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的出门?”如此艳光四射的十八姑娘走在路上,不让人侧目垂涎才怪!
“我哪有!”巷道太窄,宣慈又太高太魁梧,一不小心就推挤到亭兰娇小的身子,让她绊了一下。“我什么也没搽,连眉毛都不敢画。”
她已经很轻装素雅了,应该很有平民味吧!
“是吗?”宣慈屏住笑意,扶住她的身子。
“瞧!”她以手在两颊重重抹两下,张开手心给宣慈检视。“我脸上什么粉都没抹,连香粉都不敢拍上。”
“嗯……”他煞有其事的捧起她的两颊端详。“你看起来实在太贵气,早知道就叫你装扮得更破烂些。”
“那……那你斗笠借我戴。”首次偕同他出任务,竟然一出马就败笔连连。对好面子的她来说,更有些尴尬。
“不行。”斗笠要是借她戴,自己一张俊脸城定因曝光而处处招蜂引蝶。更重要的是,亭兰赏心悦目的容颜被遮去了大半,他哪有便宜可占!
“小气!喂,你可以放开我的脸了吧?”
“你的手掌心是不是脏了,为什么你脸颊有黑黑的灰屑?”他的手指不安分的在她水嫩的肌肤上摩挲。
“真的吗?”她暗叫糟糕。翻开自己双掌一看,没什么地方不干净。可是她今天一早就穿上粗布衣裳和宣慈在这附近市集乱晃,从未来过人马杂沓、市井街坊闲逛的她,觉得过了半天平民百姓生活,手上好象多少沾了点灰渍。
“下次出门记得,别让自己的身分曝光。除非你是以格格身分出门,否则尽量轻装简朴些。”
他一边教导,一边沉溺的抚着她的脸庞。他没想到这张看了令人心悸的红颜,实际抚触起来竟会如此撩人心弦。
“元卿和你出门查案时,也都易容变装吗?”这种神秘兮兮的游戏好象挺有趣的。
“嗯。”凝视着她红润柔软的双唇,他的眼眸愈来愈沉。
“那你们都假扮成什么?”
看她兴奋又好奇的琥珀色眸子闪着半透明的光彩,宣慈的心又开始荡漾。血宅查案的大事当头,他实在不该在这时候幻想着深吮亭兰那两片柔嫩红唇的滋味,与双手抚遍她那身同脸庞一般细腻柔滑的雪肤的感觉。
他这辈子还没碰到哪个能动摇他本能,让他情感战胜理智的女人,他也不认为会有这种女人存在!
“扮叫化子、扮和尚、扮路边小贩、扮钜商富贾。”他突然打横抱起亭兰,轻轻一蹬,飞身上屋。“这是第一次与人扮苦命鸳鸯。”
“啊!”她没命的抱住宣慈的颈项,现在他俩正处在康亲王府的屋檐上,居高临下。“你……你……这……高……”
“你怕高?”真是意外的重大发现。
“我不晓得。”因为她从不曾处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现在她知道了,除了怕鬼之外,她好象也怕高。
“啊──”宣慈舒懒的抱着她深呼吸。“上头空气真好,视野佳,安静又明亮。”
“快……快下去……”屋上风光是很明媚,但她看一眼就头昏眼花,好象随时会摔跌下去似的。
“喔,好。我这就放你下来。”
“不要不要!不要把我放在屋顶上,我要到下面的地上。”她拚死纠缠,不肯让宣慈放开她的身子。
“遵命,亭兰格格!”他得意一笑,飞身落地。身手之轻巧,宛若一羽鸿毛袭地。
她的一张俏脸全给吓白了。
她知道今天要偷偷潜入康亲王府,一来是搜寻原本要呈递皇上的平反信函,二来是和康亲王府目前仍存活下来的么儿私下会面。可是她没料到宣慈的“偷潜法”,竟是这种翻上飞下的特技表演!
与她当初预计的,偷偷趁人不注意,开门溜进去的手法,差个十万八千里。
“咱们现在在侧院里,离康亲王的书斋最近,就从那儿下手吧!”
