忧,所以你马上派自己的心腹回边关稳定军心。此时此刻,部队绝不能乱,否则就是落了敌人的话柄,万一人家说你们军心思变,上报皇上剥夺了孙家的军权,我们就再也没有反击之机。”

    他的一席话让孙延寿面色如土,“你说来说去,到底怎么救我叔父?”

    “这件事当然紧要,但是你这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唉!于事无补。”枫红想了想,又道:“今晚我会潜入吴王府,看看吴王的动静。”

    “我也去!”

    孙延寿刚跳起身就被枫红按下,“你轻功不好,去了反而容易坏事。”

    他眼神扫了他一圈,居然笑了,“你这小子老实说,你去吴王府是去干么?真是探听消息,还是为了见你的相好?”

    “什么相好?”

    孙延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当我没看见,我又不是老眼昏花,白天在吴王府门口,你扯著喉咙喊什么呢?”

    枫红居然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捶他一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位姑娘是我的一个朋友,今天进府做菜给吴王贺寿。”

    “哼,我们这边有人下狱,他还有心情办寿宴?”孙延寿一拍桌子,“我让他今年的寿宴变成丧宴!”

    “你别乱来,万一坏了大事,就等著给你叔父收尸吧!”

    被他的语气震住,握了握拳头,“好,听你的,你的鬼主意总是比我多些。”

    他略松口气,“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也能看出人心。以往和孙家看似有交情的人,若是这一次畏首畏尾的,也就不用再做交往;若是赶来挑唆,看似为你说话,实际上想引你冲动做事的那种人,也要避而远之;还有……”

    孙延寿听他一一说完,不由得感叹道:“你这小子不做官还真是可惜,这些朝中的相处之道,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枫红轻声说:“官场的生死和江湖的生死一样,都是要拚个你死我活的。若非早已经历过,我又怎么会是现在的枫红?”

    “嗄?”孙延寿愣愣地看著他。多年前,在边关偶然和枫红认识后,他们就成了一对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但枫红的身世对他来说,仍是一个谜。

    究竟是怎样的变故、怎样的出身,才会让他成为如今的四大公子之一?他对朝政权谋的洞悉,他对人际交往话里话外所透出的寒意,都与他平时笑嘻嘻的外表迥然不同。

    改天,真应该将他狠狠灌醉,探听探听他的故事才好。

    吴王楚天君是当今皇帝的叔父,吴王府的气派仅次于皇宫。若不是因为枫红曾经来过这里,想找到厨房的所在,还真要费上几个时辰。

    他听到厨房内传来吴王府管家的声音,“王爷今日想吃辛辣的东西,你们不要总是做那些老套的菜,有什么新鲜花样尽管试做,王爷说了,但凡做得好吃的新菜他都会有赏。”

    “可是,王爷吃遍天下美食,一时之间奴才们也想不出什么新菜……”有个厨子战战兢兢地说出心中话。

    “废物,每个月给你们的薪饷比宫里给御厨的都多,居然会如此没用……”

    “我来吧。”

    那淡淡的声音让枫红眼睛一亮。果然,她在这里!

    “麻烦几位替我准备些食材,我要一条新鲜的鲇鱼、川椒、豆芽,还有其余的调味佐料。”

    “孟姑娘,你想做什么?”管家居然很客气地问。

    “水煮鱼。”

    “水煮鱼?”其他厨子们听都没听过这道菜,“怎么做?用水煮?”

    孟如练没有多做解释,很快就传来在砧板上剁菜的声音。

    枫红好奇地掀开一片瓦,从屋顶上看下去,只见她俐落地将一条活鱼宰杀干净,去头尾,削成鱼片放到旁边用调料腌制,然后将鲜红的川椒剁碎熬酱,扑鼻的辣椒香气让满屋的人不停打著喷嚏,而他必须强捏住鼻子,以防自己也被辣得打喷嚏,惊动屋内的人。

    接著,她把鱼片和豆芽煮熟,再放入一个器皿里。

    管家忙问道:“可以上桌了吗?”

    “还不行。”她转身往炒锅里放入半锅的油,又将刚煮完的鱼片和豆芽倒了进去。

    “唉哟!这不成了油煮鱼啦?”一群厨子惊异地喊出声。

    接下来,花椒和干辣椒在油热之后倒入,让那股辛辣的味道更是冲天而起,伴著油香、辣香、鱼香,全部冲鼻而来。枫红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口水会滴到下面去。

    “这样就可以了。”终于完成一盆红艳艳、香喷喷的水煮鱼,孟如练对管家说道:“请问是否要我面见王爷?”

    “我先把菜端上去,看王爷吃了以后觉得如何,你在这里等著。”管家又对几个看呆了的厨子说:“赶快准备清汤,王爷不喝汤是不能就寝的,上次你们做的那个三鲜汤,王爷说太油腻,换个清淡的做。”

    “是是,奴才们这就去准备。”厨房里立刻又忙活起来。

    枫红重新将瓦片盖上,一个翻身跳进院中,跟随上菜的奴婢来到吴王楚天君所在的前厅。

    “什么菜?竟然香辣王此?”一闻到水煮鱼的味道,连向来威严冷峻的吴王都不禁喜动颜色。

    “王爷,这是新进厨娘特意晋献的一道菜,说是叫水煮鱼。”管家跟在旁边解释。

    吴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口中,刚咀嚼几下就大声叫好,“这才是我想吃的天下美食!给那个厨娘赏银一百两,明日起由她负责厨房。”

    “王爷,她不过才刚刚进府一天,只怕众人不服。”

    吴王浓眉蹙起,“能者得高位,府中厨房里的那些老厨向来不思进取,早就应该给点教训了。吩咐下去,这是我的意思,谁若敢对那个厨娘不敬,就立刻轰出王府。”

    枫红暗暗点头,又不由得摇摇头。听吴王说话,倒像是个很明事理的人物,只是为什么他对府里一套,在朝廷上对朝臣又是另外一套?

