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拥豹而眠

拥豹而眠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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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的女儿嫁给这种有今日便无明日的浪荡子。

    但感情这码子事,根本就没道理可言。筱君从小就对子韶十分倾慕,活像个跟屁虫似的,他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待及笈后,虽不好意思再如影随形的黏着他,却仍旧时时注意他的动静,藉各种名目到晏家来,口里说是为了找水灵,实则是为了打听子韶的一举一动。

    前些时候,子韶离家出走时,她哭得比水灵还伤心,直嚷着要去找他,若不是她娘及时拦阻,这会儿都不晓得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总归是子韶没福气有这么好的女孩子喜欢他,他竟不懂得珍惜,成天沉迷在牌桌上,作他那一夜致富的发财梦,水灵想了就难过。

    “忘了我哥哥吧!”她语重心长地劝她,“刚刚就当我开玩笑,其实他根本配不上你。”水灵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损毁她哥哥的名声,然的确如此,纵使有心替他掩护、辩解,也是徒然白费力气。筱君是她的好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越陷越深,更不希望她将来后悔。

    “我……”筱君明亮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黯然无光,不知如何启齿,“我总想……想他迟早有一天……会迷途知返,奋发向上。”

    水灵解意地点点头,她何尝不渴望真有那么一天,但……她害怕,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晏子韶是个赌性坚强的“破少年”,五岁就会邀集比他年纪小的孩童,以诈赌的方式骗取他们手里、口袋里的糕饼和零用钱;到十岁左右,功力更见增强,大至牛、马,小至鸡、鸭、布匹……什么都能做筹码,不忌时间、地点,一、二个人就能席地而坐,玩到昏天暗地。除非他通杀来个满载而归,否则就是输得两袋空空,他才肯心甘情愿的回家。

    水灵对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筱君却还想赌一睹,她不信自己的眼光有那么差,就好象晏子韶不相信他的手气有那么背一样,两人一个赌命、一个赌钱,不知结局将会如何?

    “不谈他了。”筱君笑了笑,把盈眶的泪水硬给逼回去。“水灵,”她拉着她坐往床沿,谨慎而肃穆地盯着她。“昨晚亥时左右,我来找过你。”

    水灵身形一晃,脸颊蓦地潮红得宛似秋天的夕阳。

    “那你……”她心虚地举起袖摆遮住半边脸,“你怎么不进来?”

    “还装?!”筱君火大的把她的手拉下来。“他在我怎么进来?”她着迷地望着水灵娇羞却依然优雅的举止。唉!老天爷太不长眼睛了,如此美奂绝伦的女子,怎会孤孑栖身在这种破房子里呢?

    瞧她那粉扑扑的双颊,风姿绰约的身影,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万种风情,难怪那个“传闻”是她表哥的乌长云,会像麦芽糖似的紧缠着她不放。

    “有什么关系呢?他……他很快就走了,我们只是……”水灵不是个会说谎的人,此刻急于掩饰,更是支支吾吾越描越黑。

    筱君眼底冒着火花,脸上则摆出和悦的笑颜,悄声道:“别怕,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怀袖中藏着你的玉簪子。”

    “你!”水灵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你还瞧见什么?”登时,昨夜和乌长云的缱绻缠绵,一古脑地全爬上心头。

    筱君的眼睛随着水灵益发娇红的粉脸逐渐瞠大,她想,她一定错过了最“精彩”的那一段。

    “水灵,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我也不知道?”一双明眸漾着满溢的柔情。白痴都看得出来,她非但泥足深陷,根本是一头栽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了。“不过,我已经和他……我把终身许给他了。”

    “什么?”筱君怔住了。虽说赵叔跟地拍胸脯保证,水灵百分之一百二十“美人难过英雄关”,但……这么快就……也太不可思议了。

    “筱君,你别震惊成这样,”水灵眼睑低垂,赧然而笑,“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但是有些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

    就像她对晏子韶一样,筱君了解她的心情。

    不过,她对晏子韶是执迷不悟,而水灵是……

    都怪她太爱吃了,临时跑去买糖葫芦当消夜,否则也不会听得一头雾水。

    “好吧,我原谅你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胡里胡涂的把自己许给了他。”她的口气俨然以大嫂自居。“但是你给了他玉簪子当信物,他又给了你什么?”

