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正是谭翼飞!
吕麟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和谭翼飞相遇,他陡地吃了一惊,心中感到极是奇怪。
因为谭翼飞,乃是七煞神君谭升的儿子,武功之高,犹在谭月华之上。而如今,在甲板上叫嚣的那个人,却一望而知是武功平常的脚色,何以谭翼飞竟然不敢出去应敌﹖
看谭翼飞的情形,像是刚才重伤未愈,那么他又是怎么受伤的呢﹖
吕麟只想了一想,已然看到船舱的入口处,人影一晃,已有两个人,闯了进来。
那两个,正是刚才曾在甲板上叫阵之人,倚在板床上的谭翼飞,一见有人闯了进来,连忙手一扬,两枚暗器,射了出去。
可是,他这两枚暗器,已然还不如刚才射出的几枚那样急骤,闯进来的两人,兵刃一挥之间,便已将之格了开去!
只听得他们两人,发出了一阵得意已极的轰笑之声,而一直睡在板床上,一动也不动的那个女子,也突然于此时,翻了一个身。
吕麟向那女子一看,心中也不禁猛地一怔!
只见那女子和谭翼飞一样,也是消瘦到了极点,甚至于眼中无神,但是,吕麟却也一样,可以认出来,那女子正是韩玉霞!
吕麟一见韩玉霞和谭翼飞两人,俱在此处,而且处境又是如此狼狈,心知其中一定有了什么极其不寻常的变故。
限看那闯进舱来的两人,向两人逼了近去,而谭翼飞韩玉霞两人,竟像是无能为力一样,吕麟心知不能再耽搁下去,一推窗户,略一提气间,人已然到了船舱之中!那两人见眠前一花,突然多了一人,不中得一怔,喝道:“你是什么人﹖”
比际,吕麟面对着那两人,背着着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以致韩谭两人,未曾看清,突然而来的是什么人。
吕麟只听得谭翼飞喘了一口气,道:“朋友,这两个人自易打发,但他们的后面,却还有扎手人物,朋友不必为我们垂死之人,结一强仇!”
吕麟听得谭翼飞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他也不去和那两人敷衍,手挥处,“呼呼”两掌拍出。
那两人各仗兵刃来迎,吕麟“哼”地一声,非但不避,反而踏前一步,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他一招“一柱擎天”,疾使而出,首当其冲的一人,一个踉跄,向后退出,手中兵刃,也疾扬而起,正好撞在另一人的兵刃上,两人一齐跌倒!
吕麟动作,捷逾旋风,向前踏出了两步,双腿交替?}出,便已然将两人,从舱门之中,直?}了出去,那两个人,尚在甲板上打滚之际,吕麟已然赶到,身形一矮,双臂长处,将两人夹颈抓了起来,向外挥去,“扑通”、“扑通”两声,两人一齐跌进了江中!
吕麟以极快的动作,料理了两人,才回到船舱中来。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与他一打照面间,才各自声惊呼道:“是你!”
吕麟听出,谭翼飞的声音,固然软弱,但至少还有声音发出。
而韩玉霞所发出的,那“是你”两字,却实在低到了不能再低,几乎只见她两张青自的嘴唇,掀动了一下而已!
吕麟连忙趋前一步,道:“谭大哥,韩姑娘,你们怎么啦!”
韩玉霞嘴唇掀动,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谭翼飞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麟弟,这两人被你赶走,金骷髅就要赶到了!”
吕麟本来就曾听得那两人,在甲板上叫阵之际,曾提起什么“金大爷”来,如今才知道两人竟是指金骷髅而言。
当下他昂然一笑,道:“谭大哥,你放心,就算他来了,又怕什么﹖韩姑娘的伤势,看来比你还严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谭翼飞面上,突然现出了红色,那当然是他心中激动的缘故。
只听得他道:“那是因为“八龙天音”……”
谭具飞才讲了一句,吕麟心中,已然大吃了一惊,道:“你们又遇到六指琴魔了!”
