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心动·动心(下)

心动·动心(下)第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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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环在自己腰际的手。

    “那……你们可以带我一起去啊!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很无聊,你们知不知道?”嘟起嘴,她满脸不快。

    “我们又不是在办家家酒,你乖乖做你的事,等我们有空档时间,再带你出去玩。”

    “我……”她有什么重要事好做?每天做做脸、洗洗三温暖、做spa,再不逛街买东西,从高中毕业,她已经过这种米虫日子,整整三年了。

    “别再说话,快进去睡觉。”

    品帧一声令下,又慈瘪瘪嘴,还是乖乖遵守。

    她凑近思颖耳边下通牒,“你赶快忙完,忙完了要把品帧哥哥还给我,知不知道?”

    “哦!知道,”又慈乖,思颖更乖,心酸酸的,她还是用力点了头。

    “好吧!晚安罗!”又慈搂住品帧的脖子,在他脸颊上用力啵一下,转身回房,

    “品帧哥哥……”思颖拉拉他的衣袖。

    “有话想和我谈?”

    “嗯。”她点点头。

    “没问题,你先洗个澡,我等一下过来。”他像在英国时期一样,帮她从衣柜里面拿出换洗衣裤,然后走进浴室放热水。

    “品帧哥哥……其实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她跟在他后面,也走进浴室。

    “没办法,我习惯照顾你。”

    说著,他挤出一团卸妆|乳|。思颖很懒,每次洗脸都随随便便,有阵子,白皙的皮肤居然冒出几颗豆子,吓得他挂急诊,弄得医生哭笑不得。从那时候起,他就接手她的卸妆工作。

    “饿不饿?”他问。

    “还j。”

    好喜欢他的大手在她脸上抹来抹去的温柔,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弄伤她的脸,以前,她没想过,工作那么忙的哥哥为什么还有空闲时间,为她处理这种琐碎。

    后来,她问过他,他淡淡回她一句——我答应溱汸,好好照顾你。

    就为了这个请托,他为她做足所有事情,在他的护翼之下,她的生活无忧无虑。

    “你回台湾,瘦了。”他陈述事实。

    “还好吧!”她想起灌鸡汤的日子,连忙否认自己的瘦。

    “不喜欢住在这里?”品帧知道,对她而言,这里始终有压力。

    “没有。”

    这回,她否认得更快了,虽然明白他是又慈的人,虽然明白占他太久实在很亏欠,可是,她真的不想搬出去,不想离开他,不想……分别……

    住在这个屋檐下,会心涩、心苦,但至少、至少她还能天天看见他、听见他。

    “不习惯张嫂做的菜?”

    “不是。”

    “那为什么让自己变瘦?”

    为什么啊……她的为什么当中有很多委屈耶,可是委屈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呀!

    比方,看见又慈赖在他身上,她会胃痛,痛得吃不下饭;比方她看见又慈坐在他膝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亲亲昵昵说话的时候,她就心绞痛,痛到想呕吐;比方听见又慈赖著爸爸和薇姨,要他们赶快决定婚期时,她就会肚子痛,痛到猛拉肚子。

    她有这么多痛,胖不起来,情有可原吧!

    突然间,不能出口的委屈,哄出咸咸泪水,泪掉得很夸张,在满满的卸妆泡泡上面刷下两道痕迹。

    “我洗到你的眼睛了?”品帧吓一跳。

    她摇头。

    “眼睛太累,想睡觉?”他又问。

    思颖摇头。

    “不管了,先把泡泡冲掉再说。”

    他试好一盆温水,让思颖冲去脸上泡泡。取来毛巾,他把她的脸擦拭乾净。

    “好了,说说看,为什么流眼泪?”他握住她的肩膀,准备好盘问。

    “不想说,可不可以?”

    “不行,你答应过我,不管有什么心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这个“答应”让她损失不少隐私权,她从来没有介意过。

    “是你要我讲的……品帧哥哥……我可不可以,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不晓得这种要求会不会太过分,她是不是应该先征得又慈同意?

