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看了看厂门，嘴张得大大的，一只脚在厂门外面，一只脚在厂门里面，半天都没有动。
最后那个保安走过去，拉厂门，很凶的说：“还不快进去，站在这里干嘛？”
高文只好又走了回来，边走边嘟囔着，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那个保安，那个保安已经进了保安室。
高文又回到宿舍，满爷爷去广州了，从广州坐火车回家，其它人都上班去了，上班时间，宿舍是没有电的，所以风扇也没有转，光线也很暗，空气中还有一股臭袜子不味道。
高文趴在床上，拿了一本之前的日记，翻了两页，又合上，翻过身来，把日记本枕在头下，却又不睡，眼睛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些黑麻麻的点，那些点又仿佛组成了一个个图案一样，像地图，又像村里面牌坊石上面的刻花。
嘘，高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侧着身子，把手臂枕在头下，闭上了眼睛。过了半个多小时，高文的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还流出了丝丝口水。
高文是被利利叫醒的：“文文，还不起来到饭堂打饭等下没菜啰！”
高文赶紧起来，拿了个刚买的大洋碗，跟在利利后面一起到饭堂。
饭堂门口和里面都站了好几个保安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在饭堂门口，利利停了下来，嘴动了几下，好像和高文讲了什么，饭堂很吵，几呼听不清楚利利在讲什么，高文把头歪起来，利利大声的说：“你去那个铁桶那里排队打饭，把厂牌给我，我去打菜。”
人太多了，高文挤到铁桶边，桶里的饭像家里面的大黄锅煮的一样，一粒一粒的，高文要打两个人的饭，怕不够吃，还特别用勺子压了一下，后面的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在催：“小孩子，快点嘛，你打那么多，吃得完么？”
高文赶紧把勺子给了她。看着她却只打了小半勺，比家里面喂猫还要少。
高文又在人群中找到利利，把饭递给他，利利尖叫起来：“文文，你打这么多，吃得完么？”
高文看了看周边的人，都是只打了一点点饭，高文说：“两个人，这点饭还吃不完？”
利利说：“我可是只要一点点，厂里不准倒饭的，吃不完倒饭被保安看到要罚款的。”
说完，把菜递给了高文，是冬瓜炖鸡，还有一个炒豆牙。却都是没有一点点辣椒。高文夹了块鸡肉，一下子就认出来那鸡是只黄脚麻鸡，因为那鸡肉上还有一片『毛』在上面，扯都扯不下来。
利利就倒了点冬瓜和汤，和在饭里面，哧啦哧啦几下就扒完了，把碗一翻，看着高文。高文扒了几口饭，喉咙好像就小了一样，还有大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
四周的人，都已经走光了，喏大的饭堂只有几个穿着白『色』工衣的饭堂厨工了。
但是饭堂门口还有两个保安在那里，其中一个就是那个中分头。后来还是利利想了个办法，把他的碗摞在高文的碗上面，看上去就是两个空碗一样。
两人像做贼一样，把碗拿上了宿舍楼，然后把剩饭倒在了厕所里面。
利利晚上不加班，洗了澡又洗了衣服，又叫了几个人在打牌了，老五的女朋友带着燕姑姑和刘丽丽在楼下叫高文出去转一转，老五穿了衣服，下楼和她们几个一起走出厂门，厂门口有几个人用自行车带着一些东西在卖，有发夹内衣内裤，也有水果瓜子花生等。老五的女朋友叫黄琼，黄琼买了些瓜籽和花生，混在一起，一行人边走边磕。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边红霞像鱼鳞一样，有风吹起，空气中还有一点点呛鼻。
跟着黄琼走了没有多远，有一个草坪，草坪上有许多的瓜子壳零食袋等，坐满了穿着红山厂工衣的男男女女，有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零食聊天，有的一个男的一个女背靠背坐在一起。
黄琼带着高文几个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双脚并拢弯在一边，坐了下来。
高文觉得她坐的姿势很好看，也学那样子坐下。
黄琼笑了：“哪有男孩子这样坐的，只有女孩子才要这样坐呀。”说完忍不住又扑哧的笑了几声。
燕姑姑和刘丽丽也跟着笑了。
高文很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说：“我去那边看看！”也不等其它人回答，就逃也般了走开了。
黄琼就在后面叫：“不要走远呀，等下就要回去了，怕联防队查暂住证啊！”
“嗯！”高文应了声。高文就绕着草坪转了一圈，又坐到了燕姑姑的旁边。