谭具飞道:“那是在半个月之前的事……”
他一连讲多了几句话,便自气喘不已,难以继,吕麟连忙踏前一步,伸手在他的胸口一按,只觉他的伤势,实是沉重到了极点。
吕麟和谭翼飞,一见如故,一觉出他的伤势如比之重,连忙运转真气,以本身的功力,度了过去。他此际的内力,绵绵不绝而出,虽然此举,他自己难免消耗真力,但是他却也在所不惜。
只见谭翼飞微微闭上了眼睛,道:“吕兄弟,你……先为韩姑娘疗伤!”
本来,吕麟也已看出,韩玉霞的伤势之重,犹在谭翼飞之上,也想先出手为韩玉霞疗伤的。但是,一则这种纯以本身功力,逼入对方体内的疗伤之法,肌肤相接,吕麟颇感不便。二则,他知道韩玉霞的内功路子,和自己所习,截然相反。
韩玉霞所习的“太阴掌法”,力道至阴至柔,而他的“金刚神指”,却是至刚至猛的内功,只怕两下相克,弄巧成拙。
是以,他才先出手为谭具飞疗伤,如今,他听得谭翼飞如此说法,正待解释几句时,突然听得“拍”地一声,起自背后。
那一声音,来得极其突兀,而且极其轻脆,像是什么厚板,为大力所摧裂了开了一样。吕麟猛地吃了一惊,他此际正在全神贯注,将本身真力,度入谭翼飞的体内,实是丝毫也懈怠不得。
可是就在他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一下声响,其势又不能不看。
连忙定了定神,再回头去看时,已然耽搁了一点时间,只现韩玉霞所睡的那张板床,原是靠着舱壁而放的,此际,舱壁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床上却已然不见了韩玉霞的踪影!
从舱壁的破洞之中望出去,只见邻船上,似有人影一闪,便不见踪影,身法快绝!
在这一剎那间,吕麟心头的吃惊,实是难以言喻!
他见了这样的情形,当然知道,韩玉霞已经为人劫走了!
而那人身法如此之快,只怕要追的话,也是追不上他!
而更令他踌躇的是,如果此际,被谭翼飞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则自己的内力,正在引导他的真气,运转于周身七十二关岤之间,如果谭翼飞心中一急,只怕真气走入岔道,立时走火入魔!真要不幸如此的话,等于是毁了谭翼飞的一生!
第七章琴音铮铮险遭天音困
吕麟心念电转,连忙回头看时,只见谭翼飞仍然是闭着眼睛,知他还不知道船舱之中,已然生出了那么大的变故。
因此吕麟忙道:“谭大哥,你只管放心,韩姑娘伤势虽重,我另有他法,你只顾自己,安心疗伤,切勿有他念!”
谭翼飞的脸上,本来已然现出了颇是焦急的神色,一听得吕麟如此说法,面上的神色,才渐渐地安宁了起来,只听得他问道:“刚才那一声响,是什么声音。”
吕麟道:“是邻船所发的,也不知是什么!”
谭翼飞略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下去。吕麟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韩玉霞不知被什么人劫走,后果堪虞,但是谭翼飞总算不致于有危险了。
他竭力克制心神,不去设想韩玉霞被人劫走之后,可能发生什么事,只是抱元守一,全神贯注,将本身真气,源源不绝地度入谭翼飞的体内,约莫过了两盏茶时,谭翼飞的面上,已然渐渐地现出了红润之色,总算有了一丝生气。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舱门外,传来阴恻恻的一声冷笑,道:“翼飞,我好歹是你舅父,你却勾引外人,与我为敌么﹖”
谭翼飞一听得那声音,立时睁开眼来,低声道:“吕兄弟,我内伤已愈了两成,你先去将金骷髅打发了吧!”
吕麟点了点头,手一松,谭翼飞一个转头间,也已然发现,板床之上,人去床空,他怔了一怔,不禁“咦”地一声,叫了出来。
吕麟心知他的伤势,甫有一点转机,如果知道了韩玉霞突然被人劫走的话,只怕伤势立时转剧,前功尽弃,因此忙道:“谭大哥,你放心,韩姑娘被一位武林前辈带去疗伤了!”