    “不想嫁人吗?”

    “不想,等你和又慈结婚后,我希望能继续住在这边,可是我保证,等舞团成立,我会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会麻烦你。”

    “为什么想这样?”

    “我……可不可说一句自私话?”

    “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他哄她。

    “我很喜欢被你照顾。”

    她喜欢的东西很多,她喜欢在他身边东拉西扯,逗得他哈哈大笑;她喜欢夜里搂著他的腰,安安稳稳睡在他的怀抱;她更喜欢一个不小心,就误会他的世界以她为中心绕转。可是眼前,她只能挑一个最笼统的话来说,因为,又慈已经催促过,要她把品帧哥哥归还。

    “只是这样子?”他问得仔细。

    “嗯。”她回答得敷衍。

    “我可以找一大堆人来照顾你,他们肯定会做得比我更好。”她的回答让他有些沮丧。原来他对她的定义只是好用?

    “不要、不要,别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下一秒,她软软的身体投进他怀里,刚卸过妆的脸上布满水滴,侵上他的衣服、他的心。

    “品帧哥哥,我只要你,他们做得再好都不是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乖乖的。”

    这一刻,她的话又安慰了他,她说——他们做得再好都不是你。

    所以他相信,她是爱自己的,只不过她还未弄分明。于是,他决定给他的笨笨女孩更多时间来厘清。

    “好,不赶你,就算你要走,我也陪你一道。”

    “真的吗?”她眉开眼笑,忘记这种高兴是建立在背叛又慈上头。

    “真的,快洗澡吧!今晚别谈了,有事明天再说。”

    他心疼的抚著她眼眶下的黑圈圈。她瘦了不少,是真的,等这阵忙过,他再找时间带她出去度场假,把她的肉给补回来。

    松著一头长发,思颖穿著一身白色睡衣,抱住自己的枕头,走向品帧房间。

    “又睡不著了?”品帧问。

    坏习惯是她在英国养成的。那时候,不管是下雨天、作恶梦、或有心事,凡无法阖眼的夜里,她都会偷偷到他的房间,睡在他床边。不过,一觉醒来,她会发觉自己在他怀里清醒。

    为了她的坏习惯,他养出另外的习惯来应对,比如他习惯了不锁住房门;习惯在有人碰上他床角时,立即清醒。

    “你醒了?”在黑暗中,她问。

    “上来吧!”他张开双手,等她爬进自己怀中。

    得到应允,她爬床爬得好开心,在他怀里找到好位置,锁上他的腰、贴住他胸膛,她发觉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爱他。

    “品帧哥哥……”

    “怎么样?”

    “在这里,我始终睡不好。”

    “认床还是时差调不过来?”

    “我不知道,就是睡不好,每天都很烦。”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如果是的话,不要担心,舞团的事可以慢慢来,我会帮你。要不要明天你在家里休息几天?”

    “不要,我要跟著你。”她才不想留在家中面对又慈、面对自己的罪恶感;。

    “任性!”

    “我对你任性没关系,对不对?”

    “对。”他无可奈何,谁让他自己送上门,求她吃定自己。

    “品帧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又慈结婚?”

    连她也来问这个,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他非和又慈在一起不可,他怎会给人这个错误讯息?看来他果真必须好好检讨自己。

    “你想呢?我听你的意见。”

    “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决定在最近的话,又慈会很开心,她期待这天已经很久了。”

    “她开心,你也会开心吗?”他问。

    “我?我开不开心重要吗?”那是他和又慈的事,只要又慈幸福、他开心,她……她的意见不重要啦。

    “当然很重要,我们约定好了,什么事都要拿出来商量讨论,你不会忘记了吧!”

    怎忘得掉?不长的四年之内,他们约定过的大大小小事情不下千项,他们约定她不管要去哪里都要让他知道;约定不管有什么事情惹她伤心,他必须第一个知情;约定她有任何快乐荣誉,他要第一个分享……他们的约定多到没天没理,多到没了他,她的生活就没办法继续。

    “如果,我希望你不要娶又慈,你会答应吗?”

