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似段仰卿一般将宇文丹花错认,在樊衣甫的心中,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能够分辨这两人的不同。
“你别再骗我了,当年就是你偷走了青青,还让她诈死,谁知道你施了什么诈术,才让青青忘了我,我……
在段仰卿的眼里,樊衣甫向来就是个粗鄙的山野莽夫,他打从心里瞧不起他,他更不懂,当初青青为何会为了这么低下的男人拒绝他。
直至今日,那种被折损骄傲的伤害还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坎里。
“我再说一次,她不是欧阳青青,你不要再把她卷入我们的恩怨之中,这次我没时间同你算帐,但这笔帐我记下了,下一回……”
未竟的话语竟是让人胆寒的威胁,就算自视甚高、完全不认为自个有错的段仰卿,都不难感受到樊衣甫那勃发的怒气。
“你凭什么威胁我,你难道不知道你体内的毒只有我才有解药吗?”
闻言,本欲离去的樊衣甫顿住了脚步,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的人儿,在段仰卿还来不及搞清楚他想做什么之前,他已经宛若鬼魅般欺近他,那速度之快让人连眨眼都来不及。
突地,一阵森冷笼罩段仰卿的全身,这样魔魅似的举动,饶是连他这种目空一切的人都忍不住惊惧的咽了咽口水。
“你……你想……想干么?”连佯装的气势都没有了,段仰卿只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将不惜违反对青青的承诺,直接要了你的狗命。”樊衣甫气不扬,只是幽幽的将话说完,然后再次抱起宇文丹花便直窜天际而去。
这个笨女人,还好他耐不住性子出来找人,否则……
想到他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她了,樊衣甫的心更急,飞驰的速度更是宛若苍鹰一般。
这回,一定来得及的。
铁青着一张脸,那锐利的眼神彷佛能直抵躲在被褥之下、以为能藉此避去他的怒气的宇文丹花身上。
“谁准你下床的?”樊衣甫冷冷地咬牙问道。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自己重伤未愈,只要随便一个意外,就能让她香消玉殒吗?
前几日的昏迷磨难她一醒来就全忘光了,可他却依然记忆犹新。
那时,她虚软得像个任人摆弄的娃娃,她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还好有储仲泉那时送来的珍药吊着她的一口气,再加上他日夜不休的照顾,她这才活了下来。
“我只不过……”
隔着被褥的话语听起来闷闷的,她那躲避的举动更是弄得樊衣甫心火猛窜。
索性大掌一挥,他用力地将她紧抱的锦被给掀开来,与她四眸相视,瞧着了他眸中的怒气,宇文丹花惊叫一声,还来不及再躲,他已经暴吼出声——
“到底是谁准你下床的?”
“福婶说汝花已经在家使了好几天的性子,砸坏了许多东西,我怕我要是再不回去,宅子都要被她给烧了。”
身为汝花的姐姐,她很清楚妹妹的性子,再任由她这么生气下去,几间屋子也不够她砸。
为了大家耳根子的清净,她才会任性的决定回去一趟。
谁知道她的脚尖儿都还没踏出外面的地,便被他给逮个正着。
“就因为这样,你就冒着生命危险?”
能不能换个更好的理由啊?
就他瞧来,最好就让她去闹,他倒要瞧瞧宇文汝花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能闹出什么样的名堂来。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只不过是回家一趟,没有那么严重吧?”面对盛怒的樊衣甫,宇文丹花嗫嚅地说道。
她向来不甚挂心自己的身体,只当自己受了点伤,调养这些时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就不懂樊衣甫为何就是不肯让她下床,非得日日让她躺在榻上,照着三餐灌苦药,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怎么会没那么严重,你知不知道……”原本激动的语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蓦地顿住,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她那日毫无血色、几无气息的虚弱模样。
“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宇文丹花忍不住好奇地开口问道。
她其实很不喜欢瞧见他惊惧的模样,因为认定了他的一颗心全在欧阳青青的身上,所以总认为他是透着她在思念着青青姑娘。
因为不想瞧他那种哀伤的神情,所以她总是一副大剌刺的模样,故意惹他生气。
“你的身体就像破铜烂铁一样。”她想知道吗?那他就大方点告诉她。
“哪有那么夸张!”闻言,宇文丹花皱了皱小巧的鼻头,显然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话给放在心上。
“怎么没有,段仰卿的那一掌震伤了你的心脉,若是不好好调养,你这一生只怕都要受心疾所苦。”
真的不是他的脾气坏,而是她的冥顽不灵让他忍不住冒火。
好说歹说,她总不认为自己的身体有啥问题,可他是个大夫,却深知问题的严重性,换做是旁人,他才懒得理会那么多,反正这世间的人多,死了一个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可以,他真想撒手不管,任由她糟蹋自己去,可偏偏就是放不开,一颗心不知怎地就这么被牵住了,少瞧她一眼,心情便恶劣得紧。
因为撒不了手,所以平常懒得说话、懒得理人的他,摇身一变成了罗唆的老太婆,不住的叮咛,小心翼翼的守着,就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可偏生这女人不领情,总是嫌他烦,好像他这么关着她是故意的。
想起来就让人呕啊,对她好,她还嫌烦!