宣慈摘下斗笠,轻轻一甩就扔到高及人身的杂乱草丛后头。
“你别离我太远!”她赶忙拉住大步前进的宣慈,扯着他的衣袖快快追上来。
“为什么?我还打算咱们分头搜寻呢。”才怪!他恶意的笑着。
“不行!我不认路,会走失的!”这也是理由之一啦,但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她倔强的拉着他的衣袖,额上一片冷汗。
“哎,好吧!”他不耐烦的蹙眉搂着她的肩头,两人挨在一起。“这样不会离你太远了吧?”
“你别乘机吃我豆……”话还没说完,康亲王府阴森的书斋内一阵呼啸而出,扫起满地枯叶飞舞。
亭兰瑟缩的抓紧宣慈衣襟,自动投怀送抱,又回到前两天和他夜探此处的状况。
“大白天的,怎么这屋里这么凉?”她被宣慈拥着强带进书斋里,声音有点发抖,但口气倒依旧狂妄。
“我可没空替你生火喔。”他讪讪一笑,放松亭兰,即刻往尘封的硕大木桌搜寻。开始着手正事,儿女私情什么的,等他事情办完了再拿来调剂调剂吧。
看他俐落地摸索着每个角落,翻找大部头书间的隐密缝隙,彷佛对达官显贵们私藏秘密的各个处所都十分熟悉。她也没问着,扯下书斋内破旧帏帘的一角,就往布满灰尘蛛网的椅子上抹抹擦擦。
看来这里已经有人来搜过了。宣慈眉头一皱。他摸索的每个暗角都有被人翻动的迹象,似乎找寻的目标和他一样──平反密函。会找这项东西的只有两种人:一种就是像他这种,要替康亲王澄清冤屈、揭告事实的人。另一种,就是仇人。
他心思沉重的回过身来,发觉这件案子愈查愈危险,因为他确定对方知道御猫已经秘密接手这件血案的追查任务。他在明,敌人在暗,此刻处境十分危险。
这回头一望,他差点喷饭。
“你在干什么?”
“嗯?监督你啊!”亭兰答得可顺了,好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在这里翻箱倒柜的拚命搜寻,极力思索密函下落及与仇人正面杠上的危险性。她倒好,搬把椅子就舒舒服服的坐在那儿左瞄瞄右瞧瞧,手里还拿着用绢帕包里着的干果小点──八成是她从家中夹带出门的。
“监督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喂,你可是代替元卿来协助我的。”
“没错啊!”她喀磁喀嚓的咬着私藏的零嘴,边点点头。
“你这也叫帮忙?”他两手环胸而立,眼神流露危险的光芒,嘴角斜扬。
“不要乘机偷懒!还不快干活去!”她威风八面的指使着,活像叫家里的下人端茶倒水。“今天要是不办点成绩出来,看我怎么治你!”
好大的口气!
看来他查案的帮手没请到,倒是请了尊菩萨驾到,供在那儿凉凉看别人忙得满头大汗,连点惭愧的良心也没有!
“好,你就坐镇指挥吧。可是别忘了,”他歹毒的笑笑。“天黑后要替我掌灯,因为我可没空既搜索又点烛火。”
“没有必要待这么晚!”她恶霸的发号施令。“太阳下山前一定得离开这儿。”否则她怕“那些东西”会出来活动。
“不行。”他低头闭目微笑。“今天非得办点成绩出来,否则你会治我治得很惨。”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现在就点灯走人。”
“你做事一向如此始乱终弃吗?”他露出十分鄙视的眼神。
“才没有!”她吼得有点心虚。“我……我怎么可以那么晚还不回府!我阿玛会生气,额娘会担心。”
“放心吧!元卿会替你挡驾。”
他这时才发觉元卿那听了就刺耳的未婚夫头衔,还挺好用的。
“你竟敢设计我?”看他那副下流笑容,就知道又是他在搞鬼。
“未雨绸缪是我的专长,每条退路自然会事先就设想到。”想跟他斗?亭兰恐怕还得回家多吃几年老米才够格。
“本格格不屑跟你这种油嘴滑舌的分子共事!”她狠狠一瞪,愤而起身。“要查你自己去查,本格格──”
宣慈一只大手倏地侵上她的唇,掩住了她半张怒颜,紧紧将她搂在怀里,面色凝重的侧耳倾听。
“有人来了。”他在亭兰耳边低喃。
他们本来就是来这儿搜索密函兼等人碰面的呀!