谭翼飞将信将疑,急问道:“那人是谁﹖”
吕麟只得继续骗他下去,道:“那位前辈,嘱我暂勿声张,谭大哥你只管放心!”谭翼飞的心中,仍然是不十分相信,双眼直视着吕麟。
吕麟本是心地极其正直,根本不会撒谎的人,此时,他不得已而以谎言欺骗谭翼飞,心中实是感到无限的内疚。
如果谭翼飞再向他望上片刻,吕麟只怕非露出马脚来不可!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舱外,又是“哈哈”一声长笑,道:“翼飞,你躲在舱中,便可安然无事了么!”吕麟一听,忙道:“谭大哥,你只管在舱中,我去会一会他!”
不待谭翼飞答应,身形一晃,便已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之上。
只见金骷髅手中,折扇轻摇,正大模大样地站在甲板上。
他衣襟之上,以金线绣出的那只骷髅,闪闪放光,显得他神情极是诡异。
金骷髅一见有人自船舱之中,激射而出,定睛一看,认出是吕麟时,不由得呆了一呆,吕麟沉声喝道:“谭大哥根本不愿见你,你说什么!”
金骷髅虽然知道,吕麟在后辈英侠之中,实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连得鬼圣盛灵,这样享名多年的人物,在峨嵋青云岭上,也伤在他的手下。
但是金骷髅却不知道,吕麟在魔宫之中,服食了七色灵芝之后,功力更是大进,年纪虽轻,武功也早臻第一流的境界!当下金骷髅一声长笑,道:“小娃子,我们舅甥两人,有话要说,我看你还是让开一点的好!”
吕麟尚未回答,谭翼飞的声音,已然从船舱之中,传了出来,道:“吕兄弟,你和他这种人,多废话作啥﹖还不快将他打发了算数!”
金骷髅一听,面上神色,陡地大怒,喝道:“翼飞,你莫要自讨苦吃!”
吕麟一听得谭翼飞催促自己,快点下手,更是再不犹豫。
金骷髅的话才出口,他已然踏前一步,右手晃动,中指连点两点,一招“双峰插云”,两缕劲疾已极的指风,破空而发,向前袭出。金骷髅自然也知道“金刚神指”的厉害,焉敢硬接﹖
一见指风袭到,身形滴溜溜地一转,来到了吕麟的身侧,手中折扇,猛地一沈,已然向吕麟腰际的“带脉岤”点来。
吕麟此际,那十二式“金刚神指”,更有进境,不但已到了能够收发由心,而且,还领悟了这十二式变化之中,以实为虚,以虚为实,虚实并用,刚柔互济的无上奥妙。
他一式“双峰插云”,才一使出,一见对方身形转动,避了开去,内力略收之际,那一招,变成了虚招!而金骷髅却万万未曾料到,吕麟的武功之高,已到了这等地步,还以为自己避得快疾,其间有隙可趁,所以才攻出了一招。
而他那一招,才攻到一半,吕麟反手一式,“十面埋伏”,业已使出!
“金刚神指”的招式,一式厉害似一式,那一式“十面埋伏”,已是极其厉害的一式,他们两人,本就相隔甚近,金骷髅在自己的一扇,眼看可以将对方的岤道封住之际,陡然之间,头上十道大力,疾压而下,金骷髅猛地一惊,连忙抬头看时,只见指影纵横,指风交织,竟将自己全身罩住了!金骷髅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哪里还顾得去点人岤道﹖
手臂一缩间,手中的握扇,对准了吕麟纵横交错的指影,便迎了上去。
可是,他折扇才一扬起,便听得“拍”地一声,吕麟一指弹了上来,那柄折扇,竟被齐中弹成了两截,一截握在他的手中,还有一截,“嗤”地一声,飞向半天!
金骷髅惊上加惊,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后退时,只怕吃亏更大!
