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前面的一个,身材颇是高大,怀中抱着一张古琴,竟正是六指琴魔!
吕麟一惊之下,连忙顺手,取过了身旁一位村民肩上所披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低声道:“各位千万别露声色,待那四个人走过之后,我必有重酬!”
那些乡下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因为刚才吕麟,只为吃半只西瓜一顿粗饭,便给了茶寮主人,一块银子,出手阔绰无比,便当他是当地的官家公子,因此一齐答应。
就这一转眼的工夫,六指琴魔等四人,已然走上岸来,吕麟背对他们,只管低头扒饭。
只听得脚步声渐渐移近,一人道:“我们打听得清清楚楚,那老太婆在湖中,一连四个小湖洲之中出没,就在前天,我还见她,带了一个女子,怒气冲冲,自此经过,咱们只要一找到她,她便万避不脱从此,武林中便再也没有飞燕门三字了!”
六指琴魔则只是冷冷地道:“好!”
接着,又有人叫送茶来喝之声,吕麟连大气也不敢出,心知那其余两人,一定是黑道中人,打听得飞燕门掌门,青燕丘君素在湖中隐居,是以引了六指琴魔,前去害她。
只听得黄心直又道:“爹,青燕丘君素在武林之中,声名极好,咱们何必苦苦去害她﹖”
六指琴魔勃然大怒,将手中茶杯,向地上一拋,“砰”地一声,茶杯砸成粉碎。
只听得他大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什么声名不声名﹖”
另外两人连忙道:“说得是!说得是!要不,怎能当得起武林至尊,这个称号﹖自古至今,谁又敢如此自称!”
一时之间,又听得六指琴魔踌躇满志的“嘿嘿”冷声,和黄心直暗暗的叹息声。
吕麟的心境,当真可谓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只要给六指琴魔,一发现他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万无悻理!
其实,前后只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但在吕麟心中,却像是不知多长久一样!幸而,六指琴魔等四人,并未发现情形有异,而其余众人,居然也未曾露出什么马脚来,六指琴魔等四人,讲了几句话后,便自回到了船上,向湖中划去。
吕麟听得桨声去远了,才敢抬起头来,只见那小船,已然隐没在芦苇丛中。
吕麟忙向那送信来的渔翁道:“老丈,湖中有一个黄叶洲在何处,你可知道﹖”
那渔翁笑道:“我一生在洞庭湖中打渔,自然知道!”
吕麟道:“好,那就相烦你送我到黄叶洲去,我必有重酬!”
那渔翁点头答应,吕麟便和他,来到了小河边上,上了那艘小船,吕麟道:“我们最好离刚才那艘小船远一点,不要被他们发现。”
那渔翁踌躇道:“这却为难,湖面之上,想隔十里八里,一样可以望见,客官若是怕被人看破,何不索性换了衣服!”
吕麟喜道:“好!好!”那渔翁揭开了船板,取出一套粗布衣服来,吕麟换了之后,又带了一顶遮阳竹笠,完全是一个渔民模样。
那小船不一会,便已然来到了洞庭湖中,吕麟远远地望到六指琴魔所趁的那艘小船,就在前面不远处,便连忙低下了头,问道:“老丈,你刚才交给我的那封信,是谁托你的!”
那渔翁笑道:“简直是一个天上的仙女,哪里像是凡人﹖”
吕麟怔了一怔,他一直认定,几次三番为自己送信的那人,一定是一个武林前辈,他甚至认定,不是东方白便是谭升。而信上的字迹歪斜,大约是别有苦衷,因此假造出来的。
而今,他厅得那渔翁如此说法,则写信人不但是一个女子,而且一定是极其年轻美丽的女子,要不怎会令那渔翁,以为她是“仙女”﹖
他想了一想,又问道:“老丈,那位姑娘,是什么样子的!”
那渔翁道:“那姑娘大大的眼睛,圆脸,个子不十分高,只是我很奇怪,她和我说话的时候,竟像在流眼泪一样,她说,我只要沿湖找一找,一定可以找到你的,给了我老大一锭银子!”
