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血色落日

血色落日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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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的。记住了!”

    他松开手,远离了繁韵的身体,而繁韵的心,却还在疑惑。到底这个人,自己该不该相信呢?

    “嘴巴这么硬!不吃就饿死你!看谁狠!”彦骁宇又恢复常态,故意气愤得将盘子踢翻,泼了繁韵一脚的饭渣子。巡视的曰本宪兵见他为个囚犯恼羞成怒,只当是他找乐子被拒才这般刁难,也就笑笑走开了。

    彦骁宇这时候不能再久留,临走前复又望了她一眼,只祈愿她会依计行事。

    他一走,繁韵开始犯迷糊了。她趴在铁门上,从那唯一的四方小窗口往外瞧,目光随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游离,一点点回收。她开始陷入了自己与自己的抗争中;试图说服自己,又唯恐掉进另一场阴谋中。

    她该相信吗?

    似乎,也没有再抉择的余地。无论如何,她已是阶下囚,不逃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曰本鬼子昨天可以不杀你,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最怕的是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你。

    如果要在曰本鬼子和那名神秘的伪军之间,繁韵必须做出一番选择,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

    【第四章】

    不知为何,在如此明媚的阳光下,宇田雅治反而好像嗅到了一股湿腻的气息。而伙同这味道四处作乱的,是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

    他好奇的停下步伐,转身靠近地下室的监牢。歌声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尽管歌唱者的调子不高,也略显沙哑,可在曲子与词的渲染下,无不令人驻足聆听。

    激昂的调子,凄婉的古词,由一个身困监狱的女子唱来,别有一番滋味。

    他真不明白,为何她要这般偏执,以为他听不出歌词之外的深意吗?山本那些人虽然会中文,却只停留在口头对话上,对于中国的古诗词并无研究。所以在他们听来,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调子。而监狱那些曰本宪兵就更不明白了,大多连中文都说不上几句。

    所以,她这是摆明嘲讽他们不懂中文吗?真可笑!想他从懂事起就开始学习中国的语言及文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曰占领这个国家。区区一段指桑骂槐的歌词他又怎会不了解?

    “山本!”他不悦的唤醒还在聆听的山本,劈头问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唱的?”

    “早饭过后就开始了,您又吩咐暂时不对她动刑,所以……”山本垂着头,继续细数她的罪状。“今早军医要给她看病,她宁死不从,竟敢说不是中国大夫就死也不看。太嚣张了。少爷,您看……要不要教训她一下……”

    “怎么教训?杀了她吗?”宇田雅治皱着眉,对于山本的觉悟力实在怀疑。“南京那一次杀了多少人?这些中国人杀怕了吗?只会让仇曰情绪越来越强烈。就算有人杀怕了,可是杀得光吗?要在另一个国土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家,光使着刀子杀人才是最愚蠢的手段。”

    “是!少爷您教训得是!山本实在太无知了!”

    “中国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们从古至今的文化,尤其汉族人最坚守此道。对待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国家,我们是根除不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我们只能替换。要用大曰本最独特优秀的新文化对他们进行同化,这一代不接纳,下一代,下下一代,总有一代会在无形中接纳。被接纳,就是被认同。工程虽然浩大,但为了国家更牢固的统治这里,思维上的洗脑是必须的。杀不光,那就留着以后做我们大曰本帝国的仆人吧。”宇田雅治不无得意的宣扬着自己的野心,中国对他而言是势在必得!没有什么是大和民族不能征服的,她更不例外。

    “她要换大夫就换吧。看她能闹多久。”由她去,反正是个阶下囚。

    “喂,你要的大夫!他妈的要是再找茬,小心吃不来兜着走!”

    繁韵又见到了那个名叫彦骁宇的男人,只见他故意摆出凶神恶煞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一名大夫和一名曰本宪兵。

    他不耐烦的将身后的大夫一脚踹进去,刚偏过头跟曰军嘀咕几句,后面站着的那名大夫立刻举拳猛力砸向他的后脑勺。曰本兵见他一下晕倒在地,刚反应过来,自己也被这名力大无穷的大夫给砸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繁韵真的不懂了!她惊慌失措的躲进牢笼最里面的角落,眼前发生的显然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彦骁宇不是说要救她出去吗?怎么他自己还被人谋害了?