总算他一身武功,也是非同等闲,身子一缩,箭也似疾,竟在严密无比的指影之中,疾穿了出去,吕麟一见也向外逃去,立即变招。
只见漫天指影,齐敛之中,“轰”地一声,一股指风疾冲而出,势若奔雷,正是一式“一柱擎天”!金骷髅好不容易,才从吕麟的那一式“十面埋伏”之中,掠了出来,脚跟尚未站稳,吕辚的第二招,已然接着袭到。
那一式,吕麟足用了八成功力,金骷髅本来,万万逃不过去。
但是吕麟却在电光石火之间,陡地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那件事,便是他在服食那本七色灵芝之际,曾在附有灵芝的玉上,见到过两行小字,嘱咐有缘服食此芝之人,不可与他的后人为难。
当时,吕麟并不知道那七色灵芝,原是属谁所有,是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后来,他知道,那七色灵芝,原来是魔龙赫熹的东西,然则眼前,金骷髅正是赫熹的儿子,自己若是下手太绝,岂非有负于人﹖他一想及此处,便硬生生地,将指力收回了一大半来!
金骷髅眼看对方的指力,如惊涛裂岸,疾涌而来,而其势已不能再避,只当自己不免要步鬼圣盛灵的后尘,心中不禁大是恚恨,但是却也无法可施,正在心中又恨又惊之际,忽然觉出对方所发的指力,在陡然之间,大为减弱!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又突然有了生机,一个退身间,勉力发出了一掌。
因为吕麟指力收了一大半,他那一掌,自然足堪将吕麟的指力敌住,可是他仍然不免,身形晃了一晃,几乎跌下船去!
吕麟收招不发,喝道:“我已然手下留情,莫非你不知好歹么!”
金骷髅满面通红,他自从出道以来,有知道他来历的,看在魔龙赫熹的面上,莫不让他几分,即使是不知他来历的,他本身武功,也是极高,从来也没有落败过。
但是如今,对着一个后秀,他却无力应付,心中自是恨极!
只见他双眼,凶光四射,望定了吕麟,他却无力应付,心中自是恨极!
吕麟见他还不肯走,“哼”地一声,道:“金骷髅,若不是我佩服令尊为人,刚才不将指力收回,只怕你此际,已然身受重伤,堕于江中了,若是不走,不妨再接我一招!”
话一出口,身形便疾欺而前,一式“三环套月”,又已然攻出!
那一招,他虽未有伤敌之心,但却有扬威之意,乃是倾力而发!
手甫扬起,三股指风,像是三条无形的蛟龙一样,滚滚而出,金骷髅一见这等情形,不敢再恋战,一声怪啸,身形拔起,在丈许高下,一个倒翻跟斗,向外翻去,刚好落在一只小舢板上,足尖略略一点,又已飞身而起,到了岸上,头也不回,身形连晃,便向前疾奔而出,转瞬不见。
吕麟见自己一出手,果然将他惊走,想起魔龙赫熹,和黑神君金骷髅,父子之间,为人竟然如此不同,不禁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向船舱走去,才一来到舱口,便不禁大吃了一惊!
他和金骷髅,未曾交手之前,还曾听得谭翼飞的声音,自船舱中传了出来,交上了手,前后不过四招,当真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可是船舱之中,却已空空如也!
谭翼飞所坐的那张板床之上,连人影都不见了!
吕麟心知,谭翼飞的突然失踪,和韩玉霞的失踪,一定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他心中只是奇怪,因为谭翼飞的功力,已恢复了两成,就算他不是来人的敌手,也该出声求救才是,何以连声都未出,便被人掠走,难道来人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么!
吕麟心念电转,在舱口并没站了多久,便窜了进去。
他才一进舱,便发现在谭翼飞所睡的那张板床之上,有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寥寥的十来个字,道:“谭、韩两人无碍,速赴洞庭!”
那几个字的字迹,和指点他前赴洞庭的那张字条上的字,一模一样,也是歪斜不堪,像是出于根本不会写字的人之手。
吕麟一见那张字条,不由得呆了半晌,暗忖韩玉霞突然被人劫走,自己对谭翼飞所说的那一番话,本是信口开河,编造出来的。但如今看来,将韩玉霞带走的,当真是武林高人!
那人曾在自己力竭伤1重童之际,照顾自己,当然不是坏人。
由此推论,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也足可以无碍,只是不知道那两番留字条给自己的,又是什么人,却是憾事。吕麟想了一想,便也离船上岸,沿着江岸,向前疾驰而出。
没有多久,他便看到自己所雇的那艘船,正在前面不远处,傍岸缓缓前进,吕麟一连玑个起伏,已然将要追到那船,正待出声呼叫,令船家将船靠岸,好令他上船之际,忽然听得岸旁的丛林之中,传来了“叮叮”两下,奏琴之声!
