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族长说笑了, 你宁氏一族的祭祖仪式为什么邀我前去?”
“宁大……”宁磊正准备起身说话, 却被宁远志按住了,接过话缓缓说到:
“当年的事情宁家确实愧对大伯, 我父亲还有另外两位叔伯兄弟多年来也都心怀愧疚,也派人找寻过大伯, 但人海茫茫,一直苦寻无果, 二伯与四叔临去之时都未能放下。”
“你是大伯的孙儿,对宁家有怨我理解,但我们毕竟是出自同一宗族,同为嫡脉, 身上都留着宁氏先祖的血, 你的根就在金陵宁家。”
“如今我作为宁氏族长, 也知道了的你的身份, 就应当接你认祖归宗。父辈祖辈们的恩怨不应该继续在我们这里延续下去。”
宁砚对宁氏宗族没有什么归属感,回不回宁家本家其实一点都无所谓。但他的爷爷虽然恨但又念着这个家族。
虽然他没有见过宁伯生, 但却一直受着他的恩。而且他既然已经是宁砚了,为人子孙,祖辈的心愿他有义务去达成。
两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暖和之后拢在袖子中,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说到:
“我爷爷当年自逐家门之时已经在族谱上除名了, 现在我在的宁家虽然也是宁家, 但已经是完全脱离金陵宁家了。”
宁远志看着宁砚, 娓娓道:“那为什么你们一家的字辈还跟着本家走?你父亲是, 你是,如今令郎依旧是。”
宁砚笑了笑,他本来没准备让他的儿子继续走宁家字辈的,但白淑兰却劝他还是走的好。现在可别让这边以为他巴着求着想回宁家了。
想了片刻后,宁砚说到:“宁族长,那我就直说了吧,要让我重新归入金陵宁家可以,但我有两个要求。”
宁磊一听,激动的说到:“宁大人,你就尽管说,我父亲肯定都会答应的。”宁远志不说话,表示默认。
“第一,我爷爷和我父亲的墓要迁进宁家祖地,牌位要入宁家祖祠,入祠当日,宁氏全族都要在场相迎。”
宁远志没有什么犹豫便回到:“这是自然,即使你不说,这一点我也会做的。”
“那就好。”宁砚点了点头。“第二,我想让族长父亲在我爷爷的牌位前认个错。”
当初宁家共有四兄弟,以伯、仲、叔、季命名,宁伯生居长,但却不为族长所喜。长房势弱,其余三房就大肆打压、排挤,直到宁伯生怒而离家。
如今数十年过去,仲、季二人也已经去世,只剩下宁远志的父亲宁叔泽还在人世。宁砚想替宁伯生出口气,也只有找宁叔泽了。
这两点达成,应该就做到宁伯生口中的“风光”了吧。
宁远志沉默以了一会儿后说到:“这一点我暂时不能给你回答,我须先得问过我父亲。”
宁砚温和道:“我不急,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宁族长的回答。”
宁远志点了两下头,然后示意宁磊拿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后一块质地上佳的玉佩。
“那孩子也是我的侄孙,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宁砚没拒绝,收了下了,起身行了个晚辈礼。“我代颂儿谢谢您的好意。”
宁远志没想到宁砚会来这么一出,连忙伸手将他扶起,眼含复杂之色。“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清墨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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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宁家祖宅,一间房间中,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听完宁远志的话后,脸色涨红,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砸了两下,吼道:
“让我认错?!不可能!”
宁远志皱眉提声说到:“爹,当年本来就是你们做错了,兄弟阋墙,逼得大伯离家,如今认个错难道不应该吗?”
宁叔泽怒气冲冲喊到:“那宁砚不就是一个五品的审判史吗?!值得你这样去巴结,还让你老子去对着人家的牌位认错?!”
“我是为了宁家,宁家现在是什么情况爹您应该清楚。自祖父那辈起,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再这样下去,宁家就要从金陵望族中除名了!”
宁叔泽一拍桌子。“谁敢除我宁家的名!这金陵有谁比我宁家显赫,两名首辅,一名柱国大将军,谁能比得上宁家!”
宁远志对宁叔泽的顽固心里也有气,声音也跟着提了许多。
“那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如今除了咱们自己家,谁还在乎宁家祖辈是什么人?!要是那些有用,小磊至于现在还是府衙一个小小的典史吗?!”
