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乃是后宫之主,单单皇上至今没能召您侍寝,都能让您没有出头之日啊。”
听罢,曲淑瑶心中怒火更甚,可又自知未央说的在理,一腔恼火端端无处发泄,只得一口一口喘着粗气。
未央叹息一声,圆脸上挂起惯有的笑,抚着曲淑瑶的背替她顺气,宽慰道:“所谓从长计议,娘娘为今之计便是引起皇上对您的兴趣,至少要让皇上能将目光放在您身上。而且,据奴婢打探所知,皇后似乎身体有恙,这胎估计会比较艰难。”
曲淑瑶一怔,猛地抬起脸,双眼放光,“你是说……”她没说完,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未央摇了摇头,她脸上虽挂着笑,此时却让人若有若无地感觉到几分阴沉,她对曲淑瑶道:“娘娘想想,皇后怀孕,后宫之中不甘之人又岂止是您。所以,此事万不可由我们来做,我们只管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便可。”
曲淑瑶抿了抿唇,却又觉得不甘,“那我可怎么忍得了。”
“忍不了也得忍,大不了到时候适时推波助澜一把便可。”未央朝曲淑瑶眨眨眼,微笑憨厚的模样像极了纯真的女孩。
曲淑瑶叹了口气,只得点了点头。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禀报声:“曲充容,沐昭仪来访。”
曲淑瑶秀眉一蹙,正欲拒绝,却感觉未央在身后按了按她的双肩。
“娘娘,人不是来了么?如何能不见?”未央低声道。
曲淑瑶虽不聪明,可也不算太笨,听了这话,略一沉吟便已明了。
“快请昭仪进来。”曲淑瑶原本因怒气和不甘而扭曲的脸瞬间挂上了笑,虚假如面具……
—————————
085探望皇后
联们保我能联我。储秀宫,怡香轩。
曲淑瑶拿起茶盏,翘着小指,颇为优雅地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了口,道:“若惜妹妹的意思是,要与我一同去看望皇后娘娘?这我倒奇怪了,若要探望,妹妹自个儿去便是,为何定要与我一同去呢?”
沐若惜搓着双手,长长的眼睫垂下,清秀的脸上显出几分无措,连声音都透着一丝怯怯,“我……我那日侍寝时惹恼了皇上,有点害怕在皇后姐姐那儿见到皇上,所以就……就想找个伴儿一同去。若是曲姐姐没有时间,也没关系的。”
见沐若惜一副可怜怯懦的模样,曲淑瑶简直想要大笑出声了——这样一个女人,于后宫之中,只怕是会被吃干抹尽剥皮抽筋都不自知,竟然能做到昭仪的位置,简直是老天犯错。
然而,直到后来,当连那个让皇上许下“一生为后”的皇后苏枕月都被打入冷宫永世禁足之时,曲淑瑶才恍然明白,最懂得用手段使阴谋的人,最懂得将所有锋芒收敛,直到最后才释放,只为了让人措手不及,回头无路。
这样的道理,没有经历过,便真真不会懂得。
所以,此时的曲充容满脸嘲鄙的表情,掩嘴轻笑,道:“哎呀,妹妹侍寝都能惹恼皇上,莫不是没让皇上满足?”说完,她又吃吃笑了起来。
沐若惜被她露骨的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咬着下唇,一副羞赧难耐的表情,“姐姐,你……”
“沐昭仪莫恼,娘娘不过是逗着您玩儿呢。”未央笑眯眯的圆脸适时解了围,然后偏过脸,对曲淑瑶道:“娘娘,您就帮帮沐昭仪吧,皇上说不准真在皇后娘娘那儿,您去了,沐昭仪也不用那么紧张了。”
这话本是刻意提醒曲淑瑶此去也许能见着皇上。
曲淑瑶会意,忙掩住嘲鄙嗤笑的表情,拉住沐若惜的手,笑着道:“你看我这嘴着实该打,妹妹可千万别在意。姐姐这就陪你一同去锺翠宫。”