燕姑姑问他：“文文，刚刚到哪里玩呢？”
黄琼在一边说：“是不是去看女孩子了？”
高文的脸一下子红了：“看什么女孩子，我只是去走了走，昨天坐车，脚现在还麻呢。”说完还把膝盖『揉』了几下。
黄琼又说：“你这么小，明天上班了，受不受得了？”
高文笑了笑：“应该没有问题吧。”
黄琼和燕姑姑、刘丽丽聊了一些家里的风土人情，天渐渐的就黑下来了，路边的灯亮起来了，比家里面的电灯亮多了。
黄琼说太晚了联防队会来查暂住证，因为办一个要三十块钱，所以厂里面都没有办暂住证的，要早点回去。一行人就沿原路回到厂里面。
回到宿舍，利利还有打牌，看到高文回来了，扭过头，说：“到哪里耍呀？”
高文说：“和她们到外面走了走。”
利利回过头继续打他的牌。
爬到床上，高文把日记本翻了出来，写下：“1995年9月16号，晴
今天进厂了，交了180块的压金，但是一个月有300块的工资。我要好好上班，多挣钱。给爹爹买皮鞋，给妈妈买棉子衣。”
拿在手看了下，合起来，不一会又打开看一次。然后收起来，双手放在头后面枕着喊：“利利，明天我上班了，可以看到你么？”
利利说：“你是哪个部门呢？”
高文说：“杂工部。”
利利说：“哦，看得到，我在注塑部，你们杂工部的人就是帮我们拉拉原料，点点数，自由又好耍。”
高文翻转身，看着利利：“当真的？”
利利甩出几张牌：“一对二压死，是真的咧。你是分到好部门了。”
第二天早晨，高文又很早就醒来了，利利他们还是呼呼的打着酣。
在窗口，看着鲜红的太阳升起，有小鸟在吱吱的叫着，晨风非常的凉爽，窗口的空气，比宿舍里要清新多了。
经过利利床边的时候，高文不禁皱了下鼻子，利利穿着个裤叉像个大字仰躺在床上，袜子都没有脱，床边的胶桶里的衣服，不知道泡了几天了，水都散发出一股臭味。
洗漱完毕，还没有听到起床的铃声。
高文就叫利利：“利利，利利，太阳照屁股了。起床啦！”
利利睁开半只眼睛问：“几点了？”
高文说：“不知道！”
利利嘟囔着说：“还早呢，我再睡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高文只好一个人下了楼。
走到厂区的时候，又是那个中分头的保安，拦住了他：“干什么？”
高文答：“我去上班！”
中分头说：“还没到上班时间上什么班？回去！”
高文搔了搔头，望了中分头两眼又走回宿舍。
坐了一会，起床的铃声响了。一下子整个厂都吵起来了。
等利利洗漱完毕，和高文说：“王小姐有没有说要你到哪里报到？”
高文说：“什么报到？我不就是到车间里做事么？”
利利看着高文像看个怪物一样：“你先要找到你的组长报到，要他给你签卡，才能证明你在上班，要他给你安排事情做。知道么？”
高文应了一声“哦！”
利利又告诉他在杂工部怎么走。到了杂工部找那个叫王玉华的组长。然后利利就去自已的部门上班去了。
第五章凉水
高文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杂工部，原来是在发电机房后面的一个房子里面。高文过去的时候，里面模七竖八的有几个人有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见高文走过去，有一个胖胖的秃头就站起来问高文是做什么的，高文告诉他是找王玉华。
秃头又问：“有什么事？”
高文以为他就是王玉华，就说：“新来的，找王玉华组长报到，要他给我安排事情做。”
那秃头张着嘴巴看着高文，高文赶紧挺直了腰站好。秃子指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说：“好吧，今天上午你把这里整理好，东西分类，拉圾扔掉！”说完和另外几个使了个眼『色』，就都走了。
地上真『乱』，有剪成一段一段的铜线，有没有盖好干了的油漆，边上还粘着口罩或者手套。
高文看了看秃头们走了的方向，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一下子房子里灰尘『迷』漫，看不清人影了！只听到这边偶尔乒乒乓乓的响，间或有几声咳嗽。
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秃头又回来了，房子里已大变了模样，铜线高文用一个框子装在一起了，那些干了一油漆罐，也集中在一起用一个大纸箱装起来了。房子看起来宽敞了许多。
秃头进门的时候，高文正在扫地，秃头见了有些惊讶，但马上就拉着脸说：“喂，你怎么搞的，扫地不知道撒些水呀，看把桌子椅子上搞得全部都是灰尘。”说完用手作势在空中挥了挥，然后捂着嘴干咳几声。
高文停了下来，看着秃头，秃头指着高文说：“看什么看？”
高文瘪了瘪嘴，撅着屁股接着扫地。正扫着，秃头又说：“唉，那个，你先扫着，我去打水抹桌子，等下一起把那些垃圾抬出去扔了！”
高文头都没回，应了声“唔！”
这时，后面有人叫：“喂，你叫什么名字？”