“我是宁家族长,我不能让宁家继续在我手里继续衰落下去。是,宁砚现在只是正五品的审判史,中兴宁家还有困难。但他前途无量!”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他从凤鸣县到上元府的所有事情,二十岁出头便高中进士,殿前传胪后入翰林院。”
“在翰林院不过一年半的时间参与《大凉字汇》一书的编订,被翰林学士与章阁老联名举荐进内阁,任正六品内阁侍读学士。”
“而后又提出空前绝后的累进税法,在当今圣上的全力支持下,设立田赋司,任正五品的大司卿,掌管天下田赋的征收。”
“也因为累进税法,他在整个大凉都有了名声,不少受益的贫困百姓更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他,我可以肯定,青史之上肯定有属于他的一笔。”
“他如今才多大,任他如此平步青云下去,谁能想到他能走多远,再现先祖入主内阁之光辉也未必不可能。”
“如果他能回到宁家,有他坐镇,宁家颓势肯定会有所减缓。如果他在出手照拂一二,宁家未必就不能再上几级台阶。”
宁叔泽虽然知道宁远志说的句句在理,但让他拉下面子去认错,他不可能答应。
“我告诉你,任你今天是舌灿莲花,我也不可能答应去认错。”
人越老越固执,宁远志见此,知道自己是说不动宁叔泽了。他是自己父亲,百善孝为先,自己不可能强迫着他去认错。
看来,宁家江河日下,已经无法挽回了。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宁远志心如死灰的起身,对宁叔泽行了一礼。
“儿子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宁叔泽同意,径自就离开了。宁叔泽一看,更是怒从中来,直接就将自己手中的拐杖扔了出去。
“滚!滚的越远越好。”
次日,宁砚就收到了来自宁叔泽的手书。信上说第二天要求他暂时还做不到,等他能做到的那一天,他再登门。
宁砚收到信后,独自一人来到了祠堂,将信放到了宁伯生的牌位之前。
“您放心,您的遗愿我一定会帮您达成的。只是眼下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希望您在那边在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现在,要想让宁家答应第二个条件,除了等宁家那边妥协之外,他自己也要加重筹码。
而他加重筹码的方式无非就是他的官位品级。地方官员一般是三年有一次调度,章严维也答应他在金陵任满后,就会将他调回上元府。
只要在这三年任期之内,他无行差踏错,还能作出一定的政绩,回上元府升官是必要的。到时候,他这边的筹码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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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个月后,金陵府衙。
宁砚忙完公务,收拾妥当之后就准备离开府衙回家。只是还没等他出公房,主簿冀张弛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大人,出了一件大事!”
宁砚连忙问道:“什么事?”
“安福兑票铺背后的东家昨夜卷走了兑票铺内近三万两白银跑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
“在兑票铺内存放白银的数十名个人现在手中的兑票如同废纸一般,无处兑换,刚开衙就一起来击鼓报案了。”
宁砚皱眉问道:“安福兑票铺背后的东家是谁?”
白银三万两,这数字即使是他听了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他早就有预感,私营兑票铺没有保障,终有一天会出问题的。没想到今天就应验了。
“是金陵有名的陶瓷大户沈家。”冀张弛回道。
“既然是金陵的商贾,那他的家当铺子应该都在金陵,应该能抵押不少的钱,可以先补上一些。”
“哪能啊,沈家的瓷器主要是通过淮河,然后经大江(即长江)外运到其他州府买卖。沈家显然是筹谋不少时间了,沈家烧窑前段时间运出一批瓷器之后,烧窑就基本已经空了。”
“之后继续生产以掩人耳目,但生产的量不大,基本都送到金陵城的各铺子卖。沈家家眷也早就以走亲的名义离开金陵了。”
“因为沈家主要做跨府的生意,在金陵的铺子并不多,加上人走楼空的沈府,还有两处空壳子烧窑,离三万两还差的远呢。”
宁砚沉吟了片刻后,问道:“太守怎么说?”
“太守大人除了发布通缉公告,上书朝廷,让其余各州府配合捉拿人犯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宁砚点了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沈家的所有家财都得尽快处理,先还一部分给那些人,给他们安一下心。”
“现在不止是这些问题,其余四家兑票铺也都闹开了,持有兑票的人纷纷要求兑票铺将他们存入的银钱全部兑换成现钱呢。”
宁砚眸中一亮。
他要等的机会终于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