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孽情:湿身为妃

孽情:湿身为妃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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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明暄怒气更甚,待要发作,却忽然明白过来张公公的话外之意。他将玉箫放回木盒,什么也没说,站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

    虽已是深夜,这锺翠宫却不显安静。皇后娘娘身体有恙,曲淑瑶曲充容,以及周玉周才人连同其他几个品阶不高的妃嫔皆连夜赶来探望,倒是一副相亲相爱、互为关怀的模样。

    可是,赵明暄进来看到这幅画面时,只是冷笑。

    “这么晚了,都会去吧。你们老呆在这儿,只会妨碍皇后休息。”赵明暄负着双手,淡淡言道。

    这厢,曲淑瑶忙道:“皇上只管放心,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臣妾们都在劝解着呢。此时能多几人陪着,娘娘也能恢复的快些。”

    她许久未见到皇上,心里太过激动,只忙着表现自己,却没注意到赵明暄脸上愈渐深沉的不悦,以及其他妃嫔投递过来的制止的颜色。

    赵明暄嫌恶地瞥了曲淑瑶一眼,冷了声音:“都听不懂人话么?朕说了,下去!”

    几位妃嫔只得悻悻退下,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明暄来到床边,看向仍倚坐在床榻上的沐若惜。

    沐若惜脸色惨白,倒也恢复了平静,甚是虚弱地道:“皇上恕罪,臣妾身体实在不适,不能起身行礼……”

    “行了。”赵明暄一摆手,截下她未说完的话,“你去了哪里,怎会吓成这番模样?”

    沐若惜脸色一变,咬着下唇不知当如何回答。

    赵明暄冷笑出声,“俗语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莫非你果真做了什么……”

    “臣妾没有!”沐若惜失口轻呼出声,原本虚弱的声音此时骤然提高了几分,显然已恢复了生气。

    她看出了赵明暄洞穿一切的眼神和笑意,想要收回出口的话,却已来不及。她深吸一口气,只得道:“臣妾……臣妾只是去了长门宫,想要……想要祭奠枕月姐姐的亡魂,可那里面实在阴森可怖,刘嬷嬷还说看到了什么黑影,就……就吓到臣妾了。”

    “祭奠亡魂?”赵明暄双目微眯,似笑非笑,“你就这么肯定她已是一抹亡魂了么?沐若惜,朕早就警告过你,老实一点,否则——朕不会放过你。”

    说完,他倏然转身,边朝外走边道:“早些歇息吧,免得噩梦烦扰。”

    沐若惜脸色蓦地煞白、接着一片青灰。

    这厢里,赵明暄刚走至殿外,见刘嬷嬷正走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刚刚在殿内一直没见到这个沐若惜从不离身的嬷嬷。

    “嬷嬷在皇后身边多久了?”赵明暄忽而如此问道。

    刘嬷嬷神色未变,淡淡道:“回皇上的话,老奴已侍候娘娘七年有余了。”

    “哦。”赵明暄状似了然地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走去。

    刘嬷嬷仍垂首跪在地上,待得赵明暄走的不见了,才站起身。她微偏着头似是思索了一阵,才朝殿内走去。

    且说赵明暄回到永鸾殿后,又拿出玉箫,站在窗前,试着吹了吹,却只吹出些单调的音节。

    半晌,他才淡淡地开口,道:“朕想去江南看看。”

    张公公一直立在他身后,听到这话,一怔,“皇上这是……”

    赵明暄捏紧了玉箫,双手负于身后,微扬起头看向窗外,缓缓道:“月影不是传消息来,说是她与那个女大夫便住在江南一座小院中么?朕很想去看看,顺便也瞧瞧朕所拥有的这大好河山,是怎样的秀丽无双。”

    张公公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可仍是不无担忧地道:“可如今朝中事务繁多,加之许多事情尚未查清,也不准会有什么阴谋。皇上若贸然出宫,恐怕于朝廷不利。”

    赵明暄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深潭般的眸子里已是一片绝然,“朕会安排好一切,而且,朕只去一个月,一个月后,定要回来。”

    张公公无奈,只好点头应了一声。

    “还有。”赵明暄转过脸,沉声道:“那个刘嬷嬷,看似少言寡语,可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你让人暗地里查查她的底细。还有,沐家的一举一动,继续查探,一点也不得落下!”