吕麟一听得那两下琴音,虽然并不连贯,但是每一下,俱都清越无比,直入云霄,吕麟曾吃过“八龙天音”的苦头,一听便自听出,那两下琴音,乃是“八龙吟”所发出来的!
吕麟不由得陡地止住了脚步,身形一闪,已然来到了丛林附近,紧靠着一株树干而立,循声看去。只见枝叶茂密,林中依稀有两个人,但是那两个是什么人,却看不清楚。
吕麟屏气静息,只听得林中一人道:“爹,我不想学!”
吕麟一听,心头更是一震,因为那话正是鬼奴黄心直所发!
同时,听得另一人怒叱道:“胡说,八龙天音,威震天下,你如何不学﹖以你的轻功而论,若是再学会了八龙天音,天下谁是你的敌手!”
吕麟早已料到,黄心直既然在此,六指琴魔,一定也在。
是以他听到了六指琴魔的声音,心中反倒没有那样吃惊。
只听得黄心直又道道:“爹,八能天音威力虽大,但是你总以此害人,不到一年间,死在八能天音之下的武林高手,已不下百余人之多,我……我实在是不想学……”
黄心直才讲到此处,吕麟只听得“拍”地一声,想是六指琴魔,心中怒极,已然掴了他的儿子一掌,喝道:“没出息的东西!”
黄心直嗫嚅道:“我……我……”
吕麟大着胆子,向前轻轻地走出了两步,定睛一看间,不禁心头怦怦乱跳。
原来,他一眼望见,六指琴魔和黄心直两人,分别坐在两个树桩之上,而那一张“八龙吟”,却正放在黄心直的膝上!
从刚才他们两人的对话之中,吕麟知道黄心直尚未将八龙天音学会,而“八龙吟”既然在他身上,自己如果猝然不意,出手抢夺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抢到手中,只要将“八龙吟”抢到手中,还用费什么心机,去寻找那七枝火羽箭!
吕麟一想及此,绝不犹豫,身形一晃之间,已然向着两人,疾欺而出,人才一现身,左右双手,一齐扬起,左手一式“鸿蒙初辟”,右手一式“天地混沌”,一齐发出!
那两式,正是“金刚神指”,一十二式之中,第十一十二,也就是最为厉害,吕麟自练成以来,从来未曾用过的两式。
此际,吕麟因为自己的这一扑,实是关系着武林整个命运,所以才一出手,便使出了那两式!他离开六指琴魔父子两人,本来,约有五六丈远近,身形才现之间,身子电也似疾,已然向前,欺近了三丈左右。
再加上两式齐发,以他此际的功力而论,指力已可以攻到两人的身上,更何况他身形并未停止,一时之间,只见枝叶狂飞,指影弥天,狂飙陡生,眼看便可以得手!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黄心直一声惊呼,身形一晃来到了他父亲的身边。
而六指琴魔一伸手,已将“八龙吟”,接了过来!其时,吕麟的指力涌到,黄心直和六指琴魔两人,一齐身形一个踉跄,黄心直已跌倒在地,而六指琴魔,居然未曾跌倒,伸手便向琴弦上挥去,他手才一挥出,只听得惊天动地,荡魂摄魄的琴音,如万马奔腾,猝然而发!
剎时之间,吕麟只觉得心头大震,像是有数十百柄,数百斤重的铁锤,一下又一下,连向他的胸口一撞,那两式“金刚神指”的力道,也陡地散去!
吕麟的心中,不禁长叹一声,心知不击不中,已然无望。
如果自己再不见机溜走时,只怕今日就要尸横于此!自己死了不打紧,有谁到洞庭去救人﹖他念电转,勉力足尖一点,向后倒拔出去三丈开外。
其时,琴音越急,吕麟仗着功力深厚,在满眼金星,天旋地转的情形之下,又勉力向前跃出了四五丈去,实在已然无力再逃,倒在地上,在那一剎间,他猛地想起丑无盐陈桂桂的话来,她也曾遇上六指琴魔,是跳入水中,才幸免于难的。
而此际,吕麟倒地之处,已近江边,他一想及此,一个打滚,身子已滚进了江水之中!一进水中,便向下沈去,一开始,远听得琴音震耳,但沈下了两丈左右,便已然听不到声音了。
吕麟的心头,怦怦乱跳,屏住了气息,哪敢浮上水面来!