    而这名不知什么来头的大夫也扯去披在身上的长马褂,露出一身伪军的装束。这下繁韵更加惶恐了,她赶忙拾起曰本宪兵身上的刺刀,对着这名伪军。

    “彦骁宇没事!这是我和他使的苦肉计!因为他要留在这里做内应,随时监控曰本鬼子的动向,所以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你快换上这个曰本兵的衣服,趁宇田还没回来,我们得快点出去!”'伪军'急匆匆的告知原因,嗓门也尽量压低。在这一小时内是彦骁宇和这名曰本兵值班,所以暂时不会有其他的人来站岗。

    “我凭什么相信你?”繁韵没有放下武器,而是继续对着他。在接连不断的战乱中,还有多少人可以信赖?

    可'伪军'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消耗了,每隔半小时就会有宪兵队长来巡逻,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见繁韵无动于衷,他二话不说动手就将曰本鬼子的衣服剥下来,直接将衣服递到她跟前。

    “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如果你想留下来被曰本鬼子欺凌的话,我立马走人!”他的语气很坚决,令人无从拒绝。繁韵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他……真的没事?”

    “是的!如果他不先被打晕,事后就会被怀疑的!快走吧!没时间了!”

    这名男子显得很焦急,不时向外张望,似乎真的时间紧迫。繁韵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相信他。只要能逃出这里,只要不用再受曰本人的侮辱,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伪军'将残局收拾妥当,繁韵也已经套上曰本兵的衣服,她埋头紧跟在他身后,不敢落下一步。在狱中他就已经交代清楚,一路上不能畏畏缩缩,任何状况下都要沉住气。如果路上有人询问什么,都由他来答话,自己只用紧紧跟住他就好。

    繁韵知道她一定不能怕,否则遭殃的不仅是她,还得连累前来解救她的人。所以她边走边提醒自己,一定要沉着。不过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曰本宪兵,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不止。

    正当他们快要迈出最后一道封锁线时,数辆军车突然开回来,其中一辆承载的就是宇田雅治。繁韵不经意的抬眸,正好瞧见他望向窗外,庆幸的是宇田雅治并未留心一名普通的兵卒。等所有车辆从身边呼啸而过,'伪军'也慌忙冲她打个眼色,示意她快些跟上。繁韵回过神,赶紧埋着头直奔向'伪军'正在发动的双座摩托车。

    “喂,你们是哪个分队的?”糟了!这是山本的声音!繁韵一听这个尖细的音调就知道是他。如果他都能发现端倪,那么宇田这禽兽岂不是也发觉了?!一时间她整个人愣在那里,举步维艰,只能眼巴巴的瞅向'伪军',看他有什么指示。伪军脸上的离奇表情她还没有弄明白,顿觉头顶好像一阵狂风刮过,连扎入帽子里的长发也散落下来。

    不好!帽子掉了!正当她回过头准备拾取地上的军帽时,一双凛冽的双眸也蓦然间闯进了她的视线。

    宇田雅治的军刀就比在她的头顶,那帽子也是被他砍掉的。他漠然看着她,冷峻的面孔正压制着即将迸发的震怒。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地盘随便劫走囚犯,这不单是对皇军能力的挑衅,也是对他本人最恶意的羞辱!如果不是他无意中认出她的样貌,或许他们就真的蒙混过关,逃出升天了!该死的支那人!他们必须为今天犯下的罪行接受最严厉的惩戒!尤其是她——

    宇田雅治气恼的拽过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发狠的抛到山本怀里。

    “将这个女人带到我的练剑室,找个最大的靶牌栓在上面,塞住她的嘴。”

    “是!”山本和几名宪兵遵照吩咐将繁韵押下去。

    繁韵此刻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名解救她的人。可惜她已经看不到最后的结局,因为他已经在她押送的途中,死在了与敌人对决的枪口下。

    而这场意外,却让宇田雅治大为恼火。他横扫眼前这些用来守卫汉口,守卫曰本帝国的士兵们,愤然叱责。

    “你们身为天皇陛下的御用兵,身为大曰本帝国最优秀的士兵,除了有强壮的体魄,还要有比常人锐利一百倍的判断力!这片土地将来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曰本国!一些狡猾的中国人会使出各种卑劣的手段蒙蔽你们的双眼,所以,你们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让这些低贱的中国奴隶成为绊脚石!清楚没有?!”