    “朕一定要找到她,解开这诸般疑惑!朕亦要坐稳这万里河山,绝不容他人染指!”

    ——

    后面会稍微虐一下咱们薄情的皇帝,亲们放心,会虐男主滴,但故事总要有个过程和过渡吧,不是想到

    009如烟江南

    梅白俗九四梅九。江南晚春,河畔柳絮纷飞,桃花将谢,却仍是散发最后一抹妖娆。

    赵明暄只带了张公公和一名贴身侍卫,化装成富家公子及仆人的模样,于十天后赶到了江南。

    走过一片桃花林,竟慢慢看到有零星房舍夹在绿树碧草间,又有婉转木桥架过小溪,精致可爱。桥边小小的一座木亭子,旁边种了一棵柳树,斜斜的垂了枝条下来,几缕落入溪中。

    “江南好,佳丽数维扬。自是琼花偏得月,那应金粉不兼香。”

    赵明暄一身白衣青衿,风度翩翩,加上他面容俊美,真真一派浊世佳公子的姿态,让人不由为之侧目。

    他走进小亭,看着这如画美景,喃喃着道:“这样的地方,她自是喜爱的。”

    张公公也看得痴了,不由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啊,这样的景致,谁又能不喜爱呢?若是能在这里度过一生,即便粗茶淡饭,也是让人羡慕的啊。”

    他这话说的无心,却令赵明暄心头微微一动。

    压下内心异样的情绪,赵明暄收回荡漾的心神,转过脸,道:“江南虽好,却也是一块不太平的地方。你可知,冬青庄有多少分舵?”

    张公公摇头,“不知。”

    “其实,我也不知。”赵明暄回过身,走出了亭子,“但是,我知道,在这江南,定然存在着一处属于冬青庄的势力。”

    张公公了然,也明白了赵明暄执意要来江南的真正意图。

    “去江边看看吧,就是你们见那个女大夫的地方。”赵明暄边走边道。

    怀水水流平静,江边偶尔停下一只小船,船夫喊一声“客官可要搭船”,淳厚的嗓音散在了天边。

    张公公将赵明暄领向一处,指了指已然空荡的河畔,道:“那一日,我们便是在这里见到了九儿。想来当时,苏氏应该就在船舱里。”

    赵明暄抬眼望去,见那无边江水延伸至远方,天水一色,秀丽中自有苍茫。

    这时,一声轻呼在身后响起,赵明暄几人皆是一怔,随即纷纷转头望去。

    一个身穿鹅黄|色宽大衣衫的女子正站在他们身后,秀丽的眉眼间满是惊讶,再配上那张圆张着的嘴,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诶,你怎么会在这儿?”张公公兀自问道,然后转过身,对赵明暄道:“公子,她便是那个名叫九儿的大夫。”

    赵明暄眼中滑过一丝诧异,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拿目光上下打量着九儿。

    九儿哼了一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张公公,道:“是你啊!我见过你,你现在虽贴着假胡子,可我还是认得出!你就是那个不是男人的皇宫里出来的——公公!”

    张公公气极,瞪着她,咬牙切齿,“你——!!”

    他话未说出口,却见赵明暄略一抬手,只得将刚涌上来的怒骂复又咽了回去。

    “你轻功不弱。刚刚出现在我们后面,我们竟都没有察觉。”赵明暄微微勾起嘴角,道:“你叫九儿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九儿嗤的笑了一声,满眼不屑,双手环胸,微抬着下巴,道:“你是永宣帝吧,看你长得这般好看,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难道,”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困惑的事情,皱起眉头,偏着脑袋做思索状,自言自语地道:“难不成,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寡情薄幸的人?”

    “你放肆!”张公公指着九儿怒斥。

    赵明暄却不以为意,只眯缝起双眼,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你知道很多事情。你既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必与你绕弯子了。说吧,她现在在哪里?”

