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此时见到赵明暄发青的脸色,不由吓了一大跳。
赵明暄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只淡淡道:“去找个宫女来,侍候她饮食起居。”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迈步离开。
张公公初时一愣,当反应过来赵明暄说了什么时,不禁叹息了一声:“何苦呢……”
赵明暄回到永鸾殿时,只觉得胸口窒闷之气更甚,一丝锐痛亦涌上心间,呼吸急促间,血腥气倏然涌上,咽之不及,血丝便溢出了唇角。
张公公见状,大惊,忙扶住赵明暄,又转过脸吩咐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
“皇上!”
一声清亮的惊呼蓦地响起,赵明暄抬眼望去,却见到了一脸惊慌担忧的沐若惜。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明暄泛青的眉宇间透出几分愠怒,语气亦有些不耐。
沐若惜看出了赵明暄的不快,忙屈膝跪下,垂着脸道:“皇上喜怒,臣妾……臣妾只是听说皇上受了伤,臣妾十分担心,便忍不住想要过来看看。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别人来永鸾殿,可是……可是我……”
“罢了。”赵明暄迈步走进殿中,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微微斜靠着,“也不能全怪你,这殿里的宫奴护卫办事不利,朕也该换换了。”
“皇上,不是的不是的!”沐若惜慌忙摆着手,清秀的眉目间满是焦急,“皇上恕罪,是臣妾苦苦求他们,他们实在不好拒绝,才让臣妾进来的。皇上要罚,就罚臣妾吧。”
赵明暄嗤的笑出了声,冷漠中透出几分嘲讽,“朕只不过是说将他们换掉而已,又没有说要罚他们。若你真想要替代他们,那朕便将你也换出宫去,你可愿意?”
“我……”沐若惜猛地抬起脸,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挣扎。
“好了,来便来了,你要不要再多说什么,且先退下吧,朕想静静。”赵明暄一手支着头,一手捂了捂发疼的胸口,面色疲惫至极。
沐若惜应了一声,施礼退下。
正此时,小太监领着御医过了来,沐若惜垂眼想了想,没有离开,而是默默地站在角落处,目光担忧地看着御医为赵明暄把脉诊断。
半晌过后,老御医收了手,躬身道:“禀皇上,皇上身上的毒还有残留,刚刚又似动了真气,故而引起呕血。此毒虽不致命,但皇上残毒未清便妄动真气,于身体伤害也是极大的。还望皇上自傲残毒全部清除前,勿要大喜大悲,轻易动怒。”
闻言,赵明暄面上渐露不耐,他最不喜欢太过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此时却要压制自己的怒气和情绪,只会让他感到更加的憋气和恼火。
再加上刚刚与苏枕月的一番对话,无端的怒火便成燎原之势,燃烧着他的克制与理智。
一掌将手旁的茶壶茶盏挥在地上,赵明暄阴沉地瞥了老御医一眼,沉声道:“余毒还要多久才能全部清除?”
杯盏碎裂的声音令其他人心头皆是一跳,老御医身子颤了颤,忙道:“少则半月,多则……”
他话未来得及说完,便只听嗵得一声,却是赵明暄一掌拍在了手旁的桌面上。
老御医与张公公等人见状,忙跪下,异口同声地道:“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啊!”
赵明暄一甩衣袖,复又靠向软榻,冷声道:“够了,都下去吧。”
这厢里,待张公公送老御医走出门时,却见沐若惜正挡在他们面前。
“沐娘娘,您还没回去?”张公公皱眉问道。
沐若惜朝张公公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向御医,问道:“太医,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让皇上身上的余毒清除的更快一些呢?”
御医捋着花白的胡须,想了想,方道:“有一种很简单的办法,就是每日有人用口从皇上伤口处吸出脓血,再配合药物,那么五日便可清除。其实,只要皇上能忍得了一段时间,大可不必这么做。”
“呵呵,皇上是怎样性子的人,我们都是清楚的。”沐若惜微微笑着,露出颊边两个浅浅的酒窝,清纯清秀,格外惹人爱怜。
她朝御医福了福身,道:“吸处脓血的事,便让若惜来做吧,皇上早日能清除余毒,臣妾也能早日安心,朝廷上下亦可安心,如此,也算是若惜替朝廷尽了一分绵薄之力。”
“可是娘娘你怀有身孕,恐怕不妥。”张公公如此道。
沐若惜略一沉吟,笑着道:“应该没事,或者让太医也帮我配些清毒的药,不知行不行?”
