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

万圣节前夜的谋杀案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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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正常。”

    波洛取出一个小笔记本。本上早已写着“受害人”几个字。他接着写道第一可能性,卢埃林一斯迈思夫人。“下面的几页纸上他分别写上斯彭斯告诉他的其他几个的名字。他问道:

    “夏洛特。本菲尔德是什么人?”

    斯彭斯马上答道:“是个十六岁的商店售货员。头部多处受伤,在采石矿树林附近的一条小路上发现的尸体。有两个年轻人成为怀疑的对象。他两都偶尔陪她出去散步。没有证据。”

    “在调查中他们配合警方吗?”波洛问。

    “他们不太配合,简直吓坏了,编了一些谎言,不能自圆其说。没有判定他们是凶手。但也说不定二者之一就是。”

    “他们是什么样的?”

    “彼得。戈登,二十一岁。失业。有过一两份工作但都没干多久就被辞退了,懒惰。长得十分英俊。有一两次因为小偷小摸被处缓刑。没有施暴的记录。大法不犯,小错不断。”

    “另外一个呢?”

    “是托马斯。赫德,二十岁,说话结巴。害羞,有点神经质。想当一名教师,成绩却不合格。

    母亲是个寡妇,宠孩子宠得有点过分。不喜欢让他交女朋友,千方百计把他拴在身边。他在一家文具店工作。没有前科。但似乎心理上有作案的可能性。那姑娘弄得他十分痛苦。嫉妒很可能是作案的动机,但是没有证据。两个人都有当时不在现场的证明。赫德在母亲那里。她对天发誓说那一整晚他都没有离开家,而且没有人能证明他不在,也没人在别处见过他。年轻的戈登有些狐朋狗友替他作证说不在现场。他们的话谁知道是真是假。可谁能反驳呢。“

    “发生在什么时候?”

    “十八个月以前。”

    “在哪儿?”

    “离伍德利新村不远的一处田间小道上。”

    “四分之三英里开外。”埃尔斯佩思说。

    “离乔伊斯家-雷诺兹家的房子很近吗?”

    “不,是在村庄的另一边。”

    “好像不太可能是乔伊斯所说的谋杀。”波洛若有所思地说,“要是你看见一个年轻人猛击一个姑娘的头部,你马上就会想到这是谋杀,不会过上一年半载才明白过来。”

    波洛又念了一个名字:“莱斯利。费里尔。”

    斯彭斯说:“律师事务所的办事员,二十八岁,受聘于曼彻斯特的富勒顿、哈里森和利德贝特律师事务所。”

    “那几个人是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的私人律师吧,我记得你说过。”

    “正是。就是他们。”

    “莱斯利。费里尔出什么事啦?”

    “他背上被捅了几刀。在离绿天鹅酒店不远的地方。据说与房东的妻子哈里。格里芬有私情。

    她可真是个尤物,至今还风韵犹存。可能牙有点变长啦。比他年纪大五六岁,但是她就爱招惹年轻的。“

    “那凶器呢?”

    “匕首没有找到。莱斯利据说是跟她分手又找了个姑娘,但究竟是谁一直没太弄清楚。”

    “哦,此案中谁是嫌疑人呢?是房东还是他的妻子?”

    “你说得对,”斯彭斯说,“说不定就是他俩中的一个,妻子似乎可能性更大。她有一半吉普赛血统,脾气不小。但也许是别人干的,我们的莱斯利算不上品行端正,二十刚出头时就闯祸了,在某个地方工作时做假账,被查出伪造行为。据说他生长在一个破裂的家庭中,如此等等。雇主们替他求情。他没有判多久,出狱后就被富勒顿、哈里森和利德贝特事务所录用啦。”

    “后来他就走正道了吗?”

    “啊,那谁知道,他看上去挺老实,对上司们言听计从,但他的确跟朋友们一起染指过几笔不清不楚的交易。他是问题青年,还比较小心。”

    “那么还有哪种可能呢?”

    “也许是某个狐朋狗友干的,一旦你加入了一个流氓团伙,你若让他们失望了,保不准就有人拿着刀子向你逼来。”

    “别的呢?”