他在江底,向前迅速地游了开去,估量已然游出了甚远,才敢浮上江面来。
此际,已然是暮色四合时分,他一浮上江面,只见自己正在江心之中,白帆三两,江鸟翻飞,两岸之上,并不见有人追来。
吕麟这才松了一口气,游到了对岸,略歇了一歇,想起刚才,八龙天音一发,便天旋地转的情形,实是心有悸﹖
他冒险不成,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机缘而已,可是,他想起六指琴魔父子两人,虽然心意大不相同,但是却寸步不离,就算找到了火羽箭的话,谁又能近身去盗火弦弓!
他一想及此事,心中不禁大是烦闷,仰天叹了一口气,对着滔滔江水,自言自语道:“苍天啊苍天!难道当真无法,挽救武林劫运了么﹖”
他知道,峨嵋青云岭上一会之后,武林中各大门派,全已然率领门下弟子,避居隐秘之地,以避六指琴魔。
但是,听黄心直所说,自己远赴唐古拉山的那一年之中,又有百余武林高手,死在“八龙天音”之下,可知避不胜避,六指琴魔纵横肆虐,总有一天,正派中人,再无瞧类!
吕麟呆了半晌,拧干了身上的衣服,向前驰出,到了半夜时分,已然将那条他所雇的船追及,唤舟子将船傍岸,上了船,却发现船上多了两个人。
吕麟心中正自不愿,待要责问舟子时,那两个人已然站了起来,吕麟定睛一看间,只见一人,只有一条右臂,另一人,两条小腿,尽皆断折,那两人虽是残废,但是气度却还是不凡。
吕麟尚未出言,那两人已然道:“小哥,此船是你所雇的么﹖”
吕麟道:“是啊,两位何人﹖”
那两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独臂人道:“在下人称碧玉生,这位是点苍掌门,人称凌霄雁屈六奇。”
只见屈六奇苦笑了一下,道:“屈某人双腿齐断,还提什么凌霄不凌霄的﹖并们两人,为六指琴魔再次所逼,匿在船上,小哥请勿见怪。”
吕麟一听得那断了双腿的,乃是点苍掌门,凌霄雁屈六奇时,早已然翻身下拜,道:“原来是师叔,我!我……是吕麟!”
吕麟一想及自己母亲惨死的情形,泪水早已滚滚而下!
屈六奇一见来人向自己下拜,口称“师叔”,心中不禁愕然,待到吕麟报出了姓名,他才知那是师姐西门一娘的儿子。
他向吕麟仔细一看,只见吕麟的脸容,虽然和西门一娘,不是十分相似,但是那种傲岸的神情,和自信的眼神,却是和西门一娘,一模一样。
在点苍门下,西门一娘比凌霄雁屈六奇早入门三年,当屈六奇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暗恋过这位师姐,但是后来,却丝毫没有怀恨。
本来,点苍掌门之位,是应该由西门一娘来接掌的,当时,西门一娘的师傅,还为了西门一娘的婚事,十分震怒,幸亏屈六奇在师尊面前,说尽了好话,才免得西门一娘被逐出门墙。
当下,他看到吕麟,想起了西门一娘来,心中也不禁好生伤感!
呆了一会,道:“麟儿,原来雇船的是你,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吕麟道:“师叔,你也遇上了六指琴魔了么!”
屈六奇点了点头,道:“我这已是第二次了,第一次,在武夷山,多少高手,全都因为八龙天音,而如痴如醉,相互拼斗,你父亲,也是死在这一次六指琴魔肆虐之上的,距今不觉已有四年了!”