沐若惜忙点了点头,清秀的眸子里满是诚挚的感激。
然而,当她们到了锺翠宫时,曲淑瑶便失望了,因为并未见到赵明暄。
苏枕月倚卧床榻,垂覆着眼睫,眼下微微地黯,有些倦有些寂寥。
“娘娘,沐昭仪与曲充容求见。”崔小快步来到榻边,低声道。
莫嫣本守在一旁,此时皱起了眉,正要让崔小出去回绝,却见苏枕月缓缓张开了眼。
“娘娘,您该多休息,还是让她们先回去吧。”莫嫣劝道。
苏枕月摇了摇头,朝上坐直了身体,可仍是有些疲惫,便只得靠着床栏。
莫嫣叹了口气,恍然看见苏枕月的双眼,只觉那一双眸子如秋湖映月,清澈宁静,微笑之下分外明亮,仿佛清风拂过,湖水起了微微的涟漪,流离着月色,细碎地璀璨着。
莫嫣不由暗自感慨,一旦苏枕月睁开眼来,倦意寂寥就会被她深深埋起,即使望进她眼眸深处,也察觉不到丝毫的疲倦或懈怠。感觉到的只有自持的冷静与睿智,既是一种坚定,亦是一种担待。
苏枕月并未睡去,只是合眼养神。她听见崔小的禀告,便睁开了眼,道:“请她们进来吧。”
崔小应声退下。
曲淑瑶与沐若惜刚进入内殿,便问道一股药腥味儿。曲淑瑶眉宇间露出几分嫌恶,还拿手巾捂了捂鼻子。
沐若惜则是皱着眉,一脸担忧。
两人问候了苏枕月,又聊了几句,后来苏枕月实在疲倦,莫嫣便婉言送走了曲淑瑶与沐若惜。
“哎,皇后姐姐怀了孕,怎会变得这般虚弱?”刚走出锺翠宫,沐若惜便叹息着道。
曲淑瑶笑了笑,道:“皇后与皇上在一起三年才怀了孕,宫里哪一个人不惊讶,如此,她怀孕之后变得虚弱又还能有什么值得吃惊的。”
“三年才有的么?”沐若惜垂下眼帘,低声喃喃了一句。
由于她声音太小,曲淑瑶没听清,便顺势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沐若惜抬眼一笑,目光恢复原有的清澈无垢。
她们刚走出院外,正碰上缓步而来的赵明暄。
赵明暄刚上完早朝,换下龙袍后便朝锺翠宫而来。他这段时间似是喜欢上了白衣青衿的穿着,俊美高贵的容貌耀人眼目,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却又不敢逼视。
曲淑瑶只是在桃花宴和入宫行礼时见过赵明暄,自那之后便再无机会离这位俊美的帝王离得这么近。所以,此时的她差点忘记跪下行礼。
“你们来探望皇后?”赵明暄随口询问了一句。
“是的皇上。”曲淑瑶急忙开口回答,大着胆子直视赵明暄,极力让自己笑得优雅而引人注目,“臣妾极是担心皇后娘娘,便急忙忙来看望娘娘了。”
赵明暄目光一扫便看穿了她笑容中的做作。不过他不会浪费口舌与时间揭穿,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朝前走去。
曲淑瑶脸上笑容倏地僵硬,不甘地想要去唤住赵明暄,却被未央拉住了衣袖。未央朝她摇了摇头。
然而,赵明暄刚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曲淑瑶心下一喜,却见赵明暄的目光正放在她身后的沐若惜的身上。
“你……”赵明暄看着沐若惜,微微蹙起了眉。
沐若惜忙屈膝跪下,声音微颤,“臣妾沐若惜见过皇上。”
“平身吧。”赵明暄负着双手,淡淡道:“朕好像记得,已封你为昭仪,你怎地穿得这般寒酸?可是内务府有亏待你的地方?”
原来,这沐若惜此时一身蓝色素衣,头上也没有一件像样的头饰,整个人不施妆粉,虽朴素至极,看起来却极为清秀干净。
殊不知,这后宫之中,稍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哪一个不会想方设法收拾打扮,让自己花枝招展以引起皇上的注目?