    “没……”对喔,她怎么忘了跟他要,“没有啊!”

    “没有?”完了!她一定是先失身后失财。筱君以为水灵虽然生活寒伧、家贫如洗,需要天天到市集拋头露面做生意,骨子里终究是懂得矜持且知书达礼的闺秀,不至于一时意乱情迷,连悖礼教,没想到她竟然逃不过乌长云的魔掌!

    “是啊!”水灵轻柔的又是一个点头。她向来安贫知足,不慕虚荣,乌长云有没有给她信物,以及那信物值不值钱,她认为不是顶重要的。“那又如何?”

    “如何!你惨透了!”筱君慌得脸色发青,“瞧你灵灵巧巧的人,怎么会如此胡涂?你想想,他是个外地来的旅客,随便报个名字给你,就……唉!总之,咱们对他一无所知。万一他将来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那就算了,反正那只玉簪也不是很值钱,而且我也……也不希罕他!”她口是心非的说。

    说真格的,乌长云出众的仪表的确很吸引她,但是他为人轻薄、言语轻佻,老是喜欢戏弄她,缺点比比皆是,可……水灵惊讶的发现,她并不讨厌乌长云,甚至慢慢的喜欢上他了。和他分离不过数个时辰,她居然已经十分思念他了。

    “当我今天才认识你的吗?”筱君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淘,对她的了解甚至远超过水灵自己。过往不是没有人登门来提过亲,金银珠宝堆满桌,软硬兼施追着她四处跑,都未能打动她了;而今碰上这个乌长云,前后仅仅三、四天,她就把一只贴身玉簪送给他,还敢死鸭子嘴硬说她不希罕,叫筱君怎么肯相信。“跟我坦白讲,他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的范围很大,定义可广可狭,叫她怎么说呢?

    “好,我不勉强你。”瞧她欲语还羞的模样,被君已然猜到了八、九成。“告诉我,他住哪家客栈或酒楼,待会儿天色再亮些时,我就去找他,替你要个信物回来,以免赔了夫人又折兵。”

    水灵又是一脸茫然,这……

    看她怔愣地瞪着大眼睛,筱君一颗心条地提上喉间,“你不会连他住哪都不希罕知道吧?”

    “我……”水灵真恨不能敲敲自己的脑袋。昨晚跟他东扯西扯一堆,怎么将最重要的全搁在一旁?

    “胡涂!”筱君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你要去哪里?”

    “找乌长云啰!”筱君答得理所当然。唉!水灵要是有她一半精明就好了。“要他无论如何得给你一个交代。”

    “不,来不及了。”水灵抢在门口,一脸忧戚地望着她。

    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来不及了?筱君不敢问,怕问出来的答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你别想歪了。”水灵嗔怪地拍打她的手臂,“我跟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只是……而已嘛。”

    哎哟!急死人了。筱君聚精会神的聆听,却只得到“而已”二字。

    “我所谓的来不及,是因为我天一亮就要走了。”

    第一个闪进筱君脑海的是“私奔”三字。

    “你——”爱情的力量真是无远弗届,才一天一夜,原本娇弱的水灵,居然变得坚强勇敢,而且……大胆。

    “我要到汝临县去,至于原因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相信很快的我就会回来。”她幽幽长叹,眉目间有股抹不去的惆怅和深深的悲凉。

    “水灵。”筱君忙握着她的手,“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即使我帮不上忙,也还有我娘啊。”

    “谢谢你的好意,可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她疲惫地斜躺在床榻上。由于一夜没得好眠,她美丽眼睑下泛起了些微的青紫色。

    “是为了乌长云?”

    水灵苦笑地摇摇头,“是为了我哥哥。”

    “为了子韶?!”筱君一凛,晏子韶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他不会又桶了什么漏子,要水灵去替他善后吧。“连我也不能知道?”

