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三想破了脑瓜壳儿也没想出来怎么去跟杜俊笙解释,他这两天正好上城里的先生家,这才离开两日不到就生出了这样儿的事,杜俊笙临走前可还交代着让他每日给珊瑚送东西去地里呢,现在可好,东西也不用送了,人都疯了,送了她能知道是啥么!
珊瑚虽一家的老实人,可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这个呆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别看都叫他呆子,可这人怎么看都不是个呆子,双目敛光做事沉稳,出手还利落狠辣,翠兰那条腿被射伤后俩月没能下地来,这可是全村人都知道的!
这会儿上门来,谢老三是退避三舍,告诉自家婆娘,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要自己去跟他说去!
呆子对珊瑚一家人知恩图报,这是谁都看得明明白白的,从这人来村儿里,都没啥人敢欺负老洪头了,之前跟他不对盘的李三王锤子,现在可都跟他有说有笑的,生怕哪天一个得罪了他,后头这个恶煞模样的壮汉回来寻仇,赖麻子跟翠兰可都是现成例子,长眼的不长眼的可都心里清明着!
谢老三蹲在门后头本也还隐隐约约听得到他俩说着珊瑚那事儿,可那没用的婆娘一哭哭啼啼,谢老三就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只见呆子启唇沉声了句话,二黑妗子便忽然停了哭啼,抬头问:“真的?”接着咬咬唇下了决心似的和盘托出,“是杜家的崔姨娘……前儿我听她让我去打听打听你家啥时候没人,我是真不知道她要做啥,我要知道她要做这事儿,给我仨狗胆我也不敢啊……”
“为什么?”呆子冷声,面上全然看不出表情。
二黑妗子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回:“我……我也不知道……从前儿……俊笙说……俊笙就是杜家那少爷,前儿还上你家跟珊瑚提亲的……就从那事儿,提亲那事儿,她就……我也不知道为啥!真的!从上回她让我去你家找麻烦,后来被我男人揍了一顿我就再没有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要是想做成这事儿也不会找你说了!”
因为他家谢老三在杜家帮忙做事儿的缘故,崔春英认识了二黑妗子,这女人似乎本事挺大,才来了没多久就给杜老头多添了个儿子,虽说还是姨娘的名头,可在家里却已经是掌握着当家奶奶的权势了。二黑妗子看她愿意跟自己说些事儿,也就顺杆爬,好容易让她信了自己,再有事儿也会找她帮着做,前儿跟香兰去珊瑚家闹事儿的事情,也是那会儿崔春英找上翠兰,都不想让那家人好过,二黑妗子也就是去壮壮势,哪知道杜俊笙这头还一心牵挂着珊瑚,搞得谢老三两头不讨好。
可这次二黑妗子是真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崔春英要她做的事儿,她哪有不做的道理,加上崔春英每回给的钱也确实不少,她心想着,不就是打听家里啥时候没人么?也出不来什么大事儿。只是心里不安,嘴上安慰自己没事儿,可就怕万一真出事儿了那该往哪儿躲去?这才想着找呆子提醒一番,这家的呆子看着虽凶,可对珊瑚一家却是护犊子得很,谁都碰不得。
哪知道那天被呆子吓了一跳,她自己说的磕磕巴巴,呆子看着也还一副不信的样子,这才耽误了救人的功夫……可这人不还是就下来了么!这不算在她的功劳上,还有谁敢说自己救人了!
说完这话,呆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谢老三见人走了,赶忙跑出来责骂二黑妗子:“你咋就给说了啊!那好歹也是崔姨娘,你这全说了,往后要让她知道了,我还咋在杜家混啊!我就说你个倒霉婆娘,咋都成不了事儿!”