老御医想了想,点头称可行。
于是,当御医与沐若惜跪在殿中,向赵明暄说出此事时,赵明暄原本狂乱的心上掠过一丝颤动,一点惊诧,还有久违的几分感动。
人,总是在最为迷茫与混乱的情况下,最容易被微小的感动而深深触动,不是么?
——
亲们再等几天,现在正在最后的虐中,枕月就快解脱了,真的!
111要她活着
网情小言的网言。当日,赵明暄在刚刚拉开弓射出飞箭时,云天啸的人暗中袭出毒针,射进了赵明暄的肩胛。
此时,赵明暄衣衫半褪,露出精瘦有力的上半身,竟让沐若惜看得心头一跳,不由红了她一张清秀的脸。
沐若惜紧紧咬了咬下唇,垂着眼帘走上前,双手轻轻攀住赵明暄的肩膀,埋下脸,柔软的双唇触上了温热紧致的皮肤。
她微微皱着清秀的眉,认真地吸出脓血,转过头吐出,又埋下了头。
柔软的吸吮成了最为催|情的迷|药,考验着赵明暄的自制与自持。
当最后一口脓血吸出吐出,沐若惜吁了口气,又浅浅地笑了笑,正欲退开,却忽地被赵明暄拉住了胳膊,随即一扯,那张俊美无涛的容颜便蓦地近在眼前。
鼻尖擦着鼻尖,四目相对。
赵明暄盯着那双略显惊慌的清澈双眸,心头一动,便埋下头朝着眼下那张还沾着残血的红唇吻了下去。
辗转、厮磨、淡淡的血腥在唇齿间缭绕,醉了心神,乱了神智,混沌迷乱中只想着将对方越抱越紧,恨不得就此勒进皮肉渗入骨髓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这是沐若惜第一次如此真真正正的被吻——尽管已同赵明暄同床共枕过,现在还怀了孩子,可从前的她,从没有真正被赵明暄如此沉醉而用心的吻过。
迷离中,她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看着赵明暄闭着的双眼和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心里奔涌的感情,夹杂着丝丝甜蜜,点点涩痛,几欲将她淹没。
沐若惜复又闭上眼,伸出双臂,环住赵明暄的脖颈,主动的迎上去,加深了这个绵长的吻。
呼吸乱了,神思迷离了。
赵明暄忽然忘记了怀里的人是谁,交缠的唇齿略微分开,炽热的吻移向沐若惜的唇角,一声低低的模糊的低喃轻唤顺着灼热而暧昧的呼吸吐出——
“枕月……”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陷入静止,刚刚还弥漫的缠绵旖旎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沐若惜僵直了身体,原本泛着红晕的脸已是一片惨白,清秀的眉宇间滑过一丝阴戾,却转瞬即逝。
赵明暄潭目微眯,抿紧了唇,然后松开了搂住沐若惜腰间的手,再慢慢推开她。
他将衣襟整理好,也不看沐若惜,只淡漠地问道:“其实为朕吸脓血,完全可以要宫奴来做。为何你执意亲自来?”
沐若惜垂着脸,纠绕着手指,脸色仍有些苍白。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臣妾不放心其他人做,而且皇上身份尊贵,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体被他人触碰吧。”
赵明暄微微一愕,这才转过脸看了她一眼,最终,却只叹了口气。
他靠向软榻,微闭起双眼,淡淡道:“晚了,你有身孕,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便不要来了。”
沐若惜猛地抬起脸,“可是……可是还没到五天啊!难道皇上不喜……”
“朕不想解释!”赵明暄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透骨的凉意便渗入了全身,“怎么,听不懂朕的话么?朕让你回去!”
