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贵妃脸色苍白的揪住衣领, 嘴唇不停的颤抖,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扶这茶桌, 手抖的拿起茶壶倒水喝,杯中的水顺着嘴角留到宫服上, 一杯又一杯,直到壶中再也倒不出来, 她才静默的坐到凳子上。
那种强势的帝王的威压不曾在夏执身上有过,即使夏执是真正的天子。
那个男人想要占有江山,所以关押了皇帝,自己以皇帝的身份出现?不, 不可能。一个假的皇帝是会把这个秘密严防死守, 不可能漏出这么大的破绽。
那他又为什么让她发现真相?
真正的皇帝到底在哪?
一个个疑问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郦贵妃反而平静下来, 身在宫闱之中,见过太多脏暗的事, 却没想到连皇帝都能作假。
“ 陛下。今是是十五。”大太监尹正小心翼翼的在皇帝面前提起,每月十五皇帝必须夜宿长乐宫,这是皇室传下来的规律,也是皇后应得的殊荣。
“ 今日就是十五了?”夏执端起桌上的夜光杯品了一口美酒。
“不是才过的十五,怎么又到了。那走吧。”夏执嘴上不满的嘟囔着, 近来几年皇后越发的端庄无趣, 没了当初温婉动人的模样。
尹正生怕陛下到了长乐宫对皇后使脸色, 他表面是皇帝的人, 暗地里确实是丞相的人,皇后又是丞相的女儿。
将来还不是夹在中间的他受罪,转了转眼珠,立马哄道:“哎吆我的陛下呦,您都不想三皇子啊?”
想到调皮捣蛋的三儿子,夏执眼睛里溢出笑意,那小子对他胃口。
“ 摆驾长乐宫。”
长乐宫。
“ 娘娘,尹公公那边传来消息,陛下正在来的路上。”
“ 嗯。给本宫更衣。”刘婉斜躺在美人榻上,一袭大红丝裙领口开的很低,甫一伸出手,心腹婢女立马把人扶起来。刚起身,纱衣就从肩上滑脱,漏出乳白色的内衫,胸口处有隐隐的暗红,眉目之间风韵暗转。
换上宫服正装后,高高领子掩盖住白嫩的脖颈,看起来端庄又威严。头顶插着金碧辉煌的簪子,像极了一国之母的庄重。
刘婉看着铜镜里自己,眼中闪着自得的光芒,不过几年,她将成为这大夏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垂帘听政,名流万世,成为史上传奇。
“ 娘娘,陛下到门口了。”宫女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颗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在发间,一支翠玉簪,绿得好似快要凝出水来,一眼便看得出是好玉。一看就是地位不凡宫女。
夏执一进到寝殿就看到他的皇后穿着端庄老气的衣裳,嗤笑了一句:“ 皇后真是越来越老了。”
刘婉暗暗在衣袖里攥了攥手,在闺阁之中,她也期待着自己能遇到一个如意郎君。
那时候,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是这诺大江山的继承人,是她踮起脚尖都够不着的人。她以为他是位满腹经纶,有远大抱负的为君者,她以为自己未来的夫君能够有掌控山河的气魄。
她满怀喜悦的嫁给他,却发现根本不是他想象的样子。她以为就算他没有满腹经纶,才华横溢,能够有个一心对她的夫君就够了。
没想到,新婚不久,妾室一个个的往府里纳,府里皇子接二连三的出生。
先帝驾崩,顺理成章的,她成了皇后,那时他才知道原来执掌宫闱,手握权利的滋味是那么的美妙。
若非是投身帝王家,先帝又只有一个皇子,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居然敢说她老了。
咬了咬内唇,直到疼痛蔓延开来,她才清醒过来,一板一眼的道:“ 臣妾确实老了,三皇子都五岁了。”
提起三皇子,夏执身子往前倾了倾,“ 那小子跑哪里去了。朕去找找他。”
“回陛下,皇子们这个时辰都还在上书房。”
“ 那咱们就摆驾上书房。”
“ 臣妾恭送陛下。”
夏执甩甩袖子,手背到身后,后面紧随着浩浩荡荡的宫侍。
人一走,刘婉起身就把桌子上的茶具甩了个稀巴烂,宫人们颤抖的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哪怕有瓷片从脸上划过,也只能强忍着。
上书房的路上,夏执斜依在龙撵上,把弄着腰间的玉佩,想到以前每次路过御花园都艳遇,乐呵呵的道:“ 从御花园走。”
“ 娘娘。”玉竹见着陛下的龙撵越走越近,轻轻推了推郦贵妃的肩膀,以前让主子多黏着点陛下,娘娘总是不愿意,如今可算是开窍了,主动打听陛下的行踪了。
几位的得到消息的妃子,脖子早就伸的长长的,想好了用什么样的姿态起身行礼。
郦贵妃份位最高,按照礼法来说,应当是她带着众位妃子向陛下行礼,不过,当今陛下并不在意这个,所以前面的不动声色女人争着往陛下面前凑。
郦贵妃躲在众人后面,悄悄观察夏执的神态,这个看起来更像是个官家的风流子弟,这才是她熟悉的皇帝,那个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的夏执。
她秀眉微皱,感觉事情又有些杂乱起来。既然真的皇帝还在,那么假皇帝又是怎么来的?