吕麟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已禁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
屈六奇叹了一口气,道:“那一次,我幸而不死,但是却也损折了两条小腿,回到了点苍之后,我勤练三年,本来以为已可以报仇,怎知点苍派所有人物,才一下山,便听到了峨嵋青云岭下所发生的事,试想,连峨嵋派这样暄赫的门派,尚自由东方白水镜禅师两位,率领门下,消声匿迹,点苍派若是去硬拼,岂非是凶多吉少﹖因此,我便领着众人,在长江附近,隐居了下来。怎知六指琴魔那厮,近年来,不知连络了多少黑道上穷凶极恶之徒,广布眼线到处踩探,自己则在中条山麓,造了一座辉煌已极的宫殿,名曰“武林至尊之宫”,唉……”
吕麟在这近一年来,只是在唐古拉山之中,为了寻找火羽箭而努力,对于六指琴魔,在这一年来的行踪,却是毫不知悉。
如今听得屈六奇如此说法,不禁吃了一惊,道:“武林至尊﹖”
屈六奇点了点头,面上现出了愤然之色,道:“不错,他已然自号武林至尊,当然,我们都不会卖他的账,他便借着黑道上的下三滥为助,到处搜寻各派的隐居所在,寻到之后,先且不露声色,然后才突然寻上门去,逼胁人听他的号令,若是肯听从的,自然没有话说,若是不从,他便立即发动八龙天音……”
屈六奇讲到此处,顿了一顿,长叹一声,道:“据我所知,这一年来,太极门连胖仙徐留本在内,已然尽皆死亡,飞燕门则只有青燕丘君素一人,仅以身免,下落不明,华山派烈火祖师,不知去向,群龙无主,有几个堂主,已然归顺,其余的只是说要等烈火祖师回来,然后再作决定,也未能幸免……”
吕麟听到此处,心中怒火中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屈六奇略停了一停,又道:“武当派中,已只有生风剑客欧阳沛一人,据说还在人间,昨日,那厮居然找到了点苍派的隐居之地,于是,点苍派……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吕麟呆了半晌,道:“然则七煞神君,我师傅等人呢﹖”
屈六奇道:“那我却不知道了。”
一旁的碧玉生应声道:“六指琴魔曾到过火礁岛上,却并未找到七煞神君夫妇,令师东方白,也是一样,不知下落,无人知悉他们在何处,至于峨嵋僧众,唉……可怜……”
吕麟忙道:“怎么了﹖”
屈六奇道:“可怜水镜禅师,发下宏愿,欲以佛法渡化六指琴魔,率领门下十二高僧,以及数百名僧人,前赴中条山“至尊宫”,怎知六指琴魔发动了八龙天音,竟无一个,得以生还!”
吕麟睚眦欲裂,“砰”地一拳,击在身旁的一张桌上,大叫道:“然则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制得住这贼子了么﹖”
碧玉生和屈六奇两人,尽皆长叹一声,望着茫茫江水,不作一语。
吕麟明知发怒没有用处,但心情激荡,又大声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七枝火羽箭!”
两人问道:“找到火羽箭,又有何用﹖”
吕麟便将峨嵋青云岭会后,自己在唐古拉山的遭遇,说了一遍。
两人听得魔龙赫熹,这样的一个前辈人物,竟也因此而死,兼且死得如此不值,心中也是凄然,欷歔不已。碧王生道:“我相识的人中,黑道中人,本也不少,上个月,我曾遇到一人,据他说,今年七月十五,盂兰圣节,中条山那座劳什子至尊之宫,便可以全部落成,六指琴魔也要在这座宫中,大会普天之下的武林人物。当然,邪派中人,会如蚁附毡,而六指琴魔的心意,只怕也想藉此,将年来不知去向的东方白、谭升赫青花等一众高手,引了出来!”
吕麟算了一算,七月十五,距今还只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
他道:“除非我师博不知,否则,他一定会前去碰一碰机会的!”
碧玉生道:“小哥莫怪我说,其实,令师武功,固然已臻绝顶,但如果前去,只怕也是徒然送死而已!”
吕麟心知碧玉生所言是实。
因为观乎日间,自己倾全力发出的“鸿蒙初辟”“天地浑沌”两招,势子何等雄猛﹖但如果不是恰好身在江边的话,这上下,怕也早已然在“八龙天音”之下死于非命了!