沐若惜脸色更是煞白,下唇被咬得几乎渗出血来,那双澄澈的眸子亦盈满了泪光。
终于,她将满腹不甘与委屈咽下,朝赵明暄施了一礼:“臣妾遵旨,臣妾——告退。”
赵明暄复又闭上双眼,随意地摆摆手,却是连话都不想再多说了。
这厢,沐若惜快步走出永鸾殿,门外候着一个嬷嬷,见她出来,忙应身上去,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又见沐若惜脸色阴沉,便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路无语,待回到储秀宫宜兰馆,沐若惜跨步来到桌边,一挥手,将桌上的杯盘茶盏尽数扫在了地上。
啪啦啪啦碎裂声响过后,周围复又恢复宁静。
沐若惜双手撑着桌面,银牙紧咬,急促地喘息。
“娘娘还是先不要生气的好。”说话的人是一路跟随沐若惜回来的嬷嬷。
这嬷嬷大概四十岁左右,微胖,一双细缝小眼,总是面无表情,乃是几天前,由沐若惜的父亲沐尚书送进宫里专门伺候沐若惜的。
沐若惜冷嗤一声,道:“他的心里,心心念念的,也不过是苏枕月!是那个背叛他、伤害他,且被他打入长门宫的快要死了的女人!”
嬷嬷差了丫头进来收拾碎裂的瓷片,然后来到沐若惜身边,淡淡地道:“既然她已经快要死了,娘娘又何必如此不甘不满。一个死了的人,又如何同一个活人相争?”
沐若惜一手扶着桌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清秀眉眼间戾气纵横,“她就算死了,皇上也不会忘记她,而且她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也将更加无人可以取代。所以,”说到这里,她牵起嘴角一笑,清澈的眸子阴狠深沉,“她绝不能这么轻易就死掉。我要让皇上对她彻底死心,让皇上与她之间的牵连,只剩下厌恶与怨恨!”
闻言,嬷嬷看了她一眼,细小的双眼依旧淡漠,却是无语。
……
长门宫,在经历淑妃事件中那场火灾之后,又被下令修缮了一番——这巍峨皇宫之中,永远都不能缺少这么一个阴暗无望的所在。
苏枕月蜷缩在冰冷的床上,她能感觉到自己变得微弱的呼吸,亦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总是昏昏沉沉的,似睡似醒之间,她始终记得那个夜晚,烛的影子袅袅摇曳,有一抹淡淡的血色在疯狂中弥漫,胭脂的眼泪凝固在烛灯的灰烬里。
却已然,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疼去痛了。
隐约中,似听到有脚步声临近,然后,停在了床边。
苏枕月想要睁开眼,却是徒劳,想要动一动身体,却是连手指都没力气动了。
满心皆是惨淡,她放弃似的放松了身体,等待着死亡的最终来临。
然而,没有预料的坠入无底黑暗,她只感觉到有人将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中,想要吐出,却又被人扣住了腮帮,灌入了一口水。
呼吸随之一窒,急促焦急间,苏枕月无意识地咽了一口,便将那水连同不知名的东西,一起咽进了喉咙,进入了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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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心头红痣
团。幻裁,团裁。京城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个不大可生意极好的德生酒馆,会是朝廷所抓要犯的据点。
看着里面的小厮下人被带上木枷,垂着脸由着官府的人送上囚车,人们议论纷纷,有叹息有猜疑亦有不解——这个已经存在了近两年的酒馆,怎么就突然成了要犯的据点了呢?
此时,街道角落处,一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望向这个方向,半晌,终是消失在了来往人群之中。
京城郊外,某处竹林深处建了一间木屋,其实也只是用薄薄的木板做成,且很小,就像是专门为走夜路的路人准备的一个暂时停歇的场所。
头戴斗笠的灰衣人从远方缓步而来,停在了木屋外,只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却不进去。
“既来了,为何不进?难道是苏大将军此时太过胆怯,所以不敢?”