可是,她却……
听了赵明暄的话,沐若惜刚刚直起的双膝复又跪下,道:“皇上恕罪,并非内务府亏待,不过是臣妾简单朴素惯了,才会如此。臣妾失了礼数,实是有罪。”
“简单朴素么?”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那今晚朕便去你那儿看看是怎么个简单朴素法儿。”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留下一脸错愕且不甘的曲淑瑶,和仍跪在地上,却悄悄露出一丝笑意的沐若惜……
————————
我最讨厌沐若惜,打滚~
今日十二点左右还有更新,我已累得两眼冒圈圈……
086想要实情【本书下载地址lwen2】
联们保我能联我。边疆战事日益吃紧,苏怀武仍下落不明。战报不断传来,原本因为皇后苏枕月有喜的喜气渐渐被紧张的气氛所取代。
这几日早朝过后,左右丞相连同各部尚书都会留在御书房,与皇帝一同商议对敌之事。
“现如今乃是我军与北蛮军对抗,而北蛮狼王一直未有动作。很明显,狼王在隔岸观火,以坐收渔利。为今之计,便是施以计策牵制住狼王,使其不能北顾。”左丞相年长,看事情向来透彻,此时道出现实状况,极为在理。
赵明暄点了点头,又拿起旁边的战报看了一眼,略一沉吟,方道:“丞相所言极是。只是爱卿们似乎忘了一个人。”
众臣面面相觑,然后纷纷目光疑惑地看向赵明暄。
赵明暄将战报随手抛在桌面上,站起身在书案后来回踱了几步,站定,继续道:“贺兰明澈。朕当初派苏怀武领兵援助与他,令他从宜良国大王子手里夺走了权势。现如今,也该是让他回报的时候了。”
左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精明的双眼闪过一丝精芒,“老臣愿闻其详。”
赵明暄弯下腰,双手撑着桌面,缓缓道:“狼王想要隔岸观火,坐收渔利,我们便将计就计,先让他隔岸观火几日,待得他坐收渔利之时,便让宜良大军行合围之势,从背后将狼王攻之,以此出其不意之计,不知众爱卿作何感想?”
听罢,众臣皆愣了一瞬,然后纷纷拜倒,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
赵明暄勾起嘴角一笑,复又坐了下来,淡淡道:“如此,便各司其职,妥善安排去吧。”
“臣遵旨,臣等告退。”
待几位朝中重臣退出御书房后,赵明暄又看了一会儿奏折,却是再没有心思看下去。
这几日每当周围安静下来,他的脑海里便不断闪现着那一日苏枕月在他面前晕倒的情景。
那一日,得知苏枕月怀孕后,陈太医脸上半喜半忧的表情;莫嫣说苏枕月也许活不过五年;还有陈太医后来没说完便被苏枕月打断的话语。
难道,她的状况真的已经那么那么的差了吗?
如此想着,赵明暄的心绪便也跟着混乱起来,烦躁不安的感觉驱使着他放下奏折,走出御书房,带着张公公和几名内侍与护卫朝锺翠宫走去。
今日,他一定要好好问问陈太医与莫嫣,她究竟是怎么了。
谁知,赵明暄刚走到锺翠宫外便见曲淑瑶和沐若惜从里面走了出来。
曲淑瑶的做作与虚假令他感到无比嫌恶,而沐若惜清秀干净的模样却是令他心头一动。
男人,都是好奇的猎人,尤其是作为君主的男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美人如云集于后宫,君主中意的并非花枝招展的美人,而是能制造神秘引起他注意的与众不同的猎物。
所以,在那一短暂的会面时间,沐若惜很好的做到了。
“那今晚朕便去你那儿看看是怎么个简单朴素法儿。”赵明暄似是随意丢下的一句话,在沐若惜的心上荡起无限涟漪——这个俊美高贵掌握集最高权势于一身的男人,她定要得到!
……
锺翠宫,丝丝药腥味儿在空气里蔓延,宫奴们做事也都轻手轻脚,周围一片彻骨的寂静。
赵明暄没有让张公公通报他的到来,径自走进内殿,饶过屏风,来到床榻前。
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迫近,苏枕月睁开眼,看到赵明暄的脸,以及那镌刻在心间的白衣青衿。
当年的相遇相识,一幕幕如浮光掠影般,纷至沓来。
这样俊俏的容颜,这么年轻的眉目,这么君临天下的气势,又会有谁不为之心动,又会有谁不爱上他呢?