二黑妗子这才被呆子吓了一场,脸上的泪痕都还好好儿挂着,现在被谢老三这一顿责骂,顿时一腔怒火熊熊燃起,啐了他一口道:“你就知道你自己!”说罢也不理会他还在后头大声骂人,直接躲进屋里,一头扎到炕上闷头睡觉去了。
这头呆子前脚刚走,后脚里长就来了,谢老三见连里长都来了,想着崔春英这回怕是难逃脱了,滴溜着眼睛转了一圈,觉着还是该让自家婆姨出来把知道的事儿给说了,好说歹说,半拉半推地才又把二黑妗子从炕上挖起来,给里长对口供去了。
……
珊瑚最近总说些奇怪的话,又说要干活儿,又说还得给少爷熬药,抱着小栓没一阵儿却又放下他,自己躲得远远儿的,珊瑚娘红着眼睛问她这又是怎么了,珊瑚只哆哆嗦嗦地告诉她,“待会儿姨娘就该来了,我身上脏,不能老碰春生,会得病的……”
珊瑚娘抹着泪,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好劝着她上床躺着,别再神经兮兮地说这些有的没的话,听了实在忧心得很。
呆子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珊瑚见着他,忽然低头垂手站在墙边,俨然一副做错事情等着受罚的模样,嘴里还低低地叫了声“少爷”。
听到这时候,呆子也已经习惯了,天知道,珊瑚一开始见着呆子忽然开口叫他少爷的时候有多震惊,睁大着眼看着她,思量了好一阵才觉着没可能,解释了好几回也没用,只好由着她去了。
“去睡觉罢。”呆子只这一句,顶的过珊瑚娘站在一旁劝了半天,珊瑚一听乖乖地点头,爬上自己的炕,乖乖巧巧地就躺下睡觉了。
“这可咋办啊……”珊瑚娘一摸泪,这两天这脸上就没干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多乖巧的闺女儿,一下子成了这样儿,暗自思量,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遭了这种祸,真恨不得是自己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别让珊瑚遭这种罪啊……
呆子眉头紧蹙,看着珊瑚躺下,睡得安稳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不得解开。
这日下午,呆子管珊瑚娘要了老屋的钥匙。
“你要去那儿做啥?”珊瑚娘进了里屋翻了两下,出来将钥匙递给呆子。
“有些东西落下了,珊瑚的。”呆子应了一句,接过了钥匙。
珊瑚娘知道,这阵子老屋都是珊瑚跟呆子去打扫的,也没多问。
……
崔春英终于肯出来见人了。
从二黑妗子将那件事情抖露出来,崔春英就再不敢踏出杜府后院——里长几乎天天来寻她,要将这事儿问清楚。
崔春英哪儿敢出来!
只在屋里暗骂自己找错了人也信错了人,骂二黑妗子那缺嘴的婆姨恩将仇报,骂吴全那狗东西连个男人都当不好,有时也骂里长多事,骂的最多的还是珊瑚:多大点儿事就疯了,还真以为自己多娇贵!
里长来了好几趟,崔春英一直称病不敢出来见人,可她越是这样,里长心里就越是确定二黑妗子没撒谎,这日赵伯君问起,听里长这么一说,赵伯君却是二话不说,就跟里长一起上杜家去了。
前儿杜老头看里长老来找他家姨娘,三番五次的,崔春英又直称病不见,问她有什么事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里长又说是洪家大丫头的事儿,杜老头皱着眉,觉着这两人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冷脸冷屁股的,把里长冻得快掉冰碴了。
可今天连赵四爷都来了。
杜老头想着,兴许还真是有什么事儿,兴许他俩没什么,兴许这事儿是真挺大……摸摸装满肥油的翩翩大腹,让人进屋叫崔春英出来。
崔春英见实在躲不过,磨蹭了半天,最终还是出去了。
里长来了这么多天,这回总算见着人了。
早就听人讲,杜老头娶了个小妾,年轻不说,生的可是水嫩水嫩的,只是那小妾也少有在村儿里走动,嫁到杨沙村这么久,里长这还是头回见着这崔春英。看她这一眼,丰乳肥臀杨柳腰,杏目小嘴儿吊梢眉,走起路来那屁股一扭一扭,恨不得让人上去狠狠揉捏两下,走近了,还若有似无地闻到些脂粉味,掺杂着哺乳期女人身上特有的奶香味。
里长看得,可真真是好一阵愣神,双目呆呆地直跟着女人走,直看得那头杜老头用力地猛咳了几声,循声望去,杜老头的脸已经整个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