本来就不是个谦冲自牧的人,所以这口气他是怎么都吞不下的。
愈想愈呕,愈想愈不舒爽,可偏偏她是个病人,既不能打、骂又不怕,那只好……
瞪着她那张让人气结的脸庞,忽尔一股冲动爬上了心头。
他突然倾身,就在宇文丹花那惊讶圆睁的眼光中,他的唇轻易地衔住了她的。
那入口的甜,让樊衣甫忍不住逸出满足的喟叹,彷佛终逢甘霖一般。
原本他只不过是藉此堵住她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刁嘴,可谁知这个吻却彻底勾出了他内心潜藏的欲火,顿时这个吻便宛若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面对他那突如其来的掠夺,宇文丹花初时一愣,等到她再次回过神来,惊惧万分想要挣扎抗议之际,双手一触及他那温热的胸膛却又顿住。
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就算不是她的,但只要能这样拥有他一会儿,让她假装自己深爱的男人原来也是爱着她的,这样就够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在双唇不舍的缠绵之中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分开来,樊衣甫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宇文丹花却不肯听。
她蓦地躺下,然后立刻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原本被掀开的锦被重新把自己包裹起来。
当锦被带来的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一颗晶莹的泪珠蓦地滑落。
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只要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就好了,可是当他对她好、当他吻了她,她却愈发泥足深陷,她的心便渴求得愈多。
那种渴求几乎要将她淹没,也让她愈来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锦被里,她静静的掉着泪,而锦被之外,却是他深沉的目光,紧紧地凝着那团隆起,迟迟不愿离去……
第8章(1)
悄悄地……悄悄地……
趁着星子高挂、月儿高悬,宇文丹花悄悄地起了身。
终究是放不了心啊!
孤身一人在世,汝花是她唯一的亲人,对于她的使泼,宇文丹花忧心不已,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一吻,让她在樊衣甫的医铺子更加待不住。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去,可偏偏这几日樊衣甫又变本加厉的紧迫盯人。
迫不得已的她只好趁着夜黑风高,活像是个偷儿一般的逃离。
其实她的心底很清楚,探看汝花不过是她离去的一个借口,最重要的是,情根深种的她,再也无法在樊衣甫的面前佯装无事。
她需要透透气,需要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所以她选择悄然离去。
逃避吗?
或许!
因为再不走,她好怕自己又会变回那个为了得到心爱之人不择手段的恐怖女人。
有些蠢事,一生做过一回已经太过。
她那孤寂的身影俏然走在幽黑的街道上,除了偶尔传来的打更声,四周万籁俱寂。
深夜里,城门不开,她提气翻过了城墙,默默地回到家门前。
双脚才刚跨过门槛,宇文丹花便觉有些不对劲,心中的警钟方响,还来不及细思,大门便突然被人重重关上。
是谁?这般的装神弄鬼?
宇文丹花的脑海中才闪过段家兄妹的身影,但迎出来的却是宇文汝花那张与她神似、同样美艳的脸庞。
“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呢?”见是自家的妹子,原本提吊的心倏地放下,关心的问道。
“我在等你!”脸上堆笑,宇文汝花一改平素的冷淡,以极其亲昵之姿靠近了宇文丹花,更像是小女孩撒娇般的抱住了她的手臂,语气难得平缓地说道:“我知道今儿个福婶去找你了,所以你今夜一定会回来。”
“所以你在等我?”