苏枕月闭了闭眼,将所有的触动摒弃脑海之外,然后撑起身,想要参拜。
“不必了。”赵明暄抬手将她按下,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苏枕月,告诉朕,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
苏枕月靠着床栏,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听到这句问话,长睫微微颤动,半晌,淡淡道:“皇上何意?是说臣妾兄长之事,还是说狼王之事?”
赵明暄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讥讽,冷笑,“这两件事就算你瞒着,朕也能查得清楚,朕的意思,便是问你究竟还有几日可活!”
苏枕月全身一震,抬眼,漆黑好看的眸子凝视着他,接着淡然一笑,如斯美丽,“至少能平安诞下孩子。皇上,若我不在,只望你好好待他,我并不期望他能富贵,只企盼他平安一世。”
赵明暄心头一震,她的话,如同遗言一般,令他觉得呼吸一窒。
“你……”
他想说,他不会让她死。却见苏枕月似是极为疲倦地闭上双眼,已然睡去。
从未见过,她这么虚弱过。或者,她一直以来的虚弱,他都不曾在意过。
赵明暄走上前,将她扶倒在床上躺好,替她盖好了被子。
如此温柔关怀的动作,竟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做得这么顺手。
赵明暄缓步饶到屏风外,莫嫣上前施礼,道:“太医说娘娘需多休息,便在香炉里放了安神的香。”
赵明暄点了点头,此时,崔小也将陈太医唤了来。
“皇上,陈太医带到。”
赵明暄在一旁桌边坐下,抿了抿唇,沉声道:“陈太医,告诉朕,皇后的真实状况。朕要听到全部。”
陈太医暗自叹息,当崔小来传他时,他便隐隐知晓会面对什么,总之,瞒了那么久的事,此时也再是瞒不过了。
“禀皇上,皇后娘娘身有严重隐疾,恐已活不过两年。”
赵明暄面色剧变,放在椅子扶手上手蓦地抓紧,低喃,“什么,两年?”
陈太医抬眼瞅了他一眼,继续道出更让他震荡的事实,“可如今娘娘又有身孕,身体只会愈加虚弱,所以,娘娘已撑不过两年。”
“什么意思?”赵明暄咬牙。
陈太医叹息,“老臣无能,只能尽力保证皇后撑至孩子出生为止。”
————
嗯,来点暴风雨前的宁静,大虐前咱先温馨一把,哈哈,霜顶锅盖逃走~
【本书下载地址<href=”97”trt=”_blnk”>97】
087注定负你
联们保我能联我。陈太医说,苏枕月也许已活不过两年,加之此时怀有身孕,身体也只会因此而更加虚弱。
这样突如其来的事实,令赵明暄有些无法接受。
“什么意思?”赵明暄咬牙。
陈太医叹息,道:“老臣无能,只能尽力保证皇后撑至孩子出生为止。”
听了这话,原本垂首站在一旁的莫嫣猛地抬起脸,透着英气的眉目间满是震惊。她实在没想到,苏枕月的状况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她以为她至少还有五年光阴,可竟然连……连一年都不到。
崔小差点惊呼出声,却又马上用手捂住了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屏风处,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不会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而赵明暄的脸色竟是从未有过的青白,双手仍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用力到指骨突出,以至于微微发颤。他张了张嘴,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怎么会……”
从未想过,在知道她时日无多即将离去时,是这样的沉痛到无法承受。
“怎么会这样?”赵明暄恢复清明,深潭般的双眸扫了过来,凌厉如锋,刺得人不敢逼视,“陈太医,自朕认识她之时,并未知晓她身患隐疾。告诉朕,这其中究竟有何曲折?”
陈太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老臣也是后来才诊出的,娘娘隐疾乃是因体内淤积许久的毒所致。此毒名曰牵魂,会积于体内数年,不会立即毒发,但会令中毒之人愈渐虚弱,犹如身有隐疾,不治而亡。”
言毕,赵明暄双眼微眯,“中毒?会是何人下毒?”