“他不是我们要等的人。”光看亭兰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宣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来人不是偷闯进来行窃的小贼,就是杀光康亲王全家的仇人。”
她杏眼圆睁,惊恐的瞪着宣慈。
他灵巧的一个闪身,便搂着她无声无息的躲进书架边缘的夹缝中。靠着覆盖书架的蓝布帘之助,他俩的身形全隐藏在这狭小的空隙里。
“宣慈,这……”
“嘘!”
他冷冽的眼神闪着聪睿狡黠的寒光,侧头聆听着书斋外的动静。
不是头头,只是喽罗。
他凭来人轻蹑的微虚步履、身势气息,判断出来人的功力。这个不速之客的身手尚不足以干下此番惊天动地的灭门血案,顶多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小人物而已。
这一松懈,他才发觉怀中的美人有多局促不安,内心贼贼一笑。
此刻两人的身子正密合的紧贴在一起,由于空间太过狭小,他不得不两手紧紧环在她纤瘦的腰际。亭兰的小脸紧靠在他的胸膛上,紧张兮兮的看着布帘。
突然间,她感觉一股热气在额上盘旋,一抬眼,看到宣慈凝神窥伺帘外动静的俊脸,正低下来偷瞄外头不速之客的反应。
是因为地方太小了,他才和她贴得这么近吧!亭兰实在不好意思以小人之心,度神色专注的宣慈之腹。他真的很认真在查案,认真到他头已经低到双唇快贴在她鼻梁上了,都还不自觉。
帘外翻箱倒柜的人一定功力十分高强,否则宣慈怎会紧张、专注到如此忘我的境界。他盯着帘外盯得很忘我,她可是浑身烫得快着火。
这实在是很不道德的事!现在外头的不速之客拚命地翻找搜索,身旁的宣慈很可能正为着待会儿行迹曝光的危机着急,而她居然一点担忧的感觉也没有,还莫名其妙的对这伟岸的胸膛与有力的拥抱产生信赖与安全感!更可耻的是,她竟然在此刻对宣慈结实高大的身躯感到怦然心动……
宣慈并没有她两个哥哥那般壮硕魁梧,虽然身高与哥哥们不相上下,可是看起来更为精瘦敏捷。但如果他真的很瘦,为何她透过重重衣衫的阻隔,仍能感受他结实肌肉的起伏与力感?
不可思议,宣慈一身健美的肌肉与她是截然的不同,可是两人相拥的时候,他阳刚的体格与她阴柔优美的曲线却能完全契合,彷佛他们正是上天为彼此所打造的命定伴侣。除了宣慈,似乎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人能如此适合她……
亭兰赶紧把头埋进宣慈怀里,假装很害怕的样子。是啊,她是害怕,但怕的不是帘外逐渐接近他们的搜索声响,而是怕自己羞红的脸颊会被宣慈看到。狂乱的心跳可以藉紧张恐惧等理由打发过去,但应该苍白惊慌的脸色却一片燥热酡红……这要从何掰起?!
突然间,一股温热柔软的触感自她额上传来,亭兰意外的抬起小脸,只见身高与她差一大截的宣慈,双唇竟然就贴在她鼻前!
她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弹开,却被背后一股钢铁般的阻力阻挡,宣慈的双臂将她紧紧捆着,动弹不得。
他是故意的!亭兰一看他性感而邪气的上扬嘴角,才惊觉自己被他耍了。他根本没在注意外头的人,他根本就是在假装警戒而刻意贴近她、耍弄她!
书斋内回荡着杂乱的翻动声,距离他俩躲藏的地点愈来愈近。
这个浪荡男人!她这个大笨蛋,居然中他的伎俩,把自己的心思搅得一团乱!方才的心悸与羞怯,全变成了羞愤与气恼,她火大的偏头闪过他不安分的双唇。
他的双手比双唇更不安分。两只大掌抚摩着她的背,掌上炽热的温度和背后敏锐的触感,开始令她燥热慌张。
“你……”
“嘘。”他的双唇随着耳语来到她耳畔,温热的舌尖挑逗着她的耳翼,他刚毅的脸颊也顺势厮磨着她的面庞。
亭兰觉得自己浑身快烧起来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闪躲,空间就这么小,又被他擒在怀中,这一扭动、挣扎,两人暧昧的亲昵气氛更加浓郁。
不、准、乱、来!她努力屏息说出无声唇语,双颊绯红,心头一半是心有不甘的怒火,一半是被宣慈挑起的欲火。
听、不、到!他也学亭兰以唇语相对,无辜的摇头回应,双手环抱着她轻轻一提,她的两双小脚腾空,整个身子被提抱上去。
一个温润火热的吻急遽的侵占她的唇。亭兰完全吓呆了!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干嘛?
