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柳春生去废园的丫头离开之后,柳春生便绷不住了,慢慢朝着屋里走去,他想好好休息一会儿,因为身上到处都不舒服,即使只是站着都像是在受刑似的。
打开这院子的正屋大门,柳春生总算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废园了,因为这房子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入眼到处都是空空如也,连张床和桌都没有。
撑着身子打开了几间房间的门,可是没有例外,这里果然是个被废弃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根本不可能住人。
柳春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软弱的人,可是现在看着这空无一物的地方,自己以后要怎么生活?前所未有的绝望感袭来,胸间突然酸涩难言,即使嘴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有眼泪不停的打在胸前手上。
随意找了个地方躺下,又凉又硬的地面让直接接触地面的身体更加难受了。
柳春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日子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只想经营好自家的豆腐坊,娶个好姑娘生儿育女,然后好好孝顺爹娘罢了。可是现在却成了一个男身女命的废物,只能任人宰割,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静静等死。
等死…..这是柳春生能到的自己的唯一出路。按照那个大少爷对他的厌恶,是不可能再让人来看他,而他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即使他身体没事,这沈家人也不会让他出门去的吧。
如果不是惦记着爹娘,柳春生真的希望自己立马死了都好!因为他真的受不了了,脑袋像要爆炸似的,又昏又沉而且还觉得身体各处都像在被火烧似的,实在是难受的不行。
柳家爹娘到了府城之后,等到儿子的亲事过后,就一直在等着儿子回家。他们现在还住在客栈,像要等着儿子回家之后,才决定家里的屋子要买在哪里。
这几天他们也打听了这府城的房屋价格了,虽然比着家里要贵上不少,但是他们带着的银子除了房屋还能买上两个铺子,这样也就能在府城生活了,除了不用拖累儿子,还能给他存下一笔银子。
到了孩子该回门的日子,柳阿娘一早的就在客栈门口等着呢,这里儿子是知道的,儿子只要出门肯定会到这里来的。
现在已经是九月天了,早上晚上的已经有了凉意,大清早的柳阿娘就满脸笑意的等着儿子,可是直等到了中午,又到了下午,柳阿娘还是没能等到儿子的影子。
“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或者儿子没和沈家说咱们来了府城的事,沈家觉得娘家在柳树镇呢,这么远的距离肯定是不会让孩子回门了。
他阿娘,算了吧,进去吧,这下午风大,你要是给吹病了,孩子过几日回来看着又要担心了,咱们进去吧,别给孩子惹麻烦了。”柳阿爹自己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柳阿娘知道自家男人说的是理,所以还是跟着人回去了。
柳春生到底还是想差了一点,他虽然被关进了废园,不过沈皓云随后也吩咐了,让人每天准时给送饭过去。柳春生就是在下人给送午饭时候,被发现已经昏迷了的。虽然一早上的功夫之后,沈家众人都知道了,这个新来的大少奶奶是个没地位的,可是在没地位也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下人吓得赶紧报了上去。
随后沈皓云的废园里多了一张床铺,一张方桌一把凳子,外加一盏油灯。
柳春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这三天里他只知道自己浑身难受,却不知道自己发了三天的高热,是被人灌了不少药材才醒过来的。想到和父母说过三日之后回门就会去看他们的事,柳春生还在安慰自己,还有时间,过两日他的身体应该能好一点了,这样就能出门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几天,已经过了和父母约定回家的日子。
身上的伤养上几天也就好了,可是柳春生脸上的淤青却是需要半个来月才能散去,因为害怕爹娘担心,硬是多等了半个月才去找沈府的人,希望他们能让自己出一次门。
“大少奶奶,不是小的不帮你,只是你知道的啊,大少爷发话了让你在这里禁足,既然是禁足自然是不能离开这里的。”好不容易等来了送饭的人,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林予书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现在很想要见见自己的爹娘,除了因为自己很是想念爹娘,还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去见爹娘一面,他们一定会一直担心的。
