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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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急疯了,”奥列弗夫人答道,“去吧。米兰达会非常喜欢伦敦的,你不必操心,她什么手术也不需要做。在间谍小说中,这叫幌子,我们可以带她去看戏,看话剧或者芭蕾,她想看什么就去看什么。总的来说我觉得带她去看芭蕾舞演出最好。”

    “我吓坏了。”朱迪思说。

    阿里阿德理看见朋友在轻轻地颤抖着,奥列弗夫人心想,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水精,像是脱离了尘世。

    “去吧,”奥列弗夫人说,“我许诺过赫尔克里·波洛先生,他一发话我就把你带去。喏,他发话了。”

    “这里到底怎么了?”朱迪思说,“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我有时候也奇怪你怎么选择了这里。”奥列弗夫人答道,“不过也没有什么规定要住在什么地方。我有一个朋友搬到沼泽地带去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去那儿住。他说他一直想去。总想去。他一退休就真去了。我说我从未去过那儿,不过我猜肯定潮乎乎的,实际情况怎么样呢?他说他自己也从未去过,是什么样他根本不知道。可他就是一直想去。他头脑也清醒得很。”

    “他真去了吗?”

    ¨去了。“

    “去了之后他喜欢吗?”

    “啊。我还没有听到消息。”奥列弗夫人说,“不过人都挺怪的。对吗?有些事他们想做,有些事非做不可……”她走进花园叫道,“米兰达,我们上伦敦去。”

    米兰达慢慢地走过来。

    “去伦敦?”

    “阿里阿德理开车带我们去,”她母亲说。“我们去看戏去。奥列弗夫人觉得她可能买得到芭蕾舞票。你想看芭蕾吗?”

    “太好了,”米兰达回答说,她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我得先去跟一个朋友告别。”

    “我们马上就走。”

    “哦,我要不了多久,可我得告诉一声,我许过诺言的。”

    她沿着花园跑下去,消失在门口。

    “米兰达的朋友是谁呢?”奥列弗夫人好奇地间。

    “我从来都不知道,”朱迪思说,“她从来不跟我提起。我有时觉得她只把她在树林中看见的鸟儿当朋友,或者松鼠什么的。可不见她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她从不带女孩子回来喝茶什么的,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说起她真正的朋友,应该是乔伊斯。雷诺兹。”她又闪烁其辞地说,“乔伊斯总告诉她关于大象、老虎之类的故事。”她提醒道:“啊,我该上楼打点行装了,既然你一定要我去的话。不过我真不想离开这里,好多事都没做完,像这酱—”

    “你们一定得去。”奥列弗夫人答道。她的语气斩钉截铁。

    朱迪思拎了几只箱子下楼来,米兰达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旁门进来。

    “我们吃完饭再走吗?”她问。

    虽然她长得像小树精,可她仍然是个爱吃东西的健康的孩子。

    “我们在路上吃,”奥列弗夫人说,“我们在哈弗沙姆的黑孩子餐厅吃饭。去那儿比较合适。离这里只不过三刻钟的路,他们菜做得不错。快,米兰达,我们就走。”

    “我没时间告诉卡西我明天不能跟她一起去照相了。哦,我也许可以打个电话给她。”

    “那快去快回。”她妈妈说。

    米兰达跑进客厅,电话就在那里。朱迪思和奥列弗夫人将箱子搬进了汽车。米兰达从客厅跑出来。

    “我告诉她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现在可以啦。”

    “你简直疯了,阿里阿德理,”她们钻进汽车时朱迪思说,“真是疯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们到时侯就知道了,我猜是的,”奥列弗夫人说,“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他?是谁?”