吕麟听得那渔翁形容出那托他送信来的女子的样貌,心中更是奇怪。
因为,根据那渔翁的描述,那女子竟十足就是谭月华!
但是事实上,却又怎会有这个可能呢﹖信上写得十分明白,自己最心爱的人,在洞庭湖有难,自己最心爱的人,除了谭月华还有谁!
他心想,或则那渔翁是老眼昏花,看错了也说不定的。
但是,问题就在于,那写信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他呆呆地想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眼前已然可以望到两个河洲。
那两但河洲,相距并不十分远,其中一个,覆满了黄叶,另一个却是苍翠无比。他看到六指琴魔所乘的那艘小船,正向那触目苍翠的河洲,摇了过去,而那个看来一片黄铯的,自然便是黄叶洲了。没有多久,小船已经到了黄叶洲上,只见洲上,到处都长着一种生着黄叶的灌木,是以老远看来,那河洲竟一片黄铯。
吕麟在小船虽岸,尚有两三丈远近时,便自足尖一点,一跃上岸,顺手拋了一块银子在小船上,也不待听那渔翁的千恩万谢,便接连几个起伏,向前面疾掠而出。
那河洲的形势,一半甚是平坦,但是另一半,却甚是险峻,乃是一个小小的山峰。
吕麟来到了山峰脚下,尚未发现有人,抬头一望间,忽然看到半山腰上,有人影一闪,其人的身法之快,难以想象,一溜烟也似,便已然在山中的树木之中,隐没不见。
吕麟一见半山腰上有人,便连忙身形拔起,向山上攀去,片刻之间,便已然来到了刚才发现那人影的地方,他刚待寻找时,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叫道:“我爱他!我爱他!师傅,不论你如何罚我,我都爱他,哪怕你立即下手将我杀了,我也始终爱他!”
吕麟一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心中更是讶异到了极点!
因为他一听便已认出,发出那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曾和他一起,被烈火祖师,困入赫夫人的墓岤之中,又离奇失踪的端木红!
吕麟打量声音,是从附近的一个山洞之中,传了出来的。
他连忙轻轻地跨出几步,来到了洞口,洞内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得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嘿”地一声冷笑,正是青燕丘君素,道:“那小子这时,恐怕早已死了,你还爱他!”
端木红笑道:“不论他怎样,我都爱他,师傅,你快快下手,将我杀了吧!”
丘君素沉声道:“本来,似你这种败坏门规的逆徒,焉能逃脱我的裁处,但如今,飞燕门中人物,已然死亡殆尽,若不是我远走西域,无意之中,与你相遇的话,则飞燕门已只剩我一人了,是以给你求生之机,你还不愿么!”
端木红的声音,显得急切到了极点,道:“师傅,我只愿与他在九泉相会!”
丘君素一声大叱,道:“畜牲,当日你拜我为师之际,曾罚下什么誓言来﹖”
端木红道:“我自知一入飞燕门,便永远不准再言情爱两字,可是我毕竟爱上他了,师傅,我宁愿死,还不行吗﹖”
吕麟在洞外,听到此处,心中也不禁为端木红的挚情而感动!
虽然,丘君素,端木红师徒两人,在交谈之际,并未曾讲出吕麟的名字来,但是吕麟焉有不知端木红口中的“他”乃是自己之理﹖
他一想起六指琴魔已然来到,他们上了那另一个河洲,必然是尚未曾确实知道丘君素在哪一个洲上隐居的缘故。
六指琴魔在那一个河洲上,找不到丘君素,当然会来到这里。
也就是说六指琴魔,实是随时随地,皆可能在此突然出现!
他一想及此,便大踏步地向山洞之中走去,才走了两步,便听得丘君素厉声喝道:“什么人!”
吕麟忙道:“峨嵋门下弟子吕麟!”
只听得端木红一声欢呼,丘君素一声怒叱,吕麟转了一个弯,便觉出眼前一亮,一个山洞中,点着两盏油灯,端木缸正被铁链,绑在一条石柱之上,在她旁边,站着丘君素。
只见端木红泪水直流,但她如今所流的眼泪,分明是欢乐的眼泪。
吕麟才一现身,她便叫道:“麟弟,我们难道不是在人间么﹖”
吕麟忙道:“红姐姐,说来话长,我们快点离去!”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听在丘君素的耳中,更是如火上加油一样!