柳春生之前受的伤虽然算上的严重,可是他是小镇上长大的孩子,家里又是从村里出来的,平时呆在乡下的时间也不少,上山下河的事从小就在做,身体很好也不娇气。
沈家的人,甚至不让他去见一下那个连样子都没看清的丈夫,他只好打起了别的注意。他并不知道沈府有多大,也完全不了解这里的地形,不过不管就算这样柳春生也没打算放弃。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明着不让自己出去,自己偷偷出去就好了。心里有了决定,柳春生每日要做的事便成了偷偷跑出废园,观察起这沈府的地形。
本以为很快就能摸清地形跑出沈府的柳春生,却在几次被人骂回废园之后,彻底慌了起来。之前刚被关起来的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柳春生心里也软弱了起来,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算了。
可是身体慢慢好了起来之后,死这个念头他是再没有了。他是爹娘的以后的依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想着去死,再说了又不是女人,也是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想不开。
从前院不能出去,柳春生便打起了后院的主意,大户人家应该都有后院偏门的,他从那些地方离开,应该容易一点。
想法设法要出沈府的柳春生,不知道他爹娘早就到沈府找过他好几次了,可是每次都被人直接打发走了。
他爹娘虽然十分担心他,可是他们在府城无权无势,沈府的人一句话,他们便怎么也进不去。虽然沈府进不去,担心儿子的心理还是让他们随时都注意着沈府的动向,害怕儿子被人害了直接丢了,柳家爹娘每天守在沈府的前门后门,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都会上前去看看。
☆、第6章
第六章
柳春生耐心的观察了几天沈府的地形之后,发现沈府比自己想象的大多了,从自己住的这个废园到前院要出几道门,自己想要从前院混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发现了住在这后院的男人就他一个人。
大户人家外男都是不进内院的,即使自家里的人也是那女分开来住,内院大多住着女眷。他现在是沈家名义上的大少奶奶,自然被归类到了女眷的行列,而他是男人,即使不认识他的人只要见了便能知道他是谁,有了那个所谓的禁足,自己是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出去的。
放弃了从沈家大门正大光明的出去之后,柳春生到了也发现了另一条出去的路,而且从这里离开也是方便得很。
沈家很大,所以很多住在内院的下人丫头为了出门方便,都会直接从后门和偏门出去,他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就是邻着后门的,只是后院也是有人守着的,这个倒是成了问题。
身体还未好的时候,柳春生倒是在床上一趟就是一整天,可是现在他身体好了便闲不住了,虽然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也不会饿肚子,可是柳春生宁愿自己和以前一样,天天早起磨豆子。
府城的天气和柳春生老家的小镇很是相似,到了九月早上晚上会变凉,雨水相较于夏日却是越来越少,所以这一晚柳春生突然听到雷声,然后外面哗哗下起雨来的时候,他还是小小惊讶了一下,没想到都快十月了,还有这么大的雨。
外面又响起一道雷声,柳春生不自觉的把被子搂紧了一点,不是他害怕打雷,而是这种天气若是呆在自家家里便会安心,可是这个地方就是平时他也时刻提心吊胆,更何况这种雷雨交加的时候。
柳春生的屋里虽然有一盏油灯,不过里面只有一点灯油了,他身边也没有火折子,所以屋里基本一片漆黑,只有伴着雷声而来的闪电会偶尔照亮一下屋里。
当又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房间的门却突然打开了,柳春生吓得一下做起,原本以为门口的人会是那晚那个疯子,没想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孩子。
赶紧翻身起床,柳春生快步跑到孩子身边,本想问问他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没想到那孩子倒是先问出口了。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被沈家赶到这里的下人吗?”小孩子的声音明明满是稚气,可是语气倒是像个小大人一样。
孩子进了屋之后,像是回到了自家一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不过进去没一会儿,他就叫了起来。
“呀,这里有床了啊?太好了,我之前都是睡在地上的,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小孩子很自然朝着往日睡觉的墙角走去,却没想到摸到了却是一张床,顿时兴奋的直接爬了上去。
外面下着大雨,小孩从外面来,身子自然全都打湿了。柳春生看着不客气的爬到自己床上的小孩,真是哭笑不得,对方是个孩子他不能和他计较那么多,可是他满身雨水的就爬到了床上,自己还要怎么睡?