“皇上可有仔细想过,抑或是曾怀疑过,先帝为何那般信任苏太傅?”陈太医说到这里,看了赵明暄一眼,如料看到其倏然变化的脸色。
“若欲得帝王之信任,皆是要付出代价的。古书有记载,牵魂之毒,常用于宫廷,乃君王对臣子、对妃嫔。皇上乃睿智明君,不用老臣多说,便可明了了吧。”陈太医的声音低缓无波,却在听者心中掀起了不小的震荡。
原来……是这样。
总以为先帝对他们苏家太过信任,以至于最终将选择废立太子的权力都交予苏枕月父亲的手上,就连后来许下“一生为后”的承诺,也自以为是被迫为之。
然而,却原来,先帝已将他们所有后路堵截,为的,也不过是帝位的稳固。
事实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赵明暄又如何不明了?
“她自己……知道此事么?”赵明暄闭了闭眼,淡淡地问道。
陈太医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老臣查出之后,便告诉了娘娘。”
“那你们为何不告诉朕?!”赵明暄蓦地怒气上涌,狠狠瞪着陈太医。
陈太医忙躬下身,“娘娘不想让皇上知道,所以……”
“说明白点,乃是娘娘不想让皇上觉得有愧于她而已!”莫嫣忽然截下陈太医的话,清亮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意与怨气,“皇上,她如此为你着想,为你考虑,你可为她做过什么?怨恨她,还是将她送予狼王?!”
“住口!”没有谁可以挑战赵明暄作为帝王的权威与底线,即便真如莫嫣所讲,他此时确实是觉得有愧于她,可他并不会为自己从前所做的所说的而后悔。
赵明暄站起身,仍旧是居高临下的帝王气势,凌冽目光一扫,不怒自威。
“朕是一国之君,先帝亦是如此,所作所为不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所以,即便是有愧于她,有愧于她整个苏家,只要对社稷有利,朕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于她苏枕月如此,若换做他人,也不会例外!”
所以,作为一国皇后,就必须承担她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与付出,包括,她的性命。
莫嫣哑然。
她知道赵明暄所言在理,他不是普通的男人,本就注定了一生高高在上,也注定了一生孤家寡人。
可是……
可是若他们之间真无一丝一毫的情意,是不是,太过悲哀?
难道,在赵明暄的心里,苏枕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到在普通不过的存在?和其他妃嫔一样,为皇上繁衍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而她只是作为皇后而又多了一份责任而已?
“皇上,”莫嫣盯着赵明暄,目光诚挚,却如钢针一般,似能穿透人心。
她问他,“你……可有爱过她?一丝一毫,可曾爱过?”
听了这样的问话,崔小一手捂着嘴,睁大了眼看向那个白衣青衿的帝王。陈太医暗自叹息,而赵明暄身子一僵,却是抿紧了唇。
他对她,从未说过一个爱字,也许这一生都不会说。
帝王者,从来冷心无情,不会对任何人真正有爱。
于是,赵明暄看着莫嫣,潭目深邃无底,双唇微启,一字一顿,“朕,从不言爱。”
莫嫣闭眼,苦笑。
所有的对话在此时已显多余,赵明暄再不看他们,转身来到屏风后,又看了苏枕月沉睡的容颜一眼,指尖轻轻抚了抚她左颊上那朵槿花刺纹,却如被蛰到一般,倏地收回了手。
“朕注定负你一生,这一世终究无从偿还。你诸多不甘与苦痛,你懂、朕亦懂,只是如此,只能如此。”
说完,他便转过身,快步而去,洁白衣摆轻扬,夹着青衿,决绝冰冷的让人心痛。
苏枕月自始至终都在沉睡着,他的话,不知她能否听到。
内殿外,赵明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陈太医,问道:“牵魂之毒,是否无药可解?”
陈太医点了点头,“若是可解,老臣便早已为之,又怎会令娘娘病弱至今?”