    “会。”他的回答极快,丝毫不见犹豫。

    “真的?”在夜色中,她笑出欠扁的得意。

    “你会这样要求我吗?”他反问。

    这个问题,她思考好久,最后摇头实说:“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那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

    “为什么那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你爱她、她爱你,很久很久以前,你们就决定要在一起,我不能光为自己的权益,非要你留在自己身边,这种行为既恶劣又差劲,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毅爵和溱汸的事情,在她心底留下抹灭不去的痕迹。

    “什么一次二次,把话说清楚。”

    “如果,当时不是我说了那么坏的话,也许姐和毅爵哥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记得你说过什么坏话。”

    “我说谎,我骗毅爵哥姐不爱他,姐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可是……不是这样的,我说谎,要不是姐爱他,她不会让毅爵哥碰触她。”

    “你要不要说得更清楚一点?”

    “姐有洁癖,不喜欢的人碰到她的身体,她会无法忍受,她宁可把自己刷下一层皮,也不让不喜欢的人碰到她。”

    “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以前我们家附近有个大哥哥,他趁姐姐不注意的时候偷吻她,姐把自己关进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半边的脸颊刷得又红又肿。

    “还有一次,医院里的同事来家里拜访,他送一盒水果,在拿水果交给姐的时候,故意握住姐姐的手,姐姐当场把水果摔在地上,叫他出去,然后冲进厨房洗手。那次,她洗了将近一个钟头……

    “我问姐为什么?她说自己有病,无法忍受别人碰触她。其实光从这一点我就可以明白,姐不排斥我,她是真心疼我、爱我,也是真心喜欢毅爵哥的,只是当时我太生气,故意假装忘记。

    “我说谎,我用她的日记来质询她,用最可恶的话来挑拨他们的感情。品帧哥哥……我一直想当面对她说声对不起,可是,她醒来已经忘记我,和我恶质的过去,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告诉她,我多抱歉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品帧拍拍思颖的肩膀。他没想过思颖心里藏了这样一个大秘密,这些年、这些事给她很大的压力吧!

    “如果当时,我没说谎,说不定,姐和毅爵哥会在一起,对不对?”

    “你不需要把责任扛在自己肩上,他们都是成年男女。”

    “可是当时的确是因为我的自私……唉,如果我现在把这件事实告诉毅爵哥哥,他是不是就不会和依瞳结婚?他是不是会回头找姐姐?”

    “这件事,我会找适当时机告诉毅爵,不过怎么做要看他自己。”

    “以前毅爵哥说过,他是真心喜欢姐姐,如果确定姐姐心里也喜欢他,他们会雨过天青吧!”

    “凡事不要抱持太过乐观态度,要晓得,对于感情,我们只是旁观者,不能代替谁作决定。”

    “所以我让自己长大懂事,我虽然很希望我们两个能一直在一起,可是我不会再自私了,品帧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和又慈。”

    她说得深明大义,带著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她把自己埋进他怀里。

    不过,他听出来了,这个小家伙并不是要把他推给又慈,她只是尚未从过去的阴影中抽离,尚未学会面对真正的自己。没关系,他老早之前就说过,他很有耐心。

    紧搂住她,他不想放手,不过又慈的事,他是该找个时间和义父好好谈谈了。

    “品帧哥哥……我快睡著了。”

    “好。”

    “不要把我抱回房。”

    “没问题。”他答允。

    “明天醒来,我要第一个看见你。”

    “可以。”

    “品帧哥哥……”她的话有点模糊不清。

    “什么事?”

    “我有没有说过……我好爱你……”说著,她进入昏睡状态。

    “没有!”不过他很开心,在进入梦乡时刻,她对他、也对自己诚实。

    唉……喜欢她真的有些辛苦,可是,能怎么办呢?这个小孩既不诚实又有些笨,他不包容,还有肯谁花那么多的耐心来爱她?