    “赫尔克里·波洛。”奥列弗夫人答道。

    伦敦。赫尔克里·波洛和另外四个人坐在一间屋里。四人中有警督蒂莫西。拉格伦,跟往常遇见比自己地位高的人一样,一脸的崇敬和仰慕;第二位是警监斯彭斯;第三位是郡警察局长艾尔弗雷德。里士满;第四位是检察官,尖尖的脸,一看就知道是搞法律这行的。他们全都看着波洛,神情各异,也可以说都面无表情。

    “波洛先生,您似乎很有把握。”

    “我的确很有把握,”赫尔克里·波洛回答说,“如果事情本身就是这样发生的,人们意识到很可能如此,这时只须找出反证来;若找不到反证,那么自己的信念就得到增强。”

    “动机似乎有点复杂,这是我的一家之言。”

    “不。”波洛说,“并不真的很复杂。只是太简单,简单得让人难以分辨。”

    检察官先生一脸讥讽之情。

    “很快我们就能得到一个明确的证据,”警督拉格伦说,“当然啰。要是在这一点上出了差错……”

    “泉水盯咚叮,猫咪没有掉进井?”赫尔克里·波洛说,“你是这个意思?”

    “唔,你必须承认那只是你的假设。”

    “己经有了明确的证据了。一个女孩失踪了,理由往往不很多,首先是她跟某个男人走了。第二点是她死了,其它的就太牵强,根本不可能。”

    “您没有什么值得我们特别重视的关键吧,波洛先生?”

    “有。我和一个著名的房地产经纪人事务所取得了联系。他们中有我的朋友,专门从事西印度群岛、爱琴海地区、亚得里亚海、地中海沿岸及其他地区的地产业务。他们的客户一般都是巨富。这里有一笔近期的交易,兴许你们会感兴趣的。”

    他递过来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您觉得这跟本案有关?”

    “我敢肯定。”

    “我觉得买卖岛屿应该是该国明令禁止的吧?”

    “钱能通神。”

    “别的您都不想提及吗?”

    “也许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我能让你们多少弄清事实。”

    “什么?”

    “有个证人。她亲眼目睹的。”

    “您是说—”

    “她亲眼目睹了一桩谋杀案。”

    检察官先生打量着波洛,满脸狐疑。

    “证人现在在哪儿?”

    “我希望,我相信。她在来伦敦的路上。”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

    “真的。我尽了努力采取保护措施,可我必须承认,我还是很担心。对,我仍旧害怕出岔子,尽管我采取了保护措施。因为,你们都知道,我们正—怎么形容才好呢?—我们的对手放荡形骸,反应速度相当之快,贪婪之心己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我不能肯定。但觉得有可能—可不可以说他简直有些发疯了?并非生来如此,而是后天慢慢养成的恶习。邪恶的种子一旦播下,就生根发芽,茁壮地成长起来。此刻兴许己经完全控制了他,使他对生活待一种非人的态度,泯灭了人性。”

    “我们还得听取别的意见,”检察官说,“不能草率从事。当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嘿—伪造文件方面。要是的确如此。我们就不得不重新考虑。”

    赫尔克里·波洛站起来。

    “我要走了,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我所担心的以及我所预想到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我还会跟你们保持联系的。”

    他跟众人一一握手,然后走出门去。

    “这人有点像个江湖骗子,”检察官说,“他一点都没触及要害、你们觉得呢?他自以为了不得、不过,他年纪不小了、我不知道该不该信赖这个年纪的老朽。”

    “我觉得可以信赖他。”警察局长说,“至少,他给我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斯彭斯,我俩是多年的老交情,你又是他的朋友,你觉得他头脑是不是有点问题?”

    “不,我觉得没问题,”警监斯彭斯答道,“你觉得呢,拉格伦?”

    “我是最近才认识他的,先生。一开始我觉得他的—嗯,他说的话,他的想法有点荒诞不经。但总的来说我被他说服了,我认为事实最终会证明他是对的。”

    第二十四章

    奥列弗夫人静静地坐在黑孩子餐厅临窗的一张桌子旁。时间还早,餐厅人不太多。朱迪思·巴特勒从洗手间回来,在她对面坐下,顺手拿起菜单看着。

    “米兰达喜欢吃什么?”奥列弗夫人问,“我们替她也点上吧。她也该回来了。”

    “她喜欢吃炸鸡块。”

    “哦,那好办。你来点什么?”