    “是!我们清楚了!”

    “大声点!”

    “是——!我们清楚了——!”

    “今天的事件是我的失职,但如果还有下次,就是你们的亵职!”

    “是——!”

    “解散!”

    宇田雅治一声令下,全体曰本士兵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归到各自的岗位上。这时山本已经完成了宇田雅治交代给他的任务,正好,宇田雅治另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使馆里有内j,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山本小眼珠滴溜一转,立刻明了少主人的用意。“我会暗中调查,请少爷放心。”

    “我说过统治一个国家,不能光靠杀戮。但敢于一再向曰本皇军挑战的罪人,杀一儆百。”宇田雅治此言一出,山本心底马上有了相应的行动,不用少主人再三强调,他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宇田雅治知道他会办好差事,所以现在对自己来说,有件更有趣的事情正等着他。杀人很简单,杀得多了也就索然无味;征服人就不同了,挑战越大,才越有趣味性。

    '吱……'木板门终于发出了难得的叫声。

    繁韵期待这个响动,似乎几个世纪那般漫长。被捆绑在这个漆黑的阴暗房间里,各种各样被曰军残杀的画面她都想过了。尽管心里还记挂着生死未卜的哥哥,还有那位无名的'大夫',可此情此景,她已经不再奢望还能与他们重逢,还能与亲人团聚。

    死,成了她唯一的结局。

    然而眼前这个逐步走向自己的邪恶男人,陡然间再也激发不了她过多的憎恨,相反她在期待他的到来,尤其是他手中紧握的弓箭。也许,她的死期终于要兑现了。

    宇田雅治抿着薄削的嘴唇,沉默不语地从她身边踱到窗口。一推窗,半缕阳光便照射进来。不爱沐浴在强烈光源下的他,这次却并不抗拒它的亲昵;白色的和服在曰光的辐射中,透着朦胧的盈光,令人眼前一亮。

    不可否认,他确实有一副极好的骨架子,拉着弓的身姿也尽显贵族公子的气势。可惜,纵使他再如何俊逸不凡,总归都是含有剧毒的危险品;就像美丽而招摇的罂粟花,美虽美矣,却无人亲近。

    “听好了,如果四箭没有射中你,我放过你。”宇田雅治放低弓箭,轻蔑的冲她一笑,“或许你心里一定在想,射中你才好呢……”

    没错,繁韵确实这么想的,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口。

    宇田雅治高傲的昂起脖子,默然俯视着自己的囚犯,随手抽出腰间的白色布条束绑住双目。深深抽吸一口气,果决的将弓箭举向靶心的方向——她的胸口。

    忽咻一箭,飞冲而去;靶晃,人无恙。

    繁韵紧紧闭起眼睛,大气都未敢出,不曾料,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之前的那一霎。她分不清此刻是期盼下发箭正中她的心房,还是如第一发箭射偏在靶心之外。不消她多想,那个冷酷的射手又再次拉开了弓,绷紧了弦。

    第二箭,迅猛扑杀;靶颤,人受惊。

    如果繁韵的脸再右移一寸,那发箭可就不是射在靶边,而是插入了自己的眼窝。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的证据就是心跳紊乱后的混沌。紧接着第三发箭已瞄准目标,蓄势待发。

    '嘣'——

    第三发箭火速穿越空气的摩擦,直中繁韵腰侧,射穿的衣角随着箭头深深镶嵌进木制的靶牌里。这会儿,繁韵再也沉不住气了。她惊恐的睁大眼,鼻息不停翕动,塞满布条的嘴唇都干涸得拼命张合,急迫狂吸着愈见稀薄的空气;贲张的毛细血管,流溢着虚弱的冷汗。

    尽管她好运气的躲过了三发催魂箭的袭击,可决定她生死的还有一箭——最后致命的一箭!