低沉而略含讥讽的声音从木屋中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外边的人听得分明。
苏怀武摘下斗笠,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俊朗而憔悴的脸遍布阴云。
“云天啸,你诡计多端,我又怎知你是不是设好了圈套想要害我。”苏怀武仍旧不迈动脚步,只咬了牙狠狠得道。
闻言,屋内传来哈哈爽朗的笑声,可只要仔细听,便能听到那笑声中透着的一丝丝阴毒与虚弱。
随即,咯吱一声,木屋门从里面被打开,云天啸从屋中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异常曼妙的红衣女人。
苏怀武冷冷地瞪着云天啸,可当他看到云天啸身后的红衣女人时,原本阴沉的眸光蓦地一亮,失口轻呼一声:“静怡!”
静怡仿若未闻,并不言语,只是掩了掩殷红的唇角,如狐狸般狭长的凤眼波光流转。
苏怀武忽觉不对,变了脸色,厉声道:“云天啸,当日我已如你所愿告诉了你一切,枕月也因此身受重伤,你不可出尔反尔!”
“出尔反尔?”云天啸双手环胸,微偏过头斜睨了静怡一眼,才又看向苏怀武,冷笑道:“苏怀武,你别忘了,当日你告诉本君,苏枕月会从苏家别苑的密道逃离京城,却并未告诉本君永宣帝会出现在那里,以致于本君损兵折将,更差点被永宣帝生擒!如此,本君又怎知这一切是不是你提前与永宣帝预谋好了的呢?!”
原来,在苏怀武从苏家别苑出来,前往郊外那座村庄等待苏枕月、莫嫣和崔小三人时,云天啸却传了信来,说是,若苏怀武告诉自己苏枕月的计划,自己便如其愿将静怡放出。
于是,被感情冲昏了理智与头脑的苏怀武,便将苏枕月欲暗自离开京城的计划和盘托出。
只是,云天啸与苏怀武都没有料到,赵明暄会在半路将他们截住,于是便发生了那晚的一切。
——苏枕月与莫嫣不会想到,那晚云天啸恰巧到来,以至于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却竟都是苏怀武的“出卖”。
听了云天啸的话,苏怀武脸色蓦地煞白,“你……”
“所以,若论出尔反尔,”云天啸打断他未出口的话,黑眸微眯,声音狠厉,“本君是不是该责问与你!”
闻言,苏怀武的脸色已有煞白转为铁青,“云天啸,我并未将此事告诉皇上!”他心里虽及其憋屈,可仍是咬牙做辩解。
“那么德生酒馆的事呢?你又作何解释?!”
苏怀武一怔,艰涩道:“那件事我只不过与莫嫣……”
“够了吧!”云天啸不想再听,不耐地摆摆手,道:“本君这次损失惨重,也幸而本君在你庆国与北蛮的战争里未动一兵一卒。否则,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本君也准备回北蛮,至于你……”云天啸盯着苏怀武,忽而讥讽一笑,“你的静怡公主愿不愿意同你在一起,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云天啸转身,欲走。
“天啸!”一直沉默未语的静怡叫住了云天啸,媚眼中透出几分懊恼与哀怨。
这厢,苏怀武见此情形,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只能喃喃地唤了一声:“静怡,你……”
云天啸偏过脸瞥了静怡一眼,似笑非笑,却是什么都没说,随即一个纵身,飞掠而去。
静怡眯眼望着云天啸消失的方向,半晌过后,才慢慢转过身,在看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苏怀武时,她原本深情的目光瞬间便只剩下淡漠。
“苏将军,”静怡忽而柔媚而笑,期身上前,白皙柔软的手随意地搭在苏怀武的肩膀上,如丝媚眼盯着苏怀武,红唇凑近他的耳边,缓缓道:“怀武,我是北蛮公主,你庆国又与北蛮长期为敌,我总不能陪你留在庆国吧。所以,你若想要我,何不与我一同去北蛮呢?”
她温软如兰的气息在苏怀武的鼻间缭绕,引得他一阵迷离。
“怀武,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静怡娇嗔。
苏怀武一怔,讷讷着不知当说什么。
甜软而暧昧的诱惑,牵强的自制力如何能起得了作用?