她脑中一片空白。
他暂且放开她的双唇,挪近凝视她一脸愕然的呆滞表情,流露自负而贪婪的俊美笑靥。他是第一个品尝亭兰红唇的男人!
这一次,他吻得缓慢而游移,渐渐引燃亭兰心底陌生的悸动与火炬。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柔滑湿润而令人战栗的触感是怎么来的?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心跳也剧烈得快从喉头蹦出来,脑袋一片模糊……
宣慈一边品尝她挑人心魂的红唇滋味,一边沉醉的欣赏着她迷蒙娇媚的神色。微微释放她的小嘴,却因她情不自禁发出的娇喘而紧张的以手掩住她的口。
她觉得自己浑身柔若无骨,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整个人瘫软的任他紧搂在半空中。直到宣慈方才离开她的红唇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唇齿厮磨之际,一直屏息不敢呼吸。
本来想轻蔑的对亭兰青涩的反应投以胜利者的讪笑,他却赫然发现自己似乎“胜利”不起来。亭兰娇艳慵懒的失神模样,令他引发体内另一股情欲的波动。
这是很奇妙的事。
他不是第一次吻女人,但却是第一次被女人的神情撩拨到神志迷离的境地。书斋内慌乱翻找的嘈杂声,以及愈来愈靠近他们藏身所在的另一个脚步声,都唤不回他敏锐果决的理智。
他想要她!
亭兰的神智早已朦朦胧胧,完全不知道自己眼神迷离、朱唇微启的模样有多诱人。彷佛在召唤宣慈的唇,再一次侵犯她的唇吧!再一次让她体会那股销魂的触感……
“宣慈大哥!”
掩护着他俩的蓝布帘突然被掀开,亭兰霎时被吓回神。宣慈的反应更快,将她红透的小脸扣向胸怀,埋住她羞于见人的表情。
“鄂伦岱?你什么时候来的?”宣慈气定神闲的拥着亭兰大方迈出来,好象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几乎是和这名小贼同时到。”名叫鄂伦岱的英伟少年指指昏死在地上的一名黑衣人。“我看他在阿玛书斋内东翻西找,神情慌张,确定不是您的手下后,才上前打昏他。”
“干得好。”宣慈用脚踢了面朝地的黑衣人一记,让他半转个身,好看清他的面孔。“啊……可惜。”
黑衣人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看来是事先被人下过毒。
“好残忍的手法。”鄂伦岱喉头一梗。
难怪刚才黑衣人会急匆匆的四处乱找。他若是不在限定时间内找出主子要的东西,就领不到解药,其下场就如眼前的景象,毒发身亡。
“的确够狠、够俐落。”宣慈冷笑声中带有赞叹。“这样对方才不会有任何人质或线索外流。”
“啊──”一个拔尖的狂喊打破沉诡的气氛。
“死人!死人!出人命了!”亭兰在宣慈怀里又叫又跳的失声鬼叫。
“宣慈大哥,这位是……”鄂伦岱微皱的眉头有些不悦。
“喂,我的小祖宗,请你有点格格的沉稳架式好吗?”宣慈满眼看她好戏的神态。
“可是这里有具……”当她瞟到鄂伦岱,吓得到处乱飞的魂魄才统统归位,立刻端起平日的狂妄架式。“他是什么人?”
“康亲王的儿子,鄂伦岱。”宣慈依旧搂着与鄂伦岱对峙的霸气格格,像介绍自己未婚妻似的引荐亭兰。“这是硕王府的亭兰格格,协助我查案。”
“协助?”鄂伦岱两眼质疑。
眼前这位格格的确艳光四射,令人目眩。但他有灭门家仇在身,凶手身分不明,冤案未清,实在没什么心思观赏美女。
“她能帮些什么忙?”