吕麟口中的“我们快些离去”,自然是包括了丘君素在内的。
但是丘君素本来就因为端木红,爱上了吕麟一事,而心中怒极,如果不是飞燕门刚罹巨灾,她早已一掌将端木红击毙了!
如今,她一听得吕麟如此说法,还只当吕麟目中无人,要公然当着自己之面,将端木红带走,实是怒不可抑,一声断喝,身形疾展,已向吕麟疾欺了过来,才一闪动身形,便是一招“劳燕分飞”,连人带掌,一齐疾压而至!
吕麟原是一片好意,来告诉她六指琴魔,随时都可能来到,万万未曾料到丘君素竟会不分青红皂白,一照面,连问都不向自己问一问,便会突然向自己攻出了一掌!
饶是吕麟近日来功力精进,但是丘君素身形如电,吕麟想要避开去时,哪里还来得及﹖百忙之中,只得一扬手,中指直竖,一式“一柱擎天”,向丘君素的一掌,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指力掌力,已然相交,只听得一声巨响狂飙骤生,连得山洞的洞壁,也像是为之震撼,吕麟只觉得对方的掌力,实是猛得出奇,身不由主,后退了一步。
而丘君素以数十年功力,又是怒极之余,所发出的力道极大的一掌,一和吕麟的指力相交,竟也不免身形连晃三晃!
虽然,相形之下,仍是丘君素高出一筹,但这已然是丘君素近年来,前所未遇之事,当下她心中,又惊又怒,大喝道:“好小子,难怪你敢于胡作非为,敢情有点门道!”
身形一晃,双掌翻飞,又已攻出了两招!
但这一次,吕麟已有了准备,丘君素才一出手,他身形连晃,向外避了开去,叫道:“前辈,我有话说!”
丘君素停掌不发,冷冷地道:“你引诱飞燕门下弟子,还有何话可说﹖”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其中曲折甚多,前辈且暂勿追究,六指琴魔,已在旁边的河洲之上,眼看就要来了!”
丘君素一听得吕麟如此说法,不由得猛地吃了一惊,面上变色!
但是她心中,却还不十分相信,叱道:“臭小子,你可是想藉六指琴魔之名,来恐吓于我!”
吕麟急得顿足,道:“前辈,再要不走,为时晚矣!”
丘君素心中实在也是惊奇无比,暗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连忙来到端木红的旁边,解开铁链,一拉端木红,道:“那我们快走!”
端木红叫道:“麟弟,你也快来!”
丘君素怒道:“谁和他一起走!”
吕麟忙道:“前辈,不知七煞神君之女,谭月华谭姑娘,是否也在黄叶洲上﹖”
丘君素拉着端木红,向外疾驰而出,已来到了洞口,才回头叱道:“胡说,黄叶洲上,只有我们师徒两人!”
吕麟听了,不由得一呆。他心知丘君素的为人,虽然恨自己,但是却决不至于对自己说谎话,她说黄叶洲上,只有她们两人,当然是实。
然则谭月华又在什么地方有难!
他想了一想,忽然想起,端木红被绑在石柱之上,当可以说得上“有难”两字,那信上并未说明有难人的人是谭月华,只说自己最心爱的人,然则,端木红又岂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吗!
他想到此处,又呆了一呆,陡然之际,又想起自己在赫夫人的墓岤之中,对端木红所讲的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来!
他一想及自己对端木红所说的那些话,事情几乎已明白了一小半,同时,他心中也不禁连珠地叫起苦来!
当时,吕麟原是自分自己和端木红两人,万无生理,为了不令端木红失离含恨,所以才依着端木红的要求,讲了不少情话。
而事实上,他心中最爱的人,始终只是谭月华一个人!吕麟此际,也已料到,必是丘君素在带着端木红,杂开唐古拉山之际,曾遇到过谭月华,大概是端木红已毫不讳言地说她爱上了自己,所以端木红才料定她一到洞庭,必受重责,因此才留字要自己前来此处,打救端木红。
然则,在长江之中,救了韩玉霞谭翼飞的,自然也是谭月华了。
那老渔翁的话,也没有说错,托他交信的人,的确是谭月华!