    九儿“切”了一声,垂下脸,一脚踢着江边的石子,淡淡地道:“你不是派人跟踪我们嘛,怎地现在又来问我?哦对了,你还差人来追杀我们呢,炸了我们的船,还害我被义兄骂,现在找不到流苏,连家都回不去。”

    闻言,赵明暄与张公公俱是一震。

    “我并未派人追杀你们。你说的流苏可是苏枕月?你找不到她了?”赵明暄沉着脸问道。

    九儿点头,“是啊是啊,船被炸了之后,她落入江中,到现在都没找到。”她抬起脸,上前一步,盯着赵明暄的双眼,原本狡黠顽皮的眸子此时深沉如海,“那帮人说,是领了皇上的圣旨,永宣帝你说说,既然他们不是你派来的,那又会是谁呢?”

    赵明暄一怔,心下几个念头转过,最终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了一个人。

    蓦地,他似又反应过来什么,待要开口,却忽觉一阵疾风掠过,凌厉的掌势随即直逼他面门!

    赵明暄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迅疾抬手抵挡,九儿被他强劲的掌风震得连退了数步。

    “永宣帝果然非寻常之辈!只可惜,还差那么一点儿!”说完,九儿一个旋身,欲飞身离去。

    “站住!”赵明暄还有许多疑问要解决,见她要离开,忙飞身追上。

    谁知,九儿作势离去只是虚招,待得赵明暄靠近她之时,她忽然回过身,衣袖一挥,一丝寒芒迸闪间,便听得赵明暄一声闷哼。

    “我刚刚都说啦,你功夫不错,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哦。”九儿看着赵明暄变得惨白的脸色,得意而笑。

    这厢,张公公忙飞身上前,扶住步履踉跄的赵明暄。刚刚他们两人动作太快,张公公根本没机会上前。

    “你……原来你早就设计好了!”张公公双眼冒火,尖声大叫。

    九儿拍了拍手,笑着道:“没想到公公还挺聪明。嘻嘻,不错,本姑娘早就发现你们了,一路跟到了这里,就找着机会下手呢。”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压住胸口如针刺般的痛,沉声道:“是毒?你要如何才能给解药?”

    九儿笑弯了双眼,道:“你追上我,我就给你解药。嘻嘻,要你亲自追哦!”

    说完,她便倏地转过身,却在将要离去时猛地抬起头看向天际。

    “不好,姑姑来了!”九儿变了脸色,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后,她复又转过脸,对赵明暄道:“我改主意了,你们一日后来甘泉楼,本姑娘再考虑要不要给你解药。”

    “你!”张公公欲起身去追,却被赵明暄制止。

    “就依她所言,明日去甘泉楼。”赵明暄站直了身体,看向九儿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宇间已隐现几分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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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倏然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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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向东,青峦之上,一座小庵若隐若现。

    庵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除了石桌石凳,就只种了几棵颇高大的树,风一吹,就落了几点玉色的叶瓣下来,似花非花。

    树下摆了一张藤椅,上面铺了单薄的褥子,上面躺着一个人。仿佛是已经睡着了,那流泉似的的长发顺着藤椅的扶手垂下来。花瓣落了他一身,她似也毫无所觉,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莫嫣端着清粥,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树、树下的人,还有落花。

    不知怎么的,竟是这么一幅悲伤的景色。

    慢慢走得近去,却是苏枕月正躺在藤椅上,她衣带并未系紧,微敞的领口,细致的锁骨更加凸出。脸色竟是惨白的有些泛青,皮肤透明的能看清下面青色的血管。

    莫嫣心中一揪,轻轻唤了一声。

    苏枕月慢慢睁开眼,那双秋水般漆黑的眸子,端端动人心魄。

    “莫嫣啊。”苏枕月想要坐起身,却是徒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垂下眼淡淡道:“莫嫣,我双腿不便,想要离开这里,却是不行了。”

    莫嫣一怔,将粥放在一旁石桌上,握住她的手,道:“枕月,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

    苏枕月安抚一笑,轻声道:“其实……若真能遁入空门,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说到这里,她缓缓转过脸,看向远方天际,目光清幽,“我本欲随着那场大火而去,奈何天不从人愿。如今我身残体废,若是不死,只盼能有一席栖身之处,得以伴古佛青灯,终此残生,也算是造化了。”