亭兰也看出眼前这名少年的不信任眼光,心中大感不爽。“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她至少擦干净了一把椅子,也监督了宣慈执行查案任务。
“这不是娃儿们找乐子的地方。”鄂伦岱的口气比眼神还冷。
“娃儿?”这个只高她半颗脑袋的混小子居然敢叫她娃儿!“我虚岁都十九了,哪轮得到你来叫我娃儿!”
“我实岁十九。”找这女人来到底干嘛?
“等一下。”宣慈打断这场即将展开的战火,朝书斋外的草丛里,以手指打了个清脆的声响。
“奴才候命!”突然闪出两道蓝影跪在门前,恭谨的应声。
“把尸首拖回去,查明身分。”
“喳。”
两名蓝影才回完宣慈的话,将尸首往肩上一扛,一个纵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亭兰目瞪口呆。宣慈什么时候暗中埋伏手下在此候命的?
刹那间,亭兰觉得天旋地转,一仰头就看见颠倒的景象──原来宣慈一个快手,又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亭兰狂野的发动野猫攻势。
“鄂伦岱,算命先生会暗中告知我你的动向,但还是别忘了与我保持密切联络。”他边说边闪躲亭兰凶狠的猫爪。
“我会的。”他对宣慈十分恭敬地点头拱手。
“我这小祖宗──”好险,右颊差点挂彩。“是她发现你阿玛密藏传家珍宝之类的秘道。这帮助可不小了吧!”
“传家之宝?”
宣慈得意的哈哈大笑,飞身上屋。鄂伦岱不见宣慈,只闻其回荡在书斋周围的优游朗声──
“镜厅里好象暗藏了座秘宝库。想要找到什么宝物,就从镜厅里的秘道镜门找起吧!”
书斋内的少年闻言,呆愣在宣慈狂傲的意外之言中。
“你干嘛又带我飞上屋顶来?”亭兰吓得泪花乱转。
宣慈不怀好意的粲然笑着,十分满意亭兰死命“纠缠”他的方式。
“我们……快……快点下去吧……”低眼一瞧康亲王府偌大的宅院,她不觉得自己像只鸟,倒像预见自己摔死升天后看到的景象。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他悠哉得很,抱着她在屋背上漫步。
“不好不好!”她把宣慈整颗脑袋紧紧抱在怀里,浑身冷颤。“快……快下去,有话下去再说……”
“你和元卿成婚,只会毁了彼此的感情世界。”他走他的,根本不甩亭兰的恐惧。
“不要再罗唆了,”她已经是几近哀求。“快点下去好不好?”
亭兰一直泪眼汪汪的盯着宣慈脚下的屋脊,根本没注意到他闪着诡谲火光的凝眸一直瞅着她。
“他待你只是兄妹之情,这辈子绝不会给你男人的爱。”以他对元卿的了解,他十分笃定这点。
“对啦对啦,我也是拿他当哥哥看而已。你现在就给我立刻下去,否则我一辈子都不饶你!”亭兰恐极生怒。
“真的?”他的笑声中带有邪邪的得意。
“我扒你的皮、抽你的筋、断你的骨,看你还敢不敢对本格格如此无礼!”她以为那句“真的?”是怀疑她真否有本事不饶他。
“想不想要男人的爱?”
“不想!”这神经病又在用眼神勾引她。她已经上过他太多次当,他休想再有得逞的机会!“快带我下去!”
嘿,她发现只要盯着宣慈看,别猛往脚下瞧,好象就不会那么怕了。虽然宣慈那张狂妄挑逗的下流笑容看起来乱讨人厌的,但总比居高临下的鸟瞰场面来得可爱。
“可是我想要你。”
“我要下去!”再不带她“飞”下去,她保证立刻掐死宣慈。
“我想要你……成为我的人……”
看到宣慈逐渐靠近她脸庞的炽热双唇,她赫然明白他想对她做的“坏事”,双手使劲往他肩上一推,红着脸便破口大骂,“混帐东西!你又想对本格格──”
宣慈突然快手一伸,挡在亭兰身前。他这一动作,使得被他横抱在前的亭兰背后没了依靠,差点往后翻下屋顶去。
“你竟敢这样对我?”荒腔走板的抖着怪叫,她整个人使劲巴在他身上──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怎么了?”亭兰这才发现宣慈深沉凝重的面容,眼神诡异的盯着挡在她身前的那只手看。
她也顺着宣慈的视线往他手膀子瞧。
“这是什么?”她不解的问。宣慈的衣袖边斜插着六根针,整整齐齐的一小排,其中穿越衣袖而出的三根针头上,支支凝着雪白色的结晶。
“不要碰!”