静怡见苏怀武仍是不语,眯眼一笑,又将红唇凑近他的脸颊,轻轻一啄,在苏怀武惊愕地转过脸时,她忽地推开,拉大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苏怀武,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会对我如此……”静怡难得地露出一点疑惑的表情,却又马上被她掩住了。
“三天后,我等你的答复。”静怡及其妩媚地抚了抚唇角,转身而去。那鲜红的身影犹如苏怀武心间一颗最为深刻的红痣,永远都无法抹煞。
风拂过,竹影婆娑。细微的沙沙声响仿若红尘之中即将消散的低喃,一句一句诉说着最为浅薄的誓言。
“我……与你去……”
破碎的语句从苏怀武的口中吐出,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心里想着的又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被那道红色而妖娆的身影牵动,牵向不知名的远方,飘渺、茫然,似乎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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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意外,明儿有加更,累死我鸟~
113拭目以待
联们保我能联我。在这个夏天快要接近尾声之时,边疆传来捷报,庆国大军大败北蛮,致北蛮后退百里,一时之间再无法举兵南下。
而屯聚北蛮的狼王势力自始至终都未有丝毫动作,而那日在郊外与狼王交手后,官府一直有派人在抓捕狼王,可至今仍一无所获。
但不管怎样,能将长期对峙的北蛮击败,亦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京城本就繁华,此时更是满街香案铺设,人声鼎沸,香烛鲜花无处不在,满目欢腾热闹之极。
这一天,大军班师回朝,场面更是浩荡,前面有五百名校尉开路,甩步整齐面色严整,之后便是一路仪仗摆开的一道道阵势。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也举行了隆重的宴会以示庆贺。
而也就是在这举国欢庆的时刻,巍峨皇宫之中那个阴暗的宫殿里,一个原本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女子,被有意者生生拉了回来。
长门宫,如常般森冷而阴暗,极度的寂静之下似乎可以听到传来的阵阵喧嚣之声,可凝神去听时,又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苏枕月仍旧蜷缩在硬而陈旧的床铺上,此时艰难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原来,自己竟还没有死。
有了这个认知,苏枕月只觉得胸腔里空荡荡的,隐隐约约中更有一丝悲哀开始蔓延,愈来愈浓烈。
她吃力地撑起身,掀开破旧的被子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想要去桌边,可脚下一软,便又跌倒在了地上。想叫人来,可张了张嘴,嗓子痛得厉害,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苏枕月喘了喘,待平缓了急促的呼吸,她才又从地上站起身,继续朝桌边走去。
可是,还未走到那里,她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镜子,当看到里面映出的人影时,所有的动作,甚至是呼吸都停止了。
里面的人散乱着长发,很是清瘦,衣带因并未系紧,微敞的领口,细致的锁骨更加凸出。脸色竟是惨白的有些泛青,皮肤透明的能看清下面青色的血管。甚至连双唇都失去了血色,只剩下两瓣青灰。瞪大的双眼虽仍是漆黑美丽,却失去了神采,空洞异常,死寂而绝望。
形销骨立,犹如一抹游离在尘世与阴间之间被遗落了的孤魂鬼魅。
苏枕月呆呆地望着镜中自己,慢慢地,慢慢地走上前,忽然抓起手头边的一只陈旧的首饰盒子,重重地砸了过去。一遍又一遍地砸着,“哐啷哐啷”的声响不绝,直到镜子裂成了几块零落的碎片,照得镜中人扭曲了容颜。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她双手撑着妆台,只觉得从手指到脚趾都在抽搐,莫名的痛楚袭遍全身,很疼很疼,想哭想叫都无法出声,只是从眼角不断涌出了泪。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如同这面镜子,碎了裂了,再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姐姐这是怎么了?刚醒过来就下了床,对身体是极不好的。”
温和含笑的声音蓦然传来,苏枕月猛地回过神,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
那人从门外缓缓步入,背对着光线,看不清她的面目与表情。
“你……”苏枕月只吐出一个字,便只觉得嗓子干涩异常,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是沐若惜呀,皇后姐姐不认识了吗?”说到这里,她忙掩了掩嘴,嗤的笑了一声,才又继续道:“我说错了,你陷害皇上,皇上已废了你的后位,你已经不是皇后了。我却又叫你皇后姐姐,实在该打。”
苏枕月靠着妆台,已没有心思和力气与她去争辩那些是是非非抑或孰对孰错,只是闭着双眼,疲惫而沙哑地道:“你想说什么,想干什么,直接点。”
沐若惜走上前,用目光上下打量着苏枕月,却是微笑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姐姐怎么刚醒来就对若惜说这么冷硬的话,亏若惜想尽了办法去找药,帮姐姐你捡回一条性命呢!”