“是啊!”她颔首,并将宇文丹花给领进了屋子。
一进屋,宇文丹花便见厅里的桌上早已摆好一桌酒菜,还摆着一盅酒。
“这是?”她讶然回头看向自家妹子,不懂这样的隆重所为何来。
“打小,我就嫉妒爹比较偏疼你,对我这个庶出的女儿却是可有可无……”
她的话还没说完,宇文丹花就心疼地急急想要安抚,“其实爹也是疼你的,他在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曾殷殷嘱咐要我为你找一个好婆家。
“真的吗?”宇文汝花闻言勾笑。
但不知怎地,宇文丹花竟觉那笑带着点冷意,可却不及细思。
“自然是真的。”
“我就知道还是爹和姐待我最好了,所以知道你要回来,我特地准备了这桌酒
菜,好让咱们姐妹俩可以把酒言欢。“笑意灿灿地说完,宇文汝花便自顾自的将两人的酒杯斟满了酒,朝着她举杯邀饮。
难得妹妹这么好心情,宇文丹花又怎忍推拒,于是她也举起了酒杯,准备仰首饮尽杯中醇酒。
就在酒即将入喉的那一刻,忽然间冲出了一个人影,打落了她手中的酒杯,任那美酒洒落一地。
“福婶,你怎么?”福婶的脚步看起来虚浮,状似意外撞翻她的杯子,可宇文丹花却从她的神色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唔……唔……”福婶的嘴不断开阖,可是却没吐出半句话来,她慌张的朝着宇文汝花指指点点,让人摸不清其意。
宇文丹花不解地看着慌乱的福婶,双手扶着着急的她,不解的问道:“福婶,你这是怎么了?”
福婶向来很稳重的,如今这般慌乱所为何来,而且她明显的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这其中……
盛满疑惑的眼儿瞟向了宇文汝花,但见她降中那一闪而逝的心虚,倍感狐疑。
“我看福婶真是病糊涂了,今儿个傍晚福婶大概是受了寒,所以神智有些不清醒。”宇文汝花有些心虚地说道,眼看宇文丹花没饮尽那杯酒,她的眸中蓦地又泛起一抹阴冷,她完全不理会一旁的福婶,反而又倾身为宇文丹花重新斟上一杯酒。
“姐姐,咱们喝吧!”
终于确定这一切都透着古怪,明明今天下午福婶到医铺子找她时,人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不过几个时辰就病得那样厉害。
再说,就算福婶真的病了,汝花为何还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个劲的只想跟她喝酒。
难道……这酒有古怪!
可没道理啊,除非……这段时间汝花闯下了什么祸事,因为闯祸了,所以才这样殷殷相待,可福婶又是怎么回事呢?
心中的不安愈盛,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汝花,你又闯了什么祸吗?”
“闯祸的向来是你,我怎么可能闯祸呢?”扬眉轻笑,宇文汝花轻声的说道,话还是藏着针。
“我做错过什么我心里很清楚。”长叹了一口气,宇文丹花这回并没有选择逃避,她语重心长的说道:“正因为错了,所以现在我得花更多的心力去弥补。”
“弥补,你有吗?连我敬你杯酒你都不喝,说是弥补也未免太过可笑。”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酒里下了药。”瞧她此话一出,福婶原本紧张的神色便缓了缓,她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听到她的臆测,宇文汝花既不惊也不慌,只是冷冷一哼,既然暗的不成,她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你的弥补就是一个人跟在樊衣甫身边吃香喝辣,然后把我扔在这穷乡僻壤的烂屋子里。”
“虽然这里很偏僻,但却能为我们遮风避雨……”她知道汝花一向心高气傲,即使明知她听不进去,她仍试着劝道。
“我要的不仅仅是能遮风避雨的屋子那么简单,我要一个可以供给我锦衣华服,对我呵宠备至,甚至能为我摘天上星星的男人。”
瞪着宇文丹花,她冷冷的说道,脸上漾着的净是满满的不服气,那恨是打从心底漫出来的。
“可是偏偏这样的男人都是属于你的,我不甘心。”
“所以呢?”宇文丹花万分心痛的问道。
看来,樊衣甫说的没错,真的是她的姑息宠坏了汝花,让她是非不分到这个地步。
那男人呵,看似任性,但其实看得比谁都远,若不是他懒,他的作为绝对不容小觑。
“所以你要补偿我失去的。”
“你要我怎么补偿你?”宇文丹花再问,瞧福婶那一脸忧心的模样,她知道她连日的撒泼不过是诱她回来的一个圈套。
但……她不懂,汝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要银子吗?”在樊衣甫的善待下,她的情况早已不再捉襟见肘,如果可以平息她胸臆中的不甘,她可以给汝花更多的银子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也可以替她找个好男人,让她安生一辈子。