    莫嫣见得她表情中透出的绝望死灰,心头剧痛,想要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苏枕月依旧怔怔望着远方,良久,缓缓闭上了双眼,似是已睡了过去。

    莫嫣替她盖上薄被,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脸,微凉的触感令莫嫣心头一惊,竟下意识地探了探苏枕月鼻下。

    呼吸尚在,微弱而平缓。

    轻轻吁了口气,莫嫣转过身,正欲离去,却听得小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喧哗之声。

    她心下一震,朝后看了一眼,便运起轻功,一个纵身飞掠而去。

    “莫施主,师太要您和您的朋友快快下山。”一个小尼挡住莫嫣的去路,神色焦急地道。

    莫嫣神色一凛,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尼姑慌忙摇着头,边将她往回拉扯边道:“师太只让我带你们下山,快点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莫嫣收回手,沉声道:“若是因我们而有什么事,我决不能独自离开。劳烦你想办法将我的朋友送去安全的地方,我去前面!”

    说完,再不多言,她快步而去。

    小尼姑急得跺了跺脚,咬着牙朝后院跑去。

    这厢,莫嫣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本如往常般清宁的春日正午,会被突如其来地染上一笔血腥。

    彼时彼刻,这座小小的尼姑庵里,闯入了几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

    “说!你们这里藏了什么人?!将他们都交出来!”领头之人将剑尖直指师太胸口,声音狠厉。

    师太容色不变,双手合十,漠然道:“阿弥陀佛,此地虽不大,却仍属佛门清净之地。施主莫要刀剑相向,以免冒犯了佛祖。”

    “你将我们要的人交出,便还你清净!”锋利的剑尖向前移动一分,那剑刃迸出的寒芒此人眼目。

    师太摇了摇头,只说一声:“你所寻之人昨日已离去,你可下山去寻……”

    最后一个字甫要吐出,却戛然而止。

    那剑,生生刺穿了师太的脖颈!

    “既如此,那便先杀了你们这群帮凶,再去寻他们!”黑衣人猛地拔出剑,再一挥手,一道血线划过,一旁的尼姑来不及出声,便已殒命。

    尖叫声倏然响起,刺破这方清宁,遥遥传向远方,在苍穹之中缭绕散去。

    莫嫣赶到时,只看见那黑衣人凶残屠杀的情景。

    所有的理智,亦在这一刻,轰然崩溃。她通红了一双眼,大叫一声,飞身而上,银白软剑所到之处,皆带起数道血光!

    “还说已经离去,原来是被你们藏了起来!都给我上,杀光她们!”黑衣人大吼出声,瞬间将莫嫣围在了中央。

    莫嫣杀红了眼,尖声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赶尽杀绝!”

    “哼!此乃圣上之命,谁敢违背!”

    闻言,莫嫣手上动作一滞,臂上立马被划出一道血痕。她咬紧牙关,加紧了攻势,一剑斩杀两人,自己身上也挂了道道伤痕。

    全身的力气似都要被耗光了,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莫嫣靠墙而立,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四个黑衣人,惨然一笑。

    “谅你武功再高,也终是寡不敌众!”一人邪狞而笑,挥剑,跨步而上。

    莫嫣再没有力气抵抗了,颓然地闭上了双眼。

    剑势带起一丝冷风倏然拂过脸颊,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啊!”