苏枕月倏地睁开眼,盯着沐若惜清秀的脸,半晌,才似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是你……是你救活了我?”
沐若惜笑着点头,“对啊,姐姐可要感谢我呢。”
苏枕月忽地一笑,渐渐笑出了声,呵呵着的声音透出无限嘲讽与悲凄。
她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床边,一手扶着床栏,转过脸来看着沐若惜,眸子里仍荡着冰冷的笑意,“沐若惜,你这么做又是为何,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想要救活我这么简单。有什么话,有什么怨,有什么恨,今日在此,都一并坦白了吧。”
沐若惜缓缓敛住了惯有的虚假的清纯的笑,澄澈的眸子亦随之透出几分怨毒与狠绝,“不错,我是有怨,亦有恨。我一直很想看看那个让皇上许下‘一生为后’的女人是怎样的一个人,那日一见,其实不过如此!你凭什么能一直坐着那个位置,你又凭什么得到皇上不一样的感情!我怨皇上的心里一直放着你!我也恨你高高在上,与皇上并肩!”
“不一样的感情?心里一直放着我?”仿佛是听到什么最可笑的话语一样,苏枕月竟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讽刺,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但她笑够了,她靠着床栏缓缓坐下,漆黑美丽的秋水明眸直直看向沐若惜此时扭曲了的眉目,冷笑道:“那么若惜以为,你会成为那个与帝王并肩之人?”
沐若惜微微抬起下巴,那是挑衅而高傲的姿态,“是不是我,我们便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么……”苏枕月低喃。
沐若惜冷笑一声,鄙夷而不屑地睨了苏枕月一眼,再不多留,领着嬷嬷和几个宫女内侍走了出去,离开了。
苏枕月垂下眼帘,笑了笑,“何必拭目以待,谁和他并肩,我早已……不在乎……”
他和她之间,仅剩的一点牵连,皆在那一夜断得干干净净,包括她心中的一丝执念,亦随风而散。
浓烈的血色从漆黑的眸子里划过,透着几分凄厉,几分决绝,隐在了眼底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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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那个瓷瓶
联们保我能联我。青莲花在夜里片片凋零,水面的蜻蜓无处栖身,匆匆飞去了,留得一池枯荷碎雨,再无人注意。
赵明暄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眯起深邃的潭目,看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的一个小瓷瓶。
“你来找朕,所为何事?”他瞥了眼垂首站在殿内的女子,淡淡地问道。
沐若惜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半晌,方答道:“臣妾听说皇后姐姐醒了,臣妾就去长门宫看了看她。现在快到秋天了,皇后姐姐身子不好,臣妾想求皇上,能不能让姐姐出来,不要呆在那里?”
赵明暄手上一顿,转过脸来,讥讽道:“她醒了?回光返照么?”
沐若惜抬眸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小声道:“皇上,臣妾……臣妾私自让太医去给姐姐瞧了瞧,说是……说是娘娘的身子虽仍损耗颇重,可也不会……不会立时死掉的。”
赵明暄眸光一闪,随即坐直了身,手上不着痕迹地捏紧瓷瓶,“有人救她?”