    “嗯,他在银行的账户有许多钱,人家付的是现钞,没有丝毫线索表明是谁给他的,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也许是从富勒顿、哈里森和利德贝特律师事务所偷的?”波洛提示道。

    “他们说没有,他们有一位特许会计师负责账目并进行监督。”

    “而警方也不清楚还有可能是从哪里弄来的吗?”

    “对。”

    “这个,”波洛说,“也不像乔伊斯目睹的谋杀。”

    他念了最后一个名字:“珍妮特。怀特。”

    “发现被扼死在从校舍到她的宿舍的一条捷径上。她和另一位教师诺拉。安布罗斯合住一套房子。据诺拉。安布罗斯说,珍妮特。怀特常常感到十分紧张,不时告诉她一年前被她甩掉的某个男人总给她寄恐吓信。关于那个人什么也没查出来。诺拉。安布罗斯不知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什么地方。”

    “啊,”波洛说,“这倒有点像。”

    他在珍妮特。怀特的名字旁重重地打了个勾。

    “为什么?”斯彭斯问。

    “这更像是一个乔伊斯那么大的女孩子可能目睹的谋杀案。她可能认出了受害者是自己学校的老师,兴许还教过她。可能她不认识凶手。兴许她看见两人在搏斗,听到了一个她熟悉的女人同一个陌生的男人之间的争吵、但当时她没有多想。珍妮特。怀特是什么时候被害的?”

    “两年半以前。”

    “对啦,”波洛说。“时间也符合,主要是没有意识到把两只手放在珍妮特。怀特的脖子上除了爱抚她之外还有可能是要掐死她,但当她慢慢长大时,就渐渐找到了正确答案。”

    他看了一眼埃尔斯佩思,“你同意我的推理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埃尔斯佩思回答说。“但你这不是绕冤枉路吗?不找三天前在伍德利新村杀害孩子的凶手而找什么几年前的凶手?”

    “我们从过去一直追查至未来,”波洛回答说,“也就是说,从两年半以前查到三天前。因此,我们得考虑――毫无疑问,你们已经反复考虑过――在本村参加晚会的人中究竟是谁与一桩旧案有牵连?”

    “那么现在我们的目标范围可以缩小一些啦,”斯彭斯说,“要是我们没有弄错,乔伊斯之死的确与那天早些时候她声称目睹过一场谋杀案有关的话。她是在准备晚会的过程中说那番话的。注意,我们把这当作作案动机有可能是错误的。但我不认为我们弄错了。因此我们可以说,她当时声称亲眼目睹过一桩谋杀案,而那天下午帮忙准备晚会的人当中某个人听见啦,并且――有机会就下了毒手。”

    “在场的都有谁呢?”波洛问。

    “喏,我给你列了个名单。”

    “你已经反复核查过了?”

    “对,我检查过好几遍,但是挺难的。列了十八个人。”

    万圣节前夜晚会准备期间在场人员名单:

    德雷克夫人(主人)。巴特勒夫人。奥列弗夫人。惠特克小姐(小学教师)。查尔斯。科特雷尔牧师(教区牧师)。西蒙。兰普顷(副牧师)。李小姐(弗格森大失的药剂师)。安。雷诺兹。乔伊斯。雷诺兹。利奥波德。雷诺兹。尼克拉斯。兰森。德斯蒙德。霍兰。比阿特丽斯。阿德利。卡西。格兰特。戴安娜。布伦特。加尔顿夫人(帮厨)。明登夫人(清洁工)。古德博夫人(帮工)。“你确信就这些吗?”

    “不,”斯彭斯说,“不敢打包票,没法真正弄清楚。谁能弄明白呢。要知道,不时有人送东西来。有人送了些彩灯,又有人送来—些镜子。还有端着盘子来的。有个人借给他们一只塑料桶。这些人把东西送过来,寒暄几句就走啦,没有留下来帮忙。因而可能会忽视掉其中的某个人,忘了他也在场。而那个人,即使只把桶搁在大厅里的那一会儿功夫,也有可能听见乔伊斯在起居室里说话。你知道吗,她是在大叫着。我们不能仅仅局限于这个名单,但我们也只能如此啦。给你,看看吧,名字旁边我都作了简要说明。”

    “非常感谢。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肯定询问过名单上的某些人,他们也许也出席了晚会。有没有谁提起过乔伊斯说起目击谋杀案的事?”

