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二,本名裘大武,家中行二。裘家分家后,就搬出来一个人过日子,家就在宁家旁边,也算得上是邻居,可惜是个恶邻。
裘二这人平日里从来不务正业,专干一些偷鸡摸狗,蹭吃蹭喝的事情。平德村几乎没有人不讨厌他的。
此刻,裘二家的院子篱笆外,白淑兰看着裘二倒出来的一堆鸡骨头,气的嘴唇发颤。但到底曾经是大家闺秀,像农妇那样破口大骂的事情她不可能做得出来。
裘二站在篱笆里,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根竹签,嚣张而无赖的说到:“是你家的鸡跑到我这里来了,那就不能怪我吃了它。送上门来的东西,傻子才不要呢。”
白淑兰伸手想去拉裘二,却被他躲开。
“我们去见里正,让他来理论!”
“我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就算里正来了我也有理,是你家的鸡自己跑来的,又不是我偷的。”
“你……”
白淑兰背后有人轻轻的扯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小声道:“宁家嫂子,算了吧,他就是个无赖,你说不过他的。鸡他已经吃了,也还不回来了。”
算了,白淑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家里一共就两只母鸡,平日里精心养着,就指着一天能得两个鸡蛋。这下一只被裘二吃了,还吃的如此理直气壮,这口气怎么能轻易咽下。
“咔嚓”的声音传来,裘二回头一看,陆秋歌捏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砍开了篱笆,径自向鸡笼走去。
裘二的脸当场就变了,指着陆秋歌大声喊到:“陆秋歌,你要干什么?!”
陆秋歌仅仅的抿着唇,不吭声,也不回头。走到鸡笼前,蹲下打开就从里面把里面三只母鸡中的一只抓住了。
“陆秋歌,你放下我的鸡!”裘二一边喊着,一边朝陆秋歌跑去。
陆秋歌冷着一张俏脸,眼中犹豫一闪而过,而后眼睛一闭,银牙一咬,手中的刀一挥而下。
温热的鸡血喷了出来,洒的陆秋歌的脸上、身上、手上都是。无头的母鸡又扑棱了几下翅膀后就没了动静。
裘二看着自己已经死透的鸡,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将嘴里的竹签吐了出来,咒骂一声。“你个臭娘们!”
陆秋歌握着菜刀的手微微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后,仰着脸看向裘二,眼中是丝毫不退让的倔强。
“你吃我家的一只,我杀你家的一只。”
裘二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我呸!从来就只有我裘大武吃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占我的便宜!还真当宁家是宁老爷子在的时候呢。”
“一个寡妇,一个买来的童养媳,再加上一个病书生,说不定就和他短命的爹一样死在考场上了,你们神气什么啊?!”
宁砚刚赶到这里,就听到了裘二难听至极的话,看到了两眼发黑,摇摇欲坠的白淑兰。
将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宁砚就拨开人群冲上去扶住了白淑兰,拍着白淑兰背帮她顺气。
“娘,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儿子命大着呢,爹没享够的福,儿子还要替他享够呢,不会有事的,这次院试,你就等着儿子给你争个秀才的功名回来。”
白淑兰握着宁砚的一只手,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砚哥儿”就说不出来话了。
裘二将视线从陆秋歌身上转到宁砚身上,气焰嚣张的道:“呦!宁大书生回来了!你家的鸡跑到我家被我吃了,你娘和你娘们想跟我拼命呢,你要不要也和我理论理论?”
宁砚沉着脸从腰间取下了荷包,将里面的铜钱的铜钱倒到了手上。
“这里有两百文铜钱,谁打裘二一拳,我给他一文,踢一脚,我给两文,先打先得。”
周围围观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两眼放光的看着宁砚手中的那把铜钱。七文钱就可以买一斤米,两百文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但是却没有人动,都持着怀疑的态度等着有第一个人动。
宁砚知道这种心态,淡淡的说到:“没人动手的话,那就算了。”说着就准备把钱收起来。
“我来!我来!”人群里走出了一个男人。“砚哥儿,乡里都看着呢,你可得说话算话。”
宁砚直接拿了四十文钱给陈虎,用行动代替了回答。陈虎把钱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塞到怀里,拉开篱笆就走进院子朝陈虎走去。
如果说裘二是村里的混混的话,那这个陈虎已经可以算是睢阳镇的一霸了。裘二看到陈虎走过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虎,你不能这样!”
“送上门的钱,傻子才不要。”陈虎学着裘二刚才的语气说到。
说完,陈虎一手扯住裘二的领子一拳就揍了下去。其余的人看到陈虎动手了,也一个个心动的涌了上去。
“让我也来一下!”
“我也要来!”
“下手都记得悠着点,别把他打死了。”
除了这个这些兴奋的哄闹声,就只剩下裘二的惨叫声了。本来村里的人就对裘二有怨气,这下又有钱拿,还能出气,打的别提有多畅快了。
宁砚将白淑兰扶到一边的石头上坐下,然后朝陆秋歌走了过去。陆秋歌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依旧蹲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鸡血。
宁砚也蹲了下来,把菜刀从陆秋歌的手里抽出,然后用袖子一点点的擦着她手上的血迹,温和的安慰道:“秋歌,没事了,我回来了。”
陆秋歌缓缓回过神,将手收回,对着宁砚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们回家吧。”
宁砚的心里有些酸,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回家。”
宁砚将那两百文铜钱放到了地上,然后将陆秋歌拉起来,与白淑兰一同回了宁家,关上了大门。
堂屋。
不想让两人沉浸在刚才坏心情中的宁砚将自己买回来的米和肉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到:“娘,秋歌,晚上我们可以吃一顿好的。”
白淑兰看到这些东西,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质询。“砚哥儿,你哪儿来的钱?你实话和娘说,你是不是把你爷爷留下的书卖了?”
早就知道白淑兰会有这么一问的宁砚不慌不忙的回到:“绝对没有,不信您让秋歌检查一下,我这次去书院带的书一本不少的背回来了。”
“那钱是怎么来的?”
“我没卖书,但是我租了,钱是别人给我的租金。”见白淑兰有变脸的趋势,宁砚忙道:
“娘,爷爷留下这些书就是造福子孙的,就算是迫于生计卖了,爷爷在天有灵也绝对不会怪什么的,况且只是租借了一下。如果娘还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白淑兰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你认为是对的,你就去做吧,娘也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只要不卖,就随你了。”
宁砚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朝坐在他右手边的陆秋歌挤了一下眼睛。陆秋歌被宁砚这一下逗的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帘。
宁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高兴过头,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借着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白淑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觉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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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宁砚就收拾好了东西,带着一家人的期望,走上了去宁安府的路,院试就在府城的贡院举行。
此行,若傍上有名,则秀才功名加身,家中便可免除赋税,他也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
若是不中,那便只能再寒窗三年。这个结果,他不想看到,她们也不想看到。
所以,他只有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