    几声惨叫响过,莫嫣猛然睁开眼,只见原本凶神恶煞般的四个黑衣人仰面倒地,而他们的后面,乃是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

    这女人雪白的长发只用翠绿的长簪随意挽起,容貌平淡无常,只是那双眸子黑如点漆,异常夺目。

    除此之外,她那头雪白的长发和她略显年轻的面容让人颇感意外,可意外之余,又觉得那样的白发配那张脸庞,竟是不近情理地契合着。

    “你……”莫嫣张了张嘴,却忽觉一阵晕眩,双眼一闭,便没了意识。

    白衣女人叹了口气,一个跨步上前接住莫嫣倒下的身体,随即一甩衣袖,飞掠而去。

    待得她携着昏迷的莫嫣飞身而出,另一只手向后一抛,一记火光射入庵内。不久之后,那小小的尼姑庵便燃起火苗,随着浓烟化为废墟。

    青峦苍翠,那一点火光犹如心头无法抹灭的痣,随着心跳,牵动脆弱的心弦,微微疼痛……

    ——

    这是灾难,也是转机,请看下一章,霜顶锅盖爬走~

    011活出自己

    面尚化和荷面和。庵内中央的案台塌了,佛从高处倒下,剥落了金箔,恍惚眼角有一点泪。

    恍惚着,似有人影匍匐在佛前,絮絮地清歌着,仿佛是彼岸优昙钵华的灰烬,湮灭在十丈红尘的烟火中。可待要定睛去看时,却只见得一片残垣断壁。

    废墟前,有一站一坐两人,站着的人白衣白发随风翩然,恍如鬼魅。坐着人一身翠绿衣衫,纯净如青翠的竹,将那张胜雪的容颜衬得清丽无双。

    “我赶到时,庵里的人都已死了,只留下莫嫣,也差点死在那些人的剑下。”白衣人淡漠的声音中透出几分沧桑,与那张略显年轻的脸极不相符。

    苏枕月看着那片废墟,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只觉得整颗心都似在痉挛。

    半晌,她轻轻闭上双眼,眼角涩痛的厉害,却流不出泪来。

    “这是不是……我的罪孽……”苏枕月恍然笑了起来,悲凄欲绝,“姑姑,你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死也死不得,活着还要连累他人,究竟……要我怎样呢?”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看那群山绵延,苍翠无边,淡淡地道:“我当日既救你出来,便是为了要你活出自己来。经历如此种种,你也该有所领悟了罢。”

    “活出自己,活出自己……”苏枕月絮絮低喃着,声声都似成了灰。

    自己,又是怎样的自己?怎样又才算是自己呢?

    “你可知,那长门宫中,死过多少被遗弃的女人?”白衣人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听到“长门宫”三个字,苏枕月全身一僵,无语。

    白衣人恍然似是笑了,平淡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冷嘲,几分凄厉,黑如点漆的眸子愈发深沉无底。

    “自庆国建立,已死了三百七十二人。然而,这只是能记录下来的,还有许多被正宫娘娘折磨至死,暗自抛尸的更不计其数。”她倏然转过脸,看向苏枕月,略显沧桑的声音也变得冷厉,“你也是从里面出来的,你该明白,你自己的命,该由自己掌控,而不是如他人所愿而草率了断!苏枕月,你的坚韧与骨气,容不得你自轻自贱!”

    自轻自贱?

    自轻自贱!

    苏枕月猛地抬起眼,恍然间,似已醒悟。

    那远方,废墟之后,只见烟吞丹嶂,雾吐青峦。群峰朦胧,如淡墨染就。

    ……

    莫嫣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低垂的纱帘,和微微晃动的流苏,仿若缘起缘灭。

    昨日发生的一切,那些屠杀,那些血腥,如一场梦。

    可梦醒之后,萦绕在心间的揪痛,依旧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清晰。

    她慢慢转过脸,看到一个正坐在一把奇怪椅子上的翠色背影,纤瘦而单薄。

    那是苏枕月。

    “枕月。”莫嫣动了动身体,才发现全身上下无处不痛,竟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苏枕月转动轮椅轮子,转过身,看向莫嫣。

    看到那样如往常般美丽如秋水的眸子,莫嫣却是微微一怔。

    因为,那里面有了几分不一样的东西,是凌冽,是冷凝,亦是欲要挣脱什么的决然。

    “师太她们,都是因我而死吧。”苏枕月的声音淡淡的,却让人感觉到透心一般的凉。

    莫嫣摇了摇头,道:“你别这么想。”

    苏枕月垂眼一笑,落寞而凄厉,“这世间,真的没有我苏枕月一丝一毫的立足之地么?既如此,又为何不让我死,偏生要其他人因我而死?那么多人,那么多无辜的人都……”她闭眼,强装的冷静崩溃,眼泪便溢出了眼角,只是絮絮着声音说着,“是我的错,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又该,怎么去弥补……”