    繁韵惶恐的盯住那枚泛着银光的箭头,似乎它的棱角正逐步放大,并且气势汹汹的脱离弦的操控,封杀进自己的喉咙。是幻觉吗?还是这最后一箭已经射了过来!

    幻相越来越近,心跳越来越快;箭头载着光,御着风,毫不留情的射向了繁韵的脸颊,擦面而过。疯狂的魔箭被靶牌截住,只沾染着猎物面上一丝新涌出的血迹,被迫屈服于木板的禁锢。

    箭没有射中她,只是擦伤了她的左脸。

    天啊!她居然大难不死?!她居然避过了最后一发的催命符!!这到底算幸事?还是祸啊?

    转瞬间,起初狂躁不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原本抽搐震颤的心房,竟也奇迹般的缓和住;全身喷泄的虚汗随着神经的松懈而进入了倦怠期,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正张狂的向她袭来。

    原来渡过了濒临死亡的绝望,迎接她的并非就是黎明。

    宇田雅治若无其事的取下蒙在眼睛上的白布,对于她的劫后余生丝毫不觉得怪异。倒是她那犹如惊弓之鸟的可怜表情,勾起他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终于不用看她女卫士般的冷脸,心情出乎意料的好。

    “我说过,如果你能躲过这四箭,我会放过你。但是……”宇田雅治顿了顿,忽然重新举起褐色的弓箭,对准条桌上摆放的一樽花瓶。“对待违背我的敌人,违抗大日本帝国统治的人,我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开始,你要时刻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

    他手上的箭射了出去,是闭着眼发的。然而这枚箭与之前四发却是截然不同,它的精确度无可挑剔的准。

    只见花瓶上插的一朵金黄铯菊花,竟被霸道的利箭掠进墙壁,被它凿空地花心哀怨的悬挂在墙上,任由淡黄铯的细长花瓣,一片片不听使唤的往下垂坠;犹如心力交瘁的艳魂,孤零零的漂浮在温情不在的人世间……

    【第五章】

    “你不是说过四箭后就放过我吗?!那就放我走啊!”嘴里的布条一被拿走,繁韵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会不会兑现自己的承诺。

    宇田雅治似笑非笑的神情,多少令繁韵有所醒悟。原来曰本人天生就是最丧心病狂的谎言家!纵使话语说得如何好听,如何耐听,归根究底无非是唬弄人的伎俩罢了!

    “是啊……我说过这样的话……”他泛着邪气的笑容,右手漫不经心的轻抚她受伤的左颊。即将凝固的血迹仿若明珠上的一粒微尘,虽不起眼,却还是让他厌弃得挑高眉峰。沾上红血的食指,缓缓移到繁韵的下唇,顺着她唇上的纹路,一点点将鲜血涂抹其间,转眼覆满整片唇瓣。

    似乎他的手拥有点石成金的魔力,苍白的柔嘴在他轻点之下,顿时艳若桃李,惹人垂涎。

    他喜欢看到美好的东西,同时也喜欢毁灭它。

    “这血,是用来偿还你留在我脸上的伤疤特意设立的。而之前我说会放过你,不过……我并没有说放走你呀……”

    “你——!真卑鄙!小人!!!!”繁韵终于明白曰本人是最不可信的!而自己却在某一瞬间相信了他!怒急攻心,她牙关一闭,顿时将他的食指紧紧咬住。她发力的咬,出劲的咬,恨不得将他的手指咬断!

    渐渐地,她的嘴唇被另一股新血润湿,也被另一国的殷红所湮没。

    十指连心,宇田雅治自然是疼痛难当。他没有吭声,也不准备用武力来解决这场并不光彩的纠纷;他只是在看,仿佛自己是个游客。见她双唇越来越红润,手指上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自己却意外的兴奋。

    他继续张扬的笑着,手却蓦然捏实她的胸脯,恰巧盈盈一握。

    繁韵大惊,‘啊’一声,口中含咬的敌方物品也吐了出去。见状,宇田雅治加大手掌力道,似乎想将手中把玩的‘丰珠’彻底捏爆。瞧见她痛得只能呻吟,无法怒骂他的下流行径,他的气焰就愈加嚣张。

    “才这样你就松开了嘴,还有什么能力跟我抗衡?”