但当她瞧清了汝花眼底的恨意之后,她就知道她要的不是银子,她要的是她的痛苦。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答应娶我为妻。”忽然间,宇文汝花这样说道,当她说到那个男人的时候,神情净是迷离。
那是一个女人彻底爱上一个男人的神情,因为那神情就和段剑筝看着樊衣甫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可这和今日的这场鸿门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事,只要汝花说一声,她就会尽心尽力帮她筹备婚事,让她风风光光嫁入夫家。
除非……随着思绪流转,宇文丹花的心间蓦地窜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该死的,汝花爱上的男人莫不是……
脑中的思绪还来不及转完,宇文丹花便见段仰卿带着一抹令人生寒的笑,优雅地跨过了门槛。
“段郎,你来了。”宇文汝花一见段仰卿便忙不迭地奔上前去,柔柔顺顺地倚进他的怀中,平素的嚣张跋扈全都神奇的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小鸟依人的温顺。
“你竟然……”见到段仰卿旁若无人的走了进来,宇文丹花便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他安排的阴谋诡计,而她竟然天真的以为,他的不出现是因为他早已经认清她不是青青姑娘,也绝无可能与他相依相伴一辈子。
原来……不是!
“大姐!”段仰卿好生有礼地朝着宇文丹花作揖,但他的有礼却掩不住他嘴角那抹染着残佞的浅笑。
见状,宇文丹花的心中骤起一抹寒意,比武她是万万比不过他的,这点从她被禁锢在榻上快半个月就可以得知了。
“你想怎么样?”
“我答应了汝花,只要她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得到你,我就会娶她为妾。”
只是一个妾?连正妻都不是!
就为了妾这个位置,自己的亲妹妹竟然想要将她往火坑里头推。
“是啊,我的妻子只会有你,可就算为妾,我也不会亏待她,毕竟你是长得跟青青一模一样,而她,多少也有几分神似。”
“你……疯了!”
他真的彻底的疯了,他当他是在收集像青青的女人吗?
这种几乎着了魔的执念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可眼下这种劣境,她能怎么做呢?
拚死也不让他带走自己?
以她的狠劲,她自然可以这么做,她也相信自己做得到,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她并不眷恋生死,只是……
不舍呵!
虽然明知那个男人不会属于她,但却忍不住的奢求,即使只能静静地待在他身边也没关系。
“只有蠢货才会把冒牌的当宝儿!”看不惯段仰卿那种瓮中捉鳖的得意劲儿,宇文丹花忍不住反唇相稽。
“那樊衣甫不也把你当成了掌中宝吗?”难不成樊衣甫也是蠢货?
如果他不是蠢货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欧阳青青压根没死。
而他就是这么根深蒂固地相信着,所以不管宇文丹花看着他的眼神有多鄙夷,有多陌生,他就是相信她是青青。
所以即便要倾尽所有、不择手段,他也要得到她。
“你可知道这阵子为了留在京城,我有多艰难吗?”段仰卿推开怀中的宇文汝花,向前逼近,伸手用力钳住宇文丹花那尖细的下颔,双眸逼视着她问道。
福婶见状,心急的冲上前想要拉开段仰卿的手,却被他的手下拦阻,硬是把人给架走。
“不要伤害福婶!还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可是有钱有势的土财子,在这年头只能使得上银子,能过得多艰难?
“知道樊衣甫是怎么对付我的吗?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堆人,天天像鬼魂似地追杀我,要不是我警醒,早已不知死了几回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使计勾搭上了宇文汝花,任谁都想不到,他消失的这段时间,最常躲的便是她的闺房。
“樊衣甫他怎么会……”
他不是明明答应过青青姑娘,不会取段家兄妹的性命吗?
当年最痛最恨的时候都没有下手了,如今又怎么会自毁诺言呢?
难道说……是因为她吗?
意识到这个可能,宇文丹花的心蓦地宛若擂鼓般疯狂跃动着,他那出人意料的行径,再加上那个怜惜中带着激狂的吻,让她早已绝望的心悄悄窜出一抹希望。
“怎么不会,他恼恨我伤了你,自然将帐算在我和妹妹的头上,所以才会这样铺天盖地地追杀我们泄恨。”
“那也是你们自己招来的。”宇文丹花冷冷地说道,完全不同情。“再说,你既然知道樊衣甫想要取你性命,那你还敢来招惹我,你就不怕他会再找上门吗?”