    “我觉得没有。没有正式记录。你告诉我时我才第一次听说。”

    “有意思,”波洛说,“也可以说真是妙绝。”

    “显然没有人当真。”斯彭斯说。

    波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得去和弗格森大夫会面啦。他想必手术已做完了。”他说。

    他折好斯彭斯列给他的名单装进口袋里。

    第九章

    弗格森大夫六十上下。具有苏格兰血统,性情鲁莽。他又粗又密的眉毛下面一双机敏的眼睛打量着波洛。他说:

    “啊,有何贵干?请坐。留神椅子腿,轮子有点松了。”

    “我也许应该事先说明一下,”弗格森大夫说,“像这样一个地方任何一点小事也会马上传开啦。带您来这儿的女作家简直把您当成天底下最杰出的侦探来吓唬这里的警官们。这多少也对,是吗?”

    波洛回答说:“我一半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前警监斯彭斯,他跟他妹妹一起住在这里。”

    “斯彭斯?嗯,好样的,斯彭斯。虎背熊腰,有胆识。老式的优秀警官,不贪财,不用暴力,也不笨。绝对可靠。”

    “您表扬得恰如其分。”

    “啊,”弗格森大夫说,“您跟他说了什么,他又怎么跟您说的呢?”

    “他跟警督拉格伦对我一直都不错。我希望您也能如此。”

    “我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弗格森说。“我对案情一无所知。晚会还在进行,就有一个孩子让人把头摁在水桶中淹死了。好狠毒。不过跟您说,如今杀死孩子的事已是屡见不鲜啦。过去这七到十年中,我已经有多次被叫去看被谋杀的孩子啦,次数太多啦。许多本该严加看管的精神病人都没有人管。疯人院都爆满啦。他们出来啦。说话、行为举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却在寻找着猎物,自得其乐。不过一般不在晚会上作案。我觉得他们下手的机会太多啦,不过即使精神分裂的杀人犯也会爱新鲜。”

    “是谁杀死她的,您是否有见解?”

    “您真认为我能回答这样一个问题?我总得有证据才行吧?没弄明白哪有发言权。”

    “您可以猜测一下。”波洛说。

    “谁都可以猜测。要是请我看病,我得猜测此人是否会得麻疹,或者看是吃牡蛎中毒呢还是睡羽毛枕头过敏。我得问些问题,弄清他们吃什么啦,喝什么啦,枕了什么样的枕头,跟哪些孩子们一块玩过。看他们是不是在拥挤不堪的车上和史密斯夫人或者罗宾逊夫人的孩子们站在一起,这几个孩子都得了麻疹;如此等等。然后我说大概是怎么回事,当然只是一种可能性。跟您说吧。看病就是这么看的,不能操之过急。得搞清楚了才行。”

    “您认识这个孩子吗?”

    “当然认识,她是我的病人。这里有两个大夫;我自己,还有莫拉尔。恰好我是雷诺兹家的家庭医生,乔伊斯嘛,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得过孩子们常得的小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吃得太多,也说得太多啦。话多对她没什么危害。吃得太多使她患上以前称为胆汁病的一种病,偶尔发作。她得过腮腺炎和水痘。别的就没有了。”

    “您说过她有这种嗜好。兴许在某个场合她又多嘴啦?”

    “您就是为这个而来的?我听人说起过,您的意思是她多嘴招来了杀身之祸?”