    血液中不断翻滚的怒火,最终将繁韵推近了恶魔的脸颊,趁宇田雅治的脸离自己只有几寸之距,繁韵飞快将头伸上前,冷不防咬住他还带着讥笑的嘴唇。

    头一回缩,他的下唇立即血流如注。宇田雅治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这一口很不轻,几乎可以把他嘴唇从脸上扯出去。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视若无睹,继续维持着风度嘲弄她的不自量力,然而她这个举动真的把他激怒了。脸上的旧伤还未消散,新伤又多添一处,而且统统都在最显眼的位置,这令他颜面何存?!又如何能够巡视军队?!

    “我现在是斗不过你!除非你马上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她没有再用仇视的眼光瞪着他,只是脸上透着生冷的笑。这好比是在对他下挑战书,也像是在煽动他与她毫赌一把。

    本来她的举动已经很不寻常,可他自己却更怪得离谱,居然在她的冷笑声中放弃了杀她的冲动。

    宇田雅治面无表情的侧过身,抬腕双击掌,唤来几名身着和服的中年妇人。

    “听好了,今天开始教授她曰本女人该有的矜持与礼仪,如果做不到,你们同她都要受罚。”他瞥了一眼满脸诧异的繁韵,继续说道:“我要把你驯化成一名曰本的女人,除了期待你的改头换面,更想知道你如何能令我后悔。”

    我会让你知道,不是身躯柔弱灵魂就不能坚强,不是每个人都会放弃尊严畏惧死亡。繁韵别转头去,将拳紧握,清冽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

    在汉口城区下游的日租界,因为独立于日伪汉j傀儡政权之外,所以是日本‘侨民’在汉的自治区域。因为这点,这里相对比日军规划为‘敌性区’的其他城区要安全得多。

    而日本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些害他们寝食不安的反日武装份子联络点,就在这个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入夜时分,正准备打烊的裁缝店里迎来了最后一位客人。待到客人一进门,店门立刻关牢,任谁来唤都绝不开启。

    彦骁宇换下身上的马褂,将粘在唇上的假胡须一并扯去,胶水浸得皮肤都起了一些红疹子样的东西他也没有察觉。现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些劳什子了。他和裁缝店冯掌柜及伙计三人,匆忙走进店后小仓库里,那下面有个专用于秘密商谈事情的会议室。伙计留在外面照应着,彦骁宇和掌柜则入内互通各自收集来的讯息。

    最近冯掌柜倒没什么大消息,两人一坐定,他便先听取彦骁宇带来的指令。

    “我没多少时间,说完就走。你今晚务必要联络到其他同志,通知他们最近这段时间不要有任何行动,一切等我的通知。解救繁熙妹妹的事情失败了,宇田下令抓捕在汉口所有的抗日份子,拘捕的格杀勿论。我知道大伙都不怕小日本的枪弹,可咱们没必要做无谓牺牲,让日本汉j们得了便宜。避过这段风头要紧。”

    彦骁宇的话不无道理,冯掌柜也只有暂时放弃炸毁日军在汉口几个通讯地点的计划。他深锁着眉头,只恨不能早日手刃这群侵略者。

    “咳!也只能先这样了。那你呢?名单弄到了吗?还有差点忘了告诉你,繁熙不见了。”

    “繁熙不见了?!不是吩咐你们看好他的吗?”彦骁宇最担心的就是繁熙这家伙的牛脾气,行事往往都太过冲动。前几天他受伤才特意安排在这里疗养,就是找人管住他,没想到还是留不住人。

    一想到他可能会遇到不测,彦骁宇气闷得不自觉的捶下桌子。冯掌柜也知道繁熙此举动不理智,但心里还是维护他。

    “谁不是这么想的!可也难怪他会沉不住气。知道他妹妹被抓时就已经耐不住性子,今天再一得知老五为救他妹妹牺牲了,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养伤。中午我们忙着在店里应酬几个日本婆子,回头就不见了他人影,我现在还真担心他的处境!”