    “跟她一样。”

    “三份炸鸡块。”奥列弗夫人对侍者说。

    她往座位上一靠,仔细地审视着她的朋友。

    “你怎么这样盯着我?”

    “我在思考问题。”奥列弗夫人说。

    “什么问题?”

    “我在想事实上我对你了解得多么少啊。”

    “嗯,大家都这样,对吗?”

    “你是说,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我应该不这么想才对。”

    “也许你是对的。”奥列弗夫人回答说。

    两人静静地对坐了一阵。

    “这里上菜真慢。”

    “我想该上了。”奥列弗夫人说。

    一个女招待托了满满一盘走过来。

    “米兰达去了这么久了。她知道餐厅在哪边吗?”

    “她知道,来的路上我们看到过了。”朱迪思有点不耐烦,“我去叫她。”

    “不知她是不是晕车了。”

    “她小时候总晕。”

    过了四五分钟她回来了。

    “她不在厕所,”她说,“厕所外面有道门通往花园。兴许她从那条路走到花园看鸟去了。

    她总是这样的。“

    “今天可没有时间看鸟去,”奥列弗夫人说,“去找找她吧,我们还得赶路呢。”

    埃尔斯佩思。麦凯用叉子叉了一些香肠放进碟子中,又把碟子搁进冰箱,然后开始削土豆。

    电话铃响了。

    “麦凯夫人吗?我是古德温大夫,您哥哥在家吗?”

    “不在,他今天去伦敦了。”

    “我往那边打过电话了—他已经走了。等他回来告诉他,我们得到的结果与预想的一致。”

    “您是说在井中发现了尸体吗?”

    “想保密也没多大用了,早就传扬开来啦。”

    “是谁的?那个外国女孩子?”

    “好像是的。”

    “可怜的孩子,”埃尔斯佩思说,“她是自己投井的,还是-”

    “不是自杀-她被人用刀砍死的,是谋杀。”

    母亲出了厕所后,米兰达等了一两分钟,然后她开了门,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开了附近通往花园的侧门就顺着花园中的小道跑过去,小路绕到了后院,那里曾经是停放马车用的,现在变成了车库。她从一个供行人进出的小门钻出去,进了外面的一条小巷子。巷外停着一辆车。一个须发斑白、眉毛突出的人坐在车中看报纸。米兰达拉开车门爬进去坐在司机的座位旁边。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看上去可真逗。”

    “好好笑个痛快吧。”

    车开动了,沿着小巷子驶下去,一会儿向右转,一会儿向左转,又再向右转,最后到了一条车辆比较少的公路上。

    “我们时间安排得正好,”白胡子的人说,“你会正赶上那一刻看到双刃斧,还有基尔特伯里高地,景色美极了。”

    一辆汽车从他们旁边一掠而过,差点没把他们的车挤到路边的栅栏上。

    “冒失鬼。”白胡子的人说。

    这辆车中一位年轻人长发齐肩,戴着大大的圆眼镜。另一个长着络腮胡,很像西班牙人。

    “你说妈咪不会为我担心吧?”米兰达问。

    “她没有时间担心你。等她开始担心了,你早就到了你想去的地方啦。”

    伦敦。赫尔克里·波洛抓起话筒。传来了奥列弗夫人的声音。

    “我们把米兰达丢了。”

    “什么,丢了?”

    “我们在黑孩子餐厅吃饭,她去上厕所,没有再回来。有人说看见她坐上一个老人的车走了。但也不一定就是她。可能是别人,这—”

    “应该有人陪着她才行。你们都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我告诉了你有危险。巴特勒夫人着急吗?”

    “她哪能不着急呢?你说怎么办?她都快疯了,坚持要报警。”

    “对,自然应该报警,我也给他们打电话。”

    “可米兰达怎么会有危险呢?”

    “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应该知道了,”他又说,“尸体已经找到了。我刚听说—”

    “什么尸体?”