    “对了,今天这个厨娘可是行歌送进来的?”吴王问道。

    “是,她手里有行歌公子的亲笔荐帖。”

    “难为他连这些小事都记得。他是不是已经回京了?”

    “是,今日公子已经派人送信过来,说他已经回到别馆。”

    吴王放下筷子,思索了一阵,“明天给我准备马车,我去看看他。”

    “是。”

    枫红听了皱起眉。这些年与行歌明里暗里交手,知道他是为吴王暗中做事的人,但与吴王的关系却一直不能被确定。

    本以为行歌只是吴王安插在江湖的一个爪牙,但吴王对他似乎格外看重,语气里透露出的关爱,不像是一般主仆,或是联手做恶的朋友。

    “王爷,夜汤是否呈上?”

    “嗯,呈上来吧。”吴王又拿起筷子吃鱼,忽然间倏地停下动作,双眼如精光四射,直勾勾地看著枫红所在的方向。“谁在外面?”

    枫红一惊。难道他被发现了?但紧接著,他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条人影伏在那里,看身形此人甚为高大,月光下还依稀看到那人一脸的纠髯。

    晕呐……居然是小孙!这家伙怎么不听话,还是跟来了!

    飞身而起,拽住他的肩膀,低声交代,“快走!”

    “不!此时此地就他一人,正是杀了他的绝佳时机!”孙延寿挣脱开他的手,手中一柄弯刀如月,明晃晃地从房顶上飞旋而下。

    这是孙家的独门兵器,可做手持兵刀,又可做回旋镖。此时,刀锋雪亮地从敞开的窗口飞入,冲著吴王直砍而去。

    本来坐在桌后正在吃菜的吴王因为听到动静已有警觉,反手一拨,竟用筷子将那柄来势汹汹的弯刀挑落在地。

    枫红低喝一声,“待著别动!”接著他飞身掠下屋脊,闪电般冲入堂内。

    “有刺客!”管家惊呼一声。

    吴王盯著他,“你是谁?”

    他嘻嘻一笑,“闻到王爷的菜香,想来向您讨口肉吃,王爷千万别紧张。”

    他并没有朝吴王靠近,而是悄悄地退到厅门一角。

    用脚尖勾起那柄掉落的弯刀,他拱手一揖,“因为菜香所以忘形,不小心把刀掉下来了,还请王爷恕罪。”

    吴王自然认得那柄弯刀,“你是孙家的人?”

    “哪个孙家?我不认识姓孙的。”枫红眼见他的拳头已经攥紧,心知对方如捷豹待发,于是脚尖一踹旁边的桌椅,借著反力弹回庭院外面。

    此时,王府的禁兵也被惊动,吴王一摆手,“不用追了!”

    回到房顶上,枫红拉起等候他的孙延寿,“快走!”

    王府禁兵听到王爷的命令全都停止追缉,但此时,就在枫红所处的对面屋脊上,竟也掠起一人,以如箭离弦般惊人的速度飞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夜空中只见银光闪烁,似有条银色流水划空而至。

    枫红暗自吃惊,对孙延寿说:“你赶快回去,我把这个人引开。”

    他看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乃是强敌,仓促嘱咐,“你也小心。”

    朝反方向掠开,枫红故意哈哈大笑道:“朋友也是王府的人吗?”

    本以为他这么大的动作定能将那人引到这边,不料那人却在半空中骤然变换身形,直扑孙延寿而去!

    霎时,那柄细如银线的长剑映亮了枫红的眼,他猛然想起在踏歌别馆时,曾见行歌手下用过这种兵刀,立刻意识到不妙,足点树枝也冲了回去。

    孙延寿虽然臂力惊人,但论轻功却远比下上枫红,以致刹那间即被身后的人追上并挡在自己身前,一把银剑抵住他咽喉,速度之快、武功之高、招式之诡异,在在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呆呆看著面前这个黑衣蒙面的男子,几乎要怀疑他是人还是鬼。

    “剑下留人!”枫红也已赶至,大声说:“他不过是一时莽撞,并没有伤及吴王性命,你不能杀他。”

    “孙家派人刺杀王爷,我要将他带回王府由王爷发落。”冷如冰的声音敲在夜色下,是一种逼人的杀气。

    枫红笑道:“哪儿有刺杀?你有何凭证?”

    “你手中的那柄弯刀就是证墟释。”那人对孙延寿冷笑道:“我放你孙家一条生路,是你自己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银剑闪烁,枫红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你若敢动他,我也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银光在半空停顿,那人微露兴味,“你想怎样?”

    “是人就有弱点,抓住他的弱点再施以打击,这不是你惯用的伎俩吗?难道你就没有弱点?我说过,别逼急了我,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面纱上方,那双俊逸森寒的眸子凝住,“你想说什么?”

    “你最在乎的那个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我像你今天这样把剑也架在他的脖子上……”

    黑衣人眸光跳跃,“你不会。”

    “我虽然没杀过人,但并不是不会杀人;为了救人,什么事情我都做得出来,包括夺走你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片刻的空气凝滞,几人都屏住呼吸。

    银剑在空中坠落,“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会放过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