    莫嫣艰难地撑起身,想要去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倚靠,可只是徒劳,“枕月,不是你的错,这并不是你的错啊。”

    苏枕月摇了摇头,却是又笑了。她抬起脸,眼角有泪,可黑眸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凝与凛冽。她驱动车轮,转过身,看向窗外,莫嫣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那么多人想要我死么?我曾想要如了他们的愿,却从未想过会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既如此,我,又何必再要如他们的意!”

    一直以来都以为,只要遵从宿命,抑或只要顺了他们的意愿,就能换得一方宁静。却不知对方偏生拿了刀提了剑,不留给自己丝毫余地。

    既然摆脱不了,那么,就只有不顾一切去挣脱!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落日的金黄,给苏枕月身上罩了一层光晕。整个人更似入画。

    那样坚毅的身影,清冷而决然的声音——这样的苏枕月,凛然中更让人为之惊叹亦惊艳。

    “流苏!流苏!”

    这时,九儿特有的清亮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转眼之间,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已飘进了屋里,宽大的衣袂带起一阵细风,迎面扑来。

    “哈哈,我的手艺够好吧,上一个轮椅虽然掉进了江里,可现在给你做的这个更好哦!”九儿拍打着椅背,连声说着“不错,不错,真真不错。”

    苏枕月微微一笑,道:“你来找我么?可是有事?”

    九儿嘻嘻一笑,弯下腰看着苏枕月,眨了眨眼,神秘地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九儿笑弯了双眼,抬起手摇了摇食指,“去了你就知道了。还有,我在那人身上使了点小手段,到时候你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哦。”

    说完,她直起身,看向床上的莫嫣,道:“莫女侠,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带你去了哦。你先休息。”

    九儿灵巧地一个旋身,绕到苏枕月后面,推着轮椅出了房门。

    留下一脸莫名的莫嫣,只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去。

    路上,苏枕月一直在想着九儿要自己见的那人会是谁。直到九儿推着她来到大门外,看到那个迈步走来的白色身影时,她猛然一震。

    然而,那样的震荡只是一瞬间,瞬间过后,便只剩下心如止水般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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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2如此相见

    []网情小言的网言。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整处维扬坪,都似被笼在一层轻烟薄雾中一般,似雨非雨,似雾非雾。

    别致秀雅的甘泉楼便位于这维扬坪上。虽名字是为“楼”,实则是座颇大的庄园,庄园内,亭台楼阁样样俱全,与城中富家府宅相差无二。

    赵明暄依旧白衣青衿,翩然姿态,高贵气质,只是眉宇间透出几分青黑之气,端端添了一些凌厉。

    他极目四望,心中感慨,料不到自己会是在这般心情、这般处境之中,而来到江南颇负盛名的维扬坪。他抬首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眼前,古木葱葱郁郁,石笋烟岚,如淡墨渲染而成的一副画,却是那么真实地呈现在人们眼前。

    山在虚无缥缈间,其间是否多仙人……

    他抬起手,似是想要驱散那些雾气,口中喃喃着道:“山行原无雨,空翠湿人心。”

    张公公跟在他身后,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他不明白,为什么聪明谨慎如赵明暄,可为何会那么轻易的答应一个“疯丫头”的要求。

    沿着山路继续朝上,只见得左右杨树成林,露滴树梢,赵明暄忽然心头一震,止步不前,直望着清音阁上,白水黑水分流而下双击水心黑石,那朱红亭阁凌空于其上。

    烟雾迷茫中,仿佛有翠衣女子端坐于亭中。朱红栏杆,如烟翠衣,记忆中那双如秋水般美丽的双眸,此刻依旧,可似乎少了一些什么,亦多了一些什么。

    赵明暄静静站在那里,如潭一般深邃的双目如无底深洞,看不透那里面有着什么。他深沉的目光盯着那人的脸,又缓缓移向她坐着的轮椅,以及那双掩在翠色衣摆下的双腿。

    心,再一次紧缩。

    身后的张公公满眼惊诧,一手指着亭阁中那翠衣女子,怔怔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苏枕月终是先开了口,却不是对赵明暄说的。她微偏过脸,对站在身后的九儿道:“九儿,你可知,你办了件不太好的事。”

    闻言,其他人俱是一怔。

    “不太好?什么叫做不太好?”九儿一脸疑惑,偏着脑袋做苦思冥想状,自言自语道:“我给他下了毒,还把他引来这里,要流苏自行处置,怎么会不好呢?怎么会呀?”