    “可以成为一种动机,一种理由。”

    “哦。是啊,就算对吧。可是还有不少别的理由。如今一般都把神经受刺激作为答案。怎么说呢,法庭上往往这么宣布。她死了谁又能得到什么呢,也没有人恨她。不过我觉得如今您用不着在孩子本人身上找原因,原因在别的地方,原因在凶手的心中。在于他的精神错乱,或者生性歹毒,或者孤僻乖张,怎么说都行。我不是精神病医生,有时候我都听腻了这句话:‘要求出具精神病医生的报告。’-个小伙子偷偷溜进某个地方、打碎了玻璃、偷威士忌或者银器、把老妇人头部击伤等等,都会有人提出这一要求。如今事实是什么样的已不重要啦,就是要求精神病医生出具证明。”

    “但在这桩案件中,您觉得谁有可能需要精神病医生出具报告呢?”

    “您是指那天晚上作案时在屋里的人中?”

    “对。”

    “凶手一定在场。是吧?要不也不会出谋杀案,对吧?他在客人当中,在帮忙的人之中,或者事先已起了歹心从窗户钻进去的。说不定以前去过那里,四处探察过一番。兴许把那屋里的门栓的情况摸熟了。好好看看你的孩子。他想杀人,司空见惯啦。在曼彻斯特就有一起。六七年之后才真相大白。那男孩子才十三岁,想要杀人,他就杀了个九岁的孩子,偷了辆车开到七八英里外的一片小树林中,把她的尸体烧掉,然后溜掉啦。据我们所知,从那以后到他年满二十一岁他没有再干过坏事。告诉您吧,我们只是听他自己这么说,说不定还继续干过这类事呢。很可能干过,说不定他就是有杀人的癖好。也别以为他已经杀了许多人,或者有警察已经找过他啦。但是不时他就涌起这种冲动。精神病医生的报告说是精神错乱期间犯的谋杀罪,我是想要说明这桩案件就是其中一例。反正就是这种事。谢天谢地我不是精神病大夫,我有一些朋友是精神病大夫,他们中有些还挺理智;有一些呢—我不客气地说,他们自己都该找个精神病大夫诊断诊断啦。杀害乔伊斯的家伙很可能出身于体面人家、举止文雅、相貌堂堂。人们做梦也想象不到他会有什么问题。抓起一个又甜汁又多的红苹果,一口咬到核,突然邪恶之心骤起,宛如一只猛兽向你摇头摆尾而来?许多人都有这种倾向。应该说如今这种人比过去多多啦。”

    “而您没有怀疑对象?”

    “我总不能伸长了脖子,没有证据随随便便就认定谁是凶手。”

    “不过,您还是承认肯定是参加晚会的某个人下的手。没有凶手哪来什么谋杀案呢。”

    “有一些侦探小说中当然比比皆是。兴许您那位可爱的作家女士就是这么描写的。而在本案中我承认,凶手一定去过现场。可能是某位客人,某位帮忙的人,或者从窗户跳进去的什么人。只要事先细细研究过窗户有没有栓上就很容易办到。说不定哪位疯子突然觉得在万圣节前夜的晚会上杀个人挺新鲜挺来劲儿呢。您得从这儿入手是吧?看看参加晚会的都有谁。”

    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对准波洛不停地眨着。

    “我本人当时也在,”他说,“去晚了一步,只是随便瞧瞧。”

    他使劲地一点头。

    “这是个问题,是吗?就跟报纸上的公告似的:

    ‘在场的人之中——有一位是凶手。’“

    第十章

    波洛抬头看着榆树小学,禁不住心中连声称赞。

    他估计请他进门并把他带进校长的书房的可能是位秘书。校长埃姆林小姐从桌旁站起来欢迎他。

    “久仰大名,波洛先生。见到您真高兴。”

    “您太客气啦。”波洛说。

    “我从一位老朋友布尔斯特罗德小姐那里听说过您。她是草坪坝中学的前任校长。也许您还记得布尔斯特罗德小姐吧?”