    第二天,品帧心疼思颖眼眶下的黑圈圈,舍不得叫醒她,便自己去上班,他在床头上留下一张纸条,要思颖好好休息,舞团那边他让小毕过去照顾。

    思颖一直睡到中午,看过纸条后,抱住棉被继续睡,昏昏醒醒间,赖床的感觉舒服得像天堂,直到她完全清醒,已经是晚上时分。

    跳起身,她忙起床梳洗,不过,她没像在英国时那么明目张胆,抱起自己的枕头,她仔细倾听门外,确定没有动静,才敢飞身奔回自己房里盥洗。

    下楼的时候,将近七点,客厅里坐满人,连一向晚归的品帧,也在沙发里面。

    又慈赖在他身上,手缠住他的腰,他们不时交谈,然后同时笑开。

    他们的开心看在她眼底,醋酸在肚里翻搅得厉害,思颖知道这样不对,却无法控制自己心情。

    一看见思颖抵达,又慈孩子气地霸上品帧的大腿,向她宣告那是她专用的,别人不能偷取。

    “又慈,你在做什么?”她的动作太明显,品帧无奈,但私心里,他也想看看思颖的反应。如果在她的爱情里,没了主动、没了积极,连嫉妒都缺席,那么品帧恐怕要找个专家来教会她爱情。

    “哪有做什么,小时候你不是常常这样抱著我吗?品帧哥哥,你要记得,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我不准别人抢走。”扬起下巴,又慈的话明显针对思颖。

    “你的丈夫才是你的,哥哥是嫂嫂的。”品帧附在她耳边说。

    “那你就当我丈夫,不要当我哥哥啊。”捧住他的脸,又慈对他咬耳朵。

    “那可不行,嵩钧会生气。”

    陈嵩钧是毅爵和品帧的同学,也是济平医院的院长,溱汸曾经在那里面工作,这些年,又慈身体犯病,在那里进进出出好几回,和嵩钧结下不错的感情,目前他们正处于模糊不清的暧昧阶段。

    “关嵩钧什么事?”话一出,她脸颊浮上红晕,娇媚模样尽入思颖眼底。

    “怎么不关他的事,嵩钧喜欢你啊!”

    “那种喜欢是朋友的喜欢,又不一样,将来我是要嫁给你的呀!我们从小就说好的,你忘记了吗?”她和品帧哥哥“说好”了,可没和嵩钧“说好”,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傻气。”他摇摇头,怀疑她的智商比起思颖不见得高明。

    思颖听不见他们在谈些什么,只看得见他们亲密相依,看见又慈脸红羞怯,看见他们在一大群人面前咬耳朵,一点都不避讳。

    心从酸转痛,皮肤上出现不明原因的鸡皮,胃壁急速收缩,她觉得又痛又冷,汗水从额间冒出来。

    思颖在脸上架起虚伪笑容,假装自己很融入这样的温馨情境,虽然假装很痛苦,可是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经长大,再不能犯下错误。

    她一次次对自己劝说——品帧哥哥喜欢又慈,你不能插入;他们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他们是郎有情、妹有意,而自己只是落花流水,一场空欢喜……

    无数的自我提醒,提醒出她满肚子苦水,不能吐、只能往下咽,眼前升起蒙蒙雾水,她不敢用力眨,盼望著它们自动蒸发。

    “思颖,舞团的事忙得怎样了?”傅易安问。

    对这个小女儿,他有无限爱怜,她身上带著意涵的影子,那曾经是他最爱的女人。

    思颖回过神,忙回话:“下星期五甄选团员,顺利的话,我们预计在明年春天推出新舞码。”

    这个爸爸,是她从小就企盼的人物,没想过他真的出现了。这些年当中,她清楚体会,他很努力地弥补她的童年,不说原宥、不谈谅解,他们本是血缘至亲,于是易安走入她心里,成了她真正的父亲。

    “待会再问吧,思颖睡了一天,还没有吃东西,我让张嫂帮她留了晚餐,先吃点再说话。”

