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堂订婚了。
虽然秀珍早有预感,但当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依旧猛然一震!
她不愿相信这是事实,虽然她知道自己没理由不愿意。
她心里酸酸的,怅然若失,浓浓的郁悒久久挥之不去……
听娘说,是二荣黏着她娘托人去文堂家提亲的。
二荣娘起初不乐意,对二荣说:“小堂儿倒是个好孩子,可他家里忒穷,一窝儿弟弟妹妹,连粘粥都喝不上溜儿,你跟他喝西北风去啊?”
二荣回着娘:“俺就稀罕他!喝西北风俺也乐意!”
娘最终拗不过二荣,就去找了“跑壳郎”。
“跑壳郎”到文堂家一提亲,文堂娘乐坏了:有上赶着的媳妇送上门,真是烧高香了!
文堂娘写信问文堂,文堂好长时间没回信。
文堂娘又寄出了一封。
文堂回信就几个字:娘看着行就行。
文堂娘让“跑壳郎”回了二荣娘准话儿,二荣就乐颠儿了。
二荣娘不满地说:“这叫嘛事!咱闺女家上赶着人家,人家还带搭不理,这么长日子才回准话儿。”
二荣咯咯地笑着劝娘:“准是人家堂儿哥在部队忙呗,你想啊,他又得站岗呀,又得放哨啊。”
娘撇着嘴:“你就护着他吧,他也不见得对你多好。”
二荣说:“放心吧,俺对他好,他一准儿对俺好!”
文堂娘又去信问文堂,什么时候请个探亲假回来订亲。
文堂回信说,先请不了假,得明年或后年。
二荣等不及,跟“跑壳郎”说:“堂儿哥回不回来不要紧,俺俩又不是没见过面儿,让他大妹妹替他订婚就行。”
文堂娘又去信问文堂:这样订婚行不?
文堂还是那句话:娘看着行就行。
文堂娘就跟“跑壳郎”说,刚卖完草有点儿钱,给二荣家当订婚礼金吧。
“跑壳郎”刚把裹着“小碎票”的小红纸包递过来,二荣就挡回娘伸出的手,抢着说:“俺不要,俺有钱,再说俺图的又不是钱。”
文堂娘就让“跑壳郎”传话,要不买身衣裳吧,总不能空着手订婚啊。
二荣说:“俺有衣裳,嘛也不要,俺照张订婚相就行。”
就这样,二荣欢欢喜喜地跟文堂大妹妹去县城照了张“订婚”相。
回来时,一群人簇着她说说笑笑地正好路过秀珍院外过道。
秀珍失眠了。
一钩残月挂在天边——
文堂在干什么?也在想我吗?……不,应该在想二荣吧。
秀珍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二荣开始给文堂写信,小学毕业的她,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满纸深情!
文堂也很快回了信,字体隽秀,虽寥寥数语,但也含真诚。
文堂娘把订婚照寄给了文堂,文堂没回音。
二荣觉得订婚照上只有半身的自己还显得不够精爽,就又去照相馆,站在以“南京长江大桥”为背景的幕布前,背上一个人造革的黑色包,喜着眉,笑着眼,“咔嚓”又照了一张。
二荣满意地看着自己这张黑白全身照。
她想:堂儿哥看到后该多稀罕!
她把照片仔细地包在信纸里,寄给了文堂,还要文堂也给她寄张照片来,她说她惦得慌他。
文堂不久就寄来了一张穿着军装的精神抖擞的全身照。
二荣乐不可支,整天欢着嘴角痴情地凝眸注目文堂那张严肃的脸。
娘瞥见了,就暗着用眼睛使劲儿“剜”她。
二荣还亲手用钩针儿给文堂钩织了一条白色的内衬线领。
她想着:把它缝在堂儿哥的军装领子内侧,白绿相映,得衬得堂儿哥多帅气啊!
她越想越甜,唱着“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快步向县城邮局走去。
怀着憧憬盼望的日子虽觉缓慢,但非常美好!
不知哪一天,一个穿着军装的飒爽英姿的小伙子就会突然出现在村东路口——
于是,二荣就情不自禁地经常跑到村东头,等待那个惊喜的出现。
二荣还经常跑到文堂家,帮文堂娘干这干那。
文堂娘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秀珍弟弟也高中毕业了。
队长托人让他去学医,回村好当赤脚医生。
一瘸一拐的弟弟有了生路,秀珍也算安了一份心。
过了一年多,弟弟娶媳妇了,娶的是本村的姑娘,长得还不赖。
有人说:她哪是冲小铁头儿嫁的啊,她是冲着她大姑姐的大伯哥的势力嫁的。
无论怎样,秀珍一家人还是满心知足的。
这天,娘说,有人说队长让“大迷瞪”(村里一男子的外号)当了“保卫”,老派他夜里去看场。
用麦秸泥轧平的大场里堆了队里的好多高粱、棒子、谷子,晚上需要有人看守。
“大迷瞪”刚娶了个俊媳妇,不愿意去,可为了多挣工分,又不得不去。
秀珍好像猜到了大概,她竟有几分窃喜。只要队长不断了自己的“粮路”就行。
队长照常往秀珍屋里送吃的烧的,他当然不能掐了“鸟食儿”,还有四蔫儿和孩子呢。
可一贯霸道的他料不到,“大迷瞪”媳妇不是“秀珍”,“大迷瞪”并不迷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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