“一丝希望也无么?”赵明暄衣袖下的双手不着痕迹地攥了起来。
陈太医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头,抿唇没有回答。
默认。
虽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赵明暄的心里仍是一揪。他慢慢转过身,再没有说什么,迈步而去。
“不是还有十个月么,尽力找。”
他头也不回,只听得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陈太医径自躬下身,“老臣遵旨。”
出了锺翠宫,赵明暄脚下不停,面色阴晴不定,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公公小跑着跟上,微喘着气儿,道:“皇上可要去储秀宫?老奴差人准备了御辇,皇上还是……”
赵明暄猛地顿住脚步,张公公一时停不下来,差点撞上他的背。
“先去御书房。今晚召沐若惜于甘露殿侍寝。”吩咐完后,赵明暄便转过身,坐上了御辇。
“是,皇上。”张公公忙应声跟上。
……
烛影袅袅,青烟如梦,人在梦中沉醉。
沐若惜褪下一身鹅黄衣衫,只穿着粉红的肚兜,长发未束,静静坐在床榻上,单薄干净的样子足以令所有男人燃起欲火。
赵明暄像往常一样,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张开双臂,由着沐若惜白皙的双手替他宽衣。
白衣青衿褪下,这样两个的人之间便只剩下最原始的。
片刻过后,便闻得微微的喘息声传来,似摇碎了桌上的红烛,绯色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散在芙蓉锦帐上,颤抖着,恍如涟漪。
然而,赵明暄于床笫之事并无太多迷恋。后宫虽有过不少秀女,再加上几个妃嫔,可真正侍寝过的并不多。
今日他本就有心事,所以一场情事也是心不在焉,发泄了一次便停了下来。
“皇上有心事?可是为皇后姐姐?”沐若惜微微撑起身,长长的头发若有若无的散在赵明暄的胸膛上,痒痒的似在挑逗。
赵明暄微眯着双眼看着那张清秀干净的脸,看着那双清澈无垢的眸子,忽然发现沐若惜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没有听到赵明暄的回答,沐若惜微微笑了笑,复又躺下,道:“皇上与皇后三年夫妻,如今皇后姐姐终于有了皇上的孩子,皇上应该高兴才是啊。”
她这么一说,赵明暄忽然心头一动,一个念头随之涌了上来。
——为何他们夫妻三年,苏枕月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而且是在她身体最为虚弱甚至快到生命尽头的时候?
其实,只要赵明暄稍一思索,只要他对她有足够的信任,他便能明白苏枕月的良苦用心。
可是,久聚的猜疑只令他从更为阴暗的方向想去。
“其实……其实连臣妾都替皇上高兴呢。”沐若惜凑近了赵明暄,在他耳边低低地道,笑得格外真心。
情事之外,赵明暄不太习惯于人这般亲近。所以,他回过神后,便朝一边退了一些,然后坐起了身,拿起一旁的里衣径自穿着,似是随意着道:“按理说,此时后宫之中的女人,应该嫉妒甚至怀恨在心才是真,你倒是与众不同。”
沐若惜亦撑起身,表情极是认真地道:“没有啊,曲娘娘,还有周秀女都很关心娘娘,还让臣妾趁今晚替她们问候皇上和皇后姐姐呢。”
赵明暄正在系腰带的手一顿,转过脸看向眨着清亮双眼的沐若惜,“你真以为她们只是想要问候?”
沐若惜皱眉,微偏过头似在思索,“难道不是?”
赵明暄好笑般地勾起嘴角,“她们不过是想要让你从朕这里探听皇后的消息,也是为了让朕知道她们的存在而已。”
穿戴好衣服,赵明暄看着仍自在努力思索的沐若惜,缓缓道:“身处后宫,遇事万不要只看表面。沐昭仪,你该学得世故一点,心思太过单纯,对你不会有好处。”
说完,赵明暄便转身朝外走去。
“皇上。”沐若惜叫住他,道:“天色晚了,皇上回寝宫太过麻烦,就睡在甘露殿吧。臣妾知道皇上不习惯与妃嫔过夜,臣妾穿好衣服就回储秀宫。”
她说的至真至诚,让人禁不住为之感动。
赵明暄心头微微一动,却仍是摇了摇头,道一句“不必了”,便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门去。
甘露殿乃是专门用做妃嫔侍寝的地方,赵明暄既不习惯与妃嫔过夜,也无法在那张有过许多与女人缠绵的床榻上安睡。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有些无法忍受。
但是,仔细想想,赵明暄发现,他与苏枕月三年夫妻,也从未让苏枕月在甘露殿侍寝过,而专属于他的寝宫,也只有苏枕月与他同床共枕过。
可是,他从未认真去想,也不愿再往下想——他对她,与他对其他妃嫔,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那厢沐若惜仍在娇羞地回忆着赵明暄情动时惑人的模样,这厢怡香轩又陷入阴云密布之中。
“我真是蠢,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耍,哼!”曲淑瑶咬牙切齿,丰润莹白的柔荑拈起了水晶盘中的青莲提子,尖尖的指甲用力地掐了下去,抓成稀烂。
未央看着她沾满汁水的手,抽出手绢替她擦拭,宽慰道:“娘娘息怒。你都说那沐若惜只是个小姑娘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小姑娘又怎会掀起波浪?”