    “谁会忘了她呢,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对,”埃姆林小姐说,“是她使草坪坝中学名声大振。”她微微叹了口气说,“如今学校稍微有些改变。宗旨不同,方法也不同啦,不过还是一个很有特色,既在不断进步又保持了传统的学校。哦,对啦,别老提这些陈年往事吧。不用说,您是为乔伊斯。雷诺兹之死来找我的。我不知您是否对此案有什么特殊兴趣,我觉得您平时好像不大负责这类事情。您大概是认识她或者她家的人吧?”,“不,”波洛回答说,“我是应一位老朋友阿里阿德理·奥列弗夫人之邀请来的。她在这里小住了几日,参加了那天的晚会。”

    “她的书娱乐性很强。”埃姆林小姐说,“我也碰见过她一两次。哦,如此说来,讨论起来就简单多啦。既然没有个人感情的因素在里面,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发生这种事实在可怕极了。照说发生这种事简直不可能,相关的孩子们都半大不小的,没法归入哪个特别的类型。说明跟凶手的心理状态有关。您说呢?”

    “不,”波洛回答说,“我觉得是一场谋杀,跟一般谋杀案没什么两样。有作案动机,也许动机还很卑鄙。”

    “的确如此。那么是为什么呢?”

    “因为乔伊斯的话,我听说她不是在晚会上说的,而是那天早些时候一些大孩子和帮忙者帮着做准备的时候说的。她大声宣告她曾经目击过一场谋杀。”

    “有人相信她吗?”

    “总的来说,没有人相信。”

    “八成是这样的。乔伊斯――坦白地跟您讲吧,波洛先生,我们也不想让不必要的感伤混淆视听――她是个非常一般的孩子。既不太笨也不怎么聪明。坦率地说,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老撒谎。我并不是说她特别狡诈、不诚实。她并没有故意避免报复,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她只是吹牛,胡诌些从未发生过的事,借此镇住那些听她吹牛的朋友们,结果呢,他们当然渐渐都不相信她那些离奇的故事啦。”

    “您是说她吹牛说目睹过一场谋杀案,想借此显得很了不起,来引起某个人的兴趣一?”

    “没错。而且无疑她想引起阿里阿德理·奥列弗的注意……”

    “看来您觉得乔伊斯根本没有目睹过什么谋杀案?”

    “我非常怀疑。”

    “您的意思是全是她瞎编的?”

    “也不是。也可能她真的目击过一场车祸,或者有人在高尔夫球场上被球击伤了—她可以添油加醋地把它加工成一个很令人震惊的事件,一桩早有预谋的谋杀案。”

    “因此我们惟一能肯定的是凶手参加了万圣节前夜的晚会。”

    “那当然,”埃姆林小姐镇定自若地说,“那当然。从逻辑上讲。理当如此,您说呢?”

    “您觉得谁会是凶手呢?”

    “这是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埃姆林小姐回答说,“怎么说呢,参加晚会的孩子们大多数在九至十五岁之间,我想他们都是或者曾经是我校的学生。对他们我应该有所了解。同样,对他们的家庭背景也有所了解。”

    “我听说贵校有位教师一两年前被掐死了,凶手没有找到。”

    “您是指珍妮特。怀特吗?大约二十四岁。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据我所知,她独自出门,也许是安排好了跟某个年轻人约会,她挺有魅力,追求她的男人不少。凶手没有查出来。警方询问了许多年轻人,采取了各种办法调查,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起诉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从他们的角度讲很不满意,应该说,从我的角度讲也是的。”

    “您同我的原则一致,我们都对谋杀持坚决反对意见。”

    埃姆林小姐盯着波洛看了半晌。她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但波洛觉得她在仔细打量他,心中在掂量着什么。

    “您的话正合我意,”她说,“从报纸上看到的也好,听说的也好,似乎谋杀已经渐渐地确确实实地被一大部分人默认。”

    她沉默半晌,波洛也没有说话。他想,她是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站起身按了按铃。

    “我想。”她说,“您最好跟惠特克小姐谈谈。”

    埃姆林小姐出去大约五分钟之后门打开了,一位四十上下的妇女走进来。她赤褐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走起路来大步流星。

    “波洛先生吗?”她说。“我能帮助您吗?埃姆林小姐似乎觉得我能够。”

    “要是埃姆林小姐认为如此,那无疑您就能帮我,她的话我完全相信。”

    “您跟她很熟吗?”