    “井里有具尸体。”

    第二十五章

    “真美。”米兰达环顾四周感叹道。

    基尔特伯里竞技场是当地的一个景点,不过遗迹并非特别出名。几百年上千年前就已经拆掉了。然而四处还有花岗石柱伫立在那里,向人们讲述着许久以前的仪式崇拜。

    米兰达问道:

    “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石头?”

    “为仪式而准备的。仪式崇拜,献祭用的。你知道献祭是怎么回事,米兰达?”

    “我知道。”

    “要知道,非那样做不可。事关重大。”

    “你是说,不是一种惩罚?而是别的?”

    “对,是别的,你死了别人才能活下去,你死了美才能存在下去。才能形成美。这一点相当重要。”

    “我原以为—”

    “什么,米兰达?”

    “我原以为你也许应该死去才好,因为你的行为招致了别人被杀。”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当时考虑的是乔伊斯。我要是不告诉她那件事,她兴许还活着,对吗?”

    “可能吧。”

    “乔伊斯一死我就开始难过了。我没有必要告诉她的。我告诉她,只是因为希望告诉她一点有价值的东西。她去过印度,一直讲着她的经历—讲老虎呀、大象呀,还讲他们的金饰物等等。我也想—突然我希望别人知道,因为你知道以前我并没有怎么想起来过。”她补充道:

    “那时也是献祭吗?”

    “也算是的。”

    米兰达沉思着,过了好久她才问。“时间到了吗?”

    “太阳还没有到那儿。再等五分钟,可能就会正照在石头上。”

    他们又静静地在车旁坐着。

    “好了,”米兰达的同伴看着天空说,太阳正向地平线移去。“此刻太棒了。没有别人。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爬到基尔特伯里高地顶上来参观竞技场。十一月里太冷了,黑莓也己经采过了。我先把双刃斧指给你看。双刃斧在石头上。上千年前他们从迈锡尼或者克里特来的时候刻在石头上的,妙极了,米兰达,对吗?”

    “对。真是妙极了,”米兰达说,“指给我看看。”

    他们走到最高处的石头旁。旁边地上躺着一块石头,斜坡下稍远处还有一块倾斜着,似乎岁月的沧桑使它累弯了腰。

    “你高兴吗。米兰达?”

    “我非常高兴。”

    “印迹就在这里。”

    “真的是双刃斧吗?”

    “对,岁月流逝,它渐渐被抹去了,不过就是在这儿。是一种象征。把你的手搁在上面,现在—现在我向过去与未来,向美干杯。”

    “哦,多美呀。”米兰达说。

    一只金色的酒杯放在她手上。她的同伴从瓶子里倒出了金色的液体。

    “这酒是果味的,桃味的。喝吧,米兰达,喝了你会更加幸福。”

    米兰达抓住镶着金边的酒杯。她打了个喷嚏。

    “对,对,闻着是桃味的。哦。看太阳,真是橙红色的—就像躺在世界的边缘似的。”

    他推了推她,让她面向太阳。

    “抓好酒杯,喝吧。”

    她听话地转过身去,一只手仍然放在花岗石上若隐若现的印迹上。她的同伴站在她身后。从山下倾斜的石柱底下钻出了两个人影,弯着腰。山顶上的两位背对着他们,毫不觉察,他们很快偷偷地摸上了山顶。

    “为美而干杯,米兰达。”

    “这个恶魔!”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大叫。

    一件玫瑰色天鹅绒的上衣从某人头上掷过来,一把刀从缓缓举起的手上落下来。尼克拉斯。兰森抓住米兰达,死死地把她抱紧,把她从搏斗中的另外两个人身边拖走。

    “你这个讨厌的小傻瓜,”尼克拉斯。兰森说,“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跑到这里来了。你应该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米兰达说,“我觉得我应该成为祭品,因为你知道,全是我的错。就是因为我,乔伊斯才被人杀了。因此我应该当祭品,对吗?会成为一种献祭仪式。”

    “别胡说什么杀人仪式了。他们发现了那个女孩子。你知道那个外国女孩失踪很久了,两年了吧。大家都以为她因为伪造遗嘱而逃走了。她没有逃走。在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噢!”米兰达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不是在许愿井里?不是在我一直渴望找到的许愿井中?噢,我不希望她在许愿井里。谁一谁把她弄进去的?”