    江善薇对思颖也好,一方面是感激意涵将她的女儿带大;另一方面,是为了赎罪——她当年加诸在意涵身上的罪恶。

    “对!你太瘦了,胖一点好看。”

    傅易安从张嫂手中接过晚餐递给思颖。

    她一点食欲都没有,却也礼貌接手。

    她刻意不去看品帧和又慈,但他们的动作还是落在她眼帘中,心在痛,一阵阵的,扰得人心里焦躁。

    那种感觉是不是叫作失恋?如果是的话,她就理解,为什么人人都说失恋会痛不欲生,会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接受。

    可是……笨瓜啊!品帧哥哥又不爱她,了不起她只是单恋,不是被抛弃,起码没有面子问题……只不过,她的痛无关面子,有关系的是没人在乎的心。

    怎么办?怎样才能解决这种心痛?它会一下子就不见,还是会痛永远永远?她不是个耐痛家伙,她会承受不住,会想哭……

    那时候……品帧哥哥大概看不见她的眼泪了,他要忙著照顾他的妻子、他的家庭,到时,她的孤独谁也无法伸手救助。

    翻烂一盘饭菜,她在热闹的空间里想像寂寞。

    “思颖,你要当我的伴娘,知不知道!”又慈的口气是命令、是不容拒绝的丫霸。

    “你和品帧哥哥要结婚了吗?”心怦怦怦,呛得她难以忍受。

    “对啊!等过完年,我们要和大哥、依瞳姐一起进入礼堂。”

    “哦!”她摆不平自己的心,想哭了,真的很想很想……

    “什么哦,你要先答应我,我可不让你被依瞳姐抢去当伴娘。”又慈硬要逼她正面回答。

    抬眉,思颖求救地看著品帧。

    可是,这回他不给予支持,他和所有人一样期待她的答案。

    张口,她想回绝,可是无言……她更冷了,手抖得太厉害,一不小心手上的盘子掉落地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慌张张蹲下身捡拾碎片,一个不小心,碎瓷扎入她手心。

    咦?居然不痛?

    “思颖,你别动,我让人来弄。”善薇拉起喉咙喊下人。

    思颖忙起身,盈满泪水的眼睛再也无法隐藏。下一步怎么办?她问自己,不知道……

    下意识,她对著一屋子人鞠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她从没存心要爱上品帧哥哥,她有努力过了,可是他的细心体贴,让她的爱情发生在不知不觉间。

    真的,她没打算破坏这家人的和谐,可是她出现了、姐姐出现了,他们的生命让命运之轮摆布牵连。

    她不快乐、她不想造成这种局面、她更不想当坏女人,可是……她没办法,她不是故意,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突地,她跑出客厅、跑出傅家,她跑得很快,一心一意,要求自己忘记她的爱情。

    品帧叹口气,思颖的表现差强人意,他大概没本事要求她表现出比这回更强烈的妒意了。

    “义父、义母,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拿又慈当亲妹妹看,她也拿我当亲哥哥对待,只不过,她还小分不清楚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

    “又慈,听我一句劝,想想你对我和对嵩钧的感觉有没有不同,再从当中去厘清你的感觉,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来谈我们之间好吗?”

    搂搂又慈,给她一个安心微笑,转身往外,他要去寻回那个连吃醋都学不会正确表现的小笨蛋。

    第六章

    走进博家庭院,时芬提起自己的小包包,跟在毅爵身后。

    院子整理得很美,昂贵的树种花草,把一方土地布置得像天堂。恍惚问,时芬觉得自己来过这里,说不上口的熟悉感觉,沉甸甸的压在心间。

    走进屋里,几个佣仆看见她,流露出一股不自然神情,他们的眼神让时芬很不自在,她频频低头看自己,想著是哪里不对。

    紧紧跟住毅爵,她不让自己落单。

    走上二楼、三楼,最后,她被安置在一个房间。

    打开厚重窗帘,这里有多久没人住了?满天的灰尘随著窗帘打开,在几方透进房内的光线中飞舞。

    轻咳两声,时芬没有抱怨。她想,毅爵临时决定带她回家,仆佣自然没想到要事先把屋子整理起来。

    拉开覆在家具上的白布,熟悉感又贴上心间。

    怎么回事?她觉得自己来过这里,甚至是这里的一分子……

    “毅爵……”她带著满眼疑问。

    心虚了吗?他噙著一丝冷笑,望住时芬。

    “怎样,不喜欢这个房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里的东西没有其他人动过。”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还演戏?扬扬眉,他不置可否。