    “不能。”水灵很坚决。这种既不光明又不磊落的事叫她如何启齿?

    筱君也不再追问。她了解水灵,水灵做事一向谨慎,她这么做,势必有她的道理。她幽幽一叹,接着道:“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汝临县离襄城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万一水灵遭到不测,她连要去替她解围都困难重重,想了就叫人放心不下。

    “我会的。”有她这样一位好友,水灵相当庆幸。

    此时,远处天际已被晨曦染上一抹酒醉似的绯红,天还没亮透,冷凉苍茫,草木微微颤动。水灵催促筱君快快离去,自己则枯坐在床边,茫茫等待一个未知的前景……

    寅时一到,张德宝便派了一辆马车过来,将她带往汝临县的秀水乡。

    “你就是新来的丫鬟?”巧巧双手环抱胸前,颇不友善地打量着水灵。

    “我……”水灵一愣,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子,她以为巧巧应该是个孤弱和她相似的清寒女子。然事实和她想象的完全相反。

    巧巧的年纪看起来比水灵大一些,脸孔娇艳动人,满身环佩珠饰,走路时呛鼻的香味迎面扑来,可是眼光寒冽,充满敌意的一张娇容绷得死紧,明白表示水灵是不受欢迎的。

    “什么你呀我的!”她怒叱,完全不把水灵放在眼里,“在我面前你就是个下人,要自称‘小的’,明白吗?”

    水灵一愕,登时反应不过来,只得猛眨眼。

    “哑巴吗?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她锐利的眼睛马上扫向张德宝的管事,“你是怎么办事的?找来个小笨蛋,存心气死我啊?”

    “呃……”那钱管事陪笑地用手肘推了一下水灵,压低嗓门道:“你就委屈点,当几天她的丫鬟吧。”

    水灵嘴角连礼貌性的笑意都没了。“办不到!”要她冒充别人去骗取不屑于自己的遗产,已经够令她难堪的了,居然还要她当丫鬟?

    如果巧巧的态度好一点,口气和善些,她犹能忍受,然,瞧她什么样子?嚣张跋扈得目中无人,讲起话来尤其臭屁得叫人退避三舍。不要!她不要那么委屈自己,当这种人的丫鬟。

    “你说什么?”巧巧手扠腰际,一副恶狼扑羊的样子。

    “你是聋子吗?”哼!她骂我哑巴,我骂她聋子,正好扯平。“我说这么大声你还听不见。”

    “可恶!”

    若不是钱管事拦得快,她恐怕会对水灵拳脚相向。

    “巧巧姑娘,请自重!”钱管事挡在前面,不知向她使了什么眼色,巧巧竟然强忍住怒火,坐回太师椅上,但依旧鄙夷地瞪视水灵。

    “既然她不当我的丫鬟,那要她来干什么?”

    奇怪了,她吼钱管事跟吼儿子一样,她以为她是谁?这钱管事也真没出息,唯唯诺诺,老哈着腰、躬着身,装小示弱,一点骨气都没有,他又不是她家的奴才。

    “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个玩伴?她来了正好可以陪你聊聊天、解解闷。”

    “哼!”她的态度始终恶劣得令水灵有一股想冲过去揍她的冲动。“好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我这儿可不能白吃白住,你必须付出一点劳力。”

    很公平!

    水灵本就不希望成为别人的负担,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自力更生。

    “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水灵冷不防触及巧巧那罩着霜雪一样的脸,顿觉浑身寒毛直立,禁不住鸡皮疙瘩掉满地。

    “最好是这样。”

    巧巧一跃而起,乱没修养地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走进内堂。后头马上跟了三、四名女侍,每个人脸上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天要塌下来似的。

    “她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孤女?”水灵犀利的眸子,充分表明了她的不信任。

    “没错,就是她。”钱管事笑得好僵硬、好假。

    “一个孤女能拥有这么大房子?那么多仆人?和那么狂妄的脾气?”她虽然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确信其中定然另有蹊跷。

    “这……”钱管事期期艾艾,“这宅子是我家老爷买的,人也是他请来的。”