吕麟此际,只是凭所发生的事情,想出了事实的一个梗概,至于事情的详细经过,和许多神秘不可解的事,他还是未曾想通。
但是有一点,他却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谭月华必然还在洞庭湖的左近!
他一想到了这一点,立即足尖一点,便向山洞之外掠了出去!
他一个人在洞中呆想了片刻,等他逸出山洞时,丘君素和端木红两人,已然不知去向,吕麟只记得端木红叫了他两声之后,便再也未曾听得她的声音,想是被丘君素点了岤道。
吕麟来到了洞口,看了一看,不见丘君素和端木红两人,心想自己上了黄叶洲,已将近半个时辰,六指琴魔一定也快来了,若是遇上,却是大为不妙!
因此,他连忙向山峰下面驰去,可是,他只落下了三四丈,便已然看到,六指琴魔等四人,从沙滩上走了过来!
吕麟心中,猛地一惊,连忙停住了脚步,、心想若是自己由原路下去,非和他们遇上不可,在峰中躲藏,也不是善策。
眼前,除了由山峰的背面,下山而去,还可以有逃生之途,简直别无他法巳
他立即转动身形,绕着那山峰,转了一转,来到了山峰的背后,迅速地向下落去,不一会,便已到了山峰脚下。
可是,他刚一站定,便看到前面不远处,两个人回过头来。
那两人正是和六指琴魔在一起的两个,已然和吕麟打了一个照面!
吕麟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心知一定是六指琴魔,令那两人,分头寻找丘君素的,自己的身形一被他们发现,六指琴魔顷刻可达!
他不等那两人出声,足尖点处,便已向两人疾扑了过去!
身在半空,一式“双峰插云”,疾使而出,一人闷哼一声,立时委顿在地,但另一人,却向后退了开去,虽也跌倒在地,却怪声大叫了起来。
吕麟一听得那人,在为自己,“金刚神指”的指力击中之后,尚自出声怪叫,心知对方的武功很高,不禁大惊!因为整个黄叶洲,能有多大,他这样出声一叫,六指琴魔绝无听不到之理,而只要他一听到,自然可以想到,出了变故,自己怎还走得脱!
吕麟大急之际,手扬处,又是一指,向那大叫的人点去。
那人中了吕麟一指,跌倒在地,本来已受内伤,勉力叫了一下之后,哪里还经得起吕麟的第二下“金刚神指”之力!
只听得他闷哼一声,便是骨折筋裂而亡,吕麟见两人俱已了账,正待闪身向外掠了开去之际,突然看到一条人影,向自己疾驰而至。
那人来势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才一入眼,还在两里开外,可是转眼之间,却已然来到了眼前,吕麟怔了一怔,只见站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轻功超绝卓越的黄心直!
吕麟一见自己的行踪,已然被黄心直发现,心中更是一凉。
他明知自己的武功,虽然还在黄心直之上,但是黄心直的轻功,自己却又望尘莫及既然被他发现,也就难以脱身!
吕麟心中一凉之后,正待立即出招,先伤了他再说,忽听得黄心直低声道:“吕公子,原来是你,你怎么还不逃!”
吕麟一呆,陡地想起,黄心直虽然是六指琴魔的儿子,但是他心地却极好,和六指琴魔大不相同,一听他话,心想难道自己命不该绝,还有一线生机﹖抬眼向黄心直望去,只见他满面惶急之色,道:“快!快!你快藏了起来,我父亲就要赶到来的了!”
吕麟见他一张丑脸之上,神色诚恳之极,心知他确是不愿意自己伤在六指琴魔之下,忙道:“黄兄弟,你相救之德,我铭感五中!”
黄心直道:“你快逃吧,迟则不及了!”
吕麟也不再耽搁,身形晃动,驰出了丈。可是,尚未及等他转过那个山峰,向后一看时,只见黄心直手向前连指,同时听得六指琴魔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事!”