    “把你带到这里来的这个人。”

    第二十六章

    四人再次坐在一起看着波洛。蒂莫西。拉格伦,警监斯彭斯和曹察局长都喜形于色,知道胜利在望。第四个人却仍是将信将疑。

    “啊,波洛先生,”警察局长主持今天的会议,请检察官先生做记录。“我们全都在这儿—”

    波洛做了个手势。拉格伦警督出了门。他带来一位三十出头的女人,一个小姑娘以及两个小伙子。

    他向警察局长介绍道:“这是巴特勒夫人、米兰达。巴特勒小姐、尼克拉斯。兰森戈先生和德斯蒙德。霍兰先生。”

    波洛站起来拉着米兰达的手:“坐在你妈妈旁边,米兰达,这位是里士满先生,他是警察局长,他想问你几个问题,他希望你能回答,是有关你见到过的事—离现在一年多以前发生的,快两年了吧。你对一个人说过,我听说你只跟一个人说过。对吗?”

    “我告诉了乔伊斯。”

    “你具体是怎么对她说的?”

    “说我目睹了一次谋杀。”

    “你跟别人也说了吗?”

    “没有,不过利奥波德可能猜到了,他偷听了,躲在门口,好像是的。他特别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

    “你听说过这件事吧,在举行万圣节前夜晚会的那天下午,乔伊斯。雷诺兹声称她亲眼目睹过一桩谋杀案,她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她只是在重复我对她说过的话—只不过装作是她自己看见的。”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究竟看见什么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这是一起谋杀案,我以为出了事故,以为她从高处掉下来了。”

    “在什么地方?”

    “在石场花园—在那个坑里,以前那儿有喷泉。我坐在树上。我本来是在观察一只松鼠,要想观察松鼠就得十分安静才行,要不然它们就跑了,松鼠跑得可快啦。”

    “请告诉我们你看见什么了。”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抬着她沿着小路向上走,我以为他们是送她去医院或者回石矿宅。这时女人停下来突然说道,‘有人在看着我们。’还盯着我那棵树看,不知怎么的我有些害怕。但我一动也没动。男人说,瞎说。他们就继续往前走了。我看见丝巾上有血。上面还有一把带血的刀—我以为是谁想自杀—但我一直一动都没动。”

    “因为你害怕?”

    “对,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

    “你没有告诉妈妈?”

    “没有。我想也许我不该坐在那儿偷看的。第二天谁也没有说起出事了,我就忘了。后来我从没想起过,直到有一天—”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警察局长嘴巴动了动—又闭上了。他看了波洛一眼,做了个不易觉察的手势。

    “嗯,米兰达,”波洛问,“直到什么时候?”

    “那天的事好像又出现在我眼前。这次是在观察一只绿啄木鸟,我一动不动地蹲在灌木丛后面。那两个人坐在那谈话—说的是一个岛屿—一个希腊岛屿。她像是在说:‘签好了。是我们的了,我们什么时候想去都可以。不过最好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正巧啄木鸟飞了,我就动了一下。她说-‘嘘—轻点—有人在看我们。’跟上次说话时一模一样,脸上的表情也一模一样,我又吓坏了。于是我记起来了。这一次我明白了,我明白我上次见到的是一场谋杀,他们是抬着一具死尸埋在什么地方。您知道,我再也不是个孩子了。我明白—应该是怎么一回事—血迹、刀、还有死尸—”

    “什么时候发生的?”警察局长问,“多久以前?”

    米兰达想了一下。

    “去年三月—就在复活节之后。”

    “你完全能看清这两个人吗,米兰达?”

