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辰,你听我说。我不在乎等多久,我也不会给你压力,给你负担,只要…只要像这个月一样,我们多点时间在一起,彼此关心,彼此爱护。我相信,我们会更开心,更幸福…你说对不对?”多么骄傲淡漠的一颗心,此时此刻,搅成一团,把最珍贵的自尊暂且放下。她脸色好苍白,语气短促,生怕他不愿多听。
逸辰的眸子如墨般漆黑,暗淡无光,唯有浓浓的歉疚刺得她心如针扎。
“小栩,这对你不公平!我不能太自私,不能继续让你伤心失望,不能…”
“不!”她伸手捂住他的唇,身子颤抖着,“谁说你自私了吗?谁说你让我伤心失望了?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这一个月,是我最开心的时光,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能感受到幸福。真的,如果没有你…”
他心底的伤,她想抚平;他心底的痛,她想化解;他心底的泪,她想抹干;他心底的那片冰山雪海,她想融化!她太贪婪了么?她压根连多一点点贪心都不敢,唯恐上天收回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永不再来。
哽咽得说不出话,眼窝里的热气越来越浓…
逸辰听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有人待自己深情若此,夫复何求?但世上最深最重的债莫过于此,因无力回报,所以感受不到欣喜,反而心口如被压着千斤巨石。
“小栩…”
“逸辰,你不要多说,好不好?”她真的很怕。
“小栩。”逸辰深深呼吸一口,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做了件特别残忍的事。他太清楚单恋的孤独与辛酸,尤其是看到希望不顾一切向前冲时,又骤然发现那只是幻觉,失落的心比之前更觉痛苦煎熬。
他对欣宁若此,如栩对他若此,是怎样的纠缠与孽债?
这一个月,他就是在做这种残忍的事,给如栩温暖和希望,再亲手掐灭那点微弱的亮光。她越慌乱,他越发清醒。幸好还只是微弱的亮光,幸好她与他才发展一个月而已,长痛不如短痛!就此把爱的希望断绝,她应该不会太痛苦吧?
定下神,他深邃的眸子透出决然与坚定,不再犹豫。
“小栩,你我都是理智的人,否则就不会把一段感情埋藏在心里那么久。这辈子,你是我最珍视的女人之一,但是在爱情的路上,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痛。曾经带给你的伤,我很惭愧,曾经带给你的快乐与甜蜜…不管多少,你都忘了吧!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知己,可以吗?”
如栩的手指颤抖,身子颤抖,嘴唇也颤抖起来。不过很快,她握紧了拳,咬住了唇,坐正身子。细细巡视他的脸庞,望进他的眼底,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知道了。我说过,不会勉强你…谢谢你,逸辰。”
她抵挡不住一种痛,从心窝里蔓延开来,似是早已准备好的一样,那痛并没有想象中的悲伤。
逸辰叹息,“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如栩苦涩地笑:“你说,世上还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么?欣宁绝对不会。你放弃了我,你会后悔的。”
逸辰凝视着她眼角的泪光,抱歉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后悔,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如栩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如雨下。为谁哭?为自己,为逸辰,为十年的苦苦单恋,还是为没有结果的爱情?或许都有,深刻而复杂,难以用言语表述,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情不自禁拥住她颤抖的肩,眼角也悄悄湿润了。
这夜,逸辰在如栩家中没有离开,一人在沙发,一人抱膝在地毯上。电脑的小音箱传出优雅柔和的钢琴曲,他们没有睡意,彻夜聊天,回忆旧时光。有时候,他们会静默,怔怔地盯着某一处出神,在宁静中分担彼此的寂寞感伤。
这夜,风寒露重,她家楼下的亭子里,有个孤独的身影,呆坐到天明,僵硬的身躯几乎化成冰冷的雕塑。直到天色越来越亮,小区里早起的人们出来晨练,谭少杰才揉揉干涩的眼,伸了个懒腰。起身,再朝紧闭的电梯间看上最后一眼,阴沉着脸,转身走向大门口。
王逸辰一来,她赶他走。
王逸辰在此整夜,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是聊天还是做其他,是在床上还是沙发上…
他控制不住脑海中翻滚的想象,无边的猜测让他濒临爆发。用尽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自己,四肢冻得麻木,胸腔却热血沸腾,终是在如针刺般的疼痛中,选择离开。
旭日律师事务所。
如栩在家里冷毛巾敷完眼睛,才敢出门,否则眼睛肿得像核桃,哪敢见人?不过,同事见到她,最多奇怪地问候一句“昨夜干嘛去了?”,绝不会有人想到她会哭。
是的,尽管她最近性子有所转变,但旁人眼中早已有所定义。她不苟言笑,在办公室里不八卦,不谈私事。处理工作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有时候言辞犀利到令人望而生畏,真的很难把这样的女人跟“哭泣、眼泪”联系起来。
可是,谭少杰一进门就留意到了。他本不想理她,径自踏入个人办公室。大皮椅转了几圈,却心烦气躁,不时浮现她苍白的脸。一掌拍在案桌上,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按下电话内线。
“来一下我办公室。”
如栩按了按眼皮,才镇定地进门。
“找我什么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底也是波澜不惊。
谭少杰盯着她,缓缓眯眸。她除了脸色不好,其他看不出异样。不对,王逸辰深夜到访,彻夜不离,她怎可能表现得毫无异样?难道不该欣喜,羞涩,像新妇人一样沐浴着爱的圣洁光辉吗?