    “要不要我找人来把这里整理乾净?”

    “不用了,我自己动手就好。”他的态度很诡异,她跌入一团迷雾,

    “好,你休息。我的房间在二楼,有事的话下来找我,晚餐时,我会把你介绍给家人。”

    她在他的话中嗅到恨意,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深刻的恨。他恨她吗?说不出的恐惧压迫在心间,她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她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是害怕毅爵或这里?

    环顾周遭,没有道理啊!她没道理要排斥这样一个装璜高雅的房间,可她就是觉得身在这里,她好、好……痛苦……

    “毅爵……”

    她小跑步,冲到他身边,紧紧的,自他背后圈住他的腰。她知道自己很莫名其妙、知道自己的恐慌毫无理由,但她就是害怕啊!

    拉开她的手,他面对她。

    “你怎么了?”

    她的苍白、她的凄然,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没有温存动作、没有怜惜,只是冷冷询问。

    “我……你……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别走……”

    一个邪气笑容,他轻佻说:“原来你想要这个?”

    接著,他俯身,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唇舌恣意在她口中索取津蜜,他的大手顺著她的曲线抚上她每寸肌肤。

    她挣扎推开他,懊恼地说:“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算了,你回房吧!我把这里整理整理。”

    没反弹,投出一抹深意后,他顺著她的意思离开房间。

    时芬环顾周围,给自己打气,“谈时芬,勇敢一点,晚上他要把你介绍给他的家人,你当然会有一点恐慌、当然会有一点手足无措,放心,你会克服的。”

    她先从浴室里面提来一桶水,将大大小小家具擦洗得乾乾净净,换上仆人送来的新床单和棉被,再打开行李,把衣服整理好,准备放进衣柜。

    咦?白上衣、牛仔裤、护士服……这是谁的衣服?之前谁住过这个房间?为什么没把东西带走?

    时芬摇摇头,纳闷,把带来的衣服挂在衣橱—角,和先前的分开。

    走向书桌,拿出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和文具,准备放进抽屉,拉开抽屉,蓝色的日记簿孤伶伶躺在里面。

    不是好奇,纯粹出自下意识,她拿出日记本,打开锁扣,翻读。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

    亲爱的妈妈:

    第一次,我对自己不确定,不确定他的行为,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他吗?不!我的理想对象从不是一个严峻刻板、自我中心、霸气无礼的大男人,更何况,目前我最重要的工作是将小颖推上舞台,而不是谈情说爱,时间对我是宝贵的东西,我必须尽全力完成你的愿望。

    但总有那么一些些解释不来的期待,期待他在上班前、上楼探望母亲时,见上一面;期待他在下班后,带来一壶好咖啡,坐在我的床沿,他做他的事,我看我的书,我们甚少交谈,但气氛融洽得让人心喜。

    昨天夜里,他很晚才回家,我坐在窗前等待,等待什么?当时我并不清楚,直到他车声响起,不定的心才安置下来,我在心中默数他的脚步,数著、数著……抬眉,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笑容,我已经忘记多久,我没有发自内心真正快乐过。

    他没敲门就进来,他从不理会孤男寡女这套论调,尽管夜已深。

    他送给我一个玻璃球,摇一摇,就会漫天飞雪,绿色的圣诞树、白色的雪人,把浓浓的圣诞气氛全装进玻璃球心。

    我晓得,在不是圣诞节的现在,很少人卖这个,我问他为什么送我这个?