    “你家老爷对她可真礼遇,”水灵冷冷一笑,“钱管事,我不是瞎子,更不是小笨蛋。”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会找上你。我们老爷对巧巧姑娘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尽点心意而已,毕竟咱们谋划的,是对她相当不利的事情,于情于理,似乎不该太……”他解释的也不无道理。

    水灵原先的疑虑稍稍释怀了一些,但她依旧去不掉心中的惶恐。此地对她而言,不仅陌生,甚至仿佛暗藏着危机,令她好不自在。

    “接下来呢?”她人来了,也见到巧巧了,“接下来要我怎么做?”

    “什么都不必做,你只要安心住在这里,尽量不要惹巧巧生气。过一阵子,我家老爷自然会另行给你指示。”张德宝的目的只是要水灵成为他的禁脔,至于要她接近巧巧,与巧巧成为好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水灵不疑有他,乖顺的点点头。

    “反正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只要不伤及无辜,我尽量配合就是了。”她别无选择的余地,到了这节骨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愿老天爷体谅她情非得已,将来千万不要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她永世超不了生就阿弥陀佛了。

    “那就好,那就好。”钱管事急着离开,匆匆朝水灵颔了首,便转身跨出大门,头也不回地疾步远去。

    “喂!钱管事,等一等!”水灵追到前院时,他早已不见踪影。

    这下可好了,没人招呼她吃住,她是否该到街上找家客栈暂时安身?

    “水灵姑娘!”珠帘后边,走出一名笑容可掬、作丫鬟打扮的女子。

    “你是?”水灵见识过巧巧的脾气后,直觉这儿全没好人,马上警戒地频频后退。

    “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那女子细声细气,脸上一径挂着亲切的笑容。

    “我叫来紫,是巧巧姑娘的丫鬟,以后你也可以跟大伙一样,叫我‘老小姐’。”

    “什么?”水灵以为她在开玩笑。瞧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甭说老,连发育都尚未完全呢,怎么大伙却叫她老小姐?

    “你别取笑我。”她忸捏地红着脸,“因为我爹姓‘老’,我娘姓‘莱’,为了省事,他们就随便给我取个名字叫来紫,从此以后,大伙就索性让我当小姐,只不过是老了些。”她大方地出了自己一默,笑完还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样子好可爱。

    水灵担了半天的心,这会儿才算是一扫而空。在这里有“老小姐”作伴,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太难趟。

    “你服侍巧巧姑娘多久了?”如果她来了有一阵子,那么对巧巧或多或少应该有一些了解。水灵无心与巧巧计较,但她至少必须对她有些认识,预防她三不五时找喳,或者乘机欺负她。

    “我比你早来半天,晌午就到了。”

    “喂!是吗?”水灵失望极了,难怪巧巧会以为她也是张德宝新买来的女仆。

    “走,我带你到你房间去,有话咱们慢慢再聊。”她见水灵只拎着一个小包包,心想她的行李可能还搁在外边,“你的其它东西呢?要不要我帮你提进来。”

    “不必麻烦了,我就只带了这个包袱。”她洒脱地摇着小布包,丝毫不因自身的寒伧而难过自卑。

    “呵!”老小姐欣赏地盯着她。天!她可真美,一颦一笑,直接就把巧巧姑娘给比下去,难怪巧巧会那么讨厌水灵。“你这么美,实在不适合当个丫鬟,你是被家里的什么人卖了?”