高文转过身，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却很胖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自己后面，眼睛在到处看。
高文说：“我叫高文，新来的。”
“来多久了？怎么没有见过？”
“哦，我今天刚来！”高文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我是行政部李长新，下午叫你们组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过了一下，秃头提了半桶水，一摇一摆的走回来。把水往地上一放，就坐在椅子上，解开了上衣上面的三颗扣子，说：“唉呀，热死了，刚刚那个人过来说什么了没有？”
高文地已经扫完了，就也找了个椅子坐下，说：“他说要你下午到他办公室去。”
听到这话，秃子站起来，又慢慢的坐下，说：“要我到他办公室去？”
高文提起脚，拍拍脚上的灰说：“是呀！”
这时，下班铃响了，四处都响起了脚步声。利利又过来找高文一起吃饭了。
这次高文知道打饭了，只打了一勺半了！
吃饭的时候，高文问利利：“李长新是做什么的？”
利利说：“他是行政部副总，什么都管呢！不过很少在厂里面。”
“哦，是不是矮矮胖胖的？”
“是呀，你看到他了？看到他就没有好事情！”利利说着，把碗一敲：“又搞定一餐。走，回去睡觉去！”
高文跟在利利后面回到宿舍，利利不一会就睡着了。高文转过来转过去，等到开始『迷』糊的时候，利利的闹钟响了。
顺着上班的人流，到了杂工部，高文发现杂工部的人多起来了，有十几个。
不一会，上班铃响了，秃头又走过来问高文：“李副总真的要我去他办公室？”
高文奇怪的看着他，然后说：“是呀，他是和我这样说的！”
其它的人，都一脸坏笑着起哄：“嗬，只怕是要给你升职了！”
“要是升职加工资要请客哟！”“。。。。。。”
秃头耷拉着头，往写字楼去了。有气没力的！
秃头到了李副总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
李副总正坐在大班桌上面翘着二郎腿在打电话，见秃头进来，扬扬手示意秃头等等！
只听他对电话说：“你们怎么做事的？啊？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滚！”说完啪的把电话挂了！
然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秃头正要说话，他又拿起电话，飞快的按了几个键：“前台么？给我叫司机准备好，等下我要出去！”
又坐到椅子上面，双手飞快的抓了几下头发，抬起头，看到秃头，问：“你在这里干嘛？”
秃头说：“新来的那个说您找我。。。。”
李副总摇了摇头说：“我找你干嘛？你去给我把他叫过来！”
高文低着头跟在秃头的屁股后面，直接进了去了，李副总说：“你，我上午不是说要你们组长过来么？你叫他过来做什么？”
高文疑『惑』的看着秃头，又看了看李副总，低着头，不出声。
李副总火了：“怎么不说话？嗯~怎么回事？”
高文小声嘟囔：“他不就是组长么？”
“啊哟”李副总指着高文的鼻子，“你上班连老大是谁都不知道呀？啊！那今天谁给你签的卡？谁给你安排的工作？说！”
高文指着秃头说：“是他！”
李副总从头到脚扫了秃头一眼，瞪着秃头说：“行啊，龙斌，王玉华找你代班了呀？他人呢？叫他给我滚过来！”
高文正要跟着秃子一起出去，李副总又说：“他去找，你留下！”
然后又说：“把门关起来。”高文走过去把门关起来了。李副总对高文说：“呃~，你是叫高文是吧？我不知道是谁安排你进厂的，但是我们厂里面是不招童工的，未成年人是不能雇用的，你明白吗？”
高文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急忙说：“我不是童工，我有身份证的，我有17岁了~~”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副理看他这个样子，撇了下嘴，摇了摇着说：“就算你有身份证，就算你有17岁，可是你这么丁点高，让谁相信呀？啊？”
高文抬起手挠着头说：“光吃饭不长高，我也没办法呀！可是我做事会很努力的。”
李副总听到高文说光吃饭不长高就扑哧的笑出来了！这时刚好又有人敲门，李副总叫：“进来！”
进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高文还没到他的胳肢窝，李副总也只有他的肩膀高，普通的人在他身后站着，一定找不到。
他进来，看了下高文，说：“李副总，您找我？”
李副总坐回桌子后面，指着高文说：“王玉华，你知道他早上在做什么吗？”
王玉华转过身来：“喂，你早上不跟我报到，做什么去啦？”
“王玉华，你做得太过份了吧？”李副总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指着王玉华说：“你今天上午一上午都没在工厂吧？嗯~，下午要不是龙斌去找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