    他说:“你不是说,所有节日中最喜欢圣诞节?”

    是的,我最喜欢圣诞节了,喜欢那个有你、有外婆、有“他”和火鸡大餐的圣诞节,那年我收到一个好大的黄铯绒布狗,每天我都趴在它身上,压压躺躺,我在它身上作白日梦、在它身上唱歌、在它身上祈祷,祈祷“他”快快成为我的爸爸,让我们全家人在一起过著快乐幸福的日子。

    于是,前天他问起时,我告诉他,我最喜欢圣诞节,没想到他居然会记起我的话,并把“圣诞节”送到我手中。

    这是否代表他对我用心、他喜欢我?

    不过,平心说,我真的很难想像他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冷漠的男人,一个对亲妹妹都没有热情的男人,会拥有“喜欢”这类情绪?

    或许是我想太多吧!或许他对我,只是……一时无聊……

    时芬念得专注认真,她的眼睛一页一页往下看,无数的猜疑在心中产生。

    这个女人是谁?她的存在对毅爵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毅爵将自己安排在她的房间里?

    随著日记越往下翻,她的心情越沉重。

    “她”在报复一个不能走路的病人,“她”在猜测毅爵是否喜欢自己,“她”是谁?为什么自己对她的遭遇觉得好熟悉?为什么读著日记,她像在翻读自己的心情?

    一重重迷雾挡在眼前,时芬快要窒息……

    不,她不要待在这里,她要下楼找毅爵,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走出房门,踩过厚厚地毯……是的,她来过这里,只不过在什么时候,她已经忘记。

    停下脚步,右手边一堵厚厚的门,引诱著她去开启。

    手微微颤抖,旋开门把,门推开,她看见一个憔悴的妇人,她在呻吟、哀嚎,苦苦求著穿蓝色芭蕾舞衣的女孩放过她……

    然后,女孩的脸一点一点转向门边。

    她是谁、是谁啊?揉揉眼睛,时芬想看清看明……

    天!时芬的心脏被猛敲几下,她狂乱地往楼梯方向跑。

    不是她,那个女孩绝不是她,她没来过这里、没见过这样一个憔悴妇人、她没有害过人……不!不是她,绝对不是她……

    毅爵……毅爵在哪里?,他一定知道……

    紊乱的脚步声被厚厚的长毛地毯吸收,偌大的长廊里沉默安静,只有她惊惶的身影,跌跌撞撞不复平静。

    “这是怎么一回事!?管家说你把溱汸带回家。”傅易安沉著脸问儿子。

    “我不能把她带回来吗?四年前,不也是我把她带进这个家门。”

    “是你自己说过不会再管她的事,也是你要求她永远别出现在你眼前,你为什么还要花费精神把她找回来?”

    “不是我把她找回来,是她主动走到我面前,很显然,她并不想结束四年前的一切。”

    她想继续?好吧!那么这次的结局就由他来设定。

    “你错了,她并不想继续四年前的事。”

    “是吗?那么她的表现未免太主动。”嘲讽挂上嘴角,冷酷在毅爵身上现形。

    “主动?你在说什么?她根本就不认得你,她怎么会想主动?”

    “你说她不认得我?为什么?在这件事情当中,你扮演什么角色?”毅爵的口气转而寒严。

    “想知道我扮演什么角色?我以为四年前你就会问了,可是当时你并没有,我认定你和溱汸之间不会再有后续,没想到你居然又把她带回家中,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吗?”

    “我只想知道你在她面前扮演什么角色?你对她做了什么?”删除父亲的怒气,他只要听自己想知道的部分。

    “我扮演一个补偿者,为曾加诸在她身上的不公平给予弥补,我找催眠大师把她人生前面的不堪回忆抹煞掉,我给她一个家庭、一群亲人。

    “好不容易,她学会了快乐、学会了轻松生活,你又把她带进你的世界,儿子,说话不算话的人是你啊!”