    “我今天下午才第一次见到她。”

    “可您对她一见如故,马上就完全信赖她啦。”

    “我希望您会说我眼力不错。”

    伊丽莎白。惠特克轻轻叹了口气。

    “嗯,是的。您真的没看错人。我猜大概是有关乔伊斯。雷诺兹之死吧,我不知道您究竟是怎么插手此事的,是警方请的?”她有点不相信,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是通过警方,是一个朋友私下请的。”

    她坐下来,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好面对他。

    “那好。您想知道什么?”

    “我觉得没有必要细说,没有必要浪费时间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那天晚会上发生的事大抵就是我应当了解的,对吧?”

    “对。”

    “您也参加晚会啦?”

    “我参加了。”她回忆了片刻,“晚会办得不错。组织得相当好,算上各种帮忙的人,一共约有三十余人。有孩子――青少年――成丨人――还有些在一边做清洁、准备饭菜什么的人。”

    “您参加了那天上午或者下午的准备工作了吗?”

    “事实上没多少忙好帮的。德雷克夫人非常能干,用不了几个人帮忙就能把各种准备工作做好。实际上更需要的是帮助干点家务活。”

    “我明白了。不过,您是被邀请去参加晚会的吗?”

    “那自然。”

    “出了什么事?”

    “晚会的进程无疑您早已弄清啦。您是想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或有没有我觉得很重要的事情?要知道,我不愿意白白浪费您的时间。”

    “我敢打包票您不会是在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对啦,惠特克小姐,简要地跟我说说吧。”

    “那天晚上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最后一项活动实质上是圣诞节游戏,而不是在万圣节前夜玩的。火中取栗,即点燃一盘葡萄干,上面浇了白兰地,大家围在一旁从火中取出葡萄干一惊呼声、笑声不绝于耳。葡萄干熊熊燃烧,大家欢呼着。不一会儿,屋里就变得很热。我走了出去,站在大厅里。正在这时我看见德雷克夫人从厕所出来站在二楼楼梯上。她端着一大瓶秋天的红叶以及花朵。她在楼梯拐角处停了一会儿才下来。她越过楼梯向下看,不是朝我这边,她是在看大厅的另一端,那里有门通向书房,在通往餐厅的门的正对面。她眼睛盯着那边看看,停了一会儿才下楼。她用手轻轻地转动着花瓶的角度,似乎很沉、很费劲,我猜一定是装满了水。她仔细地调整了一下花瓶的位置好一手端稳,另一只手则扶着楼梯的拐弯下来。她在那里站了一会,眼睛仍旧不看手里的花瓶,而是盯着大厅里。她突然动了一下――我想一定是吃了一惊――对,肯定是让什么吓了一大跳,吓得手一哆嗦花瓶掉到地上去了,水溅了她一身。花瓶滚落到楼下的大厅里摔得粉碎。弄得满地都是。”

    “我明白了,”波洛说。他注视着她,沉默了片刻。他注意到,她的双眼十分机警,显得十分睿智,似乎在询问对她的话是否应该发表一点意见。“您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会使她吓着了呢?”

    “后来回忆起来时,我觉得她看见了什么。”

    “您觉得她是看见了什么,”波洛重复着她的话,“会是什么呢?”

    “我说过她的眼睛是在看着书房的门。我猜测她是不是有可能看见门开了,或者门把手转动了一下,或者实际上她看见的还不止这些。也许是看见谁开了门打算出来。她兴许是看见了一个相当出乎意料的人。”

    “您也朝那边看了吗?”

    “没有,我只是向上盯着楼梯上的德雷克夫人。”

    “您确实觉得是看见了什么才使她吓了一跳吗?”

    “对。也许是只看见门开了。一个人,一个不知怎么混进院子的人从门里进去了。就在一瞬间使她攥紧花瓶的手一哆嗦。装着水和花的沉重的花瓶一下子就跌落下去啦。”

    “您看见有谁从门里出来吗?”

    “没有。我没有朝那边看。我觉得没有人真的从门里出来走进大厅,倒有可能是又缩回书房去啦。”

    “接下来德雷克夫人干什么啦?”