    “当然能看清。”米兰达有点迷惑不解。

    “你看见他们的脸了?”

    “那当然。”

    “他们是谁?”

    “德雷克夫人和米切尔……”

    她轻轻地说着,语调平静,其中隐约含着点好奇,却十分肯定。

    警察局长问:“你从未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呢?”

    “我以为—我以为可能是一种献祭。”

    “谁告诉你的?”

    “米切尔告诉我的—他说献祭很有必要。”

    波洛轻声问道:“你爱米切尔吗?”

    “嘿,对。”米兰达答道,“我非常爱他。”

    第二十七章

    “终于把你请来了,”奥列弗夫人说,“我想弄清楚来龙去脉。”

    她看着波洛,态度显得十分坚决。她严肃地说:

    “你怎么不早点过来?”

    “对不起,夫人。我一直在帮警察调查呢。”

    “只要罪犯回答问题不就行了?你怎么会想到罗伊纳·德雷克会是凶手呢?别人恐怕连做梦也想不到吧?”

    “我-得到关键线索就一目了然了。”

    “关键线索是什么?”

    “水。我想要找的是晚会上哪个人身上是湿的,而他本不该弄湿衣服。杀害乔伊斯。雷诺兹的人势必会全身湿透了。想想看,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摁人水桶中,她肯定会挣扎,水溅得到处都是。凶手肯定弄湿了。于是得想办法提供全身湿透的理由。大家都挤到餐厅玩火中取栗的游戏时,德雷克夫人把乔伊斯带进了书房。女主人让去,她自然会跟着走的。而且乔伊斯自然不会对德雷克夫人起疑心,米兰达只告诉她自己目睹过一桩谋杀,仅此而已。于是乔伊斯被害,凶手不用说全身透湿,必须得有个理由,她开始制造一个借口,她还得有证人看见她全身弄湿了。她手执巨大的花瓶站在楼梯上等待时机,花瓶里灌满了水。正巧惠特克小姐从玩火中取栗游戏的屋里出来—里面太热。德雷克夫人假装开始感到紧张,让花瓶跌落。确保它掉下去时让水洒到自己身上。她跑下楼梯,惠特克小姐拾起碎片,而德雷克夫人不停地抱怨自已把这么漂亮的花瓶打碎了。她力图给惠特克小姐留下这样一个印象,她是因为看见了什么,看见有人从作案现场出来。惠特克小姐当真了,而当她对艾姆林小姐说起时,艾姆林小姐明白其中有文章,于是她让惠特克小姐告诉了我。”

    “于是,”波洛抚摸着胡子说。“我也知道了到底谁是杀害乔伊斯的凶手。”

    “可乔伊斯根本没有目睹过什么谋杀案!”

    “德雷克夫人并不知道呀。她一直怀疑她跟米切尔杀害奥尔加。塞米诺娃的时候有人在石场花园看见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明白是米兰达而不是乔伊斯?”

    “当我听到所有的人都说乔伊斯撒谎时,我不得不接受事实。那么明摆着会是米兰达,她常去石场花园观察鸟、松鼠等等。米兰达告诉我说,乔伊斯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说:‘我们无话不谈。’米兰达没有参加晚会。于是小骗子乔伊斯就可以用她的朋友告诉她的故事来吹嘘自己目睹过一起谋杀案—很可能是想要给你,夫人,大侦探小说作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的,都怪我。”

    “不。别这样说。”

    “罗伊纳·德雷克,”奥列弗夫人沉吟道,“我还是没法相信她会干这种事。”

    “她各种条件都符合,我一直不明白。”他又说,“麦克白夫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在生活中要是能遇见她,她会是什么样的呢?嘿,我看我是碰见她了。”

    “那米切尔。加菲尔德呢?他们真不般配。”

    “有意思—麦克白夫人和那喀索斯,这一对可真不同寻常。”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精明强干—天生就是个管事的好材料—还出人意料地是个好演员。你要是听见了她哀悼小利奥波德之死就好了,她拿着手绢,哭得跟泪人一般。”

    “叫人作呕。”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哪些是好人,哪些不是吗?”