“没有呀，李副总”王玉华做出很委屈的表情，那表情和他高大的身材配在一起，怎么样都显得那么别扭！
李副总又说：“那你上午在哪里？”
“我在货仓点数哦！”
“嗬嗬，你在货仓？你在货仓哪里？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上午就在货仓呢？好了，你出去叫财务潘岚来一下，下午不用上班了！”
“不上班就不上班！”王玉华撇撇两片厚厚的嘴唇说，然后狠狠的瞪了高文一眼，就吊儿郎当的走了出去，之后故意把门哐一声关起来，震得窗户上的玻璃直颤。
高文看了看门，眼睛红红的说：“李副总，请你不要开除我，我真的不是童工。我会努力做事的！”
李副总拿了支笔，把笔头含在嘴里，示意高文不要讲话。高文只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财务的潘岚进来了，潘岚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工作服。
李副总要她和人事王小姐交代炒掉王玉华，罚款三百元其余工资明天结清，并通告全厂，要求王玉华今天晚上之前就要搬出厂。
潘岚拿了个本子记好了，然后走出去。李副理看着高文，正要说话，这时，桌上的电话机又响了，李副总按了免提。
那边说：“李副总，车已经备好了，在前台等您！”
李副总回答说：“好，知道了！”然后就按断了！
抬起头来对高文说：“看你做事情还是很用心的，不过工厂有工厂的制度，处理事情一定要有原则，所以，我不能让你留在工厂。你把今天的班上完，明天人事王小姐给你办手续吧！”
高文一下子靠到了墙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不住的说：“我不是童工，我真的不是童工！”
李副总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心软，说：“你还这么小，到工厂打工没有什么出息的，还是回去再读点书或者学点什么技术再出来吧！”
高文回到杂工部的房子里，杂工部一下子有了十几个人，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到高文过去了，一个个都死死的盯着他。
秃头走过来：“喂，妈的，你今天和李长新说了什么？他妈的，刚来就搞我们呀，我吊你老母！”
高文惊讶的说：“我没有说什么呀，我和他说什么？”
“你不说，他怎么知道我们都去玩去了？”
另外一个人说，“还害老大被炒了！”
秃子又冲过来说：“知道你是老五介绍进来的，那又怎么样？老五算个吊！”
正说着，下班铃响了！秃头走过来，揪起的衣领说：“妈的，你小子给我小心点！”
又招呼另外的十来个人：“走，吃饭去！”
今天利利没有来找高文，听说他们上连班赶货，高文找到老五，和老五说了李副总要他明天办出厂手续的事。
老五说：“文文啊，你的运气真的差，李副总是老板才从别人公司挖过来改革的，莫看他挂的是行政副总，但是吊得很！总经理都怕他，脾气又怪怪的！唉，这种事怎么也被你遇上了！”
“五哥，那我怎么办呀？我出来的时候，还和妈妈说再也不回老家了！”高文问。
老五看了看高文，说：“不回去是不可能的，总不会在外面打工一辈子吧！李副总开除的人，我也没有办法呀！等下我要值班了，你自己想好要怎么办吧，要是回去的话，我帮你买票，送你上车，要是还要在这里找工作，就先住在我那里吧！”
第六章台风
天，越来越暗了，路边的树，东倒西歪的，走在路上的人，衣服被吹得紧紧的贴在身上。在老家从来没有刮过这么大的风！
近一个月来，高文把长安的工业区都转遍了，看到厂门口贴了小纸片都挨上去看，可是要招的不是熟手就是要女工！
『摸』『摸』口袋里的钱，只有五十几块了。又想起老五昨天晚上说的：“文文呀，我也不能让你在厂里面长久的住下去呀，这样迟早会有人告我的状的，你今天再去找一下工作，还要是找不到，就回老家去吧！”
“回家，怎么回呀？回家做什么？”高文自言自语的说。
高文说过，再也不想像父亲一样那么苦那么累，记得父亲盖现在住的那栋房子的时候，没有钱，什么都是父亲一手慢慢的在。
总是记得那个秋天阳光还不错的下午，村里的小孩在那里嬉戏，而高文只是静静的呆在一边。
父亲在一锄一锄的挖着，一担一担的挑着!那时候高文就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为什么父亲比别人付出得更多，而母亲还是经常会骂父亲没有出息？
高文记得家里的房子建设搞了三次，好像都是父亲在唱的主角，几乎没有什么人帮过，都是父亲默默的、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进行着。。。
那个长长的斜坡，那个人人都认为不是宅基地的地方，就在父亲的手里变成一块平平整整的，人人都想要的一个风水好地!