吕麟心知六指琴魔,将要赶到,自己若是要转过山峰去避他,已然不及,向黄心直所指处一看,乃是一大丛高几及人的野草,吕麟连忙钻了进去,将身隐起,他刚一隐起身,已然看到六指琴魔,赶了过来。
六指琴魔一赶到,一眠望见引自己来此的两个黑道中人,已然身死,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敌人何在!”
黄心直道:“我……我赶到之际,人已然……赴水逃走了!”
吕麟在草丛之中,听得黄心直如此说法,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见六指琴魔身形立展,一直掠到了湖边,来回驰骋了片刻,又回了转来,满面怒容,恨声不绝,道:“好贼子,看你能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黄心直忙道:“爹,人已不在了,我们快离开此处吧!”
六指琴魔瞪了他一眼,道:“你那么心急作甚!”黄心直不敢言语,只见六指琴魔就在当地,来回踱步,看来他一时半时,绝无离去之意。
吕麟躲在草丛之中,心中不禁大是着急,暗忖自己藏身草丛之中,总不是长久之计,六指琴魔若是还要搜寻时,却是非被他发现不可丁,
他心中只盼六指琴魔,快快离去,可是六指琴魔却又在一块石上,坐了下来,道:“心直,如今武林之中,畏我本领,供我驱役之人虽多,但我们父子两人,却是相依为命,你以后务必听我的话,切不可再惹我发怒!”
黄心直扑了过去,道:“爹,我……自然会听你话的!”
六指琴魔又道:“还有一个来月,中条山麓的至尊之宫,便可以落成了,这武林至尊的称号,千百年来,从来也没有人敢如此自称过,但是你我两人,却可终生享此称号!”
黄心直木然地点了点头。
六指琴魔又道:“从今日起,如果你再不肯勤练八龙天音的话,则为父的一番心血,尽皆白费了!”
黄心直低下头去,道:“那我一定勤功练习就是了。”
六指琴魔面现喜色,拍了拍黄心直的肩头,站了起来。
看他的情形,像是立即就要离去,吕麟心中正在暗中庆欣,突然间,只听得草丛之中,“悉索”一阵响,那一阵声响,极是轻微,吕麟虽然料到六指琴魔未必听得到,但是因为那一阵声响,就在他匿身的那草丛之中发出,是以他心中也不免一怔,循声看去,只见草丛之中,蜿蜓游出了一条蛇来,这时侯,吕麟的心中,不禁焦急到了极点丁本来,要对付一条蛇,以吕麟的功力而论,绝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其时,六指琴魔还在近侧,只要他一有动作,便立被发现!吕麟只得一动不动,只是圆睁虎目,望定了那条毒蛇。只见那条毒蛇的来势,虽然并不怎么快疾,可是那丛野草,能有多大﹖转眼之间,已然来到了他的眼前,那蛇全身,皆作死灰色,尚未来到眼前,已觉得腥臭难闻。
一来到了吕麟的面前,更是蛇信吞吐不定,昂起头来,停了一停,便突然窜起,向吕麟的面门咬来!吕麟心知那蛇,生得如此丑恶,必然含有奇毒,连忙手一举,食中双指,用力一挟,已紧紧挟住了那毒蛇的七寸。
吕麟的办法,本来不错,因为毒蛇,一被扣住了七寸之后,便难以挣扎。
可是这一条毒蛇,却是蛇中的异品,七寸一被扣住,蛇头左右乱晃,挣扎不脱,蛇尾却“刷”地挥了过来,正挥在吕麟的肩头之上!