    “米切尔。加菲尔德爱上她了?”

    “我怀疑除了爱自己,米切尔。加菲尔德还有没有爱过别人。他想要钱-大量的钱。也许一开始他寄希望于给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留下好印象。从而让她在遗嘱中把财产留给他—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不会轻易上当。”

    “那伪造的文件呢?我至今还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一开始很迷惑人。应该说,伪造得太多了。不过只要好好想一下。目的很明白。只要好好考虑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行了。”

    “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全部遗产归罗伊纳·德雷克所有。附加条款显然是伪造的,哪个律师都能看出来。附加条款首先要经过检验,专家会提供证据推翻这一条款,那么原来的遗嘱就会生效。既然罗伊纳·德雷克的丈夫死了。她会继承全部财产。”

    “那么那位女清洁工作见证人的附加条款又作何解释?”

    “我的假设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发现米切尔。加菲尔德和罗伊纳关系不正常—说不定在她丈夫死之前就发现了。盛怒之下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在遗嘱中加了一条,要把全部财产留给她的外国侍女。这女孩子准是告诉了米切尔-她想要嫁给他。”

    “我还以为是费里尔呢。”

    “那是米切尔编的,还挺能迷惑人的,没有证实。”

    “要是知道附加条款真有其事,他为什么不娶奥尔加好得到那笔钱呢?”

    “因为他怀疑她是否真的能得到遗产。法律中有一条是关于过分的影响的。卢埃林—斯迈思夫人年老多病。她以前的遗嘱都是把财产留给亲属—法庭觉得这些遗嘱才有说服力。这个外国女孩子她才认识一年—而且无亲无故的。即使附加条款是真实的也很容易推翻。另外,我怀疑奥尔加是否有能力买下希腊的岛屿—甚至也不会答应去做。她没有有权势的朋友,也不懂生意场上的合同之类的。她迷上了米切尔,但她只想到要嫁给他,好使她能呆在英国—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而罗伊纳·德雷克呢?”

    “她迷上了他。她的丈夫残疾了好多年。她正值中年,热情奔放,恰恰身边来了个小伙子,出奇地英俊潇洒。女人很容易迷上他—可他需要的—不是女人的姿色—而是实现他创造美的冲动。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钱—大量的钱,至于说爱—他只爱自己,他是那喀索斯,许多年前我听过一首法国老歌—”

    他轻轻地哼着:

    看吧。那索喀斯,看水中看吧,那索喀斯,你多么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美貌和青春啊!和青春……

    看吧,那索喀斯……

    看水中……

    “难以置信—我实在无法相信有人会仅仅为了在某个希腊岛屿上建个花园而去杀人。”奥列弗夫人不肯相信。

    “你不信?你不能设想一下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吗?裸露的岩石,兴许能塑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在裸露的岩石上铺上土,铺上厚厚一层沃土—然后种上各种植物、灌木丛、树木。也许他在报纸上看见某位造船行业的百万富翁为他心爱的女人在岛屿上建了个花园,他于是想—他要建一个花园,不是为哪个女人—而是为他自已。”

    “我还是觉得太荒唐。”

    “对。确实有点。我怀疑他是否觉得自己的动机十分卑鄙。他惟一能想到的是为了创造更多的美景,只能这么干。他为了创造简直发了疯。他创造了石场花园以及其他花园的美景—如今他眼前浮现出更多的美景—整个岛屿处处是美景。而罗伊纳·德雷克迷上了他。对于他来说,她只不过是能让他创造美的财源而已。对—他可能真是疯了。神要毁灭谁,首先就把他逼疯。”

    “他真的那么想要得到他的岛屿?甚至被罗伊纳·德雷克这种女人牵住脖子他也在所不惜?

    总让她管得死死的?“

    “还可以出事故嘛。我想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在罗伊纳·德雷克身上降临。”

    “另一次谋杀?”