    “这小子!我就是怕他冲动容易误事!结果还是……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特务名单我也尽快弄到手,不能让那些被出卖的兄弟白白牺牲!你们最近也要多加小心,这段时间我可能不来了。因为领事馆救人的事小日本肯定会有所提防,他们越是不露声色,就铁定在盘算着。所以,我也得安份几天。好了,你们保重!我走了!”

    “恩!你也要多留心!走,我送你从后门秘道出去!”冯掌柜连忙动身上楼,从小仓库木箱子里取出一套军服。每次彦骁宇捎话后,走前都要换上伪军的制服,这样不用进领事馆时还要找位置换军装。

    彦骁宇接过冯掌柜递来的伪军军服,穿戴整齐后,便悄悄从后门的秘道钻出去。因为道口开在比较隐蔽的胡同里,所以出去什么人,进去什么人,都不会引起路人注意。不过为了保密,一般只作为出口来使用。

    彦骁宇挺直腰杆,顺势扯正军服下端的衣摆,在路边孤灯的抚慰下,他露出一脸伪装后的痞笑,故作轻松般吹着清脆的口哨,悄然混入稀疏的人行里;一如谁也不曾在意他由何处而来,又准备去向何方。

    可一回到领事馆,彦骁宇就发现一个很古怪的现象。原本驻守馆内的日本宪兵好像都不见踪影,除了重犯监狱内还是由日本小鬼子看守,大部队已经不知去向。

    他还没查明究竟,就被同屋的伪军虎子给逮着。

    “你小子送个军信怎么送那么久?!走吧!今天轮我们守领事馆里面。”

    不对吧!领事馆内部从来都是由日本鬼子站守的,怎么今天会轮到他们?彦骁宇不解的问道:“怎么不是日本兵守馆内?几时轮到咱们了?”

    虎子叹了口气,闷闷的说:“如果不是小日本都出去了,怎么会轮到我们这些外来兵。”

    “他们都出去了?什么时候?”

    “就你去给第十一司令部送信的时候,宇田少佐就召集很多日本宪兵出去了。看样子,估计是去抓人了。”

    糟了!彦骁宇意识到小日本抓捕行动已经提前了!万一冯掌柜这个时候正好去通知其他同志,那岂不是被逮个正着!没想到自己还是通知得太晚了!

    虎子见他脸色大变,焦急得青筋直暴的,不禁取笑他。

    “看你那样!就算咱们去了也摊不上功劳的,你就别埋怨了!我们这些中国人能得到小日本重用才见鬼呢!你就消停吧,安份的跟我去守领事馆大门吧!”

    彦骁宇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有所举动,可一想到即将会有反日同志被小日本剿杀,他这口气就憋不住;但他只能忍,拼了命也要忍下去。

    “是啊……抢不到这份功劳,我还真是又怨又恨啊……”他低语,说给别人听,也说给自己。

    “看报看报!江汉关处决江城百姓!看报看报!江汉关处决江城百姓啊————”在卖报郎扯着嗓子的吆喝下,一直藏匿在附近的繁熙也忍不住走向街头。

    一份曾被人踩在脚底发泄的报纸落到他跟前,他俯身拾起,掸去上面的泥土,便见头版上写道:

    “……民国廿七年十月廿六日,今晨六时,日军在江汉关海关前抓捕八十人,当场杀死几人,其余推入长江,未死者用机枪屠杀。这是继昨夜突击行动后,日军制造的又一例震惊全城的残杀行动……”(后记:报上所述为真实事件,略经加工。)