虽然已经决定不与他搏命,但是宇文丹花被激起的烈性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他不会这么做的!”面对宇文丹花的威胁,段仰卿丝毫不畏惧,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怎么可能不会?”冷声嗤笑着他的异想天开,初时她不晓得樊衣甫做了什么时,她还没有自信,可现在知道樊衣甫为她所做的事,她便由衷的相信一旦他知道她是被段仰卿带走的,绝对会掀起涛天的怒气。
“因为你会亲口告诉她,你想离开他,你想以他的心高气傲,他还能插手管这事吗?”
“你别傻了,我不是善良的欧阳青青,我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我恨不得樊衣甫能给你一些教训,又怎么可能为你撒谎?”
段仰卿的双手突然紧握住宇文丹花的细颈,那力道几乎让她以为他要捏碎她的骨头,而她只是紧抿着唇,说什么也不愿开口求饶……
第8章(2)
这究竟是谁在作梦,谁是清醒,宇文丹花都要搞不清楚了。
仰首,望着眼前的医铺子,她的步履蓦地顿了顿。
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她还嗤笑着段仰卿的痴人说梦,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会心甘情愿跟他回苗疆。
谁知道她今日就必须前来,亲自向樊衣甫说她是心甘情愿要跟段仰卿回苗疆去。
原因很简单,因为段仰卿挟了黑风寨所有遗孀的性命,逼得她非这么做不可。
其实,这样也好!
段仰卿这个人外表虽然看似人模人样,可是内心却黑暗j狡无比,这么做或许可以让樊衣甫保一时的安泰。
也好……真的也好……
心中想着好,眸中却流着泪,宇文丹花伸手揩去了眼角的泪珠儿,然后抬脚跨进了门槛。
没有预期中的暴跳如雷,更没有恶狠狠的瞪视,端坐药案之后的他,只是冷冷地抬眸望了她一眼,便像现场没她这个人似的。
倒是一旁的虎子拚了命的对她挤眉弄眼,瞧虎子连气都不敢吭一声的模样,看来对于她的擅自离开,樊衣甫只怕真是气坏了。
“今儿个天气真好。”
宇文丹花平心静气地朝着樊衣甫走去,状似不经心的说完这句话,心中暗自数数儿。
一、二……还来不及数三呢!
樊衣甫已经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似的,整个人摇身一变成了被触怒的猛狮。
“天气当然好,好到不能再好了,可是我不好,很不好……”有人咬牙切齿的这样说道。
要不是昨夜那一吻太过真实,他还真以为昨天的一切只是梦境一场。
这女人竟敢……在那缠绵的一吻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这里,樊衣有的心火便骤窜了起来。
“我只是回家了!”
面对樊衣甫的气怒,宇文丹花的语气很平静、态度很自然,好像昨夜的那个吻从来不曾发生过似的。
这样的平静让樊衣甫气坏了,难不成昨夜辗转难眠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今晨,一夜无眠的他迫不及待的起身,连自己都还来不及打理整齐,就跑到她的房里,他想跟她说,要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其实是他蠢,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的真心。
原来,独善其身惯了的他会对她好,从来不只是因为她长得像青青而已。
初时,或许真的是这样,可是愈与她相处,樊衣甫便愈不能自己的将她挂上心坎儿里。
所以才会大费周章、不惜千金,要好友为她找来稀世名药,也才会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像只老母鸡似的管东管西。
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对青青,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挂心,唯独她。
昨夜,他猛然忆起储仲泉为了谈宗音竟然可以不顾一切,只求能与之相守,就是因为他深爱着谈宗音。
那么小气如他、独善其身的自私鬼,也会愿意为了宇文丹花散尽千金,只求能调养好她的身子。
应该……不,是一定也是爱的。
早已有爱,却傻傻不自知,他急得想立刻告诉她,可谁知一早去她的房内却扑了个空。
伸手摸着褥榻,丁点儿温度都没有,樊衣甫立刻知道这该死的女人一定是半夜偷溜出去了。
因为不用想都知道她去了哪,正当他匆匆忙忙想要追去之际,便见她一个人安步当车的往医铺子走来。
他这才回身,端坐在椅子上,准备兴师问罪。
“我说过你不能下床的。”他冷言提醒。
“我也说过我好端端的。”她也没示弱,迎视着他那闪着怒火的眼神,继续说道:“再说,我们非亲非故的,你有什么权利可以限制我?”