这是宣慈首次对她怒喝,吓得她马上缩回小手。
“这是什么?”她温文乖巧得像个小女孩。敢情亭兰格格只怕坏人,吃硬不吃软!
宣慈神色十分寒冽的抱着她跃下屋顶,才一落地,他立刻脚软的跪下,怀中的亭兰也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得跌坐地上。
“宣慈?你怎么了?”
跪趴在她肩窝的宣慈浑身发冷,亭兰抬起他的脸一看,更是吓得手足无措。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双唇泛紫。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冷汗竟如大雨般滑满他强烈颤抖着的脸颊,甚至浸湿了她的肩窝、她的双手。
第五章
“宣慈,你……你的脸色怎么突然惨白成这样?你是不是摔伤了?”亭兰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不要碰……”他连嗓子都抖得发不出声来,一手挡开亭兰,不让她靠近自己另一只插满细针的衣袖。
他嘴唇发紫的仰头深吸一口气,闭眼凝神,“喝”的一声,袖上三支插入他臂内的细针喷射而出,还溅出三道细细的血丝。
“针上有毒?”亭兰仓皇掩面。因为自那三支针飞射而出所带起的血丝,全是暗褐色。
宣慈不断抿唇运气,三支针扎出的伤口持续喷着血丝,直到血丝转为鲜红色,他才张嘴虚弱的伏地急喘。
衣袖泛着骇人的一片血渍,以及另三支差点也刺入宣慈手臂内的毒针。
“宣慈!你怎么样了?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慌张的捧起他的脸,脸上一片冰冷青白之外,还带着无奈的笑容。
“真是要命!”他的呼吸浅而促。“连吃你一点豆腐也得受这种报应。”
“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我胡闹!”看他那副中了毒还敢嘻皮笑脸的德行,她真想痛扁他一顿。
宣慈笑着自衣领间抽出一支小指般大小的笛子,轻轻一吹,发出尖锐而细微的笛音。若不仔细听清楚那断续有致的规律节奏,恐怕还以为是哪儿传来的悦耳鸟鸣。
四道蓝影前前后后突然如下雨一般,自屋梁上方落在他俩所处的无人窄巷里,恭敬的跪在他俩周围候命。
“送亭兰格格回去,带我回府。”
“不行!”
宣慈虚弱的撑着身子跪坐在地,不悦的看着怒吼的亭兰。渗毒的污血虽已被他逼出大半,但余毒未清,他可没力气再亲自送她回府。
“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在说什么?”大家闺秀哪能随便走访男人家中!
“你替我中了毒针,我怎能就此一走了之!至少也得把你平安送回豫王府。”否则她安不下这颗心。她横霸的指挥着宣慈的蓝影侍卫们。“还不备轿?难不成你们要背着他飞回府?”
说得也是。可是没有宣慈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你们可以背着尸体跳上跳下,宣慈可是个贝勒,你们也敢待他以待尸首的方式离去,啊?”亭兰霸气的起身怒喝:“再拖下去,宣慈毒发身亡,我不只会要你们四条狗命,连你们全家也一并贴进去!”
“喳。”两名蓝影倏地消失。
倒不是因为害怕亭兰“杀你全家”的怒喝威胁,而是再耽搁下去,宣慈贝勒的确会有危险。
“亭兰……”宣慈由另两名蓝影扶着起身,虚弱的笑着。“你这么做可真够招摇。从我成为查案御猫以来,这次行动真是阵仗最浩大的一回。”
“那又怎样?还有什么事比活命更重要。喂,你!”她指挥扶着宣慈右臂膀的人。“把那剩余的三支针小心取下,别让它们再扎伤人。”
“喳。”
“你!”她转身玉手一指,吩咐着另一名蓝影。“速回豫王府通报宣慈中毒之事,叫太医和其它人快做准备。”
“你好大的本事,居然指挥得动我的手下。”他冷冽的瞪视着亭兰。他统御下人是出了名的严苛残酷,这些向来只敢听命于他的人,竟然全乖乖的任她指挥。
“我连我阿玛都指挥得了,你的手下算老几?”哼!