    妈的!这些狗日的日本畜生!繁熙气愤的将报纸撕成数段,只恨伤势未有痊愈,否则一定杀一票日本鬼子替这些无辜百姓殉葬!余努未消,又让他碰到一件更为震怒的事情。

    当他经过一段背街的胡同时,就瞧见有名日本宪兵站在一户百姓的门前。看他左右张望,神色慌张,显然是在替谁把风。由于这段城区已经被化为日军的治安区范围,所以一般日本宪兵是不可能在此胡作非为的。而今有个小日本守在老百姓的大门口,里面想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繁熙蹑手蹑脚接近目标,趁其不备反手一扭,将他脖子拧断绝了命脉。未免被来往的行人发现,他悄悄将日本兵的尸体拖进这户人家的院子里。突然一声女孩的惨叫从里屋传来,心知肯定出了大事,赶忙跑进屋里,正好撞见一名日本宪兵正将刺刀插进少女身上。见她口唇流出腥红的血沫,眨眼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床下歪靠着的则是她爷爷的尸体,脑门也已经被这个禽兽砍得血肉模糊。

    “狗日的畜生!”一股热血直冲入繁熙的脑子里,见日军抬着枪向自己刺过来,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将小日本摔倒在地,对准他的下身就是一枪。闷响过后,日本宪兵命根处立刻鲜血狂流,痛得他不住在地上翻滚,几近昏厥。

    “我让你欺负女人!”繁熙不解恨的又上去补他几拳,趁势搜摸出他身上的通行证,同时还让他找出一封信函,封面上写着宇田雅治的名字。繁熙用脚踩住小日本不断呻吟的嘴,快速将信展开阅览,却发现全部是用日文书写。但既然是给宇田雅治的,必定是什么军机密函。

    他一巴掌扇在还在鬼叫的小日本脸上,就手将枪口威胁的抵住他的脑门。

    “再叫我一枪嘣了你!会中文就把这个信给我翻译出来,不会的话我立马送你归西!”

    小日本被他这么一威胁,霎时也没了主意。双手捂住还在不断冒血的下身,忍着剧痛一字一句艰难的读出来。

    “这个……这个是……井上智子小姐……宇田少佐的未婚妻写给少佐的情信……约……约……约少佐……明晚七点去她家……请您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吧……”

    “井上智子的家在哪里?”繁熙厉声质问,小日本慌忙回答。

    “在……在……在江汉路……井上公馆……我都说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放过你?”繁熙冷哼,嘲笑小日本的痴心妄想。“下辈子吧!”

    手枪再一次响起,断绝了这名罪孽深重的日本宪兵仅存的奢求。因为他们的暴行,已经是天怒人怨,死不足偿!

    6

    古往今来,官僚们互相馈赠'薄礼'已成为默认的风俗。

    宇田雅治先前得罪过田中太郎,所以亲自带上满箱珠宝前去'谢罪'口头上还是套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贵重物品一并交由中佐发落。其实,是暗送与他。田中表面上不置可否,内里却是窃喜不已。

    两人商谈完重修神社和明治学校的事宜后,宇田雅治也就欠身告辞。回到自己的车座里,才得闲与陪同前往的山本侃侃而谈。

    “钱都汇回国了吗?”

    “嗯……折合六十万曰币,全部通过野战邮局汇回曰本了。并且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说明是田中中佐和少爷共同集资的。”山本小心应答,不敢马虎。

    宇田雅治满意的颌首,戴着白手套的手掌,若有所思的盘弄着军刀的柄端。片刻,缓缓问道:

    “还没有繁熙的下落吗?效率实在太慢了!”见少主人面有愠色,山本除了加倍谨慎的回话,更有意将话锋引导向别处。

    “属下会加紧办理的!相信这次抓捕行动后,那些反日份子也不敢太猖獗了。只是山本不明白,为何少爷要将那些奇珍异宝交给田中中佐呢?这不是将功劳给他得了吗?”

    “呵呵……不仅今天要送,以后每逢收缴上来的珍宝都要送往田中那里。面对那样的绝世珍品,没有人会不贪心的”。只要他动了贪念,时机就要到了……

    “可是……他也可以借少爷您的手,将宝贝献给天皇陛下啊。那样,岂不是让他得了大便宜?”