夏执和妃嫔们打趣一番,就命人继续往上书房走。毕竟白日里的御花园完全没有夜晚的御花园那么多姿多彩。以前他最喜欢晚上来逛御花园,会遇躲在花丛中哭泣的貌美宫女、寒冬里跳舞的美人、在湖边嬉戏的嫔妃。
“ 娘娘,咱们回去吧。”玉竹看着娘娘失落的望着陛下离开的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好不容易有一次娘娘肯主动,没想到被别人抢了先。
“ 玉竹,你觉得陛下有没有很奇怪?”郦贵妃目光如炬的盯着玉竹。
“奴婢没觉得啊,还是原来的样子啊。 ”还是原来那么讨厌自己主子。
“ 我觉得不是。”
主子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玉竹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晚上,夏执去上书房接完夏钧之后,带着三皇子去了长乐殿,两人悄悄躲在外殿玩,从殿外传出来嘻嘻哈哈的大笑。
“ 娘娘,要不奴婢送点吃食过去。”墨柳见皇后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就知道娘娘不待见陛下,也不想让三皇子被陛下带坏。
“ 罢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钧儿整天胡闹她心里也烦,优秀上进恐怕会碍着以后得路,刘婉心想索性就不管了。管多了,怕是伤害了他们母子情分。
丞相府。
刘清选拿着朱砂笔,蘸了蘸朱砂,在纸上写下已阅两二字。自从假皇帝进宫后,官员们上奏的奏折每晚都会从宫中运到这个暗室内,经过他批阅之后,再送到宫里。
当然,这只是他们在私底下的操作。
批阅了一会,他瞅了瞅架子上撑着的龙袍,上面的龙栩栩如生,宛若真龙。刘清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穿上它,这将是刘家的天下,而他也会君临天下。
刘家的子子孙孙将会在黄陵长眠,而他作为开国高祖将会被纪入史册,名流千古。
“ 父亲,南方那边传来消息,修建黄陵的百姓逃跑了。边塞那边有人起义。”刘世功是夏都三大公子之一,因样貌俊朗、才华横溢,被闺阁小姐虚伪玉面郎。
小时候他还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他那么严格,直到十岁那年,父亲带他进了这间暗室。
刘清选没理会儿子,走到龙袍面前,目光狂热的盯着龙袍,脸部几乎有些扭曲,抚摸着龙袍上面的一针一线。时机到了啊,是时候了,看,老天注定要亡大夏,而他就是天选的君王。
“ 不要理会,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命令的语气,仿佛他此刻已是天下之主。
刘世功欲言又止,想问问这天下一乱百姓该如何,到底还是没说出口,父亲最见不得就是妇人之仁。如今到这个节骨眼上,何必再惹父亲生气。
现在他是嫡子,在这府中讲究嫡庶之分,若是父亲成了帝王,皇家可没有嫡庶之分。
最后一言不发的行了礼,退出房间。
伊人阁内,两具身体交缠着,粉色的帷幔下。声音此起彼伏。尹正听着里面没了声音才开了门进来。
“ 陛下,郦贵妃的婢女在殿外求见,说贵妃娘娘病了。”
夏执刚享受完,想静静地躺会,就听到这个事,心里的火气顿时就冒了起来。拿起床上的枕头就扔向尹正,“ 你让她滚,有事没事的烦人。生病了找御医,朕又不会治病。”
“ 喳。奴才这就去。”尹正见皇帝发了火气,立马捡起地上的枕头,退出去正准备关门。
“ 慢,让他去吧。”手握几十万大军的将军府他惹不起,那个大老粗就是一根筋,若是今晚的事情传出去,明日又有人觐见说他昏庸无道、贪恋美色。
伊人阁和养心殿地下有个地道,每次下朝明面上皇帝回了养心殿,实则从暗道里到了伊人阁。此刻只需要让宋宸赫从地道里到伊人阁便可,既可稳了他得江山,又不用他费劲。
云帘趴在夏执身上,手勾着他的脖子,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脸颊娇羞含情,嫩滑的雪肌肤依在夏执身上,妙曼纤细,朱唇轻启,“夏郎。”
将军府。
“ 夫君,颜颜怎么突然来信?”将军夫人莫氏有些微胖,长相在夏都官夫人里并不是多出众,但胜在耐看,年轻时也是才高八斗的贵女。
颜颜是郦贵妃的小名,她的大名叫沐之珂。莫氏生了一男一女,分别为大少爷二小姐,沐府还有两位庶女。
“ 难道是在宫里受了委屈?陛下也不喜欢她,颜颜的性子在宫里肯定是不好过。”今日女儿突然从宫里来信,说是想家里人,明日让她进宫。颜颜的性子她知道,死撑着。受了委屈也什么都不说。这次定是有什么事的。
沐鼎拍拍胸脯,中气十足道:“谁敢欺负我沐鼎的女儿,看我不揍扁他。明日你就安心心的进宫去。交代她早日怀上龙子,凭借我将军府的势力。他一定是…”
沐鼎话还未把另外两个字说完,就被莫氏用手捂住了口,嗔怪道:“ 有些话你可不能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行,行。都听娘子你的。”他自己虽然是个大老粗,但是耐不住娶了一个有谋略的妻子。官场上很多绕脑袋的事,他都不懂,全靠莫氏在背后谋划,他如今才能保住手里的军权。
当然这门亲事能够定下来还全靠他爹,沐将军府属于功勋世家,经过了几代之后就开始衰败。
莫家是昌临一代的名门望族,文人向来轻视功勋世家,觉得他们都是不懂文墨的大老粗。
功勋世家又瞧不起文人,觉得他们装清高。要不是他老爹给他出招,当年蕙质兰心的莫轻语也看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