女人架子摆得高,这不要紧。但若是高到他头上来,可就另当别论。亭兰却三番两次在统御下人的行为上与他惯有的习性相左,她是否被人从小宠得有点不知死活?
她甚至胆敢指挥全局,连他也得任由她打点安排?
“你可知道这些随意听从你指挥的侍卫们,回去后会有什么下场?”他邪恶的笑看帮忙扶着他左肩让他上轿的亭兰。
她瞥见身旁蓝影们倏地刷白的脸,就知道他们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你要怎么处置你家侍卫,那是你的事!”她淡漠一哼,完全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么无情?”他虚软的坐入两马大轿内,挑眉看着她佯装无所谓的跨入轿内,连她迅速闪瞟那些可怜侍卫时泄漏的担忧神色,也早被他收进眼底。
“如果不是这些蓝影侍卫识时务,听你命令行事的结果,铁定是抬着你毒发身亡的尸首回府,下场一样惨。”她一声令下,侍卫便策马狂奔,火速驾往豫王府方向。
“你以为你处置得很得宜?”他斜睨坐在他身旁绞着手指的亭兰。
“至少没你那么差劲!”她回瞪一眼,忧虑的心情却由她额角渗出的汗流露无遗。
“自作聪明的女人!”他合眼仰头靠着后板,浑身瘫软的靠在座位的夹角处壁板。“我讨厌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的女人。”
“哈哈哈,那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作威作福下去。”她尽量做出轻松自在的模样,可是看他愈来愈惨白的容颜、愈来愈虚弱的语气,她的演技就更为僵硬。
“你怎么老爱跟我作对?”他微微张眼蹙眉,不悦的冷笑。
“我跟你作对?你何德何能啊,凭你也配本格格与你作对?”都是宣慈处处在她面前造反才对!“不要罗唆,给我乖乖闭嘴休息!”
“只有我的老祖母才够格跟我说这种话。”他扬起十分疲惫的嘴角,两眼无神却依然紧紧盯着她强作镇定的担忧面容。
“少罗唆!你若要命的话,就乖乖听本格格的话。”她卯起来一阵大喝。
他的脸色都已一片青白,双唇又开始泛紫,额角也渐渐闪出水光,她内心早已恐惧得没了准头,只能一古脑的把不安与惊惶全以泄愤的方式吼出来。
“速度快点!再不快点赶回豫王府,我抽烂你的皮!”她拉开门帘朝马夫咆哮后,重重的放下帘子,恼火的坐回宣慈身旁。
不够快!不够快!虽然这辆马车已经在以惊人的疾速飞奔狂驶,但仍比不上宣慈状况恶化的速度。
“你在担心我吗?”他气若游丝的抬眼一笑──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
“谁担心你啊!谁教你没事在屋顶闲晃,这就是你不知死活的下场!”不知哪来的火气,她吼到整个轿内都嗡嗡作响,拳头紧握得直发抖。
“那……这是什么?”他一手无力的颤抖着,轻轻一抹她的脸颊,略带得意却满脸惨白的笑着。
她哭了?!亭兰看着宣慈摸过她脸颊的手指闪着水光,才惊讶的双手抚着脸庞。全是泪!她的泪竟然像断线珍珠似的掉个不停。怎么会这样?
“这下子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可不输元卿了。”他含笑闭目,好象得意,又好象放了心。
“不可以!我不准你闭眼睛!你给我醒来!”她抓起宣惑的衣襟,一阵嘶喊。
她突然宁可宣慈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瞎掰,他这样闭眼一倒,脸色死灰得宛如已经断了气。她宁可宣慈尖牙利嘴的和她挑衅!