刹那间,他的心奇迹般活了起来,瞳眸也变得晶亮。
“咳!”不能让窃喜被她发现,他故意清清嗓子,“汪如栩,瑞风银行的盗窃案明天开庭,你做好准备了吗?”
原来是谈工作…如栩抬起下巴:“是的,都准备好了。”
“恩,临近过年,这些鸡鸣狗盗的事特别多,我们当律师的跟警察一样忙。”他悄悄弯起了唇角,“方家那对要离婚的夫妻呢?还是不同意庭外和解,非得闹上法庭吗?”
如栩淡淡看着他:“是的,那两口子都是火爆脾气,性子顽固,一定要对簿公堂把家产分清楚才甘心。”
“啧啧!真不知道他们脑袋里除了钱,还装着啥?大过年的,非要把一个家搞得四分五裂,也不考虑孩子怎么办?”离婚对孩子的伤害,他具有发言权,大手一挥,“算了,不值得同情,你好好地打场胜仗,帮方太太多捞点,你也正好多点福利过大年。”
如栩没有笑,只是专注地望着他。“工作方面,我自己会处理,我先去忙了。”
“诶!等一下!”
她脚步停住,心头莫名发紧。
“咳!我手里这个case,想跟你讨论一下,耽误你几分钟,给我点建议做参考吧!”
…
走出谭少杰办公室,如栩在电脑前怔怔发呆。她刚才在期待什么吗?期待他问昨夜的事,期待他的关心和安慰?
不不,她是疯了,才会想从他那里得到安慰。他要是知道自己跟逸辰恋人关系结束,不趁机高兴嘲讽一番才怪,她绝不要自讨苦吃。
可是…不闻不问太不符合他的作风,怎么说,他应该很在意才对呀!毕竟昨夜他被赶走前的那个吻,如狂风暴雨,凛冽霸道,她混乱中似有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没时间去捕捉。后来,逸辰带来的冲击太大,她再没心思猜测其他…
毕竟是失恋,要展露笑颜确实不易,更别说她本不爱笑。十年的单恋可能一夜间彻底结束吗?不可能,好难好难…所以,手指无意识敲打键盘的时候,心,没停止过疼痛。
有人敲她的桌面,对上谭少杰讥诮的脸。
“还以为你多敬业呢!大伙都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忙,没想到是在打火星语,一连串鬼画符啊!”
如栩定睛一看电脑,屏幕上果然大片乱七八糟的乱码符号,而她竟然浑然未觉。啪地把显示器关了。胃在紧缩,嘴里苦涩,早上逸辰走后,她连早餐都没吃。
“一起去吃饭?”
“不去。”饿了,但没胃口。
“要成仙了?走吧!”谭少杰抓起她的手腕。
她挣脱,胸口有股憋闷,分不清跟谁赌气,“说了不去。”
他环起胳膊冷冷地审视她:“跟我发什么脾气?惹你的人不是我吧?别告诉我,你失恋了,所以才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想绝食?”
如栩不但低落,而且烦躁,不由得提高嗓子:“不去不去!我吃不吃饭,是我自己的事,我失恋不失恋,更跟你没关系!你少多管闲事。”
“哦,跟我没关系吗?”他低低地反问,扬起让她生厌的笑,“你说对了,失恋跟我没关系,但吃饭有关系。不吃饭,就会饿坏身体,饿坏身体,人家还以为我们这里虐待员工,万一饿到头晕眼花,精神不振,明天出庭败了官司,损失就更大了!让我来算一算,唔…”
“谭少杰!”如栩受不了地推开他,“你真的好啰嗦!”
他成功了,她跟他一起去午餐。不过,从头到尾,她一言不发,闷头喝粥,食不知味。他讲冷笑话,她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最多也只是皱眉冷冷瞪他。
“你很躁舌!食不言,寝不语。”看不出来,本姑娘心情很不爽吗?人家正在失恋,失恋啊!
“呵,你不言不语,只管听就好。”
“我也不想听。”她吃干抹尽,走人。
“啧啧,看来事情真的挺严重。没关系,一般吃好喝足,心情会好起来。晚上我亲自下厨做一顿美味慰劳你,怎样?”他追上去,话语暗藏玄机。
“不用了。”站在街道上,如栩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景会应人,昨天暖阳普照,今日阴风阵阵,似要吹进骨子里。她拉紧外套,“你先回去吧,我跟你请个假。”
“要去哪?”
“随便走走。”舒解抑郁,此刻谁也不想见,也不想说话。
谭少杰却顺手牵起她,晃着灿烂的笑:“要不一起翘班吧!我突然想去反斗乐园玩,走!”他的霸道让人无从拒绝,但两个小时后,如栩悄悄感谢他带自己出来。
反斗乐园真是个无忧无虑的好地方,里面热闹非凡,玩的人们都很兴奋很投入。她拿起弹球拼命砸怪兽,打到手臂发酸,再换到电动机旁,双手紧握遥控柄,激烈厮杀。玩腻了再换,端起“枪”疯狂地扫射恐怖分子…
她几乎忘记了身边还有谭少杰,谭少杰的目光却一秒都没离开过她,如影随形。他陪她绕着乐园走了大半圈,她挨个项目玩,看游戏说明的时候十分专注,不得不说,她也挺有玩游戏的天赋。有时候,碰到技术性难度活,她才记得他,大喊一声:“谭少杰,这个怎么玩?”
第27章 另类关系(3)
谭少杰苦笑,自己总算有用武之地了,赶紧凑过去充当最有耐心的教官。
最后来到篮球机前,如栩把篮球抱在手里,回想起当日谭少杰投篮的辉煌成绩,咬牙道:“过来!我要跟你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