    苏枕月莞尔,清冷的目光扫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赵明暄,一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长发,缓缓道:“永宣帝不会只带了一个人就上维扬坪,你与他说了甘泉楼,只怕此时整座楼都被包围了。”

    对于外人,甘泉楼只是一个风光秀丽的庄园所在,而一旦九儿将它说给了赵明暄,那么赵明暄一定会想到甘泉楼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

    如此一来,九儿的一句话无疑将甘泉楼欲要掩饰的东西完完全全呈现在了赵明暄面前。

    九儿听得了然,不由惊呼一声,食指指着赵明暄,尖利着声音道:“你……你敢要那样做的话,我就不给你解药!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苏枕月抬手止住九儿的漫无边际,淡淡道:“甘泉楼不过是一众厌倦了尘世纷争的江湖之人的聚集之地。永宣帝包围了这里,恐怕也无多大用处。”这话明显是说给赵明暄听的。

    听出了她语气间的淡漠,赵明暄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着痕迹地紧紧攥起,面上却未表露半分情绪的波动。他似是没听苏枕月说了什么,只一字一顿唤了声:“苏、枕、月。”蓦地笑出了声,如冰似霜般的冷,“你——果真没死。”

    看见她没死,又究竟是喜,还是忧?

    苏枕月弯起嘴角一笑,随后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淡淡道:“从来朝廷与江湖互不相犯,皇上中毒,乃是九儿一时任性,回去后姑姑自会教训于她。皇上如海胸襟,还望勿怪。”她将瓷瓶递给九儿,又道:“解药在此,望皇上将包围撤去,你我各自相安,井水不犯河水。”

    九儿怔怔看着那只瓷瓶,蓦地瞪大了眼,尖声道:“流苏,你傻啦!他那般对你,你就不想报仇吗?!”

    苏枕月握住瓷瓶的手转了转,没有回答,只回过脸看向赵明暄,“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那一声声永宣帝,一声声淡漠如水的皇上,还有她看向自己时平静无波的目光,在此时此刻,竟都成了根根细小却锋利的刺,刺得赵明暄乱了气息,微微痛了心扉。

    混乱的内息加之毒气的蔓延,血腥倏然汹涌而上。他浓眉微皱,呼吸间,一丝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而他竟是勾起嘴角一笑,抬手拭掉唇角血迹,缓步朝前走了几步,与苏枕月之间便离得更近了,近的可以看见苏枕月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

    他希望看到,她表情中哪怕有一丝丝的掩饰抑或波动。

    可惜,没有,一点都没有。

    苏枕月亦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淡漠的眼神。

    心,骤然一紧,赵明暄双手攥得更紧,潭目微眯,眉目间满是阴戾,冷冷道:“朝廷与江湖确实互不相扰。可你并非江湖中人,你是逃出皇宫的废后,就凭这点,朕便有理由问罪于这甘泉楼!”

    闻言,苏枕月竟哈哈大笑。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般爽朗地大笑过。

    就连张公公亦一脸震惊,实在无法将这个清冷如霜的人和从前那个端庄的苏氏皇后联系在一起。

    “错,错,错!”笑完,苏枕月连说三个错字。她径自驱动轮椅,朝一旁行了几步,目光蓦然扫过来,清冽如冰,隐透绝然,“这世上,再无苏枕月!”

    说到这里,她猛地抬起手,双指捏住瓷瓶,冷声道:“闲话便不多说了。赵明暄,你要作何选择,直说!”