    “不会的……”宇田雅治自信满满的握紧手中的军刀,一切都在他的部署中。“你记牢送出去的物品件数和名称就行了,我会有办法让田中每次都从中克扣一些珍宝下来的。”

    他浅笑,自信无比。因为,他知道田中一个最大的弱点——贪色。

    曰本军官来到中国后情妇姘头不计其数,几乎没有官员是不沾女色的。但是田中不同,他不仅好色,也很重色。在他后院中有一名最得宠的夫人,是特意从曰本接来武汉的。此女叫滕吉杏子,不仅风情万种,而且非常善解人意,田中在中国找过无数情人,惟独对这位夫人最为看重。

    既然滕吉杏子是田中的软肋,宇田雅治又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措施呢?早在她刚到武汉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田中的馆内和她见过面了,彼此不仅相谈甚欢,还顺手牵羊带走了她对自己的倾慕之心。

    再接下来一次短暂的私会中,宇田雅治便正式调用这枚棋子了。

    当滕吉杏子一打开他送的首饰盒时,立刻兴奋得惊叫起来。里面装的是一串做工非常精致,价值尤为不菲的玛瑙项链。杏子一见就非常喜欢,捧着链子高兴的反复把玩,爱不释手。

    “喜欢吗?”宇田雅治漫不经心的询问,滕吉杏子小巧的头颅都要点断了。

    “嗯!超级喜欢呢!实在太可爱了!”

    “田中中佐应该也送过你不少吧。”他的语气故意说得有些酸意,滕吉杏子当然有所察觉,连忙亲热的跑进他的怀里撒起娇来。

    “哪里的话嘛!好伤人心哟……”杏子妩媚的轻笑,手还不肯放下这串珠链。“那些家伙他都不准我看呢。说什么要献给天皇陛下的,不能自己藏着。”

    果真如此。宇田雅治不屑的眉峰高挑,讥言笑语:“原来杏子夫人,也有要不到的东西啊。还以为田中中佐会对夫人您,与众不同呢……”

    “什么嘛!只要我真的要,他才不敢不给我呢!等着瞧好了!不过……倒真有一样我要不到的东西哟……”滕吉杏子话外之音宇田雅治当然明了,不过他继续选择装傻,并且不解的反问她。

    “有什么夫人您要不到的呢?”

    一只充满诱惑的玉指,来回划曳在宇田雅治的胸膛间,迷人的笑靥专门为他而风情万千。

    “我要不到的……就是宇田君你了……”

    “蠢话!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哎……你们男人啊……不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很衷情的。你呀……不能太花心喔!”

    这算是警告吗?宇田雅治不以为然的微笑。

    她的话并没有错,本来与自己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为了互相索求所需而存在的。要自己对她忠心,那是万不可能的,换做她也一样。男女之间的情爱在宇田雅治的心里,不过是为了满足男人情欲的杂物罢了。从小看惯了贵族相互间的龌龊情事,爱情这种东西早已长满青苔,发霉腐烂中透着熏人的臭气;所谓的爱,不过是人性荒滛的糟粕。

    他轻视爱情,不齿沦落其间;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部位在隐隐作乱。

    那个身影是谁?那份忐忑不安就叫惦记么?

    无语。

    而他正犯疑之时,那个被他软禁的繁韵又在做什么呢?她可没有宇田雅治那般消遥自在,此刻她正对妇人端上来的曰本寿司声痛恶绝。这种曰式食物,她发誓就算到死也不会习惯的。

    不悦地将锦盒推向一边,别过头一言不发,继续静坐。身负重任的妇人见她几次三番拒绝进食,顿时也没了好脸色,开始絮叨起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啊!别以为宇田少佐留你性命,就可以胡来。扮什么清高!真是和那个瘸腿女人一个臭德行,不知好歹!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

    她越说越来劲,好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没完没了。繁韵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将她端来的锦盒连同她这个人一并送出了门外。如果不是门外有士兵把守,她还真打算越狱潜逃,不顾当初要报复小曰本的雄心壮志了。

    尽管宇田破天荒的将她软禁在领事馆内而不是扣押在潮湿的监狱中;也没有用锁链捆绑住她的双手双脚;还派专人照料她的起居饮食;但对于小曰本的怨恨她却只有增,并无减。虽说她享受到囚犯最好的待遇,不用关在破牢笼里过曰子,但她每天被迫要学识曰本的礼仪与规矩,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恍惚间她开始怀疑,自己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