“可是皇上召了她侍寝,都第二回了!”曲淑瑶哼哼着道。
未央皱眉,想了想,道:“也许皇上便是喜欢那种没什么心机的女子。娘娘想想看,皇上见惯了明争暗斗阴谋诡计,若后宫女人再耍心机,皇上当然会烦。”
曲淑瑶缓缓点了点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也慢慢缓和下来。
未央圆脸带笑,继续道:“所以啊,娘娘该学会乖巧一点,安分一些,至少要先让皇上不厌烦。”
曲淑瑶正准备答应,却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刚刚听说,李贤妃跳了池塘,咏春宫那边已是乱作一团了。”
未央微讶。
曲淑瑶猛地站起身,一脸兴奋:“哈,这两天只顾着生气,倒是将那个人给忘了。哼,李贤妃一出事,即便上头有个皇后,至少四妃的位子全都空了下来。未央,走,咱们瞧热闹去!”
未央应了一声,忙迈脚跟上。
求留言求各种支持,打滚~
088贤妃跳塘
团。幻裁,团裁。纱窗日落已是近黄昏,轻微斜风里,燕子只归去檐间。
一只蜻蜓栖在了苏枕月的窗前,她知道,又到了一年的夏了。天却还有着丝丝凉意。
轻拢复慢捻,手指在琴弦上滑过,一日一日,都只是这个调子,忧伤而茫然,每一个音节都是固定的,连蜻蜓都听倦了,飞走了。
“娘娘,是不是累了?”崔小走上前,想要扶苏枕月去床上歇息。
苏枕月笑了笑,虽苍白,可眼神甚是清明,“我还没那么虚弱。”说到这里,她蹙起眉,朝一旁望了望,问道:“莫嫣还没回来么?”
崔小道:“是啊,去了都有一会儿了,照理说该回来了。”
苏枕月站起身,有些晕眩,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稳住身形,便要朝外走去。
“不等了,我自己去看看。”她边朝外走边道。
崔小自知劝不住她,只得无奈地跟了上去。
谁知,他们刚走出锺翠宫,便见一个小太监一脸匆匆地跑来,见了苏枕月,忙跪下,气喘吁吁地道:“皇后娘娘,李……李贤妃她……她跳了池塘……”
“什么?!”苏枕月全身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
此事怕是再无法瞒过去了。
苏枕月疲惫地叹了口气,再不多说什么,只快步朝着咏春宫走去。
且说这边,莫嫣照苏枕月的吩咐,原本是来探望李贤妃,可刚到咏春宫,便见一群内侍将李贤妃从池塘里拖了出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莫嫣见苏枕月神色匆匆,心生担忧,“我就是怕你担心,就没敢回去禀报此事,谁知你还是,哎……”
苏枕月知道莫嫣是为自己好,也没过问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李贤妃,忙问道:“她怎样?”
“人捞上来时还有气息,太医正在救治。”莫嫣回道。
苏枕月默默点了点头,心也跟着揪紧了。
她不光是担心李贤妃的生死,更重要的是她怀孕的事,此事若传出,就算李贤妃此时被救活了,以后怕也难以在宫中活下去。
究竟该,如何是好?