吕麟心中愤然,猛地想起烈火祖师,连他数十年来,未曾离身的大红烈火袍都不敢穿着一事,便道:“只怕我们改装前去,到时,人必然极多,六指琴魔,未必觉察!”
碧玉生和屈六奇两人,只是含糊应了一下,不置可否。
当然,那是表示他们的心中,对这种行动,并不赞同。
吕麟也不再说什么,心中却已然打定了主意,只待洞庭湖的事情,一完之后,便立即前赴中条山,去碰一碰机会!
船行迅速,一路之上,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那一天已然将要到达洞庭湖畔。
吕麟总是嫌船走得慢,向舟子一打听,离洞庭湖已只不过七八里地,便辞别了两人,一直沿岸,向前驰去。他离开船时,正是晨光曦微时分,等到阳光普照,他已然来到了洞庭湖边上,只见眼前烟波浩渺,凉风阵阵,炎热顿时为之去了个干干净净。吕麟在湖边呆了半晌,心中不禁大为踌躇。
那个引自己来到洞庭湖的字条上,只是说自己心爱的人,在洞庭湖有难,却未说明,是在什么地方。不要说洞庭湖方圆数百里,找上一遍,也是大费时日,更何况湖中小岛湖洲,何止千百,怎能一一寻找!
他想了片刻,心想不论如何,自己既已来到,当然不能就此算数。便决定先沿湖驰上一遍,看看是否有结果,再做道理。
当下他沿湖疾驰,遇上有民居,便留连一番,假作询问路途,以观动静。
但是直到中午时分,却一直投有什么结果。
日头正中,吕麟饥渴难耐,便在一个小村子外,停了下来。
那小村子只不过三二十家人家,村外旷地上,晒有不少鱼网,看来村民,皆捕鱼为业。
在小村口子上,傍着一条小河,长有三株极大的垂柳,柳丝迎风飘拂,撩得本来极其平挣的小河之上,涟漪不绝。
在二株大柳树旁,设有一个茶寮,有几个老汉,正在吸烟喝茶,还有几个村民,则捧着西瓜在大嚼,吕麟走了过去,摸出了一小锭银子来,那茶寮主人,几时曾见过白花花的银子来!
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又剖瓜,又倒茶,再为吕麟炒了一个菲菜炒鸡子,煮了一锅饭。吕麟一面吃,一面望着垂柳河水,清风徐送,心想世人碌碌,争什么名利荣华,当真是其蠢已极。就在这样的小村,粗菜淡饭,过上一世,岂不是比什么都好!
自己若不是父母血仇在身,当真便愿意在此,过上一生!
他正在这样地想着,又听得一阵“伊伊哑哑”的船桨之声,从上游划下了艘小船来,吕麟抬头一看间,只见一个渔翁,提着一筐鱼,走了上来,到了茶寮附近,忽然停住了脚,仔细地打量了吕麟一番,面露喜容,道:“这位客官,一定是姓吕的了!”
吕麟闻言,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暗忖不要说自己的名头,不致于如此响亮,就算响亮,也只不过是武林中人方始知闻,小村中人,怎能得知﹖他心知其中,必有原因,忙道:“老丈何以知我姓吕!”
那渔翁笑道:“我说昨日灯花连爆,必有原因,果然我今日出门,便遇到了贵人,只为那人要我送一封信,便赠了我一锭纹银,我只当难以寻找收信的人,怎知不到半天,便已遇上!”
吕麟忙道:“老丈,可是有人要你,送一封信给我么﹖”
那渔翁道:“不错。”伸手入怀,摸索了半晌,取出一封信来,道:“这就是了。”吕麟连忙接过,展开来观看。
才一展开,那字迹触入眼帘,便已十分熟悉,正是那种歪斜的字。
吕麟匆匆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你最心爱之人,就在湖中,黄叶洲上,觅当地渔民带路,便可到达,她必有难,速去!速去!”
吕麟看完,刚想问那渔翁,这封信是何等样人,交给他时,忽然又听得有船桨声,传了过来,吕麟不经意地抬头一望间,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一艘小船,也顺流缓缓而下,小船上站着四个人,站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