    “对。最初很简单,必须除掉奥尔加,因为她对附加条款有所了解—而且她还得成为替罪羊,背上伪造文件的黑锅。卢埃林-斯迈思夫人把原件藏了起来。于是我猜他给了年轻的费里尔一笔钱让他伪造一个类似的文件。十分明显是伪造的,因而马上会引起怀疑。这注定要以他的死来灭口。我很快了解到,莱斯利。费里尔跟奥尔加没什么来往,只是米切尔。加菲尔德向我暗示过他们关系密切,我认为付钱给费里尔的是米切尔,而获得外国女孩芳心的正是米切尔。加菲尔德,他警告女孩子不要说出去,尤其不要告诉她的雇主,一方面许诺将来娶她,另一方面却为了和德雷克夫人一起得到巨大的遗产,不惜冷酷地把她作为牺牲品。没有必要让奥尔加。塞米诺娃受指控犯了伪造罪,只要让她受到怀疑足矣。伪造的文件显然对她有利,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因为有证据表明她常代雇主写信,善于模仿其字体。若是她突然失踪,人们会以为她不仅伪造文件,而且有可能对雇主的猝死负有责任。这样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奥尔加。塞米诺夫一命呜呼。莱斯利。费里尔被杀,给人的假象是帮派内讧致死,或者是被嫉妒心强的某个女人砍死。可是井中发现的刀跟他所受的刀伤十分吻合。我知道奥尔加的尸首一定藏在附近,但苦于找不到地方,直到有一天听到米兰达问起一口许愿井,催米切尔。加菲尔德带她去看,而遭到拒绝,这时我才有了线索。不久跟古德博迪太太谈起来,我说不知道那个失踪的女孩不知上哪儿去了,她回答说,泉水叮咚叮,猫咪落人井。于是我敢肯定女孩的尸首在许愿井里。我在石场花园的树林中找到了那口井,是在离米切尔。加菲尔德的小屋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上。我想要么米兰达目击了谋杀事件的过程,要么她看见了处理尸体。德雷克夫人和米切尔害怕有人看见了—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既然平安无事他们就渐渐放心了。他们制定了计划—并不慌张,但已经着手行动了。她说起在国外买土地—给大家一个印象她想要离开伍德利新村,因为这个地方太叫她伤感了,当然她哀伤之源是丈夫的早逝。一切都顾利地进行。突然在万圣节前乔伊斯宣称目睹过一桩谋杀案,简直是一个睛天霹霹。此时罗伊纳明白,也可以说以为她明白,那天在林中的原来是乔伊斯,她没有贻误时机,立即下手了。然而,事情没有就此了结。小利奥波德来索要钱—他说他想买点东西。他到底猜测到或知道了多少不知道,但他毕竟是乔伊斯的弟弟。于是他们很可能以为他比实际知道的要多得多。因此-他也死了。”

    “你怀疑她是因为有水这条重要线索,”奥列弗夫人说,“那你怎么怀疑起米切尔。加菲尔德的呢?”

    “他从各方面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波洛简单地说,“后来—最后一次与米切尔。加菲尔德谈话时,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笑着对我说—离我远点,魔鬼撒旦。找你的警察朋友们去吧。于是我就全明白了。反过来说也成立,我自言语道,我正离你越来越远,魔鬼撒旦。这么年轻英俊的魔鬼,简直是人间的撒旦……”

    屋里还坐着一位妇女,她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她坐在椅子上按捺不住了。

    “这个恶魔。”她说。“对,我现在明白了,他从来都是这样的。”

    “他非常英俊。”波洛说。“他也热爱美。热爱他用他的头脑、他的想象以及他的双手创造出来的美。为之他宁愿奉献一切。我想,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米兰达这个孩子一他却打算用她来献祭—来拯救他自己。他周密地安排好计划—把它按一种仪式来进行,也可以说向米兰达灌输了这种观念。她将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伍德利新村—他教她怎样在您和奥列弗夫人用午餐的饭馆会面,人们会发现她在基尔特伯里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