沐若惜慌忙摇头,“臣妾……臣妾也不知,只是觉得就算有人救姐姐,那人应该也不是歹意,所以……”
赵明暄略一抬手,打断沐若惜未说完的话,慢慢从软榻上站起了身,俊脸已布满阴沉。
空气里,淡淡的檀木揉着青涩的杜若,燃香融烟,金兽炉太过低浅,盛不下青烟纱雾,袅袅地飘起,又散开。一遍又一遍,如轮回般不断重复着。
沐若惜始终垂着脸,双手叠放在腹部,那模样是谦卑是恭敬,却独独让人看不见她眼底里滑过的那丝极细的冷芒。
“又想耍花招了么?呵,果然不负这多事之秋的美名。”赵明暄负着双手,手里还捏着那个瓷瓶,边朝门外走边道:“走吧,随朕去长门宫看看,那里是怎样一幅夏末秋初之景!”
沐若惜忙应了一声,迈脚跟上。
“摆驾长门宫——”张公公一甩拂尘,尖利的声音响彻大殿,消散在了远方。
从前的皇帝,是从来不会专门去冷宫的吧。即使被放进那里面的女人,涂抹着低劣胭脂掩盖住老去的芳华,整日里无望地期盼着皇帝的到来,直到扭曲癫疯,失却了自己。
可是,赵明暄却已忘了,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个阴暗的地方,所要做的,竟也是为了见见那个被打入此地的女子。
此时残夏日稀,空气里平添了点点凉薄秋意,虽仍是带着些夏日的余热,却也透出了几分凉。便是梧桐朝露,云随雁字长。
长门宫,摆设陈旧,空荡静寂,轻轻扬起的两道轻纱阻隔了望过来的视线。
苏枕月总爱靠着床栏,宫女们送来的饭食没怎么动,只是喝光了茶壶里早已冷掉的水,却仍是觉得口渴。想要唤人来添水,却又马上想起自己已是卑贱的被弃之人,早已失去了使唤人的资格。
她想到了,用自己的手了却掉这条残破的命,可总是在尖锐的簪尖在手腕上划开一道血痕时,会想起莫嫣那双透着英气的眉眼,还有崔小缓缓倒下的身影。混混沌沌地睡去,梦里也能听见婴孩的啼哭声,一遍又一遍揪绞着她的心,令她总也无法洒脱地死去。
也不知是过了几日,长门宫紧闭的门被缓缓打开,进来的人却不是送饭食的宫女。
突然从外射入的光线令苏枕月不由眯起了双眼。
来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离苏枕月不远的地方站定。
苏枕月眨了眨眼,终是看清了那人的脸庞。
如深潭般深邃的双眼,微微向上勾起的唇角,俊美的容颜,还有那曾经镌刻在心上骨子里的白衣青衿。
苏枕月嘴唇颤抖着,苍白的颜色染上一层灰,宛如水中的青莲被火焚烧尽了,留下的那么一点点灰。
赵明暄将沐若惜连同随侍都留在了殿门外,独自一人迈入了殿中。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他笑得冰冷而嘲讽,“朕却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想要你活着的人。”
苏枕月觉得很累,没心思去想他话里的意思,还有那些听不懂的东西,只垂着眼,淡淡道:“你想要问什么,直说。”
听到她并不恭敬的淡漠语气,赵明暄一阵恼火,冷声道:“这宫里,还有谁是你的同党?!陈太医么?!”
原来,自己不死,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想及此,苏枕月忽然觉得很难过,难过的心头疼了起来。她抬眼看着赵明暄,秋水般的眸子一片死灰般的澄澈,淡漠地只是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便满意了?难道只有我死,你才会安心?”
赵明暄略微一怔,抿了抿唇,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枕月轻轻移开视线,空茫的双眼望向虚无,轻声而缓缓地道:“因为一己私心,失去了那么多,你以为,我不想去死么?”
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罢。
赵明暄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那小瓷瓶几欲被他捏碎。心中的矛盾情绪此起彼伏,纠绕着不知到底该怎么做。
他早已将能治愈苏枕月隐疾的药弄到了手,原本想要在利用苏枕月引出狼王后,便将药交给她。谁知,后来发生太多变故,却令他开始犹豫矛盾起来。
正自犹豫不决时,外边忽然响起几声惊呼,赵明暄不耐地转过身,却见张公公站在殿门口,神色有些慌张。
“皇上,沐昭仪她……她晕过去了!”