然后就是制砖，叔叔有时候帮过忙，做砖、晒砖、收砖，入窑、守窑、出砖。。。整座房子的每一块砖都在父亲的手最少过了三回!
差不多一年，砖做出来了，要卡地基，要石头，对面山上有的是，可是要人去采，还是父亲，买了一支钢钎，一个棒锤，一个手锤，天天在山上敲着，然后小块的就一担担的挑回来，大块的就和母亲一起抬回来!
这样又半年过去了，石头有了，要沙子，父亲又买了一个大筛子，到桐子桥下去挖河沙，挖好了，又一担一担的挑回来!那个宅基地上的河沙堆越来越高!
这时候，有人眼红父亲修出来的那个宅基地，说高文们家这么久了还没有修，再不修，村里要收回地皮，那段时间父亲收工更晚了，挑回最后一担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坐在扁担上，静静的，好久好久都不走，父亲一惯来的那种沉默，让高文现在想像起那样的场景，总是难忍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那时候，傍晚回家，总是可以看到一前一后的两个黑影，前面的很小，后面的更小，那就是父亲和高文。
下雨了，大风裹着雨点，打得人生疼。高文回过神来。
高楼大厦没有避雨的屋檐，高文抱着身子往前冲，前面有一个工棚，高文一把就冲了进去，里面有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打扑克。地上两个孩子在玩耍，旁边还有几个人在聊天。
其中一个女孩见高文进来，走过来，用方言对高文说：“老乡，你找哪个？”声音语调起伏婉转，特别的好听。
高文抬起头来，看着她，约十八九岁的样子，细高苗条的身材，长发挽在脑后扎了一个高高的髻。
高文说：“下大雨，我来躲下雨！”
女孩转过身找了个用木板钉的凳子递给高文说：“那老乡，你坐！”又找了块『毛』巾递给高文，“擦擦水！”
高文接过『毛』巾，感激的看着她说：“谢谢老乡。”
女孩问：“老乡，你是哪儿人？”
高文答：“湖南的”
女孩：“喔！在哪上班呢？”
高文低着头小声说：“还在找事做呢！”
女孩：“喔，那你要找啥子事做呢？”
高文说：“随便什么事都可以！”
女孩：“那到我们厂里面去做行不行？”
高文抬起头看着她：“什么厂？要交压金么？”
“工艺品厂，”女孩说：“要交五十块钱的压金！”
高文一下子站起来抓住女孩的衣袖说：“好呀，我去。”
女孩一下子后退一步，转过头看了看正在聊天的人，又说：“厂里面是计件的，多劳多得，还有，你要拿个大一点的身份证。要压身份证的！”
高文尴尬的放开女孩的衣袖，坐下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谢谢你了！老乡！”
女孩又回到聊天的人群里去了，高文打量着这个工棚，地上还算干净，亮着一盏昏黄的电灯，空中拉着七来八往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电线上稀稀拉拉的挂着衣服，后面一点的地方，摆着用竹了扎的床。有的挂了蚊帐，还有两张挂着床帘！
外面的雨渐渐的停了，风却还是那么大，时间也不早了，走路回到红山厂还要两个小时，高文起身对那女孩说：“老乡，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来这里找你，麻烦你带我进厂！”
那女孩说：“要得！再耍一会儿嘛！”
高文说：“不啦，谢谢啦！”
走出工棚，许是雨停了的关系，天要亮一些的，风吹在身上，很凉爽的感觉！高文看了看天，找了个店子买了几个包子，边走边吃！
回到红山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可是那个保安中分头拦着不让进去，说是不是红山厂的员工不准进。
高文说“我的行李还在里面呢”