无奈的朝着小孩走了过去,柳春生把人捞了起来,开始给人脱衣服,哪知道这小孩竟然一点不配合,娃娃就哭了起来,还开始使劲儿求饶了。
“别打我别打我,我马上离开,马上离开,我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了,我马上就走,你别打我。”从小孩的话里柳春生听出来,这孩子之前是住在这里的,想到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柳春生突然还挺心疼这孩子。
“好了,别动也别哭,我不是要打你,只是给你脱衣服罢了。你身上都打湿了,你就这么爬到被子里,我们还怎么睡?”是‘我们’还怎么睡,不是‘我’还怎么睡,柳春生决定了就让这个小破孩陪着自己吧。
小孩子听了柳春生的话,立马破涕为笑,当然柳春生觉得或许刚刚他也没哭,就是干嚎了几嗓子。一大一小的两人重新躺倒被窝里之后,身边有了一个人陪着,柳春生竟然安心了不少,明明刚刚都还一点睡意也没有的,现在却突然困了。
柳春生有了睡意,可是那孩子却还精神得很,也不管柳春生爱不爱听,一个劲儿的说着话,他说着说着柳春生倒也听进去了几句。
这孩子是沈家下人的孩子,只是刚出身爹娘就都出事了,他爹娘是沈家的家生子,外面也没有亲人,沈家也就把他养着了。只是沈家养着归养着,孩子太小干不了什么活,也只能每日领点剩饭剩菜,有时候甚至连剩饭剩菜都捞不着。
“你以前住在这里吗?”可是自己也到了这里十几二十天了,这么今日才见到?
“嗯,下人房虽然有铺子被子,可是他们也不会让我睡,偶尔还会揍我。夏日里让我给他们整晚上的扇凉,冬日里虽然会让我睡到铺上,不过那也是让我抱着他们双脚,给他们取暖的。”
“你多大了?”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这也太可怜了。
“他们都说我是冬天生的,到了今年的冬天我就七岁了。”
“七岁?”竟然七岁了,可是这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啊!柳春生惊讶过后,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身边的孩子,这孩子骨架极小,身上更是瘦的皮包骨头,就卷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团确实是只有三四岁的样子,也难怪自己会看错。
近来的遭遇虽然会让柳春生抱怨,有时候也会自怜。可是他到底还是爹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现在看着这么可怜的孩子,顿时心里难受的不行,也觉得自己只是经历了这点儿,之前就想着死了算了,也是太没有出息了。这孩子都能好好活着,自己也应该坚强一点,为自己和爹娘好好活着才行。
把身边的孩子楼到自己怀里,轻轻安慰着,柳春生和孩子都慢慢睡着了。等到第二天一早醒过来,感觉到身边的人之后,昨晚所有的事一下子从脑子里毛了出来,柳春生对着孩子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7章
第七章
到了第二日柳春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他总不能一直孩子孩子这么叫着他。
“我叫臭小子。”小孩并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他只知道府里的人是这么叫他的,那他的名字就是这个了。
“傻小子,这个怎么可能是人的名字,是不是府里的人都是这么叫你的?”这孩子爹娘早逝,就算给他取了名字,他也是不知道的,沈府的人长期这么叫他,他定然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了。
“是啊。”
孩子回答的理所当然,柳春生想着自己的猜测八成是对的。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柳春生把小孩拉倒自己身边,很是郑重的对着小孩说道:
“你愿意跟着我姓吗?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收你做干弟弟,我阿爹阿娘也在府城,你想办法混出去可以去临江客栈找他们,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柳春生也是仔细想过的,这孩子需要人照顾,阿爹阿娘也需要人陪着,要是能让这孩子陪在阿爹阿娘身边也挺好的。
“嗯嗯!”孩子猛地使劲儿点头,显然是愿意的。
既然要认小孩做弟弟,柳春生也问了他不少的事情,比如他既然说之前是住在这里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看见过他。
“府里的人不管我的,平时他们不给我吃的时候,我就从后院的那个洞里爬出去,到街上去找吃的,现在冷了,睡在街上不行,所以我就回来了。”
孩子的话让柳春生更想赶紧离开这里了,现在还有人给他送吃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到时候怎么办?他只能活活饿死了。
柳春生心里决定要带着这孩子一起走了,便开始琢磨起他的名字。柳春生自己也没有念过几年书,也不知道孩子名字怎么取才好,不过既然是他弟弟,那么顺着他的名字来总是可以的吧。
自己的名字是阿爹花了银子让先生取的,自己**生,这孩子就叫夏生好了,听起来也不难听的样子。
“夏生,这就是我的名字了吗?”
“嗯,柳夏生。夏生,你可以混出府去吗?”
“想出去不就出去了。”夏生说的理所当然,柳春生好奇,说来昨晚也是,夏生来的时间也太晚了一点,按说那个时候,外面的人想要进内院应该很难了吧。
“不从前面啊!前面的那些看门狗嫌我脏,从来不让我从前面走,我都是从后面走的。就在这个院子后面,那里有个大洞,我都是从那里进来出去的。”
夏生的几句话,柳春生就是到他说的是什么了,不过现在他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现在他只想赶紧出去!
“夏生,快带我去看看!”