    “你凭什么认定,在这些年当中,你的魔术在她身上生效?她或许早已恢复记忆,或许是想利用你创造出来的神话,演出下一场戏。”

    找魔术师来控制一个女人的心智?他不会天真的去相信,谁会因此而失去记忆。

    “毅爵,你怎么存在那么多偏见?你怎认为她是在演戏?”

    对!他就是认定她在演戏,否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

    他停车,她出现;她讨好他,她和他在森林度过一夜,要是她分明无心,又或者她根本对他不复记忆,她的主动所为何来?

    她的目的不过是要他再一次将她带进傅家,至于,她想重新赢得他的注意力,或是和江善薇团聚,他都不会让她顺心如意。

    “毅爵,你要弄清楚,她是谈时芬,不是穆溱汸”傅易安说。

    “在我眼里,谈时芬、穆溱汸都是同一个人,不管她多擅长演戏,被欺骗过的人,都能轻易识破诡计。”

    门外一阵凌乱敲门声响起,他猜测她来了。

    拉开门,一个身影迫不及待投进他怀里,她脸上布满惊恐,浑身颤抖,她紧紧锁住他的身体,害怕……

    “毅爵,我看到一本日记本,看到一个生病妇人,对于这里的一切一切我觉得熟悉,你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我想它或许和我遗忘的那段有关,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你不要隐瞒我。”她在他怀里说话。

    她退缩了?还是想亲手布下结局?

    不!结局已有了入选版本,她想编撰的部分——被判出局。

    “有什么事,等吃过晚饭再说,‘我们'的家人在餐桌上等了。”毅爵诡谲地笑起。

    望著他的表情,时芬的心纠结成团。他对她的恐慌蛮不在意,甚至是在……欣赏她的焦虑?怎么会……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心情?

    退后两步,头痛欲裂,她想甩去脑中的纷纷乱乱,没想到越甩越痛,千百个小人在她额间敲敲打打,她好难过。

    “不对,统统不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她捧住自己的头,那里快裂开了,谁来救救她?

    “时芬,你还好吗?我找医生来好吗?”傅易安关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困难抬头,傅易安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易安伯伯,你怎会在这边?你认识毅爵吗?”

    “要演戏、要叙旧,餐桌会是个好地方。”他残忍地拉起她的手臂,拖著她往楼下走。

    “毅爵,不要,你会后悔的。”傅易安追在后面说。

    “后悔?我从不做后悔的事。”除了爱上穆溱汸之外。跨开大步,他挟持她,好戏上场,看倌仔细看了——

    当时芬被按坐在餐椅上时,全家人都震惊极了!

    江善薇挪著不方便的步履,走到她身旁位置,爱怜地抚著她的手背。“时芬,你还好吗?”

    肯定是不好的吧!从她在毅爵身后出现那刻起,她就知道她不会好了。她多想光明正大护卫在女儿身前,为她挡去所有不利,为她曾做过的一切罪恶赎罪,可是她心有余力不足。

    “时芬姐,你怎么会在台北?”没注意到陡变的气氛,思颖跳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脖子。

    思念啊思念……她想了姐姐好多年,在英国时想、在台湾时想,想她过得好不好、想谈家人会不会善待她,终于再见面了,没想过会是在这个场景。

    “小颖、品帧、易安伯伯、薇姨,你们为什么在这边?是怎么回事,有人能告诉我吗?”

    时芬努力克制激昂的情绪,吸气再吸气,但愿在几次吸气之后,她能弄通一切。

    “就是、就是……”思颖词穷,她不晓得该怎么向姐姐解释眼前。

    “时芬,你先冷静下来。”品帧说。

    “我不冷静吗?我并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吼叫、没有发狂,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一群不该认识的人,会住在一起?”她不懂,品帧为什么要求她冷静?

    环顾家人,原来他们都知道她在哪里,只有他一个人被蒙骗。

    “你从来就不是歇斯底里的女人,你一向冷静沉稳,为了目的你可以当蛰伏的蝎子,趁敌人不注意时,跳出来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