“你给我醒来!不准睡!”她死命的揪着宣慈的衣襟猛晃,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喊还是在怒号。
“别……喂,请你小力一点,我快被你摇昏了。”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勉强微睁的眼眸可以明显看出,他的眼神涣散,已失去焦点。
“不准睡着!你就给我这样睁着眼睛说话!”她用衣袖往脸上愤然一抹,硬是把所有泪珠抹掉。
“你以为我是谁……”居然老把他堂堂一名贝勒当下人指挥。他应该很厌恶、很恼火,因为游戏归游戏、挑逗归挑逗,男人的尊严却不容女人掌控。可是他却笑了。
大概是身体的极度虚弱,导致意志力委靡的结果。否则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理由,会让他在这个当头由心底会心的笑着。
“你怎么不温柔的安抚我一下呢?”他无奈的叹口气。
“安抚个头!你要温柔,去找你其它的女人提供,本格格才没兴趣瞎搅和!”
“我没有别的女人。”宣慈虚脱而迷蒙的双眼仍带着魔性,半睁无力的瞅得亭兰心动。
“好一个睁眼说瞎话!”亭兰重哼。他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吗?真的吗?她心里彷佛有只小鸟兴奋的拍着翅膀。
宣慈突然闭眼猛地蹙眉,再气息浅促的缓缓睁眼。不行了,他差点真的整个人昏死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强撑着意识多久。
“不准走。”他逐渐意识纷乱得不知在说什么。
“啊?”他在说什么呀?
“元卿不……我才是你应该……”他口齿不清,舌头已经麻木得无法自由运作。宣慈懊恼的摇晃着头,试图振作。
“喂,不准昏倒!我跟你说真的,我不准你昏倒!”亭兰焦急恐惧的捧起他冰冷惨白的脸,双手沾满了他冒出的虚汗。
他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意志力,竟然还能撑到现在。可是他快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意识一直在上升、飘散,他快抓不住几近崩解的思绪,有一下、没一下的眨着睫毛。
“宣慈!不要这样!你快醒来,快跟我说话!”她已经濒临崩溃边缘,没命的拍打宣慈的脸。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
“留……在这陪我……”他含糊的呓语令亭兰无法辨识。
“你在说什么?!你给我清醒点!”亭兰狂乱而粗暴的哭着摇撼他,巴不得能使劲摇回他讨人厌的嘲讽态度。
“宣慈贝勒!”
门帘霍地揭开,马车外一大群人,各个惊恐失色的看着轿内的两人。“宣慈”和“三贝勒”的叫嚷声烘闹成一片,原来他们抵达豫王府了。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觉宣慈已由大票仆人抬进屋内,其它人手脚俐落的打点一切。宣慈的家人──看那群人之中衣着特别尊贵豪华的,应该是他的家人吧──眼神不善的朝她一瞟,对她想要随行陪伴的心意客套而冷漠的谢了一声,便吩咐下人载她回府。
他没事了吧?应该没事了吧?那她应该可以安心了。
可是亭兰两眼空洞的望着当她的面合上的豫王府大门,一种被丢弃的落寞与无力感浸满全身。管他们的,反正她把宣慈平安送到家了,剩下的事她才懒得管!她内心努力的保持高傲冷漠,强撑着无所谓的姿态。可是……
不要紧的,宣慈的安危本来就与她无关,没什么好沮丧的。
宣慈家的马夫再度恭请她坐上马车,她才在虚弱回首之际,发觉偌大的门宅前,天地一片空旷,只有一辆马车和她微小的身影孤立天地间。
刚才宣慈生死之际的关头,她觉得他俩的世界好近,她觉得彼此好象在不经意之际,融入各自的心里头。可是现在……
她带着受伤的神色再望那扇紧闭的大门一眼,一股被摒弃的疏离感强烈的啃蚀着她易感的心。
宣慈并不需要她。
她觉得自己变得好渺小、好渺小,微弱到双肩无力的垂着,连头也没有力气抬起来。宣慈并不需要她,就像那扇华丽而紧闭的朱门所传达的含意。
孤寂的身影无助的以衣袖抹过脸颊,悄悄的踏上马车,在寒冷的深秋中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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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对方会是暗算你?”
“是冲着我来的。宣慈伸手替我一档,才会中针发毒。”亭兰沉郁的坐在元卿床边的雕花凳上,一一向他报告细节。
“宣慈这一周来静养的情况如何?”元卿的双眼仍缠着布条,看不见亭兰的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