中分头说：“现在大家都在加班，你进去搬行李，要是等下别人说掉了东西怎么办？”
高文：“那你跟我一起进去呀！”
中分头：“你是我大爷呀，我要跟你进去？”
说完还推高文：“走走走，一边去，别拦着我们的厂门口！”然后就把厂门关起来，走到保安室里去了。
高文只好在大排档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厂门口。希望利利或者老五或者燕姑姑们出来一下！
也许是因为大风的原因，路上没有一个人，大排档也没有开门，灯都没有开，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有没有下班出来。
这时，有个骑摩托车戴套的男人走到高文面前，那人打量着高文，高文也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说
高文：“等人！”
那个男人：“暂住证拿出来看看！”
高文奇怪的看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又说：“没有暂住证？身份证呢？”
高文把身份证拿出来给了他，然后他说：“没有暂住证，罚款50元，有没有带钱？”
高文说：“我又没有偷又没有抢，没有做什么犯法事，为什么要罚我的钱？”
那人见高文这样说，转过身去到摩托车上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棍，对着高文的腿就是一下，高文一下就跪倒在地上。
“没有犯法？在这里不办暂住证就是犯法！”又从腰间拿出了一付手铐，把高文铐了起来。
然后就用对讲机叫了一辆车过来，把高文拉到一个黑房子的小铁门前，把鞋子和皮带都给他拿走了，然后打开门一把推了进去，哐的一声把铁门关上了。
高文提着裤子，看到里面，躺着好多人，高气中弥漫着一股很大的霉味！
半夜有人叫上厕所，外面开始没有人理，叫多了几次，外面有人答：“就在里面拉！”那人就转过身在墙角淅淅沥沥的小便。高文也想上厕所，但还是忍着！
第二天早上，有一缕太阳从铁门上的小窗子照进来，外面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打开了门，突然而来的阳光让高文感觉有些刺眼。
外面站的有十来个，个个都是戴着套的，袖套上写着“治安联防队员”，其中有个年纪大一点的，用带着很重的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现在你们去给熟人或者亲人打电话，叫他们带身份证、钱过来接人，一个两百。没有人来接的，晚上就送到樟木头去！记住，限时三分钟，闲话就要少讲了！”屋子里有人哭起来了。
高文打了电话给老五，老五说他下午请假过来接人！
打完电话，高文又被关回了那个黑房子！就像等了一万年似的，好不容易才等到老五来了！交交了两百块的罚款，老五才把高文赎了出来！
出了黑房子，老五问高文有什么打算，
高文愀心的说：“本来和四川那个女孩约好今天早上去找她上班的，但是因为昨天被治安队抓了，所以早上没有去。唉，不知道还行不行！”
老五说：“别人在李副理那里告了我一状，说我带外面的人在厂里住，红山是不能带你回去了，你的行李我会帮你想办法拿出来的，现在也只有再去那个工棚看看，碰碰运气吧！”
第七章太阳出来了
风，没有昨天的大了，天气晴朗，只有路边偶尔看到有连根而起的树木才会想起昨天那可怕的台风！因为下了雨，刮了风，一切却是显得格外的清新！
老五陪着高文，又来到昨天遇到四川女孩的那个工棚，工棚里的男人都做事去了，只有一个带小孩的女人，见高文进来，不等高文说话，迎面就是一句：“你终于来了，慧慧等了你一上午喽！”
高文说：“阿姨，对不起，我昨天晚上被查暂住证了！还是我这个堂哥把我赎出来的！”
“哦，是这么样的哟，慧慧给你留了个地址，你按地址去找她!”