    听她冷了声音,见她狠了脸色,赵明暄亦怒意上涌。

    他一甩衣袖,怒极反笑,冷笑道:“朕从不会对谁做选择。此时此刻,要选择的,也是你甘泉楼!”

    “既如此——”苏枕月莞尔,眼中寒芒一现,捏住瓷瓶的手向一旁一抛,瓷瓶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

    说点什么好呢,哎哎~

    013对我动手

    []团。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幻裁,团裁。赵明暄一甩衣袖,怒极反笑,冷笑道:“朕从不会对谁做选择。此时此刻,要选择的,也是你甘泉楼!”

    “既如此——”苏枕月莞尔,眼中寒芒一现,捏住瓷瓶的手向一旁一抛,瓷瓶在空中扬起一个弧度,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这番举动,引得九儿拍手大声叫好。

    张公公低叱一声,面色大变。

    赵明暄双眸微敛,俊颜上没了笑意,周身被阴戾之气围绕。然后,只见他朝后踏了一步,扬手一挥。

    随即,一朵巨大的烟华从张公公手中腾起,在维扬坪上方爆开,化做白烟,竟缓缓组成一个“影”字。

    赵明暄肃目敛眉,山风吹着他的衣袍,颀长的身体立在群山之中。

    “宣帝在此,月影弟子听令!”

    一线黑色从山脊上流下,迅速延伸,分成两股,再是三股。分出的黑线又分叉,越分越多,纵横交叉,粗细却始终未变。那黑色动得看似凌乱,却实则有序,不一会儿就像叶脉一样,将那些白色网在其中,切断了它们之间的联系。

    九儿煞白了脸,跺着脚大喊“姑姑,姑姑!你还不出来!甘泉楼快要被包饺子了啦!姑姑!”

    这厢,苏枕月却只是垂下眼帘,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苏氏,你还不把解药交出来!”张公公指着苏枕月,略显沙哑的尖利嗓音,震得人心颤。

    苏枕月一捋胸前长发,抬眸,千年冰雪般的目光直射而来,清冷的声音更刺人心间:“赵明暄,是你逼我!”

    说完,她猛地一抬手,朝着轮椅扶手重重拍下!

    张公公大叫一声不好,飞身上前,挡在了赵明暄身前。

    与此同时,几个黑色人影亦从天而降,将几人围在了中央。

    “拿起她们!”张公公指着苏枕月与九儿,厉声道。

    苏枕月冷冷而笑,手腕一转,也不知按了扶手哪里,只见周围寒光迸闪,随即几声闷哼响起。

    原来,竟是设置在轮椅里的银针暗器,纷纷射向上前的黑衣人。

    九儿大叫一声“好样的!”然后一个纵身上前,细白纤瘦的手灵动挥过,那已然中了银针的黑衣人纷纷仰倒,张公公护着赵明暄,与九儿缠斗了起来。

    赵明暄万万没想到,苏枕月会朝他动手。

    他瞥了眼正打在一处的张公公与九儿,一甩衣袖,脚尖轻点,朝着亭中苏枕月的方向扑身而去!

    苏枕月双眸微眯,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见他倏然逼近,眸光一寒,再一次猛地朝轮椅扶手按下。

    赵明暄冷笑,一手扣住苏枕月堪堪触及扶手的手腕,捏住了她的命脉。

    “同样的把戏,还要用一遍么?”他俊美的脸离她很近,寒潭般的眸子深邃无底,直直盯住她的双眼,“你,竟对我动手。”

    苏枕月对望过去,那双潭目依旧,只是自己的心,已不会再为之沉沦。

    她轻轻一笑,道:“我,如何不能对你动手。”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无失望地道:“可惜,我终究力量弱小,斗不过一国之君。”

    “你——!!”

    一句话还未说出口,赵明暄脸色却是倏然一边,钳制住苏枕月手腕的手亦是随之一松。

    苏枕月笑了,然后驱动轮椅朝后退了一些距离,笑看着一脸阴沉的他。

    赵明暄一手捂住胸口,踉跄退了一步,血丝顺着形状完美的唇角滑落,隐隐泛着黑。他的目光,那般复杂地盯着苏枕月,紧紧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