    老小姐有个相当不幸的身世,和水灵几乎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是被舅舅卖掉的,舅舅拿走了卖她所得的十五两纹银,连件衣服也不肯买给她就一走了之了。

    “我……”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她并没有被卖掉。“我不是来当丫鬟的,我只是来陪伴巧巧姑娘,过一阵子就会离开。”

    “真的吗?”老小姐忽然好兴奋,“我就觉得你不像,不过……”她的脸迅速又阴郁不展,“巧巧姑娘可不是那么好相处,你——”

    “唐荷!小喜!阿紫!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是巧巧从内堂吼出来的声音。

    “快走!快走!”为免扫到台风尾,老小姐拉着水灵一溜烟穿过回廊,直奔后花园。

    第五章

    夜空中,飘浮着团团腕肿的云,转瞬间,便把皎洁柔美的月娘娘吞进肚里去。原即阴暗、阗无人声的后院,此时更如同被百指千爪的阎夜魔掌侵袭,死寂罩住整座林院。

    一条人影条忽掠过高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进水灵房中。

    “谁?!”水灵自床上一惊而起,忙掀开碧纱帐。

    “嘘!”一双巨大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则自腰际环抱住她。“是我。”乌长云喘得好厉害,大口大口的气直往水灵颈项、肩背喷,弄得她奇痒难当。

    “不是告诉你了,半年之后再来找我?”她赶紧把纱帐拉上,免得让人瞧见。

    “半年之后,我早得了相思病死翘翘了。”软玉温香在抱,乌长云舒服地仰躺下去,顺势将水灵带回暖呼呼的被窝里。

    “你……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嘎!这张床比你家那张要舒适多了,借我躺一下。”他赖皮地趴在水灵身上,放肆的嗅闻她宛如幽兰般的体香。

    “乌长云!”她被他嗅得浑身发痒,忍俊不住,险些要笑出来。“快起来,否则别怪我……”什么味道好香?哇!她的肠子反应特别快速,马上就叫得咕噜响。

    “闻到没有?”乌长云深情地吻住她的唇,狠狠吮吭了一阵子之后,才说:“虽然那些东西比不上你诱惑人,但是包准你会开心的还我一记香吻。”他撩起纱帐,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水灵立刻望见琳琅满目的……炒肺子、酱爆蟹、红烧斑鸠……

    “你怎么弄来的?”他这人连吃顿饭都不惜动歪脑筋设计她,难保这桌“好料的”不是又去设计旁人“赚”到的。

    “买的。”乌长云很不高兴她用“弄”这样的字眼,“这些日子老碰不到善良、无辜又呆呆的女孩,怎么弄?”

    “呆呆?”敢拐着弯子骂她。水灵不依,伦起拳头便欲捶他。

    “不得无礼!”乌长云长手一揽,把她抱进怀里。“我千里迢迢、好心好意带可口的料理来给你打牙祭,不道声谢,张开双臂迎接我,就已经够糟糕的了,还用花拳绣腿对付我,罚你陪我喝一杯。”

    “不行呀!我不会喝酒。”

    “不会更好。”他斟了满满两杯女儿红,强迫水灵跟他喝“交杯酒”。

    “你这人……”水灵光闻到酒味就已醉了一半,若是整杯喝下去,岂不是……

    “快喝,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夫妻啦!”乌长云勾住水灵的手肘,兀自仰头一饮而尽。

    水灵则仍端着酒杯,征征地望着他。

    “我喝酒的样子很好看吗?瞧你目不转睛的。”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打算强行把酒灌进她嘴里。

    “慢着!”水灵的眼眸一闪一闪,越闪越晶莹,紧接着水光滟潋,泪盈于睫。

    “又要哭啦?”他很顺手的探进她怀中,替她把手绢拿出来。“你喔!这点芝麻绿豆小事也值得你泪眼潸潸吗?不喝拉倒,改喝茶可以吧?”他讨好地觑向她的面前,朝她扮鬼脸,逗她开心。

    “我只是含着泪,哪有哭?”才逞强说完,白净小脸已流下两行清泪。“你将咱们的婚事看得这么随便、这么无所谓吗?只一桌饭菜、两杯水酒就解决了?”水灵哽咽不已,一双含着热泪的美眸哀愁的盯着乌长云。

    “原来不是芝麻绿豆小事,是无伤大雅的小小小小事。”他说得一脸轻松。“快把眼泪擦干净,阁下这副尊容,我已经很不计较的照单全收了,可别哭瞎了眼,到时候莫怪我把你打入冷宫,另外娶一房小妾回来虐待你。”他不正不经的“严正声明”,再次把水灵惹得痛哭流涕。