“谢谢阿姨！”
高文接过一张纸，上面的字写得非常的娟秀好看：“东莞市桥头镇径联工业区信合工艺品厂，彩绘部，黄慧。”
老五从高文手上把纸条拿了过去，看了下，说：“桥头离这里有点远呢，坐车要十块钱！”
高文说：“五哥有没有空？要是没空，告诉我怎么坐车吧！”
老五：“空倒是有空，不过来回要二十块钱，我就告诉你怎么走吧，从长安车站坐到黄江，再从黄江车站转车到桥头，要去就要早一点！不然晚了没有车，搞不好又被查！”
高文：“好，那我先去吧！另外，再借两百块钱给我吧。”
老五：“嗯，我送你到长安车站，另外，要是在那边安定下来了，给我打个电话，发了工资把钱给我。我屋里要修屋了，等钱用！”
高文点了点头。
到了桥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比起长安来，桥头要破败许多，从桥头车站，问了好几个人，好不容易找到径联工业区，信合工艺品厂就在径联工业区牌子进去一点点。
信合厂比起红山厂要小好多了。厂房也比较旧。有两个保安正坐在保安室里聊天，高文走过去，敲敲保安室的玻璃，有一个保安走了出来，说：“请问有什么事么？
高文轻轻的弯了一下腰算了行了个礼说：“请问黄慧是在这里么？”
保安看了看高文说：“是不是彩绘部的黄慧？”
“是的！”
“哦，我是她老乡，你是谁？”
高文突然想起黄慧和他说过的，要冒充亲戚才行的，便说：“我是她表弟！”
“行，你等下，我帮你叫！”
然后保安就拿起电话，拔了号码，然后对那头说：“请帮忙广播：彩绘部黄慧请到保安室，有人找！”
不一会，黄慧从里面出来了，看到高文，说：“来了？”
高文：“嗯，来了！”
黄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高文：“昨晚治安查暂住证，被抓了！”
黄慧：“身份证带了没有？”
高文：“带了！”
黄慧：“身份证是什么名字呀？”
高文：“高文！”
“那你真名叫什么呀？”黄慧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不知道你叫啥子呢！”
高文：“我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证！”高文说了把身份证拿出来递给黄慧。黄慧接过去，看了看，说：“你等下说是我的表弟，刚出来，机灵点！好了吧？”
高文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跟在黄慧后面，进到保安室。
到了里面。黄慧对保安说：“老乡，这是我表弟，要进我们厂，你帮忙带给人事部看看！成我请客喝波罗啤！”
然后转过头来对高文说：“等下他会带你去人事部，不要慌张，机灵点。我要回车间上班了！”走到半路的时候，回头见高文还在看着她，就用力的点了点头！
高文回过头来，和保安说：“老乡，就麻烦你了！”
保安：“都是老乡，还客气什么，你等下，我先给人事部打个电话看有没有人在！”拿起电话：“喂，李小姐么，这里是保安室，有个招工的，对，男的，嗯，好的，好的！”然后又对高文说：“我拿份表，你填一下，等下去人事部考试一下。”
高文看了看那份表，和红山厂的大同小异，没几分钟就填完了！
递给保安，保安看了看：“老鄕，字写得这么好，进厂应该没有问题！”说完就带高文往厂里面走！
厂子正中是一个人造的水池，水池中间有荷花，因为是秋天了，荷花已经残败了，许多叶子的边缘已经开始枯黄！水池边上有座假山，假山上面还摆了许多盆景，造型非常别致。
保安带着高文绕过假山，就到了一栋房子前，打开门，里面摆了有七八张办公桌，却只有四张桌子前有人，房子里比外面要凉快许多，保安站在门口叫了声：“李小姐！”有
个女人站了起来：“哦，过来了？填表了没有？”
她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戴一付宽边的眼镜，穿着一件圆领衬衫，下身是一条高腰西裤，看起来很苗条，但是脸上却长了很多青春痘，红红的。
“填了。”高文把填好的表递给了她。
她接下看了看，对保安说：“邓武，你先去忙吧！”保安就关上门走了！
“请跟我来。”李小姐把高文带到办公室的另一个隔间，这边空空的，只有一张长条桌，边上有好几只方凳，李小姐拿了一只给高文,“麻烦你等一下，要考试，我去拿试卷给你！”
高文感到有些不安了，从找工作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客气过。以前去找工作，经常是保安都把他当狗一样的赶！更何况办公室的人！
过了一下，李小姐拿一张试卷过来了，高文看了看，试卷很容易，分数学，语文，英语三部分，数就也就是解了两个一元二次方程，语文就考了几首古诗和成语的解释，英语部分更简单了，就是考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高文虽然初中没有读完，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