“你说什么?”听到她的话,樊衣甫的银牙几乎都要被他给咬崩了。
“我说咱们非亲非故,充其量不过是演了一回戏,你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瞧着他那愤怒的神情,宇文丹花的心痛极,多想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接受他那虽然凶恶却又盛满关心的愤怒,但她不能,只能冷冷地望着他继续说道:“不过说到底,我也真要谢谢你救了我一回,欠下的那条命,就用昨儿个那个没滋味的吻去抵好了。”
宇文丹花勾唇而笑,那模样极美,可说出来的话却更为凉薄。
“你……”
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樊衣甫的眸子倏地变得森冷。
“所以呢,你特地回来就是要告诉我咱们两不相欠?”
“是的!”宇文丹花颔首,迎着他的愤怒,只能逼自己不去在乎,可却好难好难。
以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会恨上她吧!
“你要去哪?”樊衣甫咬牙再问。
“与你何干!”
闻言,樊衣甫纵声狂笑,那笑声中的沧凉几乎穿破了宇文丹花的耳膜。
“好,好一个与我何干……”
原来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个吻不过是用来偿债的,可笑!
樊衣甫的心绪更加激动了起来,一股腥甜溢上了他的喉头。
为何偏生选在这个时候啊?
即使明知那应是他的心绪太过激狂,引发了体内的毒物作祟,他强要抑下疼痛,不愿自己在宇文丹花这个没心肝、没血泪的女人面前示弱半分。
可偏偏天不从人愿,一朵血花便自她的眼前开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宇文丹花原本自持的神色蓦地慌了。
她想也没想地急奔上前,想要瞧瞧他到底怎么了,可是她的手才摸着他,就被他冷冷地一把拂开。
“既然……你的事不关我的事……”承受着剧痛的樊衣甫冷着一张脸,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滚!”
“可是……”宇文丹花慌张的想要确定他的安好,完全忘了方才自己那满口伤人的谎言。
“滚,既然不在乎,干么还要假装在乎!”
她没有假装啊!
她想要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樊衣甫这样吼道,可她才张开嘴,连话都还没说,门外竟传来了娃儿的哭声,那一记哭声登时让宇文丹花的心一凛。
那是小山的哭声,他的哭声总是特别宏亮。
那个该死的段仰卿竟然敢故意弄哭小山,好提醒她别失态。
深吸了口气,她强逼自己收回颤抖的手,然后转头看向虎子,朝他淡淡的交代道:“好好照顾你师父。”
“师父的事,不用你费心。”虎子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瞧着宇文丹花那冷漠的态度,自然也是一阵气怒。
他恶声恶气地回应完宇文丹花的交代,冲到了樊衣甫的身旁,正准备扶起他时,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虎子,快……悄悄地跟上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她也不想想师父是怎样没日没夜的照顾她,才能让她捡回一条小命的。
尽管她的话说得既冷然又决绝,可是他断然无法相信她是真的那样无情,一个人的态度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转变。
她昨晚的义无反顾,和今日的冷然绝情,这其中必然有故。
他本扰不是驽钝之人。
最初,他的确因为她的话而盛怒,可是当他清清楚楚瞧见她眸中为他闪现的黯然神伤时,他不免起了怀疑。
如果真的不在乎,何必管他的死活呢?
他若死了,岂不是更好,至少她不必担心他会小鼻子、小眼睛的去找她麻烦。
她不可能忘了他一向小心眼得很,若是在旁人身上吃了亏,总有一天定会讨回来。
他几乎敢肯定,她方才的那番话,绝对不是出于她的自愿。
那么……以她的性子,唯一能教她屈服的便只有黑风寨的那群人,还有宇文汝花了。
还有,那次打伤宇文丹花便销声匿迹的段家兄妹也一样可疑。
忽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扳开,里头竟然立刻飘散出浓浓的药香味来。
樊衣甫凝着那药瓶许久,然后动手一倒,便将瓶身中仅有的一颗药丸给倒了出来。
“也该是时候了!”他喃喃的说道。睑上的神情有着回忆,也有着释然。
其实,他早就将解药给研制出来了,不吃,只是想藉由那痛来惩罚自己的大意,让青青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
他之所以一直忍耐没亲手血刃段氏兄妹,也是为了对青青的承诺,因为她不希望他的手染上他们的鲜血。
可如今,一颗心再次为了宇文丹花而跃动,他知道自己必须成为可以为她只手扛天的男人。
那女人有古怪,而且他相信始作俑者绝对是段式兄妹,所以这回他再无犹豫地吃下了解药,也从往昔的遗憾脱了身。
第9章(1)
这算什么?