就在苏枕月有些焦急的思索对策时,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紧接着,曲淑瑶曲充容也领着侍婢内侍赶了来。
所有的隐瞒,在这一刻,即将裸地摆在众人面前。
苏枕月的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竟有些希望,希望李贤妃再不要醒来。至少可以免去醒来后的责难甚至屈辱。
所谓人言可畏,便是如此了罢。
但是,她的希望,很快便破灭了。
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朝赵明暄与苏枕月施了一礼,道:“贤妃娘娘无性命之忧。还有,恭喜皇上,贤妃娘娘她有喜了。”
此话一出,除了苏枕月与曲淑瑶,其他人纷纷朝赵明暄祝贺。
一声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刺耳感觉。
赵明暄抿紧了唇,欲要爆发的怒气被他很好地隐在了眼底。半晌,他一甩衣袖,面色已是惯有的不露声色,开口,缓缓道:“今日咏春宫是谁当差?堂堂贤妃跌入池塘,当差之人罪不可恕!”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内侍吓得全身剧颤,忙跪在地上大声喊着“皇上恕罪”。
知道赵明暄在迁怒,苏枕月微转过身,朝赵明暄施礼道:“皇上息怒,也许是事出有因,待查清楚再论惩处不迟。”
那几个宫女内侍忙感激地朝苏枕月磕头。
赵明暄铁青了一张脸,冷哼一声,道:“当然要查清楚,怎能不查清楚!朕也想要看看皇后怎么给朕查清楚!”
说完,他倏地转过身,迈步踏入咏春宫,苏枕月起身跟进。曲淑瑶想看好戏,亦兴冲冲地跟上,可一只脚还没踏进门槛,便被张公公一甩拂尘,挡在了门外。
“曲娘娘还是先行回储秀宫吧,待李娘娘醒了再来探望不迟。”张公公板着一张胖胖的脸,竟也透出几分威严。
曲淑瑶撇撇嘴,极为不满地冷哼一声,终是被未央拉着离开了。
这厢,咏春宫。
桌案上已点燃了半截红烛,瑞脑销金兽,青烟袅袅暗香细。
赵明暄冷冷瞥了眼屏风处,眸子里寒芒迸闪,“你知道多少?”这话却是在问苏枕月。
苏枕月抿了抿唇,缓缓跪下,道:“是臣妾疏于管理,做事不利,望皇上恕罪。”
“够了。”赵明暄目光无意识地移向她的小腹处,心生不忍,道:“起来说话,朕只想听实情。”
苏枕月依言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方道:“其实臣妾知道的实情与皇上此时知道的是一样的。那便是李贤妃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上骨血。除此之外,臣妾俱不知晓。”
堂堂庆国四妃之贤妃竟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更珠胎暗结,传出去,他永宣帝颜面何存!
想及此,赵明暄气得脸色发青,强按住怒火,拽紧了手心,将指节压得咯咯直响,咬牙道:“至少你比朕早知道,是不是?!为何不说!”
苏枕月幽幽抬眸,秋水潋滟的眼睛盈彻幽思,不经意地一凝眸,便要透到人的心里去:“早说晚说又有何不同?若晚说,说不准李贤妃便会想办法处理掉孩子,那么此事便可以压下去,皇上也就不用担心丢了皇家颜面。所以,相比之下,晚说岂非更有利?”
赵明暄眼中掠过阴戾的神色,森然道:“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想要朕饶她一命。”
苏枕月脸色宛如冰雪,一种透明的颜色,透明得几乎要破碎。她的双眼却异常漆黑,此时正直直地凝视着他,“不错。饶了她,也能保住皇上的颜面。”
知道苏枕月说的在理,赵明暄却也不想就这么忍下,心一横,咬牙道:“她若想活,便打掉孩子,还有,供出情夫姓名!”
“谢皇上。”苏枕月盈盈跪下。
赵明暄胸口一窒,禁不住走上前,一把将她扯起来,盯着她那双满含惊诧的眸子,半晌,却是不语。
他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拂袖欲走。
“皇上留步。”李贤妃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说:“我不会说出他的名字的,死都不会。”
说点什么好呢,哎~
089枕月受伤
网情小言的网言。赵明暄冷哼一声,松开了苏枕月,拂袖欲走。
“皇上留步。”李贤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