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子辰总是觉得心里难安。
甚至昨天夜里还被一声撕吼惊醒。之后辗转反侧再不能眠,反倒是那声撕吼在自己一遍一遍地回想下变得愈发清晰。
实在是,太过凄厉。
在陆文杰府上住下已有两日,偏偏什么事情都没有打探出来,可寻找夏欢的念头却愈发紧迫。要是夏欢真的遭遇不测,自己应当如何自处?
早知今日,当日何苦还要逼他离开?乃至现在思念如斯。
夏欢。夏欢。
“大人是在想念小欢公子吗?”
小骨头站在栾子辰身后,睁着亮亮的眼睛就看向了栾子辰。
栾子辰苦笑。
怕是所有人都明白自己对夏欢的心思了,偏偏自己还以为能割舍的下。造化有的时候便是这样弄人,别离方知情深。只是。只是夏欢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和他栾子辰就那么像吗?像到只见了自己一回,就起了跟着的心思?
栾子辰将眼神投向了远处,没有回答小骨头的问题。
倒是小骨头想接着问,
“小欢公子是在悬空寺不见的?我们怎么不从那里找,反倒来了陆大官人家里?”
然后栾子辰就回过头来看向小骨头,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与陆家脱不了干系,何况陆文杰还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许陆文杰会透露什么也说不定。”
“而且这些荒着的地,也是谜团。陆文杰花那么大精力收了这么多地,难道就真的是有钱多得没处花?”
小骨头也将眼神投向栾子辰处,
“所以大人才想来这里看看?”
栾子辰点了点头,权当应答。
也许这荒着的十余亩地就是事情的关键。
所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栾子辰就起身出发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小骨头,这才有了主仆二人一齐出动的一幕。
两个人并排走在乡间。
映着未亮的天色和了无人烟的荒田。好似整个多营,唯有陆文杰一户一般。
小骨头也是小孩子心性,走了没多久就贪玩起来,看着旁边的蛐蛐蹦达得厉害,这就起了玩耍的意思,整个人一跳一跳地就跑到了前头,倒让一直走在前头的栾子辰有点措手不及。
别再跑了,再跑栾大人可就跟不上了!
栾子辰快走几步,就要往前头叫喊小骨头,可不及喊出声来,小骨头就又跑远了。
然后这么一人跑一人追地走了几个回合后,栾子辰总算将小骨头追到了。好吧。不是他栾子辰追到了,而是小骨头不跑了。
小骨头站在前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什么看。
栾子辰看见了,这也往前头的凑,往小骨头旁边一站,就准备教训一下他,却不料小骨头一下一下抖着身体,连脸色都变苍白。栾子辰抬眼往地下一看,就在一道深沟里,看见一具尸体。
脸带青紫。
栾子辰将小骨头揽在怀里,将他的头按在胸口,
“别怕。”
可被抱在怀里的小骨头却还是瑟缩不已,
“那是慧能师父,是悬空寺的主持慧能师父!”
“你怎的这么不禁吓,吐得这样厉害。”郑锦不怀好意地揉着夏欢肚子,脸上还一派戏谑,
“我说我也没播种子啊,难不成你一看见我,就情不自禁地怀孕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比我还不要脸的人!
夏欢看着郑锦那副窃喜的表情,眼角唯有抽搐的份儿。
不过郑锦说的没错,夏欢确实吐了很久,从昨天晚上见过刘憨死相之后,夏欢的胃里的酸水就没停过。隔三差五地来一遭,告诉夏欢,刘憨死了,刘憨真的死了。
而且死相极为凄惨。
郑锦倒是没有怪罪夏欢的走神,神情还别样的温柔,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小碗来,就要喂夏欢吃饭。
只是这碗红红软软的是什么鬼啊!
于是夏欢就又吐了一遍。
正正好,全在郑锦身上。
乱七八糟的一大片,全在郑锦的袍子上,映在月白色的长袍上,那是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最不能忍的是脏东西的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郑锦那啥啥啥了呢。
然后夏欢就有了片刻的愣怔。
传言郑锦有洁癖,弄脏他衣服的人都没活过明天?夏欢打了个哆嗦,抬起头来就看向了郑锦,准备观察观察敌情,顺带找找逃跑的最佳路线。
结果发现郑锦一点表现都没有。
郑锦先是颇为淡定地脱了外袍,然后随手一丢,就把袍子扔到了地下,只穿着一件里衣就上了床,坐在了夏欢旁边。
“我本来是想恶心恶心你的,结果恶心到自己,”郑锦撇撇嘴,“不过你对我还真的不同,要是别人在我身上吐东西,我早就教他见阎王了。”
夏欢可不待理会郑锦的深情表白,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现在在哪里!昨天晚上见到刘憨怎么死的之后,夏欢就再也提不起精神了。后来吐啊吐啊吐的,就把自己给吐虚弱了,然后迷迷糊糊之中,就被郑锦给带走了。
这是绑架!
好吧,他夏欢早就被人绑架了。
“这是哪里?”
郑锦盘腿坐在床上,左手一揽,就把夏欢揽在了自己怀里,
“我的屋子,”郑锦一边轻拍着夏欢的肩膀,一边对着夏欢说道,“你说栾子辰能找到你吗?”
栾子辰的名字一出来,夏欢立马就精神了,那一直软着没直过的腰,更是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然后郑锦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
“他于你,果真不同。”
夏欢从来没有这么近地看过郑锦,近到他的呼吸都喷到了自己脸上,近到连他眼睛里的迷惑都看得清楚。
“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就是想跟栾子辰比一比,看看他到底好在哪里,所以我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找到你。要是他能找到你,我们就京城再见,要是他找不到你,那就休怪我将你藏了起来。”
郑锦的语气笃定万分,一点都不像是玩笑,弄得夏欢都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是当今圣上第二子,就算你想囚禁我,也得问问父皇答不答应!”
可郑锦却是笑意盈盈。
“你怕了。”
是啊,夏欢怕了,在昨天看到过刘憨的死相之后,在今天被郑锦宣告主权之后,他夏欢怎么可能不怕?他这辈子还没有偿还栾子辰,他怎么可以不明不白地就消失!
郑锦是疯子。
“圣上答不答应我不管,我只知道,只要他们都找不到你,你就是我的了,何况……”
郑锦拉长了自己的声调,眼睛却看向了夏欢的手腕,将他的手腕拉至自己身前,这才又对着夏欢说道,
“也许有些人正希望你不见呢。”
说罢,就从床边的小几上拿了串珠子。
正是赵典送给夏欢的那一串。
“这串珠子倒是精巧,恰恰能挡住你手腕上的伤痕。你想瞒着谁?栾子辰?”
夏欢敛着神色,眉宇之间一点感情都不带,从郑锦手中拿来那串珠子,就戴在了自己手上。
瞒着栾子辰?不错,他的的确确是想瞒着栾子辰。免得栾子辰同上一世一般,冲冠一怒,再无退路。也免得自己到了那不想到的位子,六亲不认,犯下大错。
所以的故事停在这里就好。
不必知晓得太清楚。
“你还记得慧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