押解奴隶吗?
宇文丹花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的景象,甚至还抬手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走眼了。
可是事实证明,她真的没有错看。
自家的妹子真的这样残忍的对待她们仅存的家人,正因为知道黑风寨的遗孤是她的弱点,所以段仰卿竟然异想天开的打算将人全都给弄回苗疆去。
而本该站在她这边的宇文汝花竟然还在一旁帮衬着押人,原来他们那一晚便已在大伙的膳食中下了药。
所以她回去的时候,宅子里才会那样安静,连孩子们的哭闹声都听不到。
而福婶则是因为先一步察觉不对,所以用尽了方法保持清醒,这才有办法提醒她。
果真,一如樊衣甫所言,是她的一再退让惯坏了汝花这个丫头。
是她大意,自食恶果,她不怨。
但就算段家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逼人离乡背井啊?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老老少少全都要带回去,怕带的人太少,会不够钳制她吗?
“我不准你带走她们。”宇文丹花冷瞪着又恢复一贯优雅的段仰卿,咬牙说道。
早已没了之前的戒慎恐惧,他相信有了那些人质,她就算再桀傲不驯也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段仰卿丁点也不在乎她的意愿为何,即使明知她很恨他也没关系,只要能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他时时刻刻可以瞧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这样就够了。
“我并没有问你的意见。”漾起了邪笑,段仰卿懒洋洋的开口说道。
他要的是她那张脸,不是她的意见。
“段仰卿,如果你真的还想留条活命,我劝你别押着他们回去。”拖着长长的一串人,能走得有多快。
“你是想说要是时间拖得久了,樊衣甫那个男人就会找来吗?”
“他会的!”
虽然那日他的话说得决绝,可她的心并没有完全失去希冀。
她相信就凭那个男人的睿智,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想通她的不得已,再加上整寨子的人都消失了,难道他还不怀疑吗?
“你别傻丁,他不会来的,我那妹子早已去缠着他了,这回我为那男人准备了更上等的毒药,绝对能让他生不如死,这回我就不相信他能多有骨气。”
他说得得意扬扬,但宇文丹花却气得眸泛火光,打自死里逃生以来,这是头一回,她想要亲手宰了一个人。
“你以为他会中计?”对于段剑筝的歹毒,樊衣甫早已心知肚明,他不可能再着了他的道。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追来,我只要手中掐着你的命,谅他也不轻举妄动吧!”
原来他心里打着的是这个算盘,难怪他能那么有恃无恐。
掀起了眸子,就算再依恋樊衣甫,她也知道自己万不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突然间,她的眼角瞥见所有人都上了马车,她心念一动,忽尔纵身跃上马,将段仰卿的爪牙踹下马背,抢过缰绳,策马领着马车狂奔。
没有料到宇文丹花还有这招,段仰卿初时一愣,一等回过神来,便纵身直追。
望着那直泻而下的水瀑和深崖,宇文丹花的心凝成了一团。
是天要亡她吗?
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带着寨里的人逃出生天的,怎知道却走往了一条死路。
她无奈地仰首望天,不出须臾,她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她不能害了樊衣甫,只要她在段仰卿的手中,就算日后他知晓真相,无论做什么都会备受钳制。
所以……
“福婶……快,带着娃娃们和嫂嫂们四处躲着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反正段仰卿的目标一直是她,只要她能绊住他,那么福婶他们至少能保性命无忧。
“那你呢?”
“我得留下来和段仰卿周旋啊!”总不能大家一起陪葬吧!
“可是……”
“您就别可是了,快走吧,带着你们,我就是想逃也没有机会啊……”眼见马蹄声愈来愈近,宇文丹花慌得什么都顾不得,用力推了福婶一把,吼道。
看着自己曾经最在乎的人全数消失在这林子里,宇文丹花的眸儿四下环顾,然后突地眼儿一亮。
她快步走向崖边,抬脚踏了踏崖边的石子,只见石子只因她一使力,便摇晃不已。
脑海中一抹绝然的想法陡然而生,原本慌乱的心稳了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