    “她恼怒地尖叫了一声,下了楼梯对我说:”看我都干了些什么!弄得一团槽!她把几块碎片踢到一边。我帮着她扫成一堆,堆在墙角里。当时不可能彻底清扫。孩子们开始从玩火中取栗的屋里跑出来。我取了块擦玻璃的布随便给她擦了擦身上的水,很快晚会就结束啦。“

    “德雷克夫人没有解释一下她是吓着啦,也没说起是什么使她大惊失色吗?”

    “没有。只字未提。”

    “而您觉得她的确吓着啦。”

    “波洛先生,您是否觉得这只不过是完全不重要的小事,我却太小题大做啦?”

    “不。”波洛回答道,“我压根儿没这么想过。我只见过德雷克夫人一面。”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是在我跟我的朋友奥列弗夫人一道去拜访她的时候――也就是,在察看作案现场的时候。在这短短的一次会面中,我观察了一下,她似乎不是一个很容易被吓着的女人。您同意我的观点吗?”

    “一点不假。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纳闷的原因。”

    “当时您也没有问一句吗?”

    “我也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呀。要是您在某家做客,女主人不幸摔碎了她最好的一只玻璃花瓶,作为客人,您要是问,怎么搞的弄成这样啦,似乎也不太礼貌吧?我敢肯定要是说她笨拙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您刚说过,随后晚会就结束啦。孩子们跟着母亲或朋友们纷纷告辞,单单不见了乔伊斯。

    这时我们知道乔伊斯死在了书房里。有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一个人正想从书房里出来,就听见了大厅里的声音,他重新关好书房门,后来趁人们在大厅里告别、穿大衣等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惠特克小姐,我想直到找到尸体您才有时间回忆刚才的一幕吧?“

    “是的,”惠特克小姐站起身来,“恐怕只能告诉您这些了,甚至连这些也无关紧要。”

    “不,很值得注意、凡是值得注意的都值得铭记在心,顺便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实际上是两个问题。”

    伊丽莎白。惠特克重新落座。“说吧,”她回答道,想问就问吧。“

    “您清楚地记得各个游戏的先后顺序吗?”

    “应该是的。”伊丽莎白。惠特克回忆了片刻,“首先是笤帚比赛――饰过的笤帚,有三四个不同的小奖品。接下来有气球比赛,就是用手或用球拍打着玩。闹着玩让孩子们活跃起来。

    后来女孩子进了一间小屋玩照镜子游戏,她们手执一面小镜子,男孩子的脸反映到镜子上。“

    “这是怎么弄的呢?”

    “哦,简单极了。门橱拆了。不同的脸往里面看,反映到姑娘们的镜子中自然也不同。”

    “姑娘们知道在镜子里看见的是谁吗?”

    “我猜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男孩子们事先化了妆,再加上一些道具,比如说带上面具、假发、络腮胡子,还有大胡子,再加上油彩效果,很有意思。大多数男孩子女孩们早已认识,也许还来了一两个不认识的。反正她们高兴地格格直笑。”惠特克小姐说着。显得有些轻蔑,“后来有障碍赛跑,接着把一个杯子装满面粉压紧,反扣过来,在顶上放一枚六便士的硬币,每个人切下一片粉糕。粉糕若是全都垮了,这个人就被淘汰出比赛,别的人继续进行,直至最后一个人得到这枚硬币。再往后就是跳舞、吃饭。最后的高嘲是玩火中取栗的游戏。”

    “您最后见到乔伊斯是在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惠特克答道,“我跟她不太熟,她不在我班上。她不是一个很有趣的孩子,因此我没太留心她。不过我记得她切了粉糕,她太笨了,一下子就被淘汰啦。看来那时她至少还活着—但那还早呢。”

    “您没看见她跟谁一道进书房吗?”

    “当然没有。要是我看见了早就会告诉您的。我肯定知道那至少是很重要的。”

    “那好,”波洛说,“第二个问题。也可以说是一系列问题。您在这所学校呆了多久啦?”

    “到秋天就满六年啦。”

    “您教—?”