赵明暄面色一变,再不理会苏枕月,匆匆朝外而去。
苏枕月对这一切仿若未觉,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静静坐着,仿佛已没有了魂魄。
且说赵明暄刚出了宫门,便见几个内侍宫女正手忙脚乱地扶着沐若惜,一遍遍“娘娘,娘娘醒醒”地大声唤着。
“光在那儿叫有什么用,还不快抬回去请御医!”赵明暄冷声怒斥。
内侍忙不迭地应声去做了。
这厢张公公忙上前想要与赵明暄说什么,却忽然停住了脚,然后便见他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样物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嗯,今天会加更,应该有四更,还有两更下午两点之前呈上,快到最后的虐了(就是简介里的那一幕),就在这两天哈,大家不要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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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突然疯癫(一)
梅白俗九四梅九。秋凉薄意,黄花瘦去,帘卷西风。
赵明暄坐在桌边,揉着眉心,一脸疲惫。
老太医直起身,擦了擦额头冷汗,方转过身,朝赵明暄施了一礼,道:“皇上,昭仪娘娘已无大碍。”
赵明暄靠着椅背,淡淡地道:“她之前还好好的,又怎会突然昏迷?”
老太医皱起花白的眉,道:“娘娘似是中了什么暗器,可刚刚老臣要宫女仔细查了娘娘全身,都没见到有任何伤痕。所以……老臣也实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明暄冷哼一声,瞥了太医一眼,冷声道:“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么朕还要你们这群御医有什么用!”
老太医全身一颤,忙屈膝跪下,颤着声音道:“是老臣无能,皇上息怒。”
“好了,下去吧!”赵明暄一甩衣袖,站起身,又看了床上仍自昏迷的沐若惜一眼,才朝外走去。
“好好照顾沐昭仪,若她再有差池,你们便吃不了兜着走!”
一众宫女内侍齐齐跪下,异口同声:“奴才遵旨。”
待赵明暄刚走出宜兰馆,便见张公公迎面而来,朝他躬身施礼。
“你去了哪儿?做什么去了?刚刚从长门宫回来便不见你踪影,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赵明暄斜睨了张公公一眼,边走边问道。
张公公快步跟上,忙道:“皇上恕罪,老奴刚刚去查了一件事,此事或可解皇上此时疑惑。”
赵明暄脚下微顿,转过脸看向他,微一挑眉,“哦?”
张公公躬下身,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与沐昭仪昏迷有关。”说到这里,他微微上前一步,凑近了赵明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明暄眼中寒芒一闪,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猛然转过身,快步朝前而去。
走过九曲长廊,路过殿台楼阁,进入专供内侍居住的地方,再往角落偏僻处,便是一间专门惩处犯错宫女的刑室。
刑室里挂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此时刑架上正绑着一个人,纤瘦的身体,还算白净的脸,却是一身内侍打扮。
赵明暄闻不惯里面的气味,不耐的皱起眉,道:“就是他?”
张公公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块手绢,慢慢打开,上面赫然摆放着一根极细的银针。
“这针上沾了迷|药,若对付常人,只会令其昏迷,可若是对付怀孕之人,则可能导致滑胎。”张公公解释道。
赵明暄眯眼看着那根银针,又将目光移向刑架上的人,道:“是他做的?”
“不错。”张公公微偏过身,沉声道:“皇上,奴才刚刚查了他的身,原来他并非太监!”
赵明暄神色一凛,“可知他真实身份?”
“乃是江湖之中,冬青庄门下。”
“冬青庄?”赵明暄垂眼一笑,冰冷而阴沉,“那不就是云天啸的手下么?那么,此人又怎会出现在长门宫外?”
张公公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此人化装成太监,专门在长门宫供职。”
赵明暄攥紧掌心,目光凌厉地扫向刑架上的人,厉声道:“你可是冬青庄门下,说!”
那人眼露不屑,哼了一声,却是冷声道:“今日被你抓住,乃是老天作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多言!”
“圣上面前,你竟如此放肆!”张公公食指指着那人,尖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