第八章胆色过人小侠闯魔窟
吕麟这才看清,敢情那条毒蛇的身上,一身灰鳞,尽皆可以开合。
而蛇鳞的形状,又像是尖刺一样,一被蛇尾挥中了肩头,倒有小半条蛇身,紧紧地搭在肩上,蛇身上千百枚尖刺也似的蛇鳞,一齐刺入体内,只觉得灼痛之感,入心入肺,实是令人难以忍受,吕麟在陡然之间,遇到了这样难忍的痛楚,实在忍不住想大声呻吟。可是他抬头一看间,只见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刚转过身向外走去。如果此际出声,更是功亏一篑,因此,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全身痛得发颤,连运本身真力,极力抵御,皆不能与这种奇痛相抗,片刻之间,已然冷汗直冒!好不容易,等到六指琴魔,已转过了山峰,吕麟才低低地哼出声来,左手捏住了蛇尾用力将那条毒蛇,拉了开来,双臂一振,一用力间,那条毒蛇,已然流了一地腥血,断成了两截。
而断蛇的蛇身,仍然在跳跃不已,吕麟唯恐再被它沾上,忍着奇痛,向外跨出了几步,看肩头上时,不知有多少小孔,全在冒着黑血。而半边身子,也已在渐渐发麻!
吕麟心知其毒无伦,便连忙点了自己心口的要岤,不令毒气攻心。然后,才取出雪魂珠来,按在那些小孔之上。
以雪魂珠吸毒,吕麟也曾见过,只要将雪魂珠一按在伤口之上,毒便被吸出,而雪魂珠上,也会出现一点黑斑,片刻之间,便自消灭。
可是这一次,吕麟一将雪魂珠,按到了那些蛇鳞刺出的小孔之上,立时之间,雪魂珠竟然陡地变了颜色!本来是银辉流转,竟变成了暗灰色!
吕麟吃了一惊,再看肩上的伤口时,雪魂珠那一按间,只不过吸去了两寸方圆之内的毒汁,那两寸方圆之内的伤口,已然渗出红血来。
可是,那毒蛇的半条身子,全都搭在吕麟的肩头上,肩上伤口,足有两尺来长,就算雪魂珠能将毒化尽的话,也要连吸十次!可知那条毒蛇之毒,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无雪魂珠,定然性命难保!吕麟忍着攻心奇痛,看那雪魂珠时,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恢复了原来的光彩。
在那小半个时辰中,吕麟肩头上的伤口,奇痛攻心,使他忍不住呻吟起来。
正当他要第二次将雪魂珠按了上去之际,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丘君素一阵冷冷的声音,道:“小子,你这样下去,性命难保了!”
吕麟连忙回头看时,只见丘君素正从一个山洞之中,伏身窜了出来,胁下挟着端木红,果然已被她点了岤道。
吕麟也觉得雪魂珠吸毒,固然灵效,但是这样下去,最少也要四个时辰,才能够将毒吸尽,若是四个时辰之中,毒发的话,自己一样难以幸免!
因此他一听丘君素话中有因,忙问道:“前辈有何指教﹖”
丘君素向那死蛇一指,道:“这蛇乃是毒蛇之中的异品,毒性之烈,实是无出其右,你除非舍了雪魂珠不要,方能保命。”
吕麟吃了一惊,道:“舍了雪魂珠不要,如何将毒吸出!”
丘君素冷冷地道:“雪魂珠虽是旷古至宝,但是你中毒如此之深,只有一口气,将所有的毒液,全附在雪魂珠上,方能保得无事,但如此一来,雪魂珠也变得漆也似黑,除再令之回到雪窟之中,过上百来年,或则还能回复原来的功用!”
吕麟听了,不禁发了半晌呆。这一颗雪魂珠,乃是玉面神君东方白,费了二十年心血,方始得到的!就只是这一点,已然令得吕麟不舍得那雪魂珠就此变为废物。
再加上,这颗雪魂珠中,还包含了谭月华和东方白之间,婚变的惨痛故事,这对吕麟来说,更是显得重要无比!
因此,他一时之间,竟委决不下,是否应该照丘君素的办法去做。
只听得丘君素冷冷地道:“小娃子,因为你报信,说六指琴魔将到,是以我才指点你一条生路,我向不受人恩惠,已然足以报答,听不听却在你了,你毒去之后,若是再敢接近红儿,我也绝不会饶你!”
她话一说完,身形展动,便向前疾驰而出,绕过了山峰,便自不见。
吕麟在丘君素讲话之际,看了端木红几眼,只见她虽然不能行动,不能言语,但是眼中所流露出来的真情,却比海还深!