    “现实鬼!坏心眼!”她又哭又叫的把跟雨点似的拳头拼命往他身上捶。

    “想我乌长云英姿焕发、豪气干云的一代侠客,居然斗不过你的两行泪水,汗颜啊汗颜!”他吐出舌头,将她脸上咸咸的泪水,全数添进肚子里去。“嗯!你真是谜样的可人儿,连泪水都是香的。”

    “贫嘴。”他捏她的鼻子,换她掐他的嘴巴。“你这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太不厚道了,我打从成为人——呃,”他暗咒一声,仿佛是责备自己说错话了。水灵没听清楚,无法确定。“我是说,从小到大,我只是略略地撒了一个小谎,骗过一个人,而且那个人非但毫发无损,还舒舒服服地坐上我的腿,坐得我两腿发麻呢,我哪有骗——‘死人’?除非你承认你是……”

    “可恶!”水灵刚刚还不好意思用力,这会儿可什么都不理了,她要狠狠惩罚他的口不择言——

    “啊!”她惊呼一声。

    “这叫先下‘口’为强。”乌长云冷不防地咬住她的食指,坚持不肯松口。

    “你——你咬痛我了。”

    “是吗?”他把她的手挪到边边,好腾出空跟她拌嘴。“那赶快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我……”水灵的脸庞转红得发烫,心如小鹿乱撞。“不知道。”她低回着,不敢把眼睛抬起来看他。这人一下子神秘兮兮、一下子又正经八百,教人搞不清楚他究竟葫芦裹在卖什么药。

    “灵儿!”他捧住她的脸,严肃的说:“我今晚前来,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告诉你,你今生当定了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事实,明白吗?”

    水灵吓一大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知道一定有,你老是行踪飘忽,居无定所,讲话又闪闪烁烁的,”她吞了几口唾味,提起勇气问:“是你已经娶妻?还是你的家人反对我们的婚事?”

    “都不是。水灵,”他张开嘴巴,把她的手指头吐还给她。“我是专程来找你的,在好多、好多年前,你的……”他踌躇了半晌,终究没说出实话。“你的一位长辈,救了我跟我娘——”

    “那一定是我爹,我爹心地最好了。”原来是这样,害她担心得半死。

    “呃……也许是吧。”乌长云不自然的笑了笑,“我为了报恩,才远从长白山千里跋涉而来,你猜的没错,我是有目的才亲近你的。”

    “感恩?”她的心凉了半截,“你为了感恩才……才要娶我为妻?”

    “不,”他很认真的否认。“我还没有滥情到那种地步。我之所以娶你,纯粹是因为情不自禁。”他抚着她红通通的粉颊,低吟道:“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千年的道行。”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必懂、你只要了解我的心意就够了。”乌长云摩挲着她的脸,意乱情迷的吻咬住她的耳珠子,“你不该长得这么美,美得令人有犯罪的冲动。”

    突如其来的羞涩教她将一双小手由他掌中抽开,放在身后。

    她赧然一笑,道:“你真有那么喜欢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水灵也学会耍点心机,弄个小陷阱,让别人往里面跳。也许是筱君那席话点醒了她,她真的需要乌长云给她一些些保证,否则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将来若有个不测,吃亏倒霉的不全是她一个人。

    乌长云随便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不要我对着月儿娘娘跟你发誓?”

    “才不要!”水灵马上表示反对,“月儿娘娘每几天就变个样,阴晴圆缺捉摸不定。你对着它发誓,难不成是另有居心?”

    到目前为止,水灵对他的了解仍是模模糊糊,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不行,必须找个机会探查探查他的底细,她要给自己一个不必冒险、没有危机的归宿。

    “天地良心,”乌长云不明白她的小脑袋裹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给你一个誓言,如果你不喜欢月儿娘娘,那我就对星星好了,它总没那么善变吧?”