    “数学和拉丁文。”

    “您记得两年前在此任教的一位姑娘吗?她叫珍妮特。怀特。”

    伊丽莎白。惠特克惊呆了。她欠欠身子。又坐下去了。

    “可是――跟这肯定没什么关系吧?”

    “可能有关系。”波洛说。

    “怎么会呢?有什么关系?”

    教育界消息没有乡村的闲话传得快,波洛暗自思忖着。

    “有证人称乔伊斯说她几年前目睹过一桩谋杀案。您觉得有可能是珍妮特。怀特之死吗?珍妮特。怀特是怎么死的?”

    “有天夜里她从学校回家,走在路上被人掐死啦。”

    “一个人?”

    “很可能不是。”

    “不是跟诺拉。安布罗斯一起?”

    “您知道诺拉。安布罗斯什么吗?”

    “现在还不知道,”波洛说,“但我想知道,珍妮特。怀特和诺拉。安布罗斯都是什么样的?”

    “太轻佻,”伊丽莎白。惠特克说。“不过两人还不太一样,乔伊斯怎么会见到这种事,又怎么可能了解呢?是在离石矿森林不远的一条小路上出事的,当时她不过十一二岁。”

    “谁有男朋友?”波洛问,“是诺拉还是珍妮特?”

    “别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啦。”

    “旧恶影长。”波洛说。“从生活中我们体会到这句话是真理。诺拉。安布罗斯现在在哪儿?”

    “她离开学校去英格兰北部任教去了――然她感到十分不安。她俩—很要好。”

    “警方一直未能破案?”

    惠特克小姐摇摇头。她起身看看表。

    “我得走啦。”

    “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情况。”

    第十一章

    赫尔克里·波洛抬头看了看石矿宅的正面。这是维多利亚时代中期建筑的一个很好的典范。

    他想象得出来。屋里有一个桃花心木的餐具架。正中间摆着一张沉重的桃花心木的长方形大桌子;有一个台球室。说不定有一个大厨房带一个盥洗间,地板上雕刻着石头旗子。还有一个笨重的煤炉,如今肯定早改成电炉或者煤气灶了。

    他注意到楼上的窗帘仍然紧闭。他摁了门铃。一个瘦削、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应声而来,告诉他韦斯顿上校和夫人去了伦敦,下周才回来。

    他问能不能去石矿森林。老太太回答说谁都可以进去,不收费。沿路走大约五分钟就到了入口处,大铁门上有一个告示牌。

    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大铁门。进去之后有一条小路向下通往树林及灌木丛。

    他很快就停下脚步。在那里浮想联翩。在他脑海中想到的不是眼前以及他身边的景象,而是在细细地琢磨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一两件事。拿他的话说是,不得不狂想起来。伪造遗嘱,一份伪造的遗嘱和一个姑娘。一个失踪的女孩,伪造的遗嘱上把财产都留给了她。

    一个年轻艺术家来到这里,把一个乱石林立的废采石场建成了个地下花园。波洛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又满意地点了点头。什么石矿花园,真难听,让人联想起砸石块的嘈杂声,想起大卡车装着许许多多的石头去修路,是出于工业需要。而一个地下花园就截然不同啦。他的回忆被唤醒了,只不过有些模糊。看来卢埃林-斯迈思夫人真是去爱尔兰参观过园林。他记得自己五六年前去过爱尔兰,他去那儿调查一桩银餐具古董被盗案。那桩案子有几处很有意思,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跟平常一样,他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并且得闲游玩观光了几天。

    他现在想不起来去的究竟是哪一个花园。似乎是离科克不远。是基拉里吗?不,不是的,是离班特里湾不远的一处。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个花园与当今最令人称道的园林大相径庭,如法国城堡园林以及凡尔赛宫的庄重之美。还记得自己是跟几个人一起上的小船。要不是两个健壮果敢的船夫把他举起来再接上去,他还真无法上船。他朝一个小岛划过去,波洛当时觉得岛上没意思透啦。他双脚浸湿了,冷得出奇。风从雨衣的缝隙处直往里灌。他当时心中疑惑不解,这么一个树木稀疏、遍地石头的小岛上,会有什么样的美景,有什么样庄严肃穆、结构对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