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在场的朝臣们,纷纷坐直身子,朝萧敬成看去。
如今,朝堂内几乎无人不知,此番皇上昏迷,与太极殿当日的刺杀有莫大关系。
而前几日,太医院院使李成仁之死,也让皇帝在太极殿遇刺,是中了蝠鸟之毒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先前从碧波湖里打捞出来的马车和沙弥,最多只能扯到护国寺刺杀熠王的案子上。
虽然承恩公府跟蝠鸟的渊源颇深,御史们当日在朝堂之上,质问承恩公时,也只是口头质问,并无实证。
可是现如今,萧柏源的尸身手握蝠鸟,便等于将皇帝遇刺之事,与承恩公府实质性的扯上了关联。
萧敬成听见这话,眼神立刻变得警戒。
“什么血迹?什么蝠鸟?我儿乃是我亲手入殓进石棺之中,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殿下说的这些,我实在不知情。”
这话,萧敬成说的理直气壮,半分也没有作假。
萧柏源虽是他的庶子,可也是他嫡亲的骨肉。
虎毒尚且不食子,又何况是他。
只是,要怪就怪,儿子揽下刺杀熠王这等要命的差事,又失了手……
得罪那位,只能以死谢罪。
当初萧敬成知道亲生骨肉丧命,心中也难掩悲痛。
是以,亲手将儿子的尸身,擦拭得干干净净,殓进棺材里。
以期来日太子事成,能有机会将他厚葬。
对于熠王的问话,萧敬成直觉便将它归结为——熠王在诈他。
楚熠凤眸微眯。
当初他用染了猪血的扳指,有心诈诈萧敬成。
没想到歪打正着,萧柏源的手,亦是带了血的。
从萧敬成看见那血扳指时的反应来看,他对于血手之事,未必不知情。
可如今,却有意装傻……
楚熠正欲开口质问——
突然,影卫从外头匆匆赶来,将一封字条,递到他的手上。
楚熠看过字条,抬眸看向萧敬成,唇角勾起嘲弄:“巧的很,这个字条是暮和验过萧柏源尸身以后的飞鸽传书,萧柏源右手上的血是死后涂上的,蝠鸟亦是死后放进手心里的。萧柏源既是世子亲手入殓,密道各处的出口,又是封死的,那血手和蝠鸟,又是从何而来?”
轰——
在场众人,因着这个消息,瞬间沸腾起来。
方才萧敬成已经亲口说过,是他亲自入殓了萧柏源的尸身,密道也是他封上的。
那萧柏源尸身上,死后被人涂上的血,和手里握着的蝠鸟,不可能凭空出现,妥妥便与萧敬成有关!
此时此刻,不止那些朝臣和百姓,就连萧敬成脸上,也难掩愕然之色。
密道是他封的,可他只封了承恩公府的两个出口。
儿子的尸体,也是他亲手入殓的。
可入殓以后,尸首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如今,非但凭空多封堵了三个出口,连尸首上,都多了所谓的“血手”和“蝠鸟”……
萧敬成脑中警铃大作。
他瞬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织好的陷阱里。
封住密道和在尸身上弄出血手、蝠鸟之人,不是向来心思缜密的太子,就是眼前这个,熟读兵书惯会布下疑阵的熠王。
可无论是谁,到了这个地步,萧敬成已经没有退路,只能拼力一搏!
思及此,萧敬成咬牙,索性激动站起身:“什么血手,蝠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柏源的尸身,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殿下炸开我儿入殓密道,如今又说我儿尸身有血、握有蝠鸟,发现密道的人是殿下,率先进密道的,也都是殿下的人,这些东西定然是殿下有意栽赃诬赖!”
说到此,他目光在诸位大臣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楚熠脸上,掷地有声地斥问:“是不是接下来,殿下还要直指我们承恩公府与东宫有勾结,妄图弑君杀皇子,辅佐太子登基?殿下为了皇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敬成绝地反击说出这话,无异于贼喊捉贼,妄图占领先机反咬一口,诬赖熠王有篡位之心。
夺嫡篡位这种事,自古都是皇家子弟的大忌。
如今皇帝昏迷不醒,熠王这种手握兵权之人,一顶帽子扣下来,就算是没这份心,在旁人眼里,也能疑出这份心。
萧敬成算盘打的虽响——
可是,好死不死,却正中京兆府尹周治的下怀。
“啪、啪、啪……”周治笑眯眯看着萧敬成拍手。
不止是他,就连在场的刑部、大理寺的官员,看向萧敬成的目光,也透出古怪之色。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萧敬成登时僵直身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世子爷。”周治气定神闲地袖手,走到萧敬成面前,笑着道:“好教世子爷知道,此番下官带进承恩公府的衙役里头,不止有京兆尹的人,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据下官所知,熠王殿下所带的飞鱼卫里面,也有几个公爷家在禁军当差的亲戚。”
“进密道的人,是下官和熠王殿下带来的不假,可他们也是在场诸位大人的亲眷。世子爷是说——所有人都在帮着熠王,诬赖承恩公府吗?”
此话一出,萧敬成脸色霎时变得灰白。
他万没想到,今日进承恩公府的,竟是个杂牌军。
这样一来,他方才反咬一口的行径,非但没有把熠王拖下水,反倒给人递了话柄。
萧敬成艰难地滚了滚喉咙,正欲开口找补——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极响亮的、敲锣打鼓的声音!
“快去看热闹啊!玉星湖畔有大热闹啦!满京城的猪,全都跑玉星湖去啦!有猪肉吃,有顶顶好的猪肉吃!都快去啊!”
“太子殿下为皇上祈福,开仓放粮,不仅放粮,还请大家吃猪肉啦!就在玉星湖畔,若是晚了,可就吃不到新鲜的猪肉啦!大家快去啊!都快去啊!”
随着这几声话落——
“哼……哼……哼……哼”无数的猪叫声,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蜂拥从京兆府门前跑了过去,引得围观在京兆府的百姓,也纷纷追着他们而去。
此刻,公堂里正在节骨眼上,却不想竟出现这等变故,还与太子有关。
楚熠面色骤冷,剑眉微蹙。
他正欲命人出去清场——
突然,一个影卫匆匆走进来,附在他耳畔低语。
楚熠闻言,神色微怔。
随即,他站起身,淡淡道:“世子如今既将事情牵扯到太子殿下身上,殿下又在玉星湖畔开仓放粮,不若众位大人和世子,与本王一道去找太子问个清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