    “可它明灭不定,而且我怎么知道你是对着哪颗星起誓。”

    有够啰嗦!乌长云匪夷所思的瞪着她,诧异才许久不见,她居然变“坏”了。

    “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发誓,因为你对我根本是深信不疑!”他故意欣喜若狂地搂着水灵,赞赏她“英明睿智”、“真知灼见”。

    “不是。”水灵怕他高兴过了头,急忙把他“敲”醒,“我虽然不想逼你发誓,但不表示我就对你深信不疑,你必须给我一个足以证明你一辈子都会待我好的信物。”

    “有那种信物吗?”

    太不公平了,她也只不过“捐”出了一根玉簪,一根玉簪能保证什么?又能保证多久?居然好意思跟他要那种——几几乎乎不可能有的——超级名贵证物。

    “我不管,我就要。”她这次非放聪明点不可。

    原来她“变坏”的段数已经到了“j诈狡猾”的程度了。乌长云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他转了语气,缓道:“其实那‘东西’也并非没有,只是‘它’很庞大、很占空间、很累赘,而且不怎么好照顾。”他诡笑地睨向水灵,一副莫测高深又阴险的样子。

    “没关系。”水灵笑得坦然,她毕竟尚属年幼,心机不够深沉,诡计也不够多端。“只要你肯给,我就有办法照顾‘它’,而且保证细心的呵护。”

    “你的保证值多少银两?”

    “难以估算,那是无价的。”水灵的信用卓着,襄城里内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也以此为傲。为了显示她的保证的确“贵重”得可以,她忙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秀眉微扬,还瞇起半边眼眸。

    “好,我相信你。”乌长云拉开她的双手,环住自己粗壮的腰杆,“拿去吧,我整个人统统是你的啦。”

    “你——你怎么可以当信物?”这个人的脑袋显然塞得全是石头,硬邦邦得一塌胡涂。

    “不拿我当信物拿什么当信物?”见她把手缩回去,他立刻霸道的把它们抓回。“普天之下还有比找更‘名贵’、更爱你的奇珍异宝吗?”就算有,他也不承认,水灵是他一个人的,他要完完全全拥有她,哪个‘走不知路’的敢来跟她争,他发誓一脚把他踹到苏州卖城鸭蛋。

    “你赖皮!”水灵嗔道:“人家指的是物品,是……”转念一想,你不给,我干脆自己拿。二话不说,伸出柔夷,直捣他的怀中。

    咦?!

    蓦地,她触到雷电似的,迅速弹回手臂,紧接着,一张脸红成个大关公。

    这人真是的!居然不穿里衣,单单薄薄的只罩着一件长长的月牙白袍。

    水灵一下子触及他坚如石壁的胸肌和一大片纠结的胸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羞赧难当。怎么……怎么有人……身上会长那么多的“毛发”?

    “你……”她张口结舌,找不出适当的用词来盘问他。

    “怎么?”乌长云佯装不解,“我的胸膛不够宽广、厚实,不符合你的期望?”他还真喜欢她摸他的感觉,酥酥麻麻,又有点儿痒,实在撩人极了。

    “不是啦?”好个色魔,说起话来全是挑逗。“是你的胸口,怎么会……会长了那么多的……”怎么启齿嘛,真是羞死人了!

    “你是指我的胸毛啊?”他夸张的“恍然大悟”,“哪个男人不是这样?你是少见多怪,不信你……呃,算了,”总不能叫她去多看几个男人,印证一下吧。

    “总之你相信我就对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所谓男女有别,你们姑娘家的肌肤大多是柔嫩细致,光滑如凝脂般;我们大男人就不同了,除了胸毛,还有脚毛、手毛、腿毛……不信我把衣服撩起来给你看。”

    “不用了,不用了!”水灵仓皇加以阻止,身子不知不觉站了起来,但乌长云马上把她按回“原位”。她忙惊道:“我……我相信你便是。”她把头压得低低的,深怕一不小心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把头抬起来。”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她。

    水灵乖驯的睁着焰焰生辉的黑眸,凝向他。

    乌长云握拳的右手缓缓张开,掌心现出一粒火红、闪着光焰、如铜铃般大小的珠子。

    “这是……”好神奇的珠子,外围竟然冒者熊熊状似火焰的舌焰,一簇簇不断往上攀升,灭了,又重新攀升,源源不绝,一团接着一团,令人目不暇给。

    “这是我赖以为生的‘火龙珠’,你拿去吧。”他轻轻的把它放在水灵手中,“答应我,你会妥善保藏它。”

    “我……”水灵诚惶诚恐地捧着那粒血红似火的珠子,无措地望着乌长云。

    “为什么给我这个东西?”