吕麟此际,不禁深悔当日在墓岤之中,不应该讲出那些话来。
如今事已至此,唯一的办法,自然只有依丘君素所言,不再接近她便了。
他知道对他自己来说,接近或不接近端木红,根本是无关紧要之事,但是端木红肯不肯听丘君素的话,却大成疑问,这场情孽,更不知如何,方得了结!
吕麟长叹了一声,便将雪魂珠按在肩头的创口之上,来回滚了两遍,片刻之间,肩上所有的伤口,全都渗出了红色的鲜血。而那股难以忍受的灼痛之感,也已然在片刻之间消去,看那颗雪魂珠时,却已变得漆也似黑,一点光芒也没有了。
吕麟心知至宝已失攻效,心中好生可惜,扯下下一幅衣襟,仍然将雪魂珠包了起来,揣入怀中,来到了沙滩上看时,湖波浩淼,既不见六指琴魔等人,也不见丘君素师徒。
吕麟在湖洲上,砍下了几棵树,扎在一起,飞身而上,再以另一段树木作桨,向岸上划去,没有多久,便已上了岸。他心想,自己这次上岸,目的在于寻找谭月华,不如再回到那个小村子中,去向那老渔翁,打听谭月华的去向。
主意打定,便向前走去,才走出了十来丈,便听得湖边芦苇丛中,有人低声叫道:“吕公子!吕公子!”吕麟连忙回头看时,只见一人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容貌其丑无比,却正是黄心直!
吕麟一见是黄心直,心中暗暗吃惊,黄心直却摇了摇手,道:“吕公子,你莫怕,我父亲不在近前,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吕麟一想,刚才如果不是他来解了围,自己和丘君素师徒两人,焉有幸理﹖可知他的心地,实在极好,绝不会加害自己的。
吕麟略一犹豫,便走了过去,道:“你如今已是武林至尊之子了,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
黄心直面上现出痛苦之色,道:“吕公子,你……何苦这样说我﹖”吕麟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黄心直心地忠厚,一定会感到十分难过。
当下他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黄兄弟,你不要怪我!”
黄心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正派中人,莫不将我父子两人,恨之切骨,可是谁又知道我心中的痛苦!”
吕麟握住了他的手,道:“黄兄弟,你当真难得,你处境之为难,我至少是知道的。”
黄心直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缓缓飘浮的白云,道:“除你而外,还有谭姑娘,她也一定知道我的心意的。”
吕麟听得黄心直提起谭月华来,心中也不禁为之黯然。
两人半晌无语,黄心直又道:“吕公子,我心中实在非常爱我的父亲,但我却又憎恨他的行为,吕公子,我……实在非常为难!”
吕麟听了,心中一动,暗忖难得黄心直和六指琴魔分了开来,如果自己趁机,向他索取火弦弓的话,不知他肯不肯﹖他想了一想,便道:“黄兄弟,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用用。”
黄心直道:“吕公子,你要借什么,只管说。”
吕麟道:“你那张火弦弓,不知道是否能借我一用﹖”黄心直一听,面色陡地一变,身形疾飘,一缕烟也似,纵出了五六尺去。
吕麟定睛望着他,只见他双手连摇,道:“这却不能!”
吕麟问道:“为什么!”
黄心直道:“那火弦弓,可能置我父亲于死地,我……怎能将它借给别人!”
吕麟沉声道:“黄兄弟,你父亲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你还护着他么﹖”
黄心直叹了一口气,道:“吕公子,不论怎样,他总是我的父亲!”
吕麟心知黄心直人虽正直,但是却十分懦弱,再加上他幼失怙恃,父子重逢之后,要他做任何伤害六指琴魔的事,只怕绝无可能!心中暗叹一声,道:“多谢你刚才相救之德,咱们再见了。”.
黄心直忙道:“吕公子,我还有话未曾向你说哩!”
吕麟停了下来,道:“什么话﹖”
黄心直面上,忽然一红,道:“不知道吕公子可知,谭月华,谭姑娘,如今在何处!”
吕麟看了他的情形,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他提起谭月华来,神情何以这等扭捏﹖当下他答道:“我不知道。”
黄心直忙道:“吕公子,你放心,我知道了谭姑娘的行踪,也绝不会令我父亲知道的,你就告诉我吧!”
吕麟摇了摇头,道:“我确是不知,连我也正在找她,怎能告诉你!”
黄心直的面上,现出了极度的惘然之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吕公子,我爹的恶行,我无法阻止他,但是这一年来,我自问梁良心,也已救出了不少人,像谭公子,韩姑娘,给我爹在三峡附近遇到,便是我在紧急关头,不令爹下手太重,他们两人,才不致立时身亡的,你若是见到了谭姑娘,请代我告诉她,我……一直没有做过坏事!”
吕麟点点道:“好,只要我能够见到她,我一定说给她听。”
黄心直又叹了几声,道:“吕公子,你最好匿身到夜晚,再离开此处,以免与我父亲相遇!”话一讲完,便自离去。
他轻功何等之好,身法之快,更是难以形容,一晃眼间,便自不见!
吕麟心知黄心直的忠告,必有理由,虽然急于寻谭月华,但也不敢贸然行动,一直等到天色微黑,才寻找那小村子,找到了那老老渔翁,问明了谭月华的去向,追寻而去,可是一连几天,一点信息也没有。
吕麟想起在唐古拉山,魔宫之中,谭月华和自己相遇,又立即离去的情形,心中不禁黯然神伤,可是,他想起自己离开了唐古拉山之后,谭月华可能是一直暗随在自己的身后,难道是为了她对东方白的情意,已然稍减,而对自己生出了一丝爱念之故!
想到此处,他又不禁一阵高兴。
一连一个月,他都是那样,神思恍惚,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谭月华,当然一无结果。尚幸也未曾再与六指琴魔相遇。
那一天,他行至山东境内,算算日子,离七月十五盂兰节,只有半个来月光阴,此去山西中条山,刚好要十来天的路程,反正在江湖上,独自游荡,一个亲人也遇不到,何不冒险到中条山麓去走一遭,以观动静﹖主意打定,便折而向西。
当晚,在一家小客店中,向一个乞丐,换了一套褴褛已极的衣衫,又买了一些颜料,将面上搽得污秽不堪,带着一条竹棒,在颔下贴了一团胡子,照着镜子看了看,十足是一个乞丐,只怕连师傅在自己的面前,也认不出来!
他装扮停当,连夜起程,向中条山而去,七八日后,只见路上,络绎不绝,全是一些黑道上人,向中条山而去。
吕麟心知师傅,七煞神君夫妇等人,年余来踪迹不知,一定是全在潜心练什么极其厉害的武功,这次中条山盛会,他们一定不肯放过的。因此,吕麟在一路上,留心观看,看是不是有人像是自己人。
但是一路行来,并无发现,那一天,离了官道,只见一条又宽又直的新路,直通中条山麓,那条路,全是用一整块一整块的大石,铺出来的。
吕麟随着众人,向这条路走去,走不多久,只见众人围成了一堆,停住了不动。
吕麟心中奇怪,从人丛中挤了过去看时,只见前面路上,设着一个闸口,闸口之旁,有四个罗帽直身,家丁打扮的人守着。
那四个人,虽然作家丁打扮,但是双眼有神,个个气度非凡,一望而知是内外功兼修的高手,每一个人经过闸口,必须自通姓名。
吕麟在一旁,听了十来人自报名头,尽皆都是邪派中的人物,乃至于黑道上的下三滥。吕麟慢慢地来到了闸口的附近,不等那四人发问,便自高声道:“南昌恶丐,金疯子前来祝贺!”
吕麟报出了这样的一个名头,倒也不是杜撰的,因为他自小在南昌长大,南昌有一个恶丐,叫着金疯子,武功甚高,行为狠辣,他也见过几次,是以百忙中,便报出了这样一个名头来。
那四人目光灼灼,向他打量了一会,正待一挥手,令他进闸口时,忽然听得自人丛中有人,“咦”地一声,吕麟回头看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离开南昌,虽已多年,但是恶丐金疯子,他却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