    “因为它是我的生命,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你,用以证明我对你此情不渝,直到天荒地老。”

    他认真专注得有些反常。水灵不喜欢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这样会令人无端地感到害怕,他还是嘻皮笑脸的比较容易亲近。

    天荒地老?她活不了那么久的,那岂不是比一辈子还要长好多、好多?他对她的情有那么深吗?水灵疑惑地凝视着他,希冀从他眼中找到她要的答案。

    呀!他的眼眸!

    她再次发现他的眼眸是这么的熟悉,是……是谁呢?一定有个人,有个她极为熟识的人的眼睛,跟他长得极为相似,错不了,一定有一个这样的人,但……为什么她就是记不起来,那人究竟是谁呢?

    乌长云会心的笑开了怀,完全没有声音,他只是咧着嘴、仰着头,得意地拥水灵入怀,要她倾听他的心跳,那因她而猛烈起伏的悸动。

    嘿!这股味道,他……是错觉吗?

    水灵不信邪,自动往他胸膛各处探索,越闯越心惊,他的体味……唉!脱口就能说出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乌长云!”她唤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今生的夫君。”他低语,附着她的耳畔哈出一口热气,今她奇痒难耐,连心也是……

    水灵还要逼问,门外却杂沓地传来脚步声。

    “糟了,有人来了,你快躲起来。”几更天了,为何这时候会有人来找她?

    乌长云一旋身,发现室内只有几件家具和一张床,根本无处可躲。

    “快呀!”水灵慌忙催促他,倒是忘了她的卧房实在是小得有点可怜。

    情非得已。乌长云考虑都没考虑就跳进被窝里。

    “嘿!你——”来不及阻止,听声音来人已经到门口了,水灵没辙,只得把纱帐拉上,自己坐在床边,假装才刚起床而已。

    咦?门敲都没敲,就被外面的人一脚踢开!

    巧巧带着她的贴身侍女秋荷,凶巴巴的走了进来。

    “人呢?”巧巧厉声问。

    “什么人?”水灵一愣,心口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装蒜!秋荷明明看见你房里藏着一个人。”巧巧兴师问罪的样子,活像一名泼妇,将她原本艳丽的容貌掩去起码七分的姿色,变得很不讨人喜欢。

    秋荷趾高气扬地眼望天花板,好象她会打小报告、坑害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本事。

    “我房里有没有藏人,你管得着吗?”水灵暗暗调整气息,已不若方才那么慌乱无措。她不是巧巧的丫鬟,也不靠她过活,应该没必要看她的脸色,让她莫名其妙的吼来吼去。

    “放肆!”巧巧提高嗓音,往方桌上一拍,发出偌大的声响。

    可水灵并没有被她的气势给吓到,因为——还有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吸引了她所有的视线。

    那满满一整桌的酒菜呢?刚刚还好好的摆在桌上,怎么一眨眼而已,就全不见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巧巧见她浑然没把她的叱喝当回事,气得直跺脚,“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嗓门实在太大了,水灵不得不暂时回神,理她一下下。

    “知道呀!你叫巧巧,是个和我一样孤苦伶仃、无父无母的可怜虫。只不过是你比较凶,比较爱骂人,半夜会失眠,喜欢四处乱逛,随便给别人安罪名的可怜虫兼坏蛋。”水灵把原先对她的同情和歉意,全部收起来放进口袋里。

    她一点也不可怜,简直可以说是可恶。反正张德宝只是要她来亲近她,又没说要忍气吞声的接受地无礼的指责,所以她才不要让她,而且她要